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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班 詹姆士・克莱尔本著 薛兴国 译 二十一     “中国云”黎明起锚,午后驶入香港西面入口。   史迪克在船上前思后想,很担心高林接任大班之后,会被布洛克吃去。便决定 设一个“财富商行”的舰队大班,他把这项职务委任奥洛船长。   “中国云”停了,史迪克坐上驳船,驶向朗塔夫的旗舰。   “老天,迪克,我们完了。”朗塔夫在史迪克面前挥动一份《东方时报》: “你看了没有?完了,完了。”   史迪克拿起报纸。《外务大臣放弃中国贸易商》醒目的标题赫然入目。   “不会的,朗塔夫。”他说。   “他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笨鸟一个。我们怎么办?”   “让我先看看内容再说吧!”   “杀千刀的高灵顿,放弃我们的条约,我要卷铺盖了!他怎么那么大胆?”   “也许这消息是假的。”   “史基勒发誓说可靠。”   史迪克细看内容。里面除了说高灵顿足迹从来没踏过苏伊士以东,连香港是在 澳门的哪一面都不知道,更无法了解香港在亚洲的地位。其余的都跟高尔斯给他的 信一样。   “我算是完了,迪克,怎么办?”   “你有什么对策没有?”   “没有!”他颓然坐在椅子上。   “你放心,塔夫,回家对你有利。”   “你说什么?”   “你回去,面对面和高灵顿辩论,要是他还在位的话。你在亚洲多年,你比他 了解香港的重要性,对不对?”   “你见过高灵顿吗?没有人能跟那个妖怪辩论的。”   “假如我有朋友能支持你的看法对,他的错呢?”   朗塔夫眼睛发亮。要是史迪克不为这个消息忧心,他干嘛发愁?“你有办法吗?”   “外交是长久的,人却会变。你回去以前,罗比尔会作首相。”   “不可能。”   “可能。比如说你有非常重要的消息带回去,能证明高灵顿是个笨蛋,罗比尔 和保守党会怎样看你?”   “赞成。是什么消息,我亲爱的朋友?”   外面传来一阵骚扰,布洛克冲了进来。史迪克的手按住刀柄。   布洛克脸露悲愤:“他们结婚了?”   “是的。”   “哥夫是被谋杀的?”   “是的。”   “‘白巫’什么时候到?”   “晚上吧。”   “我先跟丽莎谈,再找他们两个家伙。然后,我会来找你。”他暴跳着走了。   “他把我当成什么人啦!” 朗塔夫愤怒地说:“居然连门都不敲。”   史迪克放松心清:“你不用怕高灵顿,朗塔夫,他快完了。”   “罗比尔是怎么回事?你是说保守党会支持他吗?”   “香港对英国很有用处,而你就是香港,朗塔夫。也许这个嘛,” 他挥动他带 来的文件说:“对你很有用。” mpanel(1);   史迪克离去,留下瞪着俄国文件和地图发愣的朗塔夫。   史迪克回到“眼云号”,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一份他早就写好的文件副本。 然后跳上驳船,命手下划向“波士顿公主号”。   贾古柏出来迎他。“晦,大班。”   “古柏。铁曼怎样了?”   “死了。”   “噢,什么时候?”   “二天前。”   “我们到下面再谈吧!”   “好,朗塔夫要卷铺盖和不承认的条约是怎么回事?”   “没有意义,只是一次愚蠢的政治错误。我相信很快会改正过来。”   贾古柏领先走下设备豪华的船舱。他倒了两杯酒,一杯交给史迪克。史迪克取 出密件,递给他说:“有兴趣看看这东西吗?”   贾古柏接过文件来,仔细的看了一遍,脸色显出无限惊奇。良久他才抬起头问: “这文件有多可靠?”   “来源可以说是没有问题。你有何高见?”   “这是不正当的行为,萨杰耶夫很明显就是他们派来的一着棋,来调查英国在 亚洲的影响力,并研究移民阿拉斯加的方法。”贾古柏想想接着说:“依你的推断, 萨杰耶夫大公一定很愿意护送雪娥送铁曼的骨灰回美国,她一直都在对萨杰耶夫摆 姿态。