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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谁觉得这么分最不合理呢? ”六郎眨了眨眼睛问着。
“那当然是我大姐藤代了。她觉得二姐得到的商店是最能挣钱的,她得到的那
些东西不好,还说我得到的那些股票跟古董,在交换的时候只要写几个假名字或是
在估钱的时候少说点都行。可是她得到的那些房子在登记所都有详细的记载,想改
都改不了,还说如果要是这么分下去的话,她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但是遗嘱上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也是法律上承认的,是不可能再改变的事
实。那她有没有说她自己的意思呢? ”
“她是想把自己的那些损失从这回我们几个商量分配的遗产里面拿回去。”
“那雏子,对于这件事情来说,你心里有什么看法吗? ”他看着雏子想听听她
的见解。
“我……在遗产刚开始分的时候我也觉得无所谓,可是大姐跟二姐两个人为了
这事儿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也就有点在意了,后来我姨母又从外面找了几个人
把我得到的那些东西做了估价以后,我才想过要再多得到一些。当我知道字画里少
了雪村的《瀑布山水图》时,我就跟她们说一定要把那画给我找回来,要不我不可
能答应分遗产。”
“那按你的意思,只要知道那张画去哪儿了,你也就会答应她们说的那种分遗
产的方式了? ”
他再次问了一下。雏子两眼望着那长满青草的高尔夫球场。
“本来我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我又不满足这点了。”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有
半点隐藏。
“为什么不满足这些了呢? ”
“是山……”
“什么? 山? 你想要山来干什么? ”他有些不明白话里的意思。
“是山林,六郎你知不知道山林? 我现在也是才听说山林的事情,只知道一点,
不过很有趣。”
至于父亲妾室怀孕的事情雏子并没有告诉他,只是跟他提到了那天宇市带着她
们三个人去山林里查看,回来以后又想快点把遗产分完的事情。
“那个看山人在前面领着我们,当走过那些长了三四十年的杉木林的时候,就
走进一片抬头看不见天空的森林里面了,我第一回看见那么一大片老杉树林,真是
太棒了。我大姐则在一边问什么界标啊,还有木材的价钱之类的,好像是那片林子
是她的一样。现在那山林我也充满了兴趣,真是太壮观了! 现在我根本就不想要地
跟房子,对于山林我倒是很有兴趣……”
雏子在一边津津有味地说着,六郎把烟从嘴里吐了出来。
“照这种情况来看,如果再开家族会的话,是不是还会因为山林的事情闹得不
可开交啊? ”
“怎么了? 你觉得这样不行吗? ”雏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这种事情,现在我又没决定跟不跟你结婚,不能说是你的亲戚,我也不能在
这时出什么主意。”在他知道了整个遗产分配的事情以后,跟她周旋着。
“那你的意思就是只能是在订婚以后才能跟我说这些事情了,要不然就不会说
? ”雏子面无表情地说着。
“这事不是明摆着吗? 现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跟你结婚呢,你们家里怎么分遗
产的事情我怎么能给你出主意呢? ”说着,他把肩膀放松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行了,再上车带你去玩会儿吧。”说完他就起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山顶的“极乐茶室”走过去以后就是“鸟居茶室”了,从左面看过去还可以见
到丹波高原里面的几块很小的盆地,还有山下的河谷,山上的那些棱角都可以看得
清清楚楚,一直延伸下去。
“雏子,从丹波那边的那块盆地再往前走就是我们第一回见面的地点了,那就
是有马。”
说完以后,他就把车停在了一块高地处,这里就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雏子看
了看那块被云雾围绕着的飞幛茅草楼房,第一回与金正六郎见面的时候就是在那里,
一股暖流浮上了心头。金正六郎的手一直放在方向盘上面,嘴里还含着一块口香糖,
从这里看有马的神情好像是在欣赏一幅天然的图画。这时,雏子的心里有一种怒火
升了起来。
“六郎,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两眼怒视着身边的六郎。
“什么怎么想呀? 你说哪件事呀? ”
“你真的不知道吗? 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婚事……”她直接说了出来。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事呀。我当然不会反对了,现在我在家里是最小的,到
处受到排挤,如果能跟你这么一个有钱的小姐结婚,那就是我几代修来的福气。如
果你想往家里招,我就可以跟你过去,反正都一样。那我也就实话跟你说了吧,现
在只要你同意了别人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你是在说真的还是说着玩的? ”雏子的语调有些发抖了。
“这样的事情是那种说着玩的事吗? 再说那些拿这事说着玩的人,不是自己觉
得了不起就是脑子里都是糨糊,上回我们见面的时候我不也跟你说过吗? 对结婚来
说我有自己的看法。我觉得男人一生里可能有两个找工作的时候,一个是毕业以后
就能正常上班――这就像我现在跟我父亲一块儿上班的道理一样,还有一个就是找
一个有钱的姑娘跟她结婚。一个是为了养家糊口白天黑夜地干活,而另一个则是找
一个有钱的人家,过那种舒舒服服的小日子,这样也可以在社会上站住脚。我以前
