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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讨厌,你从哪听说六郎是个追求时尚的人呀? ”她刚说过讨厌,但是脸上的 表情看上去却是很兴奋。   “我呀,那些开在大阪附近的商店,我都能听见他们说什么。是不是今天是拿 上课当幌子,其实是出去约会呀? ”   宇市开始逗雏子。听到这话雏子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谁说的,我这回是去学习的,你可别乱猜呀……”她装出生气的样子。   “是是是,你真的是去学习了,下课以后顺便再做点别的事情,对吧? ”他用 最快的速度瞄了雏子一下,“行了,至于你相亲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在里面搅和了, 但是如果要把第四次家族会定在这段时间,你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呢? ”   宇市一本正经地说着。雏子突然被问道,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姨母知道了吗? 你还是先跟她商量一下再说吧。”   雏子把话说完,害怕自己迟到,就赶紧把鞋穿好,又把裙子向上抻了抻,向外 面走去。   等雏子走了以后,宇市才迈开步子向里面走去,他从回廊一直走到千寿门口, 停了下来:   “早上好! 我是宇市,现在方便进去吗? ”他站在门口跟房间里面的人说话。   “进来吧。”   从里面传出的声音很低。他把房门打开,看见千寿正坐在里间看着中庭的花草, 当她知道宇市进来以后,跟以前一样不慌不忙地问道:   “现在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她吃惊地看着宇市。   “这回我是因为家族会才来的。现在你们姐妹三个人也去过山林了,再说时间 又过了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里,也到神木那儿去看了看她,雏子相亲的事情也告 一段落了,看来眼下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如果在这四五天当中再开一回家族会, 把遗产的事情分完了,二小姐觉得怎么样啊? ”   听完他的这些话以后,千寿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慌乱。   “这个我没多大的意见,不过还是得看看我家良吉怎么说,如果现在你把他叫 回来方便吗? ”   宇市没去叫,只是把头抬起来看着千寿。   “关于这回继承的问题,只是千寿一个人的事情,那个年纪轻轻的店主也只不 过是指定继承人的配偶而已,他的想法也不用考虑在里面,只要二小姐自己定下来 就行了。”   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过激的语言,但是却把千寿跟良吉两个人分开来说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千寿本来平静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些变化。   “是,我现在也想快点把第四次家族会开完,这样就可以早点把遗产分配下来 了。现在这样一天天往后拖,我家良吉虽然说是店主,可是在遗产还没分下来之前, 商店还是属于大家的,他就是在给别人卖力挣钱。现在宇市先生都把话说到这份上 了,也不错。他不就是个招回来的女婿吗,那就不用听他的意思了,家族会随时都 可以开,越快越好。”她说到这儿又停了一下,“我姐姐那里是怎么想的? ”   “上回我跟大小姐倒是说了开会的事情了,但是她说自己的脚还没有完全好呢, 要把会推迟几天。”   “什么? 脚还没好……现在只不过是让自己家里的人聚到一块儿开个会,脚好 不好没关系吧? 就是因为脚没好就不能开会? ”   千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时把眼看向藤代的房间那边。也不知道她的脑子里 是怎么想的,只是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里。猛然间,她那安静的眼光也充斥着怒 火。   “宇市先生,现在姐姐故意说脚还没好呢,她晚开家族会,心里肯定在盘算着 什么。这回不管她那里再有什么情况,都不会再把我们击退了。