如果她能和他一道赴美,她父亲一定会向萨杰耶夫诉苦,说美国正被俄国弄 得困扰异常,希望俄国人走路。你是这么想的吧?”   “你果然聪明,古柏。”   “这个消息会使高灵顿爵士象个傻瓜,而且使香港显得更加重要。”   “对!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个情报立即并安全地送到参议员手中。只要他得 到这份情报,他在政治圈的势力必会大大地增加,他也会倾全力来运用,我们让雪 娥知道这一切的事,或只是要她传送情报就好了?”   “我不希望她知道文件的内容,毕竟,她是个女人。女人有时候实在难以捉摸。 搞不好,她说不定爱上了萨杰耶夫大公,那咱们就有得瞧了。她不是会放弃财产身 分来保护爱人呢!如果大公晓得我们看过文件,也不是件好事。”   “我会好好考虑这桩事,我也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把如此重要的文件交给我。” 贾古柏道,他收好文件,“请容我夸口,大班,你这样做,我的国家会很感激你。”。 “我不需要感激,古柏。我只希望这样做之后,可以促使参议员联合国会的要员一 齐杯葛高灵顿,而把他逼下台就够了。”   “那是可以预见的。对了,你还欠我二十个金币。”   “怎么?”   “你忘了咱们打赌的事儿啦?昆斯的裸体像?你输啦!”   “噢!那……那是谁?”史迪克恍然大悟。二十个金币买一个女人的荣誉并不 算贵,他想。去他的,我还真希望莫斯画出来呢。   “雪娥!她前天对我说她要昆斯尽快完成。”   “你让她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是该不该。”贾古柏说:“反正她也快回国了,大班,我要衷心 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史迪克回到岸上,走到他临时的办公室。华格斯正在等他。“先报告坏消息, 华格斯?”   “根据最新由加尔各答传来的消息,‘灰巫’超前‘蓝云’三天航程。”   “再来呢?”   “建材价格涨了。”   “继续赶工,明天找一倍的人手来帮忙。”   “是,大班。另外,伦敦的股票市场起伏很大。”   “这是正常的,有什么特别坏的消息吗?”   “没有,大班。只是这儿的抢劫案增加了。自从你离开后,这儿共发生三起海 上抢案,两艘海盗船被扣押,所有的船员都被吊死。每星期总会有个四五十件盗窃、 抢劫、杀人案发生。居民们很少有一晚可以安稳地睡个舒服觉。噢!对了,主要的 街道已经实施宵禁,似乎也只有如此,才是解决之道”   “昆斯的太太呢?”   “还在,她取消了回英国的船期。因为她得到风声,说昆斯还在香港。”   “真的吗?”   “我真不愿意失去我们不朽的昆斯,大班。”   “波罗杰先生怎么了?”   ‘他呀,花钱象倒水,好象在香港挖到了金矿。当然,他不敢花我们的钱。” 华格斯道,尽力不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我认为赛马会并非纯为营利,盈余应该是 转投资于竞赛场地、马匹等等。”他擦了擦手:“我还听说他搞了一场斗鸡,用的 是赛马会的名义。”   “我知道了。很好,还有没有别的事?”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大班。”   “葛烈盛最近在忙些什么?”   “还不是做他的队长。但我风闻他对朗塔夫很不谅解,他不准葛烈盛到澳门看 斗鸡。谣传他不久便会被遣回国。”   “莫斯呢?”   “噢,莫斯牧师呀,他从广东回来了,住在旅馆里。”   “怎么说‘噢’?华格斯?”   “没什么,大班。另一个谣言罢了。”   华格斯自怨自艾,一不小心又失言了:“当然我们天主教徒都反对他,同时对 基督教赎罪的那一套感到悲哀。他收了一个忠实的信徒叫洪秀全的。”   “他和洪门有牵连?”   “噢不,大班,没有这回事。”   “是啦!我记起这个人来了。他是个高个子、相貌特异的人。