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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如果人们吸上了,没有毒品就不再可能有生活,然而这是可鄙的奴隶般的生活。 可是我欣喜若狂地重返这种生活。幸福啊! 幸福啊! 没有比昨晚更幸福的了。每一 次新的尝试都是最好的。 《幻草》一个吸毒姑娘的匿名日记 布朗克斯南部的海德・皮尔斯区 十五岁的乔迪・科斯特洛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被子已经湿透了。她发烧,浑 身起鸡皮疙瘩,一阵阵发抖。她浑身颤抖,艰难地起身来到了窗前。 我到这个贫民窟里干什么来了? 所有的纽约导游手册都建议避开这个地方。海 德・皮尔斯距曼哈顿的繁华仅数公里之遥,但这并不妨碍它的黑窝身份。这个区被 缩减为成片的破旧廉租住房,周围没有任何商业设施,只有一些荒地,上面散落着 老也没人清理的废汽车。 乔迪脑子一片空白。她浑身疼痛.大腿抽筋,关节咔咔作响。她的骨头似乎在 身体里碎成十几块。 他妈的.我非得弄到! 她的心律加快.心在胸口翻腾。她出汗.先热后冷。肚 子一阵阵痉挛.刺痛几乎折断了她的腰.就像一根铁棍穿透了岳背。 见鬼! 她穿上睡衣后急忙坐到马桶上。浴室门上的一面破镜子映出她不愿看到 的景象。 在她小的时候.人们常说她最漂亮的就是金发和杏核眼.可如今她知道自己已 经不成样子了:你只不过是被可卡因蛀蚀的一块破布。 她那瘦骨嶙峋的身{ 本让人看着害怕。被双氧水烧坏的没有光泽的头发滋出几 绺,红色、蓝色的长发覆盖着她的面庞。浓浓的黑眼圈就像化妆舞会的晚妆。她理 出几根缠绕在鼻环上的头发。她那快要发炎的肚脐上还有另一个环。 她被胃里的剧痛撕扯着弓起了身子。 哎哟!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是当初她经常参加体育活动。因为个高她的篮 球打得很好。她的确是个大高个,但内心里她却感觉自己仍像~个婴儿那么小,那 么脆弱。 因为她一直带着这道未愈合的伤口。 五岁丧母让她过早地面对焦虑和恐惧的世界。 这场灾难把她毁了。她和妈妈非常亲。她这个岁数没有父亲的小姑娘都会如此。 但是乔迪并不试图为自己找理由。 最初人家把她放在一个接待家庭里.但是并不顺利。人家说她让人无法忍受- 这也许是事实。她是一个非常焦虑不安的孩子.在平静下来之前内心总是萦绕着不 安全感:她十岁的时候开始吸在浴室找到的去指甲油溶剂。随后她定期在家中的药 箱翻找氯拉卓酸类的药物三.从这时起.她的接待家庭不想再要她了.她被送回了 家。她偷左邻右台的东西。没有什么太严重的:几个戒指.两三件首饰而已。可是 她被抓住了.在少教昕度过了半年光阴。 后来她找到了比去指甲油溶剂更有效的东西。说真的.她碰到什么就用什么: 大麻、可卡困、海洛因、原料、制剂……近些日子.她甚至只为这些活看。 她无时不在寻找毒品以便减轻自己的恐惧。在她第一次注射毒品的时候,感觉 是那么美妙以至于要一再追求这种舒适感。尽管苦海随之而来,可第一次是那样美 妙,为什么要拒绝呢? 毒品似乎暂时解决了这种无法忍受的痛苦,还可以掩饰她的 敏感和不安。所有人都认为她冷酷,然而这是错误的。她无时不在为生命,为每一 天,为一切而恐惧。 不幸的是,她很快就离不开毒品了。无需讳言:她控制不了毒瘾已经很长时间 了。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加大剂量和频繁注射。 她在大街上流浪了两个月后躲到了这里,这是她在街区“交货”时认识的一个 姑娘的住所。乔迪从少教所出来后再也没有上过学。然而她学习很好。她甚至超过 同龄的孩子,许多老师说她聪明。她的确很喜欢读书。但是书籍并不能让她摆脱恐 惧。书籍并没有让她真正坚强起来。或许是她没有读进去。 她早就不再信任成年人了。教师和警察的苦口婆心在她那里都行不通。这些话, 谢谢啦,她早就知道了。她意识到自己在非常缓慢地死去。有一天,她甚至吃了一 瓶安眠药来加快这一进程。但是药力不够,她只是昏睡了一个星期。最好还是割腕。 也许哪天吧…… 在此之前,她必须找到毒品。为此,她必须去见赛勒斯。 乔迪起身冲了马桶。她的胃痉挛好了一点,接下来的是恶心和眩晕。 她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但是她连洗个淋浴的力气都没有。她蹬上一条肮脏 的牛仔裤,穿上一件套头衫和一件旧的军上衣。 我还有多少日子? 她回到了卧室。昨天,她在斯洛普公园附近抢了一个日本女 人的包。 居然是个冒牌的普拉达包。她在钱包里找,找出可怜的二十五美元。 这太少了,但是赛勒斯会给她找点什么的。 她摇摇晃晃地出了寓所。 城市被冰冷的细雨笼罩着。风裹挟着溢出垃圾桶的烂纸和破塑料袋而来,乔迪 ~只手遮起眼睛。 