姐姐现在的思想真 是太恐怖了,跟一条沉睡的毒蛇没什么区别……宇市先生,现在你应该做些什么了, 把我父亲的遗嘱执行下去也是你应尽的责任。”   千寿跟以前判若两人,看上去很可怕,她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宇市。见到这 种情形宇市不由地也有些害怕起来。   “是呀,二姑娘说得对,要不然的话还怎么把事情办好呢。我现在就去跟大小 姐商量,不管她再说些什么,我都会让她同意的。”   宇市把话说完以后,面无表情地从千寿身边穿了过去,径自向门外走去。   他在回廊里轻手轻脚地走着,绕了几下就到了藤代的门口,还观察了一下周围。 家里的用人们都在厨房里做着早点,并没有注意到宇市。宇市确定四下里没人以后, 他没有马上跟里面的藤代说话,反而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屋子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很静。宇市还是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情况。当十点 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里面才开始有下床穿衣服的声音。现在藤代刚起来。   “大小姐,早上好啊……”门口突然有人说话,里面一下子就没声音了。   “谁呀……”过了几分钟,里面才开始问道。   “我是宇市,现在进去方便吗? ”   宇市回答着。屋里又安静起来,静了一会儿以后,屋里的人又开始说话了: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   “是呀,这点事是有些急。你不是刚起来吗,我就在门口等会儿吧。”   他说话的时候很客气,但又有些固执。这个时候,里面就响起推房门的声音。   “那行,我现在就把阿青叫过来,等她收拾好了以后你就可以进来了。”她有 些厌烦地说着,接着就按下了呼唤铃。   听见铃声的阿清一路快走来到门前,这时她看见宇市站在门外边等着,就明白 了应以最快的速度把屋子打扫干净,于是又按了一下呼唤铃,找了一个人跟她一起 做。   这样的情景就跟古代皇室的服侍一样,女仆人把脸盆里倒好水,再把所有的洗 漱用具准备好了,这时藤代才出来刷牙洗脸,刷牙的动静从屋里传出来,整个院子 里好像都能听得到一样。 mpanel(1);   等把脸洗完了以后,接着就要梳妆打扮了,开开合合的推拉抽屉的声音不断传 出来。看来藤代是故意磨蹭时间,梳妆的时间很慢,宇市也没有着急,一声不响地 在门口等着。五十八年都等过来了,现在时机更加成熟了,还差这一小会儿吗? 所 以说宇市受这种大小姐此种对待,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现在里面的人总算是把衣服穿戴好了。   “让你等的时间太长了,可以进来了。”藤代操着孤傲又让人发冷的语调说着。   “那好,我现在就进去了……”   他客客气气地说着,同时也就进了屋里。那扇朝着院子的窗子现在已经打开了, 院子里的那些树枝把窗户都挡住了,现在的屋子在树枝的映衬下也开始发绿了。现 在藤代以背面朝着窗户那边,她的脸看上去是那么清秀动人,让人忍不住把视线停 在上面。这时宇市的耳边又响起刚才千寿所说的那句藤代的内心跟蛇蝎一样,突然 也觉得坐在面前的藤代确实是一个很让人费解的人。   “这么早你就开始在门口等着,到底有什么事非现在跟我说呀? ”她把那只崴 了的脚伸了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我是想跟大小姐说一下召开第四次家族会议的事情,请大小姐接受。”   他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藤代听了以后很吃惊:   “这个……”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宇市又开始说了起来:   “现在你总以脚没好说事儿,还要把会拖到一个月以后,从那天起一直到昨天 就有一个月了。我看着你现在的脚是问题不大了,所以想在最近这四五天里把家族 会给开了。”宇市把心里的想法一口气说了出来。   “那你跟千寿和雏子她们两个说过了吗? ”   “雏子说这事今桥那边的姨母同意了就行了,千寿则是说这事越快越好。”   “什么? 千寿竞说越快越好……”一股无名之火在藤代的心中燃烧,她两眼盯 着宇市,“那行,现在我也跟你说明白了,家族会能拖一天是一天。”   “那,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   “那就再等十天吧。”’   想把家族会推到十天以后,主要是藤代心里还想着一周以后梅村芳三郎那有个 独舞会还要出席。   “还要等十天? 会不会时间太长了点。怎么了,难道你还得跟别人讨论一下吗 ? ”   这时的宇市满脸泛着阴笑,听到这话藤代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别在这无事生非,说些个没有证据的话。我现在跟三田村离婚也有四年了, 不可能有什么事都跟他说的。那以宇市先生的思维来看我跟哪种人说过这事呢? ”   她现在让自己站在比较有利的位置,开始对宇市提问。她感觉宇市已经知道前 些天她跟一个男人上山的事了。   “哪有哪有。我只是觉得你一再找理由把家族会往后拖,以为你是想拖延时间 找个人商讨一下呢。如果现在问题出在脚上,那也不可能影响到开家族会。所以还 是想让你考虑一下能在这四五天里把会开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那两眼不停地放出尖锐的光来。藤代当时脸色大变。   “干吗这么急着想把家族会开完呢? 难道多等上一两天都成问题吗? ”   “对,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说出想快点开会的原因。”他没有气馁。   “什么? 你还能说出个理由来? ”   “那我就冒昧地说了,现在老店主把遗产分配的事情交给我来办,所以管理遗 产、执行死者遗愿我都得操心,法律上也是这么说的。如果我要在这几天开家族会, 把遗产分配下去,这点力度我还是有的。”   宇市那双小眼睛里又开始放光,那气势一点也不输给藤代。听他这么一说,藤 代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吞吞吐吐地说着:   “那行,法律上都是这么写的,那你就履行你应尽的责任吧。但是这时你也得 注意一点,别总是说你拥有的那些权利,而把你的义务忘在脑后。”   “大小姐说得对,现在我履行死者遗愿,当然一些义务是不能忘记的,如果我 的一些做法让你感到不高兴的话,那就请你在开会的时候说出来,这在开会的时候 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他不慌不忙地说着,“四五天之中,大小姐觉得哪天开 合适? ”   “哼,你现在如此着急,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她满肚子火气地扔出这句话。   “行,我会再跟今桥那边的姨母说一下的,把开会的时间定在这几天里。今天 一大早就过来打搅,真是不好意思啊。”说完,宇市就起身向外面走去。   雏子跟金正六郎一起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两边向后退去的风景。   在六甲山的底下长条形的那块地方就是神户的大街了。紧挨着大街的就是大海, 一阵微风吹来泛起一道道水痕,海面还停泊着许多巨大的轮船,不像是本国的,还 有星星点点的小渔船,看上去好像跟大海融合在了一起,上下浮动着。   “啊,真是太漂亮了! 从大阪到这儿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只要爬到六甲山上, 就能看见这样美丽的风光,在这以前我根本不晓得。六甲山,碧水蓝天,再加上港 口神户这么繁华的街市,好像是身在国外一样。”   她在一边大发感慨。金正六郎这时把车子开慢了一些,看了看上衣是草绿色, 裙子是蔷薇色的雏子,开口说道:   “但是,你跟别人说是去学习了,其实是一大早就跑出来跟我到这个地方来约 会,如果让他们识破你的谎话,那该怎么办呀? ”   “没事的。从上回正式见过以后,我姨母早就跟你嫂子说了,说我们两个先相 处些日子,这样不是更方便了吗? 再者说了,今天是我平生第一回单独跟男人出来 约会,以前我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是这么美妙,想想真是太可惜了! ”雏子把这番话 说完以后,脸上出现了一种知道得太晚的表情,还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真是的,雏子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呀,现在说自己没有出来玩过,让谁听了 都会不相信的。我在家里面只能是吃残羹冷炙,就这样我还能用分期付款的方式买 辆本国出的车呢……”他有些吃惊地说着。