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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在那场最终转成了龙卷风的暴风雨过去三天以后,凯西早早起床收拾家务, 然后她离开家。她告诉她的妈妈她要去图书馆,然后转道去看一位朋友――她今 年春天刚刚结婚,就快生小孩了。在回来的时候,她还要再到机场去看一看。她 在纸袋里装了一个苹果和一块三明治,并从她的储蓄盒中拿了一美元放进口袋, 她不知道汽车票是多少钱,但是她认为这些钱到达草原城已足够了,她和尼克约 定中午在那儿碰头。 她在盛夏的炎炎骄阳中走向车站,心中很后悔没有戴一顶草帽,但是她知道 如果她戴上草帽,她的母亲就会起疑心,因为她几乎从来不戴草帽。 当她一个人独自行走时,她看起来就像一个修长、羞怯的小女孩,刚刚走出 家门去会男友。她正值青春韶华,而且秀丽迷人,她甚至比她母亲年轻时还要美 丽动人;她颀长、消瘦,有一副引人注目的柔美身材。但是她从来就不关心她自 己的容貌和身材,容貌是其他女孩子生活的焦点,是那些头脑中没有别的什么东 西的女孩子或是那些像她的姐姐们一样想要结婚、生小孩的女人们所极为留心的。 她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也要生小孩,至少她认为她应该这样,但是生活中还有数不 清的比结婚生子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兴趣、自由还有飞行,虽然这些事情对她来 说可能永远只是镜花水月,是她的白日梦。她喜欢阅读关于女飞行员的文章,她 阅读了她所能找到的一切有关艾米丽。埃尔哈特和杰奎。 可恩事迹的报纸,她阅读了林德伯格写的书《我们》,书中介绍了他在一九 二七年环绕大西洋的飞行,还有他妻子写的书《向北方》。这些书在它们去年刚 刚问世时,她就读过了。她还读过埃尔哈特的书《飞行的乐趣》。所有能在空中 驾驶飞机的女性都是她崇敬的英雄,她常常思考为什么她们能做她们想要做的事, 而她自己却只能梦想。但是现在也许尼克会帮助她的……只是也许……如果她能 飞行……如果她能够飞起来,就像那些日子和查尔斯在一起那样,自由自在地在 蓝天上翱翔,永无倦怠。 她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几乎错过了汽车,她急忙向前跑了两步才没有 被汽车落下。车上没有她认识的人,这使她感觉轻松,在这残破不堪的汽车里坐 上四十五分钟去到草原城是很平常的事儿。车票只花了十五美分。一路上她做着 白日梦,想象着她的飞行训练课。 下车以后又要走一段很长的路才能到达机场,但是尼克已确切地告诉了她该 怎么走,他以为她会搭个顺路车过来。他从来没想到这最后两英里路她是步行来 见他的。当她到达时,她看起来很热,浑身汗涔涔的,落满了灰尘。他平静地坐 在一块岩石上喝着汽水,那架熟悉的詹尼号停在荒废了的跑道的尽头。四周没有 别的人,只有他们两人。这条跑道偶尔被用来晾晒作物,或是在巡回演出队到来 时做演出的场地,它虽然偶尔才被使用一下,但是维护得很好。尼克知道这是他 们上飞行课的最好的场地。 “你好吗?”他用一种父亲般关切的神情望着她,她正将她明亮的红发从脸 上和脖子上拂开,阳光很耀眼。“你看起来好像很热,给,喝点汽水吧。”他将 他的汽水递给她。当她仰起头喝了一大口时,他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她。她的 脖颈修长、优美,丝缎般洁白的喉头让他联想起浅粉色的大理石。 她是一个动人的姑娘,后来有很多次他几乎希望她不是帕特的女儿,但是这 样想对他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他想起了他的年龄,他已经三十五岁了,而她刚刚 十七岁,对他这样年龄的男人来说,她太年轻了。但是这种念头却带着不可抗拒 的诱惑时时袭上他的心头。“你在做什么?”他问,缓解了那一刻令人压抑的紧 张气氛,这一切很微妙,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个共同的秘密飞行,“你是从古德 厚坡走过来的吗?” mpanel(1); “不是,”她向着他莞尔一笑,又痛饮了一口他的汽水,“这很值得。”他 很容易地从她的眼睛中读出来这件事对她的意义,她几乎为飞机而发狂,并且深 深地爱恋着飞行。