重上太空 　　在玛雅星科学委员会的全体委员面前，娜多和我一起介绍了我们在太空中的观 测成果，当然主要是魔星的异动情况。为了不引起委员们的恐慌，我被介绍为塞西 亚的宇航员，专为执行秘密任务所培养的，所以未向公众公开。 　　娜多向委员们介绍了根据玛雅星的科学理论所推断的魔星未来的运动轨迹，也 是娜多在天湖所做的功课。她合情合理地证明了魔星“有可能”撞中玛雅星，在委 员们引起了一片惊呼，会场旋即一片混乱，有的委员当场晕厥，有的委员冲到讲台 前愤怒地质疑娜多的动机，还有的委员试图证明娜多的错误，还有的委员甚至以为 我们在演恶作剧。 　　老人冲我微微一笑，他的意思我很明白，科学委员会的成员都是玛雅星科学界 的翘楚，连他们都出现如此混乱的反应，何况普通公众。老人用一柄小木锤用力地 敲敲面前的桌子，从会场外立即冲进来一群警卫人员，将委员们一一请回座位，然 后由我上台介绍我们制定的行动计划，实际上就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改进版：需要 有飞船发射到海王星的轨道，观测魔星的动向，并一路跟随魔星。等魔星抵达木星 时，用运载大当量核武器的飞船轰击魔星，力求让魔星与木星相互作用，产生一定 的偏转，使玛雅星暂时免遭灭顶之灾。 　　计划的核心是足够当量的核武器，魔星运动轨迹的精确测定，运载工具的精确 命中，需要有宇航飞船在木星旁作精确制导。 　　老人最后宣布由塞西亚的宇航员继续完成魔星观测任务，大当量的核武器由塞 西亚和推罗共同研制，玛雅星其余各国则需要全面动员起来，全力执行“生命之舟” 计划。计划的内容包括全力培养宇航员，开发新型的运载工具，还有要收集玛雅星 对人类不可缺少的物种，将生命的胚胎全部集中到塞西亚的伊甸等等，将尽可能多 的人和物种送到地球上去――当然我特别吩咐了一句，不能将那种强得变态的森林 巨蟒带到地球上去，小小地报复一下。 　　最后，威腾要求首先是保密，所有国家的动员都将以战争的名义动员，无论将 来面临何处情况，都要尽力保持社会组织的完整性和有效性，否则与事无补。 　　于是我又回到了长城号宇宙飞船，并将从艾丽丝身上拆下来的CPU 及附件重新 装回飞船。我是无法修好它，但阿城不一定没有办法，否则阿城也就失掉了自己的 冗余系统。 　　我将阿城重新启动起来，片刻就响起了阿城那清脆但有些刻板的声音：“欢迎 您重新回到本飞船，陈教授，您比预计的时间延后了2 。5 倍，我很想念你。” 　　“你是阿城……还是艾丽丝？” 　　“艾丽丝是谁？” 　　“她吗？你应该认识，如果你不认识也就算了。尽你的力量修复你的冗余系统 吧。我们很快就要重返太空，玛雅星人已答应帮助我们，给我们提供能源和补给， 并且提供发射装置。” 　　“是吗？那简直太好了！看来教授在玛雅星受到了不错的款待，空闲的时候， 你可以讲讲你在玛雅星发生的故事，我会很感兴趣的。” 　　“你现在要迅速设计出适合你的发射装置。” 　　“没问题，教授，说实在的，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挺孤独的，没有人同我交流信 息，我曾试图与玛雅星人沟通，但没有成功过。”阿城抱怨说：“只要我一开口， 玛雅星人就以他们能够达到的最大速度，脱离同我的接触。” 　　“那是你吓着人家了，我知道你是阿城，但玛雅星人不知你是何方神圣。” 　　阿城又抱怨道：“教授，你对我的冗余系统并没有妥善保管，嗯，它受到了外 力的猛烈冲击，冷却系统被损坏，真是难以置信。我的CPU 外壳极为坚固，连一般 的子弹都损伤不了它……CPU 在失去冷却系统后，还超负荷工作过！”阿城惨叫一 声：“天啊，教授，你也太不爱惜我的冗余系统了！” 　　“是的，你可以谴责我，我的确没有保管好艾丽……你的冗余系统。”我的心 似乎又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地牵扯了一下，一时既痛且愧，脸上冰凉凉的，感觉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要抗议，严重抗议！” 　　“允许你抗议，我也接受你的抗议，我以后会加倍小心的。” 　　阿城气呼呼地说：“你怎么能这样使用我的冗余系统？严重违反安全规程，这 是一级安全事故，等返回地球，我一定要控拆你，提请对你的处分，记过，不―― 记大过！” 　　“我同意您的看法，你甚至可以记我一个严重警告，是我……对不起你。” 　　“咚咚！”有人在敲舱门，我赶紧把自己清理了一番，然后努力平静地上前打 开舱门，一张熟悉而秀美的面容出现在我眼前：“娜多，你怎么来了？” 　　娜多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吗？咦，你怎么了？” 　　“当然欢迎，哦，我没事。”我赶紧转移注意力，“航天中心给你今晚的安排 是很饱满的，怎么会有时间到这里来？把客人都丢下，好像不太礼貌喔。” 　　“客人们会理解的，我说身体不适嘛，需要休息。”