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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和爱月回到小镇,见到的情景使我幡然悔悟。我决定劝说族长将精力用于国 家建设,但族长并没有听取我的建议。族长劝说我留下来继续为他服务,我答应还像以 前那样对他忠诚,继续为族长效劳。    我想,有人敢在场外狂喊,这实际上是对我权力的挑战,此人的下场决不能比唆使 他人暗杀我的人的下场好了多少。金鼓和银号迅速地将此人押进会场。那人一进会场, 就挣脱了金鼓和银号,向我的怀里扑来,口里喊着我的名字: “誓死捞月,想死我了……” 我定睛一看,这不是爱月?她怎么会来到这里呢?我顾不得周围众多人的观看,一 把将爱月搂在怀里。爱月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狼狈,满脸污垢,衣衫看上去也非常不整。 我摸着爱月的脸说: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不仔细看,我简直认不出你了……” “你先把面前这位妇人放了再说。” “她是对我行刺的刺客,又是一个地道的反捞月分子,无论我多么宽宏大量,也不 能饶恕她的罪过!” “我求你了……”爱月向我哀求说,“你把她放了,人家有话对你说的。” “难道她是你的亲戚,姐妹?” “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我求你把她放了吧……” 看着爱月真诚的哀求,我只得命令停止给妇人戴上那十顶致命的帽子,她头上已经 戴上去的几顶帽子也被摘了下来。 被松绑后,妇人仍然对着我恶狠狠地说:“只要我能够活着,我还要刺杀你这个捞 月国的败类……” 我真想再命令手下的人把她捆起来,戴上几顶帽子。但既然已经答应爱月的请求, 我也就不便反悔了。 我向周围的群众宣布公开授帽大会已经结束,并把爱月领上了我的达契车。车子的 帐蓬遮蔽得很严,外面有金鼓、银号站岗放哨,爱月彻底放开了情绪,趴在我的怀里号 啕大哭,并抓着我的肩膀,摇着我的身子。 “誓死捞月、誓死捞月!你这个狠心的家伙,怎么能够扔下我只顾你所谓的‘捞月 事业’?要不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我早已离开了人世……” 接着她向我述说了自从我们在旅店分手后她一家的凄惨遭遇。 我们分手后爱月并没有马上回家,她到一个亲戚家住了几天,并在那里观看了一场 激动人心的捞月比赛。当时她想,如果我能够参加那个比赛,肯定能够获得冠军。当她 看到冠军站在了领奖台上,心里感到非常不是滋味。 回到家里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她和爸爸谈论起我时,爸爸说: “誓死捞月是一个非常机灵、聪明的小伙子。但凭爸爸在捞月族内几十年的经验, 也可以非常肯定地说,誓死捞月是一个投机钻营的家伙。如果国家照此发展下去,他的 前途将不可限量。但爸爸心里总是对你放心不下。” “您为什么不放心呢?”爱月问她爸爸说。 “投机钻营的人在得势之前,对他的上司总是卑躬屈膝、百依百顺;一旦他们取得 权力,他们便会对下属及人民飞扬拔扈。这些对你个人来说也倒算不了什么。但可惜的 是,这种人在爱情上也总是投机钻营。孩子,爸爸越来越老了,我怕你将来受他的气, 甚至他现在已经把你忘记……” 爱月当然不相信爸爸的话。为了不使爸爸生气,她并没有和爸爸争辩。但她心里一 直坚信自己的选择,他一直相信我是一个完美的人。因为在爱月看来,一个著名的捞月 英雄,怎么能够是一个坏人呢?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爱月见爸爸脸色阴沉,便问爸爸是怎么回事。爸爸唉声叹气地 对她说,最近上边发下了一批帽子,全镇的每十个人中就有一人摊上一顶。 mpanel(1); “那不是挺好的吗?给我十顶好了!”爱月天真地说。 “你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帽子呀!这种帽子沉得要命,一顶让人感到难受,两顶 让人感到气短,三顶就会要人的性命。孩子,如果给你戴上十顶的话,不出半个时辰你 就会气绝身亡了。我怎么舍得给你呢?” “既然是上边的命令,你总得执行呀!既然我们不喜欢,就送给别人得了。” “这种帽子是送给所谓的‘反捞月分子’戴的,但我们镇上的人民个个和眉善目, 哪一个是什么‘反捞月分子’呀!” “原来是这个样子!”爱月吃惊地说。“是哪一个坏蛋想出的这个办法呢?