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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把大批的货物和邮件运到底特律和芝加哥后,尼克上个星期天晚上从西海岸 回到古德厚坡,星期一他在早上六点钟回到办公室,看起来轻松而又精力充沛。 这一天会很忙,因为将有一些新的合同送来,这里总是有运不完的货物和邮件。 他们已雇用了很多飞行员为他们工作,而且也有足够的飞机,但是尼克总是 自愿去飞那些长途路线和一些很困难的线路。 在夜间飞行他感到极大的愉悦,而当天气很恶劣时,这种飞行更有刺激。帕 特在两个人之间掌握着完美的平衡,他在管理机场日常事务方面是个奇才,他仍 然也喜欢飞行,但是他现在几乎没有时间来飞,也没有了耐心,当飞机出了一点 小毛病或者起飞被推迟或者他们的计划被意外打乱时,他总是气得发狂。他尤其 对飞行员的一些小把戏和恶作剧缺乏耐心,他要求他们百分之百地遵守纪律和值 得信赖,否则他就永远别想再在奥玛丽机场上工作。 “你最好注意一下,飞行英雄,”尼克总要不时地寻他开心,“你听起来开 始像瑞肯白克了,”瑞肯白克是他们的老战友。 “我可能做得更坏,操纵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帕特用尼克旧日的绰号 向他回敬过去,他们两个人的战争经历同样多姿多彩。尼克曾经和德国著名的飞 行好手依尼斯特。友德特打个平手,虽然他受了伤,但是他安全地驾驶着飞机回 来了。这一切对帕特和尼克两个人来说已经是昔日的辉煌了。 只有在恶劣的天气里飞行,或是驾驶一架残破得嘎嘎作响的飞机时,尼克才 能恍惚回想起战时的一切。在这十七年里,他为帕特飞行了无数次,但是战争时 代那种激动人心的冒险感觉却再也找木到了。 那天下午,当他们观察东面天空中正在酝酿的暴风雨时,尼克发现他们的一 个飞行员还没有回来,他把这告诉了帕特。 在战争中尼克曾遇到过可怕的暴风雨,为了躲避厚厚的云层,他紧贴地面飞 行,几乎将机腹撞碎。帕特笑起来,想起了这件事,他因为尼克飞行得这样低而 将他痛骂一顿,但是尼克还是设法脱离了险境,人与飞机都毫发无损。有两个人 在那场暴风雨中失踪,再也没有回来。 “我也吓坏了。”二十年后,尼克坦白了。 “我想起来了,当时你坐在飞机里,脸色有些苍白。”帕特挖苦他。他们都 注视着那不祥的黑云在远方聚结着。尼克昨天刚从西海岸长途飞行回来,现在有 一些疲倦,但是他想在回家睡觉以前将手头的一些文案赶出来。当他们检查完了 飞机的状况向办公室走回去时,尼克注意到查尔斯和凯西站在远处,正在谈论着 什么。他们如此全神贯注于谈话的内容,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发现尼克。他无法想 象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他也不想费心去想,他知道天气这样恶劣,查尔斯根本不 可能做他的单飞练习。 尼克回到办公室后,凯西和查尔斯仍然继续着他们的话题,凯西在附近的引 擎的轰鸣声中向查尔斯叫喊着。 “别发傻了!我们只飞行几分钟,暴风雨还有几个小时才会来,我今天早上 听了所有的天气预报。别做胆小鬼,查尔斯。” mpanel(1); “天气这样阴沉,我不想飞行,凯丝。我们明天也可以飞。” “我只想现在飞。”头顶飘过的黑云看起来更加激起了她的兴趣,“我没有 开玩笑。” “不,现在不行,如果我用詹尼克号来冒险,爸爸会因此而发疯的。”他非 常了解他的父亲,但他也同样了解凯西。 “别这样无知,我们没有冒任何风险,乌云离这儿还远着呢。如果我们现在 开始,我们可以在半小时内返回来,绝对安全,相信我。”他不高兴地看着她的 眼睛,痛恨她对自己具有不可抗拒的说服力,她总是这样对待他。毕竟,她是他 的姐姐,他总是听从她的。这样做也许不会导致什么灾难,更主要的是他相信她, 她是他们家族中胆大妄为的人,而他总是事事犹豫、小心。凯西从来不听他的理 由,看起来听从她的计划要比与她无休止地争论下去好一些,也更容易些。她的 蓝眼睛恳求着他,很明显她不想听到反对意见。 “十五分钟,就这些。”他最后勉强地同意了,对自己很生气,“由我决定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不会考虑你怎么想,不管它是不是太快了或你还没有玩够。 十五分钟,然后我们就回来。就这样,凯丝,同不同意?” “同意,我只是想感觉一下这种天气。”她向他灿烂地一笑,看起来就像一 个刚刚交了男朋友的小女孩,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我想你是一个怪物,”他咕味着,看起来他们应该开始行动了,而不是站 在这里相互争吵直到暴风雨来临。 