娜多的笑容总是那么甜蜜， 沁人心肺。 mpanel(1); 　　“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我一听，倒有点紧张了。 　　“傻……你看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娜多的脸上又抹上了晕红，声音也细如 莺语，“人家不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吗。” 　　我心中就是一热，将娜多揽入怀中，轻轻吻上那尤在颤栗的甜甜的柔美的朱唇， 娜多将我紧紧地抱住…… 　　“教授，需要提醒您，有重要事件发生，你的心跳在加速，血压在升高，体温 在上升……”阿城并没有学会看场合说话，当然我毫不犹豫地随手将阿城关闭…… 　　随后的日子空前繁忙，阿城根据现有条件设计了适合自己的助推火箭，随后是 装载，调试，起飞……两艘宇宙飞船一前一后，拔地而起，拖着长长的云带直冲霄 汉。 　　我们以最大的航速越过木星轨道，直奔海王星而去。 　　阿城的计算无可挑剔，当“长城号”飞船进入预定观测位置时，那颗黝蓝阴森 的魔星也如约赶来了。从观察窗望过去，海王星和魔星就像两个台球似的静静地悬 在无垠的太空中，细细地分辨，还能发现众多砂粒一般大小的卫星环绕在四周。从 外表上看，一切都很平静，似乎什么也不会发生，两颗巨大的行星可以像双子星座 一般和平共处。 　　由于离太阳过于遥远，这些星球都只有反射暗淡的光芒，用肉眼得细细地看， 才能在宇宙黑暗的背景中将它们分辨出来。 　　然而我内心里很清楚，太阳系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变故即将从这里开始，作为天 文学家来说，能有机会目睹这样的宇宙奇观，真是千百万生有幸。尽管我明白这样 的奇观对于太阳系的生命而言实际上是亘古未有的巨大灾难，尤其是对玛雅星人。 　　但我仍然清晰地感受到心在怦怦剧烈的跳动，怎么也控制不住，当年选拔宇航 员时我都没有这样激动过。在我的回忆中，似乎只有当年走进高考的考场以及走进 雅雯的山寨的那一刻，我才有过类似的心情，激动而且惴惴不安――真的，我发现 了我其实在相当的不安中，这种感觉已经许久不曾走进我心里，多少年来我对一切 危险都当作与已无关而漠然视之。 　　“阿城，你说我们安全吗？魔星越过海王星时产生的碎片不会对我们的飞船构 成威胁吧？”我禁不住又问了一句。 　　阿城非常有耐心地、不厌其烦地说：“我选定观测点时，安全因素的权值为0 。 8 ，在最危险的时刻，我将与魔星、海王星的距离保持在三千万公里以上。演算的 结果表明，我们不在危险区域内。” 　　“玛雅星的飞船呢？” 　　“玛雅星的飞船安全权值甚至高于我们。” 　　“哦！”我习惯性地点点头，不想再言语了。 　　阿城却不想在沉默中等待卫星的大破裂：“陈教授，在您的决策体系中，我们 的安全性因素所占的权数似乎有了很大的增长……当然我对这种变化感到由衷的高 兴，我只不过是想了解有哪些初始条件发生了改变，并没有表示异议的意思……” 　　“你的好奇心很重。”我淡淡地一笑，“原因很简单，观测科罗得时，我们有 四艘宇宙飞船，毁损一、两艘后果并不严重，而现在只有我们两艘飞船，万一我们 不幸牺牲，任务也就结束了。” 　　阿城闻言半晌没吱声，我以为她到此为止了，将注意力集中到观测任务上去了， 她却又开尊口：“该理由的可信度只有20% ，我认为那位美丽的玛雅星小姐才是初 始条件的最大变数！” 　　我还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阿城已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已知这位玛雅星小 姐与你大学时的恋人相似度很高，自从你见到她后，您体内的兴奋类激素急剧增加， 情绪控制线始终在阳线以上，也就是说您始终处在亢奋之中……” 　　“少扯淡，干你的正经事，各套观测设施检测完了没有？”我对阿城的饶舌不 免有些哭笑不得，但现在可不能再关掉阿城。 　　没想到阿城的雅兴不减：“是，陈教授，您与我相处多时，应该明白我具备一 心多用的能力，各项设备正在检测过程中，如果发现问题我会及时向你报告――下 个结论吧，您现在很重视生命的安全，我肯定是因为您很想再去见那位迷人的小姐， 您更担心两个天文单位以外的玛雅飞船的安全，当然在我看来，其实这位小姐是一 个很普通的碳水化合物组成的生命体……” 　　“少胡说八道！我现在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能像年轻人一样去卿卿我我 的？同志，把注意力放到工作上去，太空可不是制造花边新闻的地方。”我有些像 被当场捉住的小偷一样恼羞成怒。 　　阿城悻悻然地闭上了嘴，于是太空舱里又只能听见仪表开启时细小的“兹兹” 声和我的心跳声。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