在他像她这个年纪时事情也是这样,他从一个机场流浪到另一 个机场,愿意做任何事儿,只为了能靠近心爱的飞机并偶尔找到机会去驾驶它们。 战争实现了他的一切梦想,在第九十四飞行中队中飞行,他的身边的战友都是一 些在那时已成为传奇人物的飞行英雄。他为她感到遗憾,事情对她来说不会那么 简单,尤其是帕特已决定让她远离飞行。 尼克希望将来有一天他会说服他。但是目前,他至少可以教她一些重要的东 西,以防止她因为做一些疯狂的动作而送命,或是强迫她可怜的弟弟陪着她做那 种“飘行”。当他想起她三天前所做的紧贴着云层的危险飞行时,他仍然不寒而 栗,她那时离地面非常近,快速疾行犹如一颗子弹。现在至少要让她明白她正在 做什么。 “我们可以飞行了吗?”他问,向着詹尼号挥着手,它正安静地坐在那儿, 等待着他们。它就像一位老朋友,就像他和她是老朋友一样。 当他们沿着那条荒废的跑道走向那架熟悉的飞机时,凯西如此激动,几乎不 能和他说一句话。她曾为它添加过上千次的燃料,轻柔地为它冲洗翅膀,并假装 让查尔斯带着她到蓝天上兜风而驾驶过它五六次,但是在凯西的眼睛里,它从来 没有像今天这样美丽。 他们先围绕着它走了一圈,检查着陆装置,以确信当他们着陆时不会损坏它 的系统。它是一架低矮的飞机,但是却有一副宽大的机翼,这使人感觉它像是一 架大飞机。虽然它的体积不大,但是它从来没有让凯西感到过失望。现在凯西轻 松地坐在飞机里,系好了安全带。她知道整个天空过一会儿就要属于她了,她有 权利在蓝天上翱翔,就像他们一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她了。 “准备好了吗?”尼克在引擎的第一阵轰鸣声中向着她大喊着,凯西微笑着 点点头,他一跃跳进她后面的座位上。开始的时候由他来驾驶飞机,一旦他们在 空中飞得平稳了,他就会把操纵盘交给她。这一次她不用从他的手中抢夺控制盘 了,就像她曾经同查尔斯抢夺一样。这一次她的飞行是光明正大的。当他们沿着 跑道加速时,凯西转回身看着他。 尼克的面孔对她是如此亲切,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到 快乐。她真想将她的手臂拥抱在他的脖子上,不顾一切地亲吻他。 “什么?”她对他说着什么,最初他没有听清她的话,他认为一切都很正常, 没有什么地方发生差错,而且她看起来如此快乐,根本不像出问题的样子。但是 他还是将身体向前倾了一下,以便能更清楚地听清她的话。他的黑发在湛蓝的天 空里随风起伏,他的眼睛清澈得就像这夏日的天空,当他在阳光下眯起眼睛时, 他的眼睛四周出现了细小的皱纹。 “我说……谢谢你……”她向着他喊着,她的眼眸中盛满了欢乐,这种欢乐 让尼克怦然心动。他温柔地捏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转回身去,将双手放在了控制 盘上。谁正在驾驶飞机是显而易见的,毫无疑问,是尼克。 他将风门平稳地向前推着,开始使用方向舵踏板。一会儿,他们脱离了跑道, 很轻松地飞上了天空,当他们开始飞行时,凯西感到她的心在和詹尼号一起飞翔 着。她又感到了那种熟悉的战栗――每次离开地面时都是这样――她飞起来了! 他轻巧地转了一个弯,离开了小小的机场,然后他开始用机翼做水平飞行。 他碰了碰凯西的肩膀,她回过头越过肩头望着他,他做了一个手势,告诉她现在 可以接着驾驶了。她点点头,几乎是凭着感觉,她接过了操纵盘,她知道她需要 做什么。他们安逸地在灿烂的蓝天里飞翔着,仿佛她已飞翔了一生,在某种程度 上说,的确如此。他对她娴熟的技术感到惊讶,她仅仅凭着观察便已从他和她的 父亲那里学到了很多技巧,而且她看起来已形成了自己的飞行风格――一种惊人 的熟练和轻松。驾驶着这架小飞机,她非常地闲逸。尼克决定看一看在他们这第 一堂的飞行课上,她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 他让她在不同的角度做转弯和倾斜飞行,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他想要 告诉她在做这些花样时,要始终保持鼻尖向上以保证高度。但是她仿佛天生就知 道在飞机转弯时会向下降落,没等他告诉她怎么做时,她已在努力保持鼻尖向上 的方向。她天生的这种对飞行的感觉是说不清楚的,她用那双稳定的手继续向后 拉着操纵杆,鼻尖也在做这些动作时相应地保持着正确的姿势。 他让她以那条泥泞的小路作参照物做一些S 型的转弯,当她转弯时他注意地 看着她。 她很轻松地控制着高度,几乎从来不看高度计,但是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下 降,什么时候应该上升,她只凭着感觉和观察。