还想过只要找个有钱的,长的难看也无所谓。可是现在碰上一个像你这么好看而且
家里还有钱的大小姐,不过对于你们家的那种以女人为主的习惯还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我倒是可以忍着。”
“那么,如果现在我身无分文的话,你又会怎么想呢? ”雏子用一种有些发狠
的眼光看着他。
“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你想象出来的,实际上你可是一个马上就可以得到几个
亿的资产的姑娘,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钱,这两点加起来就可以了。”
六郎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把他那双力道很大的手向雏子伸了过来,搂住了她的
肩膀。雏子让他这一举动吓着了,使劲把他的手甩到一边,从六郎正压过来的脸边
转了过去,把身子在本来就很窄小的车子里转了几下。
“现在我还没说以后就跟你结婚呢,别想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如果你要是再
敢不尊重我的话,那我就下去了。”
说话的时候她就把手放在了开门的把手上。金正六郎使劲甩了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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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雏子小姐的脾气还不小呢! 今天这一个回合没分出输赢,就算是
和局了吧。”
他一脚踩下油门,打开了收音机。
金正家里的大儿媳假惺惺地吃了些点心,就又看着芳子说了起来:
“现在就别跟我客气啦,我今天到这来只是想问问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她这么说这句话是想让别人认为:我现在没有急着让他们两个人结婚。
“现在快入秋了,夫人是不是还得忙着办家里人穿的衣服呀,累吗? ”
“没有,我向来都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我一个人在家里没事可做,现在又想
到本家的家族会都等了好长时间了,这几天就快开了吧! ”
“哦? 家族会呀……”她开始翻了翻白眼,脸上出现一丝变化。
“对呀,如果放在以前,这事早就该办完了,现在怎么还一天一天地往后推呢,
真让人有些担心呀……说实在的,我在这儿说这些话有些不妥当,本家那里的情况
跟我们这边有些区别,不算那些动产,在大阪那不是还有房地产吗,再加上山林这
些不动产,现在想把那些林子都跟动产一样分成三份,我看不好办。”
她唉声叹气地说着,与此同时脸上又有些得意。这时金正夫人就没再接着刚才
的话说下去了,而是改变了方向:
“对了,你不是还想让雏子当你的干女儿吗,她考虑得怎么样了? ”
在见面以前的那天,芳子就跟金正家的大儿媳说起过这事,说要是六郎不想跟
雏子到本家去的话,也可以让他们结婚以后跟她在一起。
“你说那事儿呀,她还没定下来呢,我又不想勉强她,如果再给她压力,我怕
她受不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她自己同意了。怎么了,你跟六郎说起过这事吗? ”
“这倒没有。现在他们两个人老是泡在一起,今天我家那边的商店放假了,他
们两个人好像一块去六甲山玩了,我们家那个小弟呀,整天都是那种无所事事的样
子,对于这门亲事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当真还是闹着玩的,现在没人想得出来,至于
没说到那些事情,我也就……”她这些话说得是让人分不清主次。
“真的吗? 他们两个去六甲山了? ”芳子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如果这样下
去的话,那他们两个的事就有些看头了,要是两个人能成的话,你也跟六郎说说,
尽量让他到我这里来做养婿,要是能行的话,这边交给我就行了。”
她觉得自己的方法对谁都好。金正家的大儿媳把身子直了直,又开口说道:
“这些我也都明白,要是能跟矢岛家结亲的话,我家里这个六弟不用说,就是
我公公婆婆也得感谢夫人呢。”她在这里献着殷勤,“可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定
下来呢? ”
“这几天就要开家族会了,等着把遗产分好了以后,我就会把一些重要的朋友
叫到一块儿,跟他们说这件事情,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婚定下来。”
“这样不就太好了吗。今天我这么冒昧地前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刚才她那些话的意思还让人觉得不是来这里催促结婚的事情的,现在芳子把这
话说出来以后,就想回去了。
“夫人,本家那边的大管家宇市过来了,现在怎么办呢? ”就在这个时候,女
仆人过来通知她们。
怎么宇市这时候会到这儿来? 芳子弄不清原因。
“你先把少夫人送出去吧,一会儿再让宇市到这儿来。”这得说是芳子的办事
方法,马上就可以作出决定。
“没跟您商量就到这里来,真是不好意思。听说金正家的少夫人也在这儿呢,
三小姐的婚事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宇市一进门就开始跟芳子寒暄起来,还想从她
嘴里知道些什么。
“今天宇市这么着急到我这儿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芳子没有理会他。
“这回我来是想跟夫人商量一下家族会的事情。我想把第四次家族会定在最近
的四五天里……”
“什么? 时间会不会太紧了? ”