他们走到放詹尼号的地方,把苫布卷起来,对飞机做了必要的检查,然后他 们跳进各自的驾驶舱内。凯西仍然坐在前面,查尔斯坐在她身后的教练席上。就 像过去一样,她装做是一名乘客,因为这架飞机有两套操纵系统,没有人能看清 楚到底是谁在控制飞机,是凯西还是查尔斯。 几分钟以后,尼克听到一阵飞机的隆隆声从头顶滚过去,但是他一点儿也没 有在意,他猜想也许是一些傻瓜想在暴风雨来临之前驾飞机赶回家去;但是这不 关他的事儿,半小时前听到新闻广播后,他已经让他所有的飞行员都呆在地面上 了,现在他们都在那儿。 当他听到那隆隆声时,他敢打赌他听到的是詹尼号,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可 是他还是走到窗前,于是他看到了他们姐弟俩。他看到凯西鲜明的红发在前面的 座位上飘扬,查尔斯坐在她的后面,他正在驾驶飞机,至少尼克这么认为。起飞 之后,风开始猛烈地袭击着他们,似乎想要把他们倾覆,他们驾驶飞机的速度快 得惊人,尼克看到他们不可思议地在爬升,可能是突然遇到了一股上升的气流。 他吃惊地看着他们,不能相信查尔斯居然如此勇敢又如此愚蠢,敢在这样的 风暴天气里飞行。他们很快地消失在他头顶的云层中。雨瓢泼似的下起来,雨点 猛烈地砸在地面上,好像谁把天上的水龙头拧开一样。 “见鬼!”他一边咕咬着,一边冲到外面去看詹尼号飞到了哪里,但是他找 不到他们的影子了。现在风暴的前锋移动得越来越快了,夹杂着可怕的暴雨和耀 眼的闪电。不一会儿,他的全身已经湿透了,但是仍然没有凯西和查尔斯的影子。 当他们爬升时,查尔斯艰难地控制着操纵盘。凯西回过身来向他喊着什么, 但是风声和引擎的声音太大了,他听不请她在喊什么。 “让我来驾驶!”她大喊着。最后,凭借着她的手势,他明白了。他摇一摇 头,但是她一个劲地向他点头,很显然,他已经被江野的自然力量迅速地给制服 了,狂风和暴雨的威力他有些吃不消了,飞机在他不熟练的操纵下像孩子的玩具 一样被风抛得忽左忽右。这时,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凯西把注意力集中到操纵盘 上,她那由灵魂深处迸发出的坚强的力量让他屈服了,她从他手中接过了飞机。 她开始用她稳定的双手驾驶飞机。几分钟以后,在猛烈的暴风中,飞机平稳 下来。 查尔斯不再和她争抢,他的眼中含着泪,双手从他那套操纵系统上松弛下来, 完全让她驾驶飞机。也许她知道的有关飞矾的知识不如查尔斯多,但是她看起来 似乎和飞机有一种神秘的关系,这种关系是查尔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他知 道,如果由他驾驶飞机,他们肯定难逃厄运,也许凯西会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立刻,他闭上眼睛开始祈祷,希望自己没有被她说服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练习飞 行。 在敞开的飞机的座舱中他们已经浑身湿透了。飞机被一股可怕的向下气流卷 得忽上忽下,他们下落了大约一百英尺,然后又慢慢地升了上去。当他们下落时 就像从一座大楼上坠下来一样,然后又爬了上去,仿佛一只木偶,等待着再次下 落。 当凯西控制着操纵杆时,身边是一团如墨的黑云,但是她似乎能靠着本能来 感觉高度,她有一种神秘的感觉,而飞机在她的这种感觉中仿佛也具有了灵性, 并能配合她的行动,到她想要去的地方。但是现在到底在什么位置,他们已飞行 了多远,他们确切的高度是多少,他们都一无所知,高度计疯狂地跳跃着。凯西 有一些感觉,但是他们看不到地面,在眼前迅速移动的乌云使他们完全迷失了方 向。 “我们没问题。”她向后喊着,鼓舞着查尔斯,但是查尔斯根本听不到她的 声音。 “我们很快就会脱离险境。”她不断地告诫自己,然后又开始和詹尼号说话, 仿佛这架小飞机能听从她的意志。她曾经从她父亲和尼克那儿学到了一些窍门, 她知道其中有一个,如果成功的话,能让他们摆脱目前的困境。她必须相信她的 本能,她必须非常非常地自信……她仍在自言自语。飞机在风中开始迅速地下降。 她寻找着云层的最低的边缘,希望能在撞到地面以前找到它。如果她飞得太低, 如果她下落得太快,或者如果她有一刹那间失去了对飞机的控制……这是一种他 们称之为“飘行”的驾驶方法,如果你失败……你会死的。事实就是这样,当詹 尼号在凯西的操纵下以地控制的速度下落时,他们都明白这一点。 