再说下去。”   “其实也没啥好提的,他刚开始在广东传教。他瞒着莫斯牧师,自称耶稣的弟 兄,每天晚上都在和他的父、他的神,作心灵的交谈。他说他是弥赛亚再世,立誓 消灭崇拜偶像的荒谬思想,又要清除大大小小的寺庙。很明显地,他已经疯了,要 不是他热衷的是牺牲与奉献的圣工,他一定会给人笑死的。”   史迪克很同情莫斯,他又想起莎蕾的话。对,他自言自语道:你是十足利用了 莫斯,然后把传教的权利给他,以为回报。若非有你撑腰,他早不在这世间了。莫 斯有他自己的救世之道,只不过他用的方式怪异罢了。   “天晓得,华格斯,总之,我认为这件事一点儿都不可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么 多事情。”   “我想请两个星期的假,回澳门去看看家人。”   “好,华格斯。葡人社区中有自己的俱乐部是不坏的,我打算成立一个基金会 来推动各种活动。由你暂时担任秘书及财务。这是一千几尼的支票,你拿去兑换吧。”   “谢谢你,大班。”华格斯至为惊讶的说。   “不必客气,没有葡人社区的支持,英国人也无法在澳门立足的。”   “大班,关于社论说,香港完了,女皇已经废止条约,你为何还加倍纠集工人? 并给我一千个金币做什么?”   “只要有一家贸易商在做生意,只要港内有一条船,香港就会继续繁荣下去。 你不必挂心。还有别的事吗?”   “史基勒留下话,若你方便,他想求见,陈哥顿也是。”   “你告诉史基勒先生,我晚上会去报馆。通知哥顿。八点钟我在‘眼云’会他。”   “是,大班。噢!对了,有件事恐怕你不记得了,葛烈盛船上的逃兵蓝塞,他 一直躲在山穴里,依靠着偷渔村的鱼维生。因为他强暴过好几个妇人,而被捉到警 局。昨天判刑,他被判一百皮鞭再加上两年的牢狱及苦役。”   史迪克道:“他应该被吊死,不过他反正也撑不了这两年的煎熬。”他哼了一 声,监狱里的日子是十分残酷的。   “噢,确实如此,我代我们的社区再谢谢你,大班,我们都十分感激你。””   “如果没有事,你可以下去了。”   他刚离去,马上又带另一人进来。“有人求见,大班。他叫方。”   “要他进来。”   史迪克仔细地打量着长满麻子的中国人。三个月来,他确实改变了不少。今天 他穿一身欧洲水手的制服,辫子盘在毛丝织成的帽里。他的英文尚佳,是个温文有 礼、机智而有风度的好水手。   ‘你上岸来干什么?”   “大班,船长允许我上岸的。”   “有什么事吗?”   方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香港仔,老地方,午夜,友伴,钟敲八下, 单独来。”署名是:“伯特和佛烈的爹。”   “你打哪儿弄到的,方?”   “苦力在半路上交给我的。”   “你知道内容吗?”   “是的,我看过了,但不太懂。”   “天气,你懂吗?”   “是,大班。”   “这样的天色是什么征兆?”   “台风。”方答。   “多久会来?”   “不太知道,恐怕得三、四天。台风,没什么。”   太阳已降至海平面下,天色渐暗。码头及各个大厦都亮起灯。   “我认为你的感觉很灵敏,方。”   “谢谢你,大班。”   史迪克拿起那张纸条问:“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不要单独去。”方说。   随着夜色来临的是乌云。一刹那间,天空已浓云密布,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 味道,可是海洋性的气候却不一样。台风要来之前,燥热是先头部队。   “好热呀,大班。”美美在床上摇着扇子。   “我也觉得热。”史迪克道:“你应该待在澳门才对,比较凉爽。”   史迪克拥抱住美美:“要注意身体,美美。”   美美穿着一件蓝色软缎紧身上衣,发丝垂在背上,散发着一阵阵淡雅的芳香。 他轻轻地吻过她,并起身穿好衣服。   林定敲敲门,进来说:“陈先生来了。”   “请他在舱外稍等一会儿。”   “好热呀,大班。”