这是一种十足的天才飞行员的标 志。像她这样的人非常少见,在他的飞行生涯中,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一个。 过了一会儿,他又让她围绕着他指定的远处农田中的一个仓库做圆周飞行, 她咕吹着这太令人感到厌倦了,但是他想检查一下她的精确度。她谨慎而准确, 那种精确性让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对她这种没有飞行过几次的人来说。最后,他 让她试着翻一个筋斗,这个筋斗她曾用来吓唬她的弟弟。之后,他教她如何从失 速中恢复过来,这非常重要,但是她仿佛凭着本能也知道这一点。她在失速过程 中的冷静给他一种很深刻的印象,当时詹尼号机头向下,两翼交替翻滚着向下坠 落,但是在几秒钟之内,她减轻了压在操纵杆上的压力――这种压力正是引起失 速的原因,开始无所畏惧地滑翔。她想做一个俯冲以增加他们的飞行速度。他给 她讲解第一步应该怎么做,但是她毫无困难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在遵循着操 纵程序时没有一丝的惊慌。许多年轻的飞行员在坠落和突然失重情况下都会手忙 脚乱,但是凯西在詹尼号做短暂的下坠时却从容不迫。当詹尼号达到了足够的速 度时,她推动风门增加动力,然后詹尼号开始像一只幼鹰一样水平翱翔着,随着 她的心意去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轻轻的,没有一丝的声响。 尼克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被他亲眼目睹的事情所震惊,他让她再做一遍,看 一看这回她还能不能保持同样镇定的双手、冷静的头脑和那敏捷的反应,方才也 许只不过是初学者的运气而已。但是第二次的失速和恢复她做得比第一次还要平 稳流畅,这次失速使飞机宛若一只从天而降扑攫食物的飞禽,他都禁不住有些担 心起来。她是好样的,非常律,简直是出类拔萃。 他又让她在天空中画了几个8 字圆圈,然后他教她今天的最后一个动作:旋 冲和恢复,这和做失速操纵不一样。她必须使用右边的方向舵踏板去做旋冲,然 后用左边的方向舵踏板来进行恢复,这个动作她也做得很完美。当尼克着陆时, 他的眼睛里都是赞赏的笑意,凯西也笑了。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这么多的欢乐,她唯一的遗憾是她没有做高速飞行中的翻转。她想要做这个动作, 但是尼克不允许,他认为他们今天所学的已经够多的了,他开玩笑地说他要为下 次的飞行课留一手儿。她还想学在操纵杆失灵的情况下如何着陆,那是他的绝活 儿,正是这一绝技为他赢得了他的绰号。 他说以后还有时间,还有时间去学一切东西,她真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 他在飞机中坐了一会儿,望着她,几乎不能相信这些年来她所掌握的东西仅 仅是通过观察学来的,每一次帕特带着她和他一起飞行,或是尼克载着她去某个 地方,他们驾驶飞机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姿势,每一个程序,她都牢记在心里, 刻在脑海中。在某种程度上说,通过观察,她学会了如何去驾驶飞机。她的确是 他一直认为是的那一类人,一个天生的飞行家,一个生来就会驾驶飞机在蓝天上 翱游的人,如果禁止她飞行,无疑是对上帝创造这样一件杰作的亵渎。 “我怎么样?”当他们泊在机场上时,她在座位上转过头问他,他关闭了引 擎。 “不可思议,”他微笑着注视她,仍很难确信他亲眼目睹的这一切。对高度 她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对方向她有一种神秘的直觉,一种本能能让她随心所欲地 驾驶飞机就像她的大脑对手指的指挥一样自然。她非常清楚她正在做什么。“我 想我不会再和你一起飞行了,”他逗着她,但是他的表情向她泄露了他的真实想 法,她快乐地呼喊了一声,在寂静的机场上传出了很远。在她整个的一生中,她 从来没有体味过这样的幸福,尼克是她所有朋友中最亲密的朋友,他圆了她一生 的梦,而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你是好样的,孩子,”他平静地说着,将他 带来的另一瓶可乐递给她。