既然没 有那么多的‘反捞月分子’,就别发那么多的帽子了嘛。” “你在外面可千万不要这样说话,否则会被戴上帽子的。”爱月的父亲警告她说。 “发放帽子的决定肯定是我们刚上任不久的嘟嘟嘟族长做出的。誓死捞月就在他的身边 工作,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他的责任。” 爱月一听里面可能有我的责任,当下非要到捞月城找我不可,但被爸爸拦住了。爸 爸告诉她,现在全国到处都有发放不完的帽子,从这里走到捞月城,不被戴上三五十顶 帽子才算怪呢! 爱月只得陪着爸爸在家一块发愁。一天,爱月父亲的上司来到爱月家,询问帽子的 发放情况。他一听说帽子还没发放完十分之一,便大发雷霆: “若论私交,我们的关系算得上非常不错。但在这次发放帽子的工作中,你的行动 这样迟缓,我肯定要受到你的拖累,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认你这个朋友。我国东部的 一个村的族长,因为帽子发放工作进展缓慢,被她的上司一次戴十顶帽子。还有一个村 的族长因为帽子发放不下去,又苦于没有办法,自己把自己吊死在了一棵大树上。难道 你等待和他们一样的下场吗?” 爱月的父亲只得唯唯喏喏地连声称是,并保证一定按时完成上级交给的光荣任务。 但上司走后,他仍然一筹莫展,翻来覆去地数着本村的村民,感到他们中没有一个是 ‘反捞月分子’,自然手中的帽子一顶也没有发放出去。 一天,爱月父亲的上司又来到他们家里,一看帽子仍然如原来那样堆在屋里的一角, 就毫不犹豫地命令爱月的父亲给自己戴上一顶最重的帽子。临走时他还恶狠狠地说道, 如果十天之内不能把所有的帽子发放完毕,就全部戴到爱月爸爸头上。 爱月心里明白,二十天之内发放完这些帽子都不可能。而父亲已经绝望地躺在了床 上,等待着死期的来临。爱月的父亲对她说: “看来上天已经不再允许我的生命延续下去了。即使还能活上几年,这些帽子也不 允许我继续活着。我一旦死去,就没有人照顾你了。因此,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不要管我,去找誓死捞月吧……” 爱月虽然非常想见到我,但绝对不肯将父亲一个人留在家里。她非留在父亲身边伺 候父亲不可。 父亲眼含热泪对爱月说:“你一定要去找誓死捞月,只有他能够救你和我。想当初, 鲁鲁鲁还是副族长的时候就非常欣赏誓死捞月,如今鲁鲁鲁成为了全国的族长,誓死捞 月肯定在他的身边任以要职。希望你能找到他……救我们……并说服他规劝鲁鲁鲁族长, 不要再这样发放帽子了。” 爱月感到去寻找我不仅是自己一个人的需要,而且是父亲和全国其他被无辜授予帽 子的人的需要。第二天一早,她就打点行装,踏上了寻找我的路途。 正像爱月的父亲早先预料的那样,爱月在寻找我的途中,遇到了许多艰难曲折。当 她路过村庄时,好几次村中都有人在后面追着她,非将帽子戴到她的头上不可,多亏她 早有预料并蹦得飞快,才免除了灾难。 当她徒步行走三天三夜到达捞月城的时候,骨头快要酥了,多么想躺到我的怀里, 诉说自己的苦难,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一打听才知道我现在不在捞月城里,已经到了 乡下。后来又得知我做了捞月国制帽厂的厂长,掌管着发放帽子的权力。爱月当时一身 的疲劳全部消除了,但心里既恨又喜。恨的是,我到处发放帽子,伤害了无数的生命; 喜的是,我掌管发放帽子的大权,可以救他们父女二人。于是她一边走一边打听,终于 来到了这里…… 爱月讲完后,生气地对我说:“现在你该知道为什么我要求你放掉那位刺客了吧? 如果不是我深深地爱着你,我也非做一名刺杀你的刺客不可。” 听完爱月的故事,我感到非常内疚。很长时间以来,不知受到怎样一种心理的驱使, 我一次次地去做丧尽天良的事情。如果说我制造剑鱼事件是出于自己的好奇,那么后来 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了。我先是利用手段获取情报,害死了那星儿一家,并 使得东月派全军覆没;后又制造帽子,迫害那些无辜的良民。尽管我是在充当别人的爪 牙,但每每想起我的行为,就感到良心的巨大谴责。有时我做出一些事情是出于无奈, 但无论如何这也不能作为自我开脱的理由。常言道:悬崖勒马,犹未为晚。如果我能幡 然悔悟,还多少能减少一点罪过。没等爱月进行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我便决定说服鲁 鲁鲁族长停止发放帽子,然后提出辞呈,放弃既得利益,和爱月到深山隐居起来。尽管 这样去做有辱当初的使命,但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事情一旦决定,我便命令金鼓和银号马上随我一块出发,去救爱月的父亲。