惟~一个曾经帮助保护她的人就是警察马克・拉特利,母亲的一个老朋友。她 有一次去一个医生那里偷药方,他甚至还试图袒护她。可事情走漏了,拉特利差点 丢了工作。这之后她就躲着他。她不想给他制造麻烦,另外她也感到羞耻。在任何 情况下她都不愿意被人拿来和妈妈做比较。 乔迪走向一幢信箱都被拆掉了的楼房。她从楼梯间贩卖毒品的一群年轻人中间 穿过。 最后她来到要找的门前。门铃按了几次都没人应。她把耳朵贴到门上,却听到 了清晰的收音机也可能是电视的声音。她擂起门来。 “开门,赛勒斯! ”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肥胖的美籍非裔孩子出现在门前,他刚刚成年,可是肩膀 很宽。 “嘿,心肝宝贝。” “让我进去。” 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推进屋里。 电视的声音非常大以至于他听不到叫门声。屋子沉浸在相对的昏暗中。这是一 套破旧的住房,到处是散落的食物和其腐烂的味道。赛勒斯一步跨进当客厅用的屋 里.坐回到一把破旧的扶手椅上.同时调低了电视机的音量。这是一台最新款的等 离子电视机。 真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些阳光并通通风。但是乔迪不是干这个来的。 “你有什么给我的吗? ”她问。 “这得看你有多少? ” “二十五。” “二百五十大毛! 你的确不是比尔・盖茨。”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在乔迪的鼻子底下摇晃着。 她贴过去,蔑视地看着货。 “你没别的了吗? ” 毒品贩子露出满脸微笑。 “那得给点儿额外的。”他说着解开裤裆下流地晃动着舌头。 “别做梦了。” “来吧,从这开始,亲爱的。” “滚你妈的! ”她后退了一步骂道。 到目前为止,她一直拒绝为毒品而卖身。这是她尚未跨越的道德底线,但是她 很清楚,总有一天当她身无分文而毒瘾又犯的时候,这种事会发生在这套房子里。 那时她就无能为力了。 她把二十五美元扔到他的脸上。他把小口袋甩过来,乔迪凌空抓住。 “好好玩儿,心肝宝贝。”他说着又调高了电视的音量,随着他似乎牢记在心 的说唱音乐晃动起来。 乔迪砰的一声关了房门,跑下楼梯。 冻僵了的她在楼群间奔跑。她跑的同时脑海萦绕着残酷的念头。再跑几步她就 可以给自己注射这臭狗屎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甚至会在院子中央注射。在那边, 在停车场上,在那些正在垃圾中间滑旱冰的孩子里。她只渴望一件事:飘飘然,捅 捅破,打打碎。为了什么都不再想。为了在一段时间里把知觉降低到她能够确保不 再恐惧的水平。 她像闪电般地上了楼梯,一脚把门踹上,把自己关进浴室。 她颤抖着撕开塑料袋,让一粒棕色的药丸滚到手上。因为可卡因的纯度不够而 不能吸食.她决定注射。当然.这样有危险:这个混蛋赛勒斯可能0 此处为双关语, 也有”陷入麻醉品引起的幻觉巾”之意。 用随便什么东西骗她:滑石粉、巧克力粉、被捣碎的药片。但是干什么不一了 百了呢! 算了,她冒这个险。但愿她今天别死于毒品过量。 她打开了固定在洗手池上方的卫生盒,抓住了她的器具。她把小药丸放在一个 被剪开的可口可乐易拉罐里,加进一些水和几滴柠檬汁,她用打火机加热罐底,然 后用一点棉花过滤液体。幸好,她还留着上次使用过的注射器。正好派上用场。她 把针头扎进棉花吸进了所有液体。最后她拍打胳膊以便找到静脉。她把针头对准静 脉,扎进去,闭上眼睛,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药推进去。 一股热流蔓延到全身减缓了身体里沸腾的紧张感。她躺在地上,头靠着浴缸。 这时她感觉自己出发了,她缓缓地进入一个气泡,就像她部分地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她的惟一安慰是母亲从来没看见过她这种样子。或许母亲死的时候在想,一个 灿烂的明天等待着她的女儿。充满爱和幸福的一生。 对不起,妈妈,我只是一个吸毒的脏货。 事实上,孤儿的惟一的好处就是不再有令父母失望的可能。 她从钱包里掏出自己保留的惟一一张照片。乔迪应该是三、四岁。她的母亲搂 着她。你可以看出背景是湖和群山。这应该是拉特利照的照片。 于是她渐渐沉入一个云遮雾罩的地狱幻梦中。乔迪哼唱着妈妈唱给她的一首歌 曲。被妈妈改编为摇篮曲的格什温的一首曲子《保护我的某个人》。 外面的云彩现在已经散去。几缕阳光洒在建筑物上。但是乔迪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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