她喝了一大口,向他表示谢意,然后又将它递还给她 的新教练。 “但是不要让那些念头溜进你的脑子,那些危险的念头,永远不要过高估计 自己,永远不要过分相信你自己,永远不要以为你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做 不到的。这只铁鸟只是一件机器,如果你的头脑发热,地面离你就会非常近,非 常危险,你就会撞到树上去。永远不要忘记这些话。” “是,先生。”但是她太兴奋了,根本没有留心去听他的警告。她知道她一 直都非常谨慎,以后她仍将继续保持这种作风;但是她也清楚她是为飞行而生的, 现在尼克也清楚了这一点,也许有一天他会说服她的父亲。而现在,她将要学习 她所能学到的每一个技巧,她决心成为一个有史以来最好的飞行员,比简。拜恩 或萝丝。泰德或其他任何人都要出色。 “我们什么时候再上课?”她焦虑地问,所有她想做的事情就是再一次与尼 克比翼齐飞,她不想为此等候太久;但是她也知道尼克要付燃料费,她也不想花 费他太多。可是就像一个吸毒者一样,她想要的越来越多,而他也明白这一点。 “你明天还想再飞,是不是?”他笑着看她,当他像她这么大时,他也同样 地迫不及待。实际上,当大战结束时,他正是她这样的年龄,他在国内飘泊着, 想要在机场找点事儿做,最后他来到了伊利诺斯州,开始为他的老朋友帕特。奥 玛丽飞行。 “我不知道,凯丝,”尼克沉思了一会儿后说,“也许我们可以过两天之后 再来练习,我不想让帕特怀疑为什么我总是驾驶着詹尼号出去,我不想使用它太 多次。”而且他不想让帕特对他们起疑,在他们向他展示她的技术之前,他要多 为她上几次坚实的训练课。她是一个优秀的飞行员,比她的弟弟强过上千倍,比 他所教过的大多数人也强过上千倍。但是他们必须说服帕特,他们都知道这不是 件容易的事儿。 “难道你不能对他说你正在外面教飞行课吗?他不会知道是我,这样当你任 何时候想要用这架飞机时,你就可以将它开出来。” “但是钱在哪里呢,小姐?我不想让你父亲认为我在欺骗他。”对彼此的利 益他们共同分配,当他们使用对方的飞机时,如果有时尼克要租用帕特的飞机运 货或是教课,他必须额外为奥玛丽机场飞行。 凯西听到这些有些失望,“也许我可以付给你钱……我的储蓄的一部分……” 她看起来十分担心,尼克轻触她明亮的红发,用手指卷弄着它。 “别担心,我会把它开出来的,我们会飞足够多的次数的,我保证。”凯西 温柔地微笑着,仰起脸望着他。他的心轻轻地跳了一下,这些就是他所需要的全 部报偿。 他帮助她从飞机里走下来,然后他注意到附近有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树荫 匝地,十分阴凉。“你带没带一些吃的东西?”她点点头。他们走过去在树下坐 下来,她拿出来三明治,他拿来可乐。他很喜欢喝可乐,这点和帕特不同,帕特 喜欢喝上好的威士忌,不时地总要喝上一杯。尼克从来不过多地饮酒,他大部分 的时间都在天上飞,这不允许他喝很多酒。他常常被从床上叫起来,为了某个地 方发生了紧急情况,或是为了送一份特殊的邮件,或是为了运输一批长途货物到 墨西哥――阿拉斯加以内的任何地方,如果他不期而然地喝醉了,他就不能飞这 些线路了。他的这个习惯保留到现在。帕特也是很小心的,如果他知道他要飞行, 他就一滴酒也不沾。 他们谈论飞行谈论了很久,然后是她的家庭。他告诉她当他初次来到伊利诺 斯州见到她的一家人时,他们对他意味着什么。他说他从纽约不远千里而来就是 为了替她的父亲工作。 “战争期间他对我非常好……我那时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也是一 个十足的傻瓜。我很高兴你永远都不会卷进那种事情里,在一万米高空上和一群 疯狂的德国人决战。 这几乎像是一个游戏,有时候很难相信这是真实的……它是如此令人激动。 “当他回首往事时,他的眼睛焕发着光彩,对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 永远难忘的时刻,和这相比,此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有时候 她认为她的父亲是这样感觉的,尼克也一样。 “它使任何一件其他的事都变得枯燥、无聊而沉闷……驾驶詹尼号……或是 驾驶汉德雷号飞往加利福尼亚运送货物,都不再令人感到兴奋。” “是的,不再兴奋,但是这很舒适,我可以到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在地面上 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凯丝,那儿的声音令我发狂。