陈哥顿一踏上“眠云”的甲板,便不停的抱怨天气。   “到下面来吧。”史迪克领先下船舱。   陈哥顿穿着一袭蓝色长袍、淡色长裤。“大班,欢迎你回来,很高兴有了金鸡 纳的消息。很抱歉我没给你办成。”   “尽了力就好。”   洪门的广东堂主已经对英国方面传来的消息感到不安。他们已决定全力以赴, 增强洪门的势力。   “这事儿很重要,大班,不然我就不会来香港了。那社论说的是真的吗?如果 真的,我们不全都完了?”   “我听说你是洪门在香港的舵主。”   “什么?”   “洪门香港的舵主。”他把葡萄牙军官的话对陈哥顿说:“很可笑的谣言,是 不是?”   “一点儿也不可笑,大班。很可怕倒是真的,很可怕的谎言。”   “为什么洪门要杀哥夫?”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帮会的事呢?洪门的舵主?我?多卑劣的谣言。”   “你有什么仇人会捏造这种故事吗?”   “很可能,大班,这太可怕了!会不会是……”   “是什么?”   “这个,呢,我是,你是我的父亲。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中伤我,以便陷害你?”   “是有可能的,哥顿。很可能你是洪门的首领。”   “我?洪门最不信任我,倒是可能的。我干嘛加入洪门?我是因为你才发迹的, 我不需要去抢或去偷。”   “你想打倒清廷官吏。”   “噢,大班,我可是英国人,才不管中国人或是清廷人的事儿呢!这事与我毫 不相干。中国人最不可能信任我。这种情势对我来说,是最不利的,你认为呢?”   ‘你说的也有道理。哥顿,我要你成立一个侦察小组,任务是查出洪门分子及 舵主。”   “我马上去办,大班。”   “三个月的时间够了吗?”   “六个月。”陈哥顿说。“我马上便着手调查。”   “快去,无论如何我们得清除掉洪门。”   “‘我尽全力支援。”陈哥顿道:“大班,更要紧的是那篇社论。香港真的是 完了吗?如果传闻属实,那将是很不幸的事。”   “不会,高灵顿爵士大概很快就得挂冠而去。”   “真的吗?”陈哥顿心头巨石落地。只要香港存在,驱逐清廷的工作,便指日 可待,他想。   “我有我的计策,而且事实上已在进行。”   “太棒了,大班。谢谢你把洪门的谣言告诉我,但是你最好不要再回大陆,你 该与香港共生死。我们要下更大的赌注。我们会使香港更壮大更繁荣。你可以信任 我。”   陈哥顿鞠了躬后,转身离去。   史迪克注视着他的背影。是不是他?他心中纳闷,看他那副惊讶的表情,倒不 象做作,他的话也有道理。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如果陈哥顿“是”的话呢?我该怎么办?捉了他,以后呢?   史迪克到达报馆。史基勒迎了上来,把第二天的稿拿给他看。社论全篇充满了 痛骂与讽刺,并号召所有的东方贸易商联合起来攻击议会,杯葛高灵顿。   “我想香港是大有可为了。”   “我真希望如此。”史基勒回答。“听说布洛克的船今天下午到达?”   “没错。”   “我也许该替他准备一篇讣闻。”   “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幽默的。”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班。”   “没关系,”史迪克轻快地说。“谈及讣闻是坏兆头。”   他望着刚印出来的报纸。   “这么一来,我就得替华伦想一想罗!朗塔夫称快活谷那座城市叫‘英皇城’, 如今我们又有了新城,也许让华伦来选择这个名字,他会觉得‘龙心大悦’。”   “你喜欢称新城什么?”   “维多利亚。”   “我喜欢这个名字。不过我看,你只消有意无意提起来就好了,华伦由我来对 付。我要使他不知道这个名字原来不是他想出来的。”   大班也把文件给了他一份。   “当然如果《东方时报》仍是为人喉舌的话,我还是很支持的。我所有的希望 都寄望在这份文件上。”   “你不必担心这个,大班。”史基勒喜形于色。他对未来的一切已成竹在胸。 再过十年,他会熬过来。之后,娶个老婆,在康特街定居下来,并且在伦敦开个报 馆。   “谢谢你,大班。你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对了,有没有兴趣写一篇专题,报道用金鸡纳治疗快活谷热病的事?”   史基勒眼睛睁得比牛铃还圆。   “我的天,大班。这不是专题,这是不朽的事啊!这是全世界最伟大、最动人 的新闻啊!”   “随便怎么说,只要不提起我和我的女人。”   “可是,可是没有实证,谁会相信呢?”   “那让他们死掉算了,不信,病人就没救。”   史迪克再告诉史基勒,他已经和贾古柏说好,成立一家公司来经营金鸡纳的买 卖,六个月内就发行股票。   “这个可以写吧?”   史迪克笑笑说;“如果这是秘密,我就不对你说了。”   史迪克顺着皇后道走,弯进一条破旧的街道。他爬上一小段石阶,进了屋子。   “您好,大班。”“夫人”正在吃晚餐,黑面包、啤酒和鲑鱼干。“小姐们们!” 她叫道,并且拉了一下她皮带上的铃。“大班,没有比在酷热夜晚狂欢作乐一番, 更令人快意的了,是不是?”   四个女孩鱼贯走进来,她们穿着羊毛制的宽松衣服,全身散发着香水和汗水的 气味。这些女孩年龄约莫在二十岁上下,粗俗且面无表情。她们象货品般等待着史 迪克去挑选。   “娜丽不坏哟,大班。”“夫人”说:“骨肉匀称,又充满活力。”   “谢谢你,夫人。”   娜丽鞠了个躬,她是体态丰满的金发女郎,眼睛深邃而冷酷:“你要我吗?大 班?”   史迪克给了她们每人一枚金币,打发她们走。   “昆斯先生人在哪儿?”   “二楼最后进左边蓝色门的那间。”“夫人”盯着他看。“大班,日子可不好 混,昆斯真是个大胃王,食量惊人。他已拖欠食宿费许久了。”   “这些女孩是哪里来的?”   “夫人”冷冷瞧着迪克:“只要有生意,就有女人。她们有的来自英格兰,有 的来自澳洲,货色都有。”   “身价呢?”   “这是秘密交易,大班。”她望着桌子,把话题支开。“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这鲑鱼干是新到的上货。”   “不了,谢谢,我吃过了。”   “昆斯先生的帐谁付呢?”   “多少?”史迪克说:‘算到我这边好了,有没有问题?”   “你的信用没有问题,大班。”   “哥夫的女人死了吗?”大班突然问道。   “谁?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在我这儿可没有什么不法的事。”   史迪克的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刀子,顶着“夫人”的脖子……“她人呢?”   “她不在这儿,已经被带走了,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   “她死了没有?”   “听说她死了,但她的死与我无关!”   “哥夫用了多少钱封你的嘴?”   “两百几尼。”   “她是怎么死的?”   “天晓得,我不知道,放了我吧!事情是这样的,哥夫给了他们一百镍币,他 们……他们便架走她。她不过是个异教徒。”   “你得在法庭上将这些话说一遍。”史迪克将刀子放回原处。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提的,没见到尸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这叫我怎 么说?大班,就是这样。你心里该明白,不不,你放心好了,我会当着布洛克的面, 对着圣经起誓。”   “谢谢!‘夫人’。”   史迪克上楼,找到昆斯的房间,白色的墙上已布满了灰尘。壁上有面大镜子。 画倒不少,有的零散地堆在地上,有的挂在墙上。地上散放着水彩及油墨,房子中 央有个画架,架子四周有许多画笔及罐子。   