刚才芳子还跟金正家的大儿媳说到这几天要开会的事儿呢,现在宇市跟她说,
她好像很惊讶似的。
“上个月的时候我就跟大小姐说过想开一次会,可是她却说自己的脚没好呢,
过些天再说,今天一大早我就去跟她说这事了,想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可是她又往
后推十天。我就跟她说现在我是老店主指定的执行人,财产一天没分下来,我的心
里也就一天不能安定下来,好说歹说总算是让她同意了……”
说完这些以后,宇市又开始跟芳子把今天早上劝说藤代的过程说了一遍。芳子
侧着耳朵,也津津有味地听着。
“哼,不就是把脚崴了一下吗,还想把家族会再拖上一个半月,那天雏子去相
亲.她以这个为借口,我早就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头了,是不是她想在背地里做什么
手脚呀? ”她的两个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说的就是这个,我也不知道大小姐心里是怎么个想法。不过现在好了,她答
应把家族会定在这四五天里了。现在我还想让夫人帮帮忙,能在这回开会的时候就
把遗产给定下来。”他是为了能讨好芳子才说的这番话。
“那按你的意思,在这回开会的时候我就得想个办法让她们同意把遗产分完喽
? 那行,这事我就看着办吧。”她把宇市说的事情一个人担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四五天里……干脆就在七月十号开算了。”
刚才宇市来的时候心里还没底呢,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芳子对这几天开会的事情
同意得这么利索。
藤代去堂岛中町那边的骨科医院检查完了以后,马上就又上了车向大川河边的
那个船上饭店赶去了。
今天早上见到宇市出去找今桥那边的姨母了,她就没让医生去家里给她看脚,
而是自己到医院去的。等医生给她换好药以后,她就马上挂电话给芳三郎,说大川
那边有一个“末广”的船上饭店,想在那里碰面。
汽车过了桷之上町的时候,就要过天神桥了,她在南诘下的车。虽然说现在的
脚上还有绷带,但是走起路来却一点也不吃力,她轻松地走过桥的石阶,径自走向
那些古色古香的船只。
穿过船板以后就到大厅里面了,芳三郎现在还没来,不过在这之前就已经打过
电话了,让他们给准备一间四张半草席大的单间,那扇冲着河水的窗户开着,一阵
阵轻风扑面吹来。
夕阳的余晖射在水面上,有时还能听见轻风吹着河面的声音,中心岛矗立在河
的中央,看上去好像是一块翠绿的地毯铺在水上,天神桥从小岛的两端弯弯曲曲地
延伸进去,从船上的茶室就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些小机动船都往大阪的方向开去,
还发出嗡嗡的声音,当它们开过去以后,激起的朵朵浪花还会溅在这里的船上。人
们可能不会想到,在大阪这座人声鼎沸的都市里,还能存在着这样幽静的地方。
好像有人把门打开了,转身看去,只见芳三郎穿着一身夏天的和服进来了。
“舞蹈师――”
这么多天没跟芳三郎见面了,看到他进来,藤代的眼里开始闪现出点点泪光,
不过,碍于还有一个女服务员在场,她只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还是你坐在上座吧。”她在一边给芳三郎安排座位,还
让服务员把酒菜端上来。
“你怎么回事,一个多月没跟我联系了? ”
服务员走了以后,芳三郎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比藤代还要着急,而且还有些恼怒
了。
“请您别着急,这都得怪我的脚……”芳三郎听到这话,才把目光看向藤代那
只还裹着绷带的脚。
“你的脚崴着了我也知道,但不就是轻轻地崴了一下嘛,也不至于在家里待一
个多月吧! 你挂个电话给我也行啊! ”他还是责怪着说道。
“你不知道,我们家里的那个电话的号码跟商店里的那个是一个,如果有人打
进去,那就得让商店那边转到里面,如果要从家里往外拨,也得先打到商店里去,
宇市整天都待在账房里,打电话也不方便。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打从吉野回来
以后,我对舞蹈师的思念是……”说到这儿时她就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你,当真有那么想我? ”
芳三郎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藤代的脸,这时他清楚地看见藤代的那双眼睛里充
满了兴奋的目光,现在他的面部表情才有些改变。
“那你今天这么急着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他关切地问着。这时女服务员把酒菜端了上来,藤代不想当着她的面说,所以
等到服务员走了以后,她才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开始说道:
“第四次的家族会要在最近的四五天里召开。”
“是吗? 这么快……”芳三郎感到惊愕。
“今天一大早,宇市就来到我屋里跟我说了,他想在这四五天里开,着急得不
行。”
“上回早就说过了,那回咱们一块儿去看不是正好赶上下雨了吗? 还得再去看
一回没看成的那片,所以现在你必须想尽办法拖延开会的时间。”他又开始责怪起
藤代来。
“宇市在一个月以前就跟我说想再开一回家族会,我就跟他说我脚没好,要把
家族会再往后推几天。我跟他说脚伤得太重了,不能做过多的运动,还说是医生让
我这么做的,让他等一个月再说。当时宇市答应得就很不情愿,这不到昨天就正好
一个月了嘛,他现在又跟我说一个月时间到了,家族会要定在这四五天里。”
她跟芳三郎说起自己跟宇市当时交谈的情况,在说的时候还一直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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