由于所 骑的达契都是优良品种,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我们便赶到了那里。但我们的达契车子在镇 上的一个路口被迫停了下来。我下车一看,见一群人都跪在地上,每人手中拿着一块牌 子号啕大哭。 “我们的族长呀,您是为我们而死的呀……” “我们的族长呀,我们宁愿替您去死呀……” “我们的族长呀,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他们的族长是谁?不就是爱月的父亲吗?爱月因为过于疲劳,趴在我的怀中睡着了。 哭声把她从梦中吵醒。她一听到外面在哭族长,掀开窗帘一看,趴在地上哭的人们都是 她的邻居,她失声地叫道: “爸爸呀,女儿回来晚了……” 村民们果然是在哭爱月的父亲。原来,爱月离开家后,她父亲的病情也未见好转。 而几天后,上司又来到了爱月家里。他一见爱月的父亲仍然没有发放一顶帽子,就命令 手下往爱月父亲头上一次戴了九顶帽子,爱月的父亲当时就一命归西。今天早上,有一 个村民来到爱月家,发现他们的族长已经尸体僵硬,没有了一点气息。他将这一事情告 诉大家,人们也很快从中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全村的人便自发地组织起来,手 中拿着牌子,为他们的族长送葬并深切哀悼他的亡魂。 也许因为这个场面过于动人,也许因为自责,我也不禁落下泪来。爱月并没有落泪, 她对我严肃地说: “如果父亲的牺牲能够唤醒一些人的良知,他的死也是值得!” 爱月的话显然加深了我的自责和内疚。我暗下决心:一定要说服鲁鲁鲁族长停止发 放帽子,说服他把精力用在国家建设上来。爱月非常赞同我的想法,并催促我即刻动身。 因为只要鲁鲁鲁族长改变决定,哪怕提前一刻钟的时间,也能挽救无数人的生命。 “帽子,”族长在屋子中央踱着步说,“是一定要发放的。否则,我们怎样巩固刚 刚接管不久的政权呢?制造帽子并发放帽子,这是形势的需要,斗争的需要!” “敬爱的族长。”我说,“东月派已经被我们铲除,十万顶帽子虽然还没有完全落 到实处,但这项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我感到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因此现在正式向您提 出辞呈,希望您另外找人代替我的工作吧。相信别人会比我做得更好。” “誓死捞月!”族长喊着我的名字说,“我们西月派的一切机密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在捞月宫里,就在我的控制之下。你若离开了捞月宫,谁能保证你不会把这些机密说 出去呢?我能放你走吗?” 他接着压低声音说:“况且我也并非不清楚你的历史。我把你弄到身边,经过了长 期、慎重考察。第一,你是一个机灵聪明的小伙子,这一点可以从你制造的剑鱼事件中 看得出来。那天早晨你从城外背回一条剑鱼,放入了捞月池,然后把人们喊来,又假装 把剑鱼杀死。你猜我怎么知道的?那几日我住在你们的小镇。我一向有早起的习惯。那 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到外面散步,把这一切全看在了眼里。你可以蒙过别人的眼睛,难 道还可以骗得了我?但只要你继续为我效力,我就不会向别人公开你这个假英雄的秘密。 如果不听规劝,我将以某种理由将你送往监狱,然后用锤子砸碎你的脑袋。第二,你的 心已经变得比任何人都狠。这是我利用你并让你做捞月国制帽厂厂长的主要原因。你自 小就爱捞月,坚信月亮就在水里,而且在你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获得过一枚少年捞月 勋章。但正当你要大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却因为自己的名字铛锒入狱,还险些成了锤下 之鬼。在你侥幸活着出狱之后,你的信仰和思想发生了深刻变化,你看透了捞月的实质, 而且你在心里暗暗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将来一有机会就图报复。但此时你表面上不 但没有放弃捞月,反而变得比以往更加积极,因为你深深地感到:在我们国家,只有通 过捞月一个人才能得到各种利益。如今你成功了,具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所 以当发放帽子时,你不但毫不留情地发放给每一个人……” “族长大人,您不要继续说下去了……”我打断他的话。 “我必须要把话说完。”族长坚持说,“你已经是捞月国制帽厂厂长了。我还准备 在我去世之后,让你接替我的族长职位。我老了,身体不行了,你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 阳,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但你却提出了辞呈,还声称要隐居起来。我奉劝你不要那样 去做。人生会遇到许多烦事,但你不去解决,烦事就会找你。做一个遁世者当然心静, 但你失去了权力也就失去了自卫能力,山中的一伙强盗都可以要掉你的性命。” 如果我不用计策,看来想离开这个环境是不可能的。我仍然清楚地记得钮波博士的 名言:要顺应历史潮流。因此,我又装出忠心耿耿的样子说: “我一直从心里感激您老人家的教诲和栽培。您好像亲生爹娘一样对我进行无微不 至地照顾,况且我能混到目前这个地步也相当不易,我怎能舍得离开您呢?我只是在以 一种特殊的方式,要求您继续对我培养培养。今后我一定要团结在以您为首大西月派周 围,振奋精神,努力工作,把剩余的生命全部贡献给您老人家。正像我以前曾经向您保 证过的那样:生命不息,战斗不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你就好好干吧!”族长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还应该是以前的誓死捞月。让我 们同心同德,万众一心,共同夺取彻底清楚东月派的最后胜利!” 离开族长回到住处,我将金鼓和银号叫到身边说: “我平时对你们怎样呢?” 两人齐声答道:“大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永世难忘!” 我又问他们说:“对我的命令你们应该怎样?” “绝对服从,严格照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很好!”我说道,“现在我要求你们和我一块做一件事!” 然后,我向他们说明了想法和意图:发放帽子祸国殃民,大家已经共知;我曾力图 规劝鲁鲁鲁族长停止这种行为,但他置若惘闻;我曾向鲁鲁鲁族长提出辞呈但遭到拒绝。 鉴于以上理由,我想对鲁鲁鲁族长采取强制措施,要求他发布命令,停止发放帽子,并 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一心一意地改变人们的生活。 他们都说我的这一想法不错,是正义之举,而且说不如把鲁鲁鲁那老家伙给废了, 由我来作族长。 “我无心做什么族长,只想在改变国家这种局面之后,和爱月到世外桃源隐居起 来。”我说。 我见他们二人对我一致拥护,就公布了自己的详细计划: “明天一早我带领你们一块到鲁鲁鲁族长的官邸。因为只有我们三人,所以不会引 起鲁鲁鲁的怀疑。金鼓到达官邸后就躲在官邸前面的房子里,一刻钟后开始放火。银号 随我直入官邸。等大火着起来后大家都忙于救火时,我和银号就将鲁鲁鲁族长捆绑起 来。” 第二天一早,我正要召集金鼓和银号赶赴鲁鲁鲁的官邸,见一顶足有十个人才能顶 起的巨型帽子放在了我的门前。我自言自语地说:“弄这么大一顶帽子做什么用?” 这时,两个人从旁边闪出来说:“厂长大人,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你们太放肆了!我是制帽厂的厂长,你们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我既吃惊 又气愤地说。 “对不起,厂长,我们是在执行族长的命令。” 这时鲁鲁鲁族长从后面走了出来,向他们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退下。然后他蹦 到我的跟前,双手叉在腰间说: “誓死捞月,没想到吧?你没想到制帽子的最终会成为戴帽子的吧?” “你……你……”我气愤得说不出话来。“我为你立下了汗马功劳,你怎么能这样 对待我……” “你心里恐怕比任何人都明白。”鲁鲁鲁族长笑眯眯地说。“还用我说明白吗?当 然是知道你计划的金鼓和银号向我告了密。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啊!”我吃惊地喊道,“他们怎么会那样做呢?” “虽然你誓死捞月聪明过人,但有一件事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已经暗中收买了你身 边的金鼓和银号。