那时他们的速度已决得惊人,当他们穿过那漆黑如墨的湿云时,耳边呼啸而 过的风几乎将他们的耳朵震聋,他们似乎正向着一个无底的深渊坠落,伴随着恐 怖的声响和绝望的心情。突然之间,甚至在她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没 有看到什么之前,她感觉到了树梢和地面,然后是飞机场。她将操纵杆用力一拉, 在他们撞到树林之前,飞机又升了起来。 有一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又迷失在黑云中,但是她已清楚了他们的位置和飞机 的下落速度。然后她再次看到了树林,但是这次她的手坚定地握着操纵杆,他们 紧贴着树梢飞了过去,风拍打着飞机的两翼,几乎将他们的飞机掀翻。她将飞机 拉起来绕着飞机场盘旋,不知道现在是木是可以降落,还是由于那弄不准方向的 风而没有降落的可能性。她并不紧张,她冷静地思索着办法,这时她看到了尼克。 尼克正拼命地向她挥着手,他看到了她刚才所做的一切,看到她紧贴着云层 的边缘飞行,几乎撞到地面上,她那时距离地面不到十五英尺。他跑到她应该降 落的地方,在最远的跑道上,试着用手为她导航。那个角度的风力比较弱,正可 以让她做一次惊心动魄的着陆。詹尼号在跑道上滑行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风猛烈地抽在他们的脸上,凯西因为一直紧咬着牙而感到脸上的肌肉酸痛。她的 头发被雨淋得粘在头顶上,她的手因为用力握着操纵杆而感到麻木。查尔斯坐在 她的身后,紧紧闭着双眼,当飞机剧烈地撞击着地面并被反作用力弹起来时,他 睁开了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凯西把他们载了回来,他甚至不能确信他们现在是 死还是活。当尼克向他们跑过来并把他从驾驶舱中拖出来时,他还没有从方才那 九死一生的惊恐中恢复过来。这时凯西坐在那里开始发抖。 “你们这两个傻瓜到底想要做什么?自杀,还是要撞毁机场?”当时,他们 的飞机距离屋顶非常近,这是凯西认为的最佳高度,她很惊讶自己把他们安全地 载了回来,她费了很大劲才没有让如释重负的神情在脸上表现出来。她也被吓坏 了,全身冰冷,她在想如何摆脱这种处境,如何解释这一事件。 “你疯了吗?”尼克用力摇晃着查尔斯,目光却恶狠狠地瞪着她,这时帕特 从机场上跑了过来。 “这里他妈的发生了什么?”他向他们三个人吼叫着。风猛烈地吹着他们, 凯西开始担心这架飞机,他们正坐在飞机里,她不想因飞机翻倒而受伤。 “你的这两个傻瓜坐着这架飞机出去兜风去了,我想他们想要找死,或者是 想毁了你的飞机场,我不知道是哪种情况,但是他们都应该挨一顿板子。”尼克 愤怒到极点几乎说不出话来,帕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他用一种十分吃惊的目光盯着查尔斯,“你在这样的天气里飞行?” “我……嗯……我只是想我们很快就能回来……而且……”他几乎想要像一 个孩子那样哭起来,“但是,爸爸,凯西让我……”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 看到了他父亲目光中试图隐藏起来的骄傲,这小子有胆量,真他妈的是个飞行员 的料儿。 “在这样的天气里,你带着她一起飞?难道你不知道这种天气是多么危险吗? 你有可能丧命。”帕特没有掩饰他声音中的骄傲,这对他已经很难得了。 “我知道,爸爸,我很抱歉。”查尔斯勉强才没有哭出来。 凯西注视着她父亲的睑,她对他脸上的表情知道得很清楚,在他的脸上有不 加掩饰的因他儿子的壮举所产生的骄傲,或者是类似的感情。这种感情对她很重 要,但是现在它却被查尔斯拿去了,因为他是男孩,这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事实 就是这样。她要飞行完全是为了她自己,而不是为他,但是他永远都不会理解这 种感情,永远都不会因此而称赞她。对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女孩”。这就是她 在生活中将要永远扮演的角色。 这时帕特回头看了看凯西,似乎他听到了她的思想发出的抗议。然后他皱着 眉头,将目光再次转到查尔斯身上,“你永远也不要再带着她在这种天气里飞行, 在这样的天气中运载乘客太危险了,你应该独自一个人飞行。记住,永远不要在 这样的天气中运载乘客,儿子。”她是应该被保护的,但永远不会被敬佩,这就 是她的命运,凯西知道这一点。 “是,先生。”眼泪从查尔斯的眼睛中夺眶而出。他的父亲感到震惊,他看 了看飞机,又看了看他的儿子。 “把她带走。”他说,然后他转身离开了。尼克看着查尔斯和凯西把飞机安 置好。 