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家里历代都保留着以前那种习俗。我母亲还没去世的时 候肯定是那样,就连我父亲那时都是这样的,我出门的时候只能是去上课,剩下的 就哪都不能去了。如果我想跟谁在一起的话,他们恨不得把人家祖孙八代都问清了, 什么血统啦,店面啦,还有为人处世方面,如果不行的话根本不让我跟他们联系。 生活在这样的家里面,我、离婚的大姐还有二姐她们两个人,每天都只是待在自己 的屋子里,这么长时间了还保持着传了四代的那种习俗,就算是有再多的钱,我们 也只知道戏剧、花道还有茶道,现在对那些新奇的玩意儿根本就一窍不通。”   “那现在雏子小姐最喜欢的事情是做什么呀? ”六郎看对面开过来一辆车,技 术娴熟地转了一下方向盘,让了过去。   “我最喜欢干什么? 是呀,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呀? ”雏子撅着嘴摇了摇头,   “比如说今天这种情况吧,就可以跟家人说是去学习了,然后就约上几个要好 的朋友去看电影、棒球比赛什么的,就是这些了。因为我现在身处的家庭环境是这 样,所以能干的事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现在我的想法就是快点从家里出来,可以在 六甲山底下买座房子,这样就司以过一个人的生活了。”   雏子在说话的时候,两眼一直看着外面,不一会儿就又把目光停在六甲山底下 的一座白色围墙红色屋顶的房子上。   “可是就算你不招婿回去,不也是想到你姨母那里当干女儿吗? ”   六郎在这时提出了问题。雏子把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说道:   “当姨母的干女儿再招回个女婿去;待在现在的家里往回招个女婿;还有一个 就是嫁到男方那里去,这三个条件我都可以考虑,至于要选哪个嘛,当然还得我自 己说了算,再说我也没跟别人说过我的想法呀,我会考虑姨母的意思,只不过是因 为现在遗产还没分下来呢。”   “那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呢? 我们这么边开车边交谈会出交通事故的,要 不就在那边的加油站边上的茶室里去坐会儿吧,可以一边品茶一边说说你心里的想 法。”   说完以后,他就加大油门,在两边杉树的簇拥下像箭一样往前开去。   现在正是七月初,有好多人都聚集在山顶的茶室里吹风,金正六郎看见一个地 方人少一些,于是就过去了,还点了些东西。   “在路上的时候听你说考虑姨母的意思只不过是因为遗产还没分下来呢,这是 怎么回事呀? 现在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那边的姨母是怎么跟我大嫂说的我都不知 道,如果没什么不方便的话,我想让你说给我听听。”他没用非说不可的态度跟她 说,只是很轻松地问道。   “没什么不能说的,再说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给别人听的事情……,”雏子把她 那白嫩的脸低了下去,“在我父亲死后的二七忌日时就开始分配我们家的那些遗产 了,现在都过去四个多月了,几个亲姐妹之间,为了这么点遗产闹得很不好,都猜 来猜去的,关系也很紧张。二姐身边还有我姐夫给她出主意,大姐是离过婚的人, 知道的也比我多,现在就还剩下我一个人了,没人给我拿主意,只能靠姨母了,她 也怕我两个姐姐欺负我。再过几天可能还得开一回家族会。”   “哦,现在不过是你们三个分那点家产,用得着开第四回家族会吗? 都快比国 会还麻烦了。我现在学的是商业,法律那方面倒不是太了解,可我也知道民法上早 就写着了,当父亲去世,配偶也去世的时候,就得把家产分成等份给继承人,把你 们家的所有东西都分成三份不就得了吗? ”   “事情要是那么好办不早就分出来了吗? 在那些东西里面,有一些是指定继承, 也就是说在父亲在世的时候就把东西分好了,还剩下一些是没说清楚的,让我们三 个自己商量着办,跟你说的那个分成三份是一回事。那些指定遗产大概是这么分的, 我父亲把商店都分给了二姐他们两个人;大姐分到的是北堀江跟东野田那边的出租 房,一共是五十间;我得到的则是些古董字画,还有六万五千股的股票。除了这些, 还有我们这时住的那所房子,再加上一些不动产跟动产,都碍分成三份。”   雏子把所有的事情都跟金正六郎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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