所以你的一举一动,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事情来得这样突然,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我说:“你打算对我怎样呢?” “我不会对你怎样,你毕竟曾经为我立下过汗马功劳。”鲁鲁鲁说道,“只可惜你 想离开我,还想加害于我。” “我只是想把你软禁起来,让你取消发放帽子的命令,我并没想加害与你。”我辩 解说。 “这和加害我并无什么两样。你把我软禁起来,我失去了人身自由,还不如死去。” 鲁鲁鲁族长说,“看在你并没有想马上杀掉我的份上,这顶帽子就不用别人强行戴到你 的头上,你自己为自己戴上吧!” 鲁鲁鲁说完走了出去,和其他人一块守在门口,等待我戴帽自尽。我两眼直直地望 着那顶比我还要高的帽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我能这样死去吗?当然不能。我 从心里愿意为爱月做些什么,我不愿爱月说我是一个不守诺言的家伙。但现在一切都晚 了。我还肩负着全人类赋予我的光荣使命,如果我现在死去,岂不辜负了地球上全人类 的殷切希望?但我又该怎么办呢? 正在这是,两匹套在车辕上的达契映入我的眼帘。我毫不犹豫,飞快地蹿上车子, 挥动了皮鞭。两匹达契四蹄腾空而起,一声暴叫,拉着车子冲出门外。鲁鲁鲁一伙猝不 及防,因为怕被车子撞着,都急忙闪到了一边。接着他们跳上了另一辆达契车,紧紧追 在我的后面。 因为我的车子非常特殊,所以捞月宫的人都认识我的车子。我的车子在大街上横冲 直撞,人们以为我又要发放帽子,所以都像躲避瘟神一样躲开。我的车子像风一样飞驰, 鲁鲁鲁及其同伙的车子在后面紧追不舍。路已到尽头,前面就是高山。我跳车而下,逃 上高山。当我冲到山顶时,发现前面是一个根本望不到底的悬崖,只好停住了脚步。 “还是和我们回去戴你的帽子去吧!”鲁鲁鲁胜利地微笑着说。 我怎么能和他们回去呢?然而他们一步步向我逼近,马上就要抓住我的胳膊。我在 无可奈何之际,双腿一蹦跳下悬崖。 我的身体飞快地向悬崖下落去。这时我突然想到:如果我随鲁鲁鲁回去,哪怕受尽 奇耻大辱,说不定还有生还的希望。这样从悬崖上跳下,岂不是必死无疑?我的灵魂又 到哪里去呢? 突然我的身体被一棵大树的树枝挂住,我的心里一阵高兴。根据我在地球上经验, 这样以来,身体下降的速度就会减慢,能够保住性命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但树枝被压 断后,我的身体最终跌到了一块青石板上。我被从这个刚刚还活着的躯体里震了出来。 这种感觉恐怕任何一个活人都不曾有过。我感到五脏六腑有被震碎的感觉,疼痛得 像被火烧一样。我的脑袋感觉不到疼痛,只感到非常麻木。我试图睁开眼睛,看看自己 被摔后的惨状,但眼前灰蒙蒙一片,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渐渐地,我失去了任何直觉, 慢慢地,慢慢地,我飘离了原来的躯体。 活人一直对灵魂争论不休。那么,灵魂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呢?有人说灵魂就是 鬼魂,他可以变成自己以前的样子,会走动、会说话、会吃饭、会打人。有人说,灵魂 根本就不存在,它随着一个人脑细胞的死亡而消失。其实这些都是盲人摸象,没有一种 说法是全面和完全正确的。 首先,灵魂确确实实存在。它是一种气,但又不是气。因为气虽无形,但有着自身 的体积和重量。而灵魂既无体积,也无重量。从这方面来说,他与磁场类似,是一种没 有的存在,又是一种存在的虚无。它没有运动,也没有静止,但它有思想。它想走到哪 里,便会走到哪里,只要这个地方存在。灵魂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根本不需要哪怕 极短的时间。灵魂想挪动自己的位置,无需借助任何外力,只要它想到哪里,那么它已 经到了哪里。 活人通过舌头获得味觉,通过鼻子获得嗅觉,通过皮肤获得触觉,但灵魂没有任何 感觉,因为它业已失去了赖以感觉的媒体。 灵魂虽然还能思想,但它懒得思想,它宁愿停在休眠状态,什么都不去回忆。即使 灵魂偶尔开始思想,无论它想着什么,它也从无伤心和悲痛,也从无高兴和快乐。 我如今成了孤魂野鬼。,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只有孤独和无奈。我知道自己 仍然存在,但又不知道自己存在于何处。我是虚无,我没有归宿,我是一个游魂,漫无 目的地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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