查尔斯看起来如此虚弱,他几乎一步也走不动了。但是凯西镇静自若,她将 飞机上的雨水擦掉,又检查了引擎。她的弟弟只是生气地看着她,然后大步跑开 了,一边心里想着永远都不会原谅她这次几乎要了他的命的冒险行为。他永远都 不会忘记他们飞行得有多低,这都是由于她一时心血来潮而产生的怪念头。她完 全失去了理智,她的行为证明了这一点。 她将最后一件工具收拾了起来,当她转过身时,她吃惊地发现尼克仍然站在 她的身后,他看起来就像她刚刚穿越过的风暴。她的弟弟已经离开了,她的父亲 正在机场里面等着他们。 “永远不要再这样做了。你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你会因此而丧命的。那种小 把戏对那些伟大的飞行员来说只偶尔使用一次,或者根本就不用。它不会再对你 起作用了,凯丝。不要再去试它。”但是实际上,他曾经使用过不止一次。几年 前,看到他这样飞行,帕特很生气,就像尼克现在对凯西生气一样。当他看着她 时,他的目光如同钢铁般坚定而冷酷,他真的很生气,但是其中还掺杂着一些他 说不清的别的感情。当她的目光触到他的眼眸时,她的心轻轻地跳了一下。这是 一种她渴望从她的父亲那儿得到的东西,但是她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得到。钦佩和 尊重,这就是她想要的全部。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她避开他的目光。现在,回到地面上,她感到 精疲力尽。那种不顾一切的狂热已经随风而逝,剩下的只有战胜恐惧后的沉静和 一种深深的倦怠。 “你非常清楚我在说什么!”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向她大喊着。他的蓬松 着的黑发被雨水淋湿了。他方才站在那儿盯着她的飞机,希望她在里面,希望她 能发现云层的缝隙并抓住这个时机。失去他们两个人他会受不了的,只因为乘飞 机兜兜风就送了命。 在战争时代他们没有选择,可是现在情况已经不同,这样做是毫无意义的。 “让我走,”她对他生起气来,她对他们全都生起气来。她的弟弟得到了本 该属于她的荣誉,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驾驶飞机;她的父亲被她的弟弟迷惑 住了,完全看不见事情的真相;而尼克却自以为了解一切内情。这是他们的秘密 俱乐部,他们享受着一切娱乐却从不让她介入,她为他们加燃料、修理引擎机, 因此而将头发沾上了油,可是他们却从来不让她驾驶他们的飞机。“放开我!” 她向他大叫着,可是他反而又握住了她的另一条手臂。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 子,他不知道是接她一顿好还是抱住她好。 “凯西,我在这里清楚地看见了你做的一切!”他仍然大声喊着,“我不是 瞎子,我知道查尔斯根本不会那样飞!我知道是你在驾驶飞机……但是你太莽撞 了,你会要了自己的命……”她悲哀地看着他,她的目光让他心碎。刚才为了她 这种几乎送命的愚蠢行为,他真想揍她一顿,但是现在,他却为她感到难过。他 现在理解了他过去一直没有理解的她的需要,她是多么渴望去飞行啊,或者说她 是多么渴望去做能够得到飞行机会的一切事! “凯西,请你……”他紧握着她的双臂,将她拉近自己,“请你……永远不 要再做任何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了,我会亲自教你的,我答应了查尔斯让他单独练 习。也不要再对他做这样的事了,我会教你,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学驾驶飞机,我 教你。”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臂,轻轻摇着她好像她是一个小女孩,心中感谢上 帝没有让她因为这种愚蠢和鲁莽的行为而送命。他知道他忍受不了失去她的生活, 当他将她拉近自己时,他忧郁地看着她。他们都被发生的这一切所震惊。但是她 只是向他摇了摇头,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想驾驶飞机,她只能通过查尔斯, 这是唯一的路。 “我的父亲永远也不会让你教我的,尼克。”她悲伤地说,不再否认是她方 才驾驶飞机将查尔斯载了回来。尼克知道真相,她知道这一点,对他说谎是没有 必要的,这一切是她做的。 “我没有说我要告诉他,凯丝,我说我会教你,但不是在这儿。”