我的生活是在这里,在 空中。”当他说话时,他仰首望天,“这是我做得好的方面,”他轻叹了一口气, 将身体向后靠在树干上,他们正坐在那儿,“但是在其余的方面,我做得就没那 么好了。” “比如――?”她对他的经历非常好奇,她从小就认识他,但是他对待她总 是像对待一个小孩子。现在他们一起分享着她的秘密飞行,他们看起来已是平等 的了。 “我不知道,在婚姻上我并不成功,我的朋友也很少,除了一些曾和我共事 过的飞行员和同事。” “对我们来说你永远是成功的。”她天真地笑着望着他,他不禁惊叹她是多 么的年轻、多么的单纯。 “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和我属于同一类人,但是我不知道……有时候和那些 不懂得飞行的人建立关系是很困难的,我很难理解他们,他们更难以理解我…尤 其是女人们。” 他笑起来,这并不使他烦恼,这就是他的生活,而他对它很满意。 这个世界上有生活在地面上的人,他们的身体和头脑都被限制在地面上…… 而同时,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类人。 “鲍比怎么样?”他出其不意地问她,他知道一些她的男朋友的事儿,当他 去拜访帕特,或是在她家吃晚餐时,他曾多次在那儿见到他。“他会怎么想你现 在的飞行呢? 你是好样的,凯丝,如果你能学会正确的驾驶方法,你会成功的。“但是成 功什么呢? 这是一个问题,除了也许能创造一个记录外,一个女人能做到什么呢,“他 怎么说?” 他坚持问这个问题。 “就像其他人说的一样,他说我不太正常。”凯西笑了,“但是我不会嫁给 他的,你知道,他只是一个朋友。” “他不会永远‘只是一个朋友’的,他不会甘心只当朋友,迟早,他会要求 得更多;至少,你的父亲会这样认为。”这也是其他人的想法,她知道。 “会是那样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淡,尼克对她这种拘谨的态度不由 感到好笑。 “不要因为这个而对我冷淡,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如果你想成为另一个埃 尔哈特,一切都会不一样的。你必须把飞行当做你生活的重心,这不总是一件容 易的事儿。”对这一点他自己知道得太清楚了。突然之间,有很多东西他都想告 诉她,他们友谊的这种新的进展让他既感到兴奋,又感到害怕,他不能想象命运 将会将他们引向何处。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吗?”她悲哀地说,想着尼克关于鲍比的问题,他们 之间的一切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感觉,飞行难道是这么一件不能让人接受的事情吗? “我想它很难让人接受是因为它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尼克解释说,“人被创造出来是为了在地上行走的,如果你总想像鸟一样在 天上到处飞行,也许人们会说你应该有翅膀,或者你是一个怪人。我怎么知道呢?” 他向着她轻松地笑了~笑,将他的长腿伸展出去。和她谈话是一件有趣的事儿, 她是如此年轻,如此明朗,又如此朝气蓬勃,对展现在她面前的生活前景兴奋不 已,他甚至有些羡慕她。 她的生命中充满了即将面临的挑战和新的开始,虽然他刚刚三十五岁,但是 生命中的辉煌和灿烂对他来说已是回忆中的往事了。 “我想人们对飞行的谈论是不着边际的,它们只是飞机而已,而我们也是人。” 她简短地说。 “不,我们不是,”他实事求是地说,“在他们的头脑中我们是超级英雄, 因为我们做的事情他们根本不能做,而且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还害怕做。我们 像是狮子驯兽员,或是太空舞蹈家……这些是非常神奇而且非常有趣的,不是吗?” 这番话让她沉思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再把可乐递还给他。他喝了一口,然 后点上一支烟,但是他没有给她一支。她应该学习飞行,但是她不能在坏习惯中 成长。 “我想它是神奇而有趣的,”她看着他吸烟,承认说,“也许这就是我热爱 它的原因。但同时它也是这么美好……这么自由自在……这么生机勃勃……这么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了。他笑了。他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因为他和她有 同感,他也是这么想的。每一次当他驾驶飞机离开地面时,不论他当时驾驶的是 哪一种型号的飞机,他都感到无限宽广的自由,他为这种自由而战栗。它使许多 别的事情显得苍白而乏味。它影响了他整个一生:他的行为,他交往的人,他想 要做的事,这甚至影响了他的人际关系,而且终有一天它也同样会影响她的。他 觉得他应该在某种程度上向她提出警告,但是他不知道他能对她说些什么,她是 如此年轻,充满了无尽的希望,对她提出警告看起来几乎是一件破坏性的行为。 “它会改变你的生活的,凯丝,”他只能对她说这些,“你要小心。” 她点点头,表示她理解了他所说的话,但是实际上她并不太清楚他说的是什 么。 “我知道,”――她这时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目光如此聪慧,几乎让他感 到震惊――“但是这正是我追求的东西,这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我不能在地面 上生活……像那些人一样。”她是他们家族中的一分子,她告诉了他,而他知道 事实的确如此,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能同意教她驾驶飞机的理由。 他们那天谈了很久,他痛恨自己让她孤伶伶一个人,沿着乡间小路走两英里 的路回到公路上,在那儿搭乘回家的公共汽车。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他目送她 走远,久久地挥着手。过了一会儿,他驾驶飞机起飞了,他为她做了一个缓慢的 翻转,示意她他要离去。她注视着飞机的影子,注视了很长时间,直到它逐渐消 逝在蓝天的尽头。在一个下午里,他改变了她的一生,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法拒绝这种改变。 回到公路上的那一段又漫长又炎热的路程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在跳舞,她满 脑子想的都是她非凡的事业和对飞机的感觉……还有尼克那深邃的目光。他为她 感到骄傲,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她向着司机灿然一笑,然后上了公共汽车,她如此兴奋几乎忘了买票。当她 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不能去机场了,她于是去帮助她妈妈做家务,而且忽然 之间,做家务也没有往常那样令她感到讨厌了。她的精神是这样的充实,她付出 的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那天晚上晚餐时她很安静,但是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每个人都有很多 话要说,查尔斯对他的报社工作非常兴奋;她的父亲又和政府签订了新的邮件合 同;卡琳的孩子昨天晚上出生了,她的妈妈要告诉他们关于婴儿的一切。只有凯 西是不同寻常地安静,她心中藏着一个最大的新闻,但是她不能和他们共享。 像往常一样,鲍比在晚饭后又如期而至,他们谈论了一会儿,但是凯西看起 来似乎没有什么很多的话题可以和他谈。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她所对他说的唯―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是她几乎等木 及去看飞行表演会了。那一年的七月份刚刚过了四天。鲍比并不这样急切,但是 他想这次他也许会去,凯西会为他介绍所有的飞机的。但是对凯西来说,跟一个 外行去看飞行表演会并给他介绍他们所见到的一切,这前景并不使她觉得有趣, 她宁可跟尼克去看,并听听他的讲解。但是直到那时她还没意识到一种变化已经 发生了,在那个下午,当她走了一段漫长的、有趣的、但也是寂寞的行程的时候。 -------- 坐拥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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