他怅然地 微笑着,看着她,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毛巾让她将头发上的雨水擦掉,“你看起来 就像一只落进水里的老鼠。” “至少我的脸上没有润滑油。”她羞怯地一笑,感觉到比以往任何时刻都离 他更近了,而且这种感觉也和过去不一样。 她擦干了她的头发,再次看着他,她不敢确信她方才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你说,‘不是在这儿’是什么意思,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她感觉到自 己仿佛突然之间成熟了,和他有了共同的密约。一种非常微妙的变化在两个人之 间产生了。 “这儿有半打以上的小机场我们可以去,不过这可能麻烦些,你要在放学以 后坐公共汽车到草原城,我在那儿等你。也许这个暑假查尔斯可以在他上班的时 候把你送到那儿,我想他宁可这样做,也不愿一周之内冒几次险陪你飞行。”凯 西笑了,可怜的查尔斯,她把他吓得要命,她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建议啊, 有几分钟她甚至觉得它很有趣。此后,这将是她所做的最激动人心的事情了,而 且非常刺激。 “你是当真的吗?”她略带惊异地看着他,实际上,他们两个人都很惊异, 他被自己所提出的建议吓了一跳。 “我想我是当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做这样的事儿,但是我想一些指导 会使你在独自飞行时远离麻烦,”他直率地看着她,“那时我们可以和帕特谈谈, 看看他是否会让你在这儿找份工作。他最终会想通的,他总是这样。” “我不认为他会想通,”她忧心仲忡地说,他们又走进雨中,向着她父亲的 办公室走去。在他们到达之前,他们又被淋透了,她停下脚步含笑望着她,这笑 容融化了他的灵魂。他不想和她发生那种感情,这使他很窘迫。但是那个晚上两 个人都想了很多,这件事使他们的心相互靠近百。 “谢谢你,尼克。” “不用客气,我是认真的。”她的父亲一定会把他绞死的,如果他知道他给 她上飞行课。他为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然后带着她走进她父亲的办公室。 查尔斯看起来面色灰白,而且还在发抖,他的父亲正在递给他一杯白兰地。 “你还好吧,凯丝?”帕特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看起来就像什么事儿也没发 生过似的从容,不像她的弟弟。但是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负责任的是她的 弟弟,飞回到机场是很艰难的,至少她的父亲这样想,而且查尔斯告诉他的也没 有什么不同。 “我很好,爸爸,”她让他放心。 “你是一个勇敢的女孩。”他赞叹着,但是这种赞叹远远不够。只有尼克真 正了解她,而且尼克答应给她她一直梦想的东西。她忽然很庆幸自己在暴风雨中 的飞行,即使她冒了一次险,也许很久以后她会发现,这是值得的。 帕特载着查尔斯和凯西回家了,他们的母亲正在等着他们。他们刚一在餐桌 边坐下来,她的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奥娜发生的整个事件,或者他自以为发生 的整个事件。 查尔斯是多么不可思议啊,他在暴风雨中飞行是多么的机智而果断啊,虽然 在风暴中去飞行是一件愚蠢的行为,但是他把他们两个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 他们的父亲如此为他感到骄傲,以至于查尔斯根本不能说些什么。他回到自己的 房间,关上门,躺到床上开始抽噎起来。 过了一会儿,凯西来看他,她敲门敲了很长时间。最后他开门让她进来了, 用一种既苦恼又生气的复杂的表情看着她。 “你想干什么?”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很抱歉,我吓着你了……而且几乎使我们两个人都送了 命。对不起,查尔斯,我不应该那么做。” 她现在可以表现得宽宏大量了,因为尼克答应给她她想要拥有的东西。 “我再也不想和你同乘一架飞机了,”他怒视着她,断然地说,他就像一个 被诡计多端的姐姐利用和出卖的小弟弟。 “你可以这样做。”她平静地说着,在他的床边上坐下来,不理会他惊愕的 目光。 “你能放弃飞行?”这是他不能相信的。 “也许……至少现在……”她耸了耸肩,似乎她并不在乎,但是他太了解她 了。 “我不相信你的话。” “那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抱歉。” “你应该觉得抱歉,”他向着她嚷了起来,然后他坐在她身边,伸出手抓住 她的胳膊,“但是谢谢你……你让我们的屁股还能坐在这儿,我当时真的以为我 们活不成了。” “我也是,”她兴奋地笑起来,“有一阵我真的想到事情也许更坏。”她咯 咯地笑着。 “你这个疯子,”他说,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用充满钦佩的声音说,“你 真的是一个天才飞行员,凯丝,你总有一天会光明正大地驾驶飞机的,而不用像 现在这样背着爸爸偷偷摸摸地飞。他会让你去飞的,你比我所知道的任何飞行员 都要强几十倍,我敢打赌你和爸爸一样优秀。” “我倒有些怀疑。但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是一个正直的飞行员,查尔 斯,努力工作吧。” “是的,谢谢你,”他笑着望着她,不想杀掉她了,“我会提醒你记住今天 所说的话的,如果下一次你还想和我一起去飞行,并想吓死我。” “我不会的,至少有一段时间。”她像天使一样笑着,但是他比别人都更了 解她。 “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凯丝。” “没有,真的没有,我只是想谨慎些……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如此……” “上帝保佑。但是当你什么时候再想发疯时,一定要让我知道,我保证远远 地离开机场,越远越好。也许你应该过一段时间后再去飞行,我打赌那些烟尘已 经使你有些不正常了。” “也许吧,”她做梦一样地说着,但是事实不是这样的,她很清楚。她已经 把那些烟尘融入了她的血液,刻进了她的骨骼,她知道她永远无法逃脱它们的诱 惑。 鲍比。斯庄那天晚饭后准时来了,当他听到她父亲讲的故事后惊恐万状。过 了一会儿,他看到了查尔斯,他对着查尔斯大发雷霆。 “下次你再带着我的女朋友飞行并想要她的命时,你要对我有个交待,”他 说,这大大出乎查尔斯和凯西的意料,“做那样的事是很愚蠢的,你知道。”查 尔斯真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凯西的主意,他想告诉他所有的事情,但是当然他不 会这么做的。 “好的,我保证。”她的小弟弟含糊地咕哝着,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全都 疯了,鲍比、凯丝、他的父亲、尼克,没有一个人知道真相,没有一个人知道到 底是谁应该受到责备、是谁完全无辜。他的父亲认为他是罪魁祸首,凯西将他们 全都蒙骗了。但是实际上,只有凯西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有尼克,现在他已经答 应给她上飞行课了。 那天晚上,鲍比给她上了一晚上的课,他告诉她飞行是多么的危险,多么的 没有意义,多么的愚蠢;他告诉她所有卷进飞行中的男人都是不成熟的,他们只 是像小孩子一样喜欢玩。他希望她将他的话牢记在心上,这样在以后的日子里, 当她徘徊在飞机场时,她就会更有理智些。他对她期望很高,他解释说,如果她 花费她的时间整天和润滑或者是汽油打交道,她能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呢?难道 她愿意用她的生命和她的弟弟一起做这种疯狂的冒险吗?除此之外,要知道她是 一个女孩,这样做是不合适的。 她尽量使自己同意他的观点,因为她知道他完全是一片好意。但是当他离开 以后,她松了一口气。当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潺潺的雨声时,她所能想起来的就 是尼克答应教她飞行的事,他们很快就要一起飞了,她几乎已经等不及了。她睁 着眼睛躺了几个小时,想着这件事;她又想起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当时她驾驶着 詹尼号在云层之下飞翔,寻找着云层的边缘,寻找着机会逃命。她几乎撞到地面 上,可是立刻就飞了起来,机身扫过树梢,最后安然地脱离了险境。这是不同凡 响的一天,她知道无论是谁告诉她飞行有多么危险,她做起来是多么的不合适, 她都不会放弃,无论是谁,她不会被任何人的意见所左右。 -------- 坐拥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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