昆斯正在床上鼾睡着,只见到他的鼻子和帽子。   史迪克抬起一个破水罐向墙上丢去,水罐碎成片片,但昆斯仍然紧拥着棉被大 睡。他只好再摔另一个更大的水罐。   昆斯惊醒,一跳便跳到史迪克面前,抱住他说:“噢,大班。我可敬的守护神, 我崇拜你,你来多久了?”   “去你的!”史迪克道:“今天刚到。”   “听说哥夫死了?”   “是的。”   “谢天谢地!三天前他还到过这儿,警告我如果泄漏任何一字一句有关这女孩 的事,他要宰掉我。”   “他给你多少钱?”   “吝啬鬼,一文也没有。真气死我了。我不过开价一百金币。”   “你最近如何?”   “我的天啊!可悲可叹,我老是感觉到她的幽魂不散,嗅,上帝保佑我,我不 敢出去,只得窝在这儿。”   昆斯跳回床上,抬起一根木棒在地板上敲了三下。   “我要吃早餐了,”他说,“要不要一道吃?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最近的消息。”   “晚上九点钟吃早餐?”   “是的,好家伙。既然你住在青楼,就得象妓女般的过生活。”   他纵声大笑。“大班,我昏昏沉沉地过日子,在你面前的是一个鬼魂,不朽的 昆斯的真实鬼魂。”   史迪克坐在床上说:“‘夫人’提起帐单的事,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不是给过 你一袋金币。”   “帐单?”昆斯在枕头下翻寻。找出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两本书,几只画笔和 几件女人的内衣。他屏住呼吸把一张纸递到史迪克手中。   “看看那个高利贷婆娘如何敲诈你。”   “敲诈?你是说……”史迪克道。“我的妈!总数是四百一十六镑四先令四便 士四华定。食宿每天是七先令六便士,一百零七镑支付画布、画笔、颜料还有杂项, 去他的帐目!”   史迪克走出房间,。对着楼下咆哮:“夫人!”   “你叫我吗,大班?”她愉快地说。   “对,请你来一下好吗?”   “找我有事吗?”   “这是怎么回事?”史迪克气得用指头刺穿了帐单:“杂项!三百二十镑!”   “呀!”她露出狡诈的神色:“买卖呀!大班。”   “嗯?”   “昆斯先生一直是和我在做买卖,那是生意呀。”她轻蔑道;“我们记的帐绝 不会错。’”   “撒谎!”昆斯咆哮道。“她作假帐,大班,简直是勒索!”’   “勒索!”那“夫人”大声尖叫。   “三百多镑?”史迪克问。   “一点都不错。我的会计是全亚洲一等的。”   “不可能。”史迪克坚持。   “大班,我不认这笔帐。”昆斯气急败坏的说:“高利贷!”   “哈,是吗?你给我滚蛋!我今晚就去通知你的女人。小妞们!”   “好了,‘夫人’,你不必动怒。”昆斯软弱下来。   八个女孩子跑进房里。   “把这些东西搬到我房内。”“夫人’命令道,指着书、画、画笔及颜料。离 去时她快快地说:“我再也不愿接受赊贷了,除非将你前帐还清,否则这些东西归 我。”   昆斯向小妞们央求道:‘小姐们,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动!”   “好家伙,””娜丽说:“咱们巴不得夫人这样子赶我们走哩。”’   “噢,对,真是可笑。”另一个说:“娜丽,我说对了,真说对了。”   “等一下,小妞们。”史迪克插嘴道:“昆斯看到帐单,所有的烦恼都来了。 对啦,娜丽小姐,你有没有和他一块儿‘消遣’?’   “大班,你是说‘消磨时间’?”   ‘有呀,大班。”另一个接着说:“有时候他喜欢我们俩一起陪他。”   “老天,不过是画画儿。”昆斯急得快哭出来。   “我们都是朋友嘛!”娜丽说。   “他有时候替我们画画。”另一个愉快地说。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娜丽说。   “鬼话,我的天。”昆斯抗议地说。他瞥见史迪克若有所悟的眼色,又退缩到 床角。   “我们要走了,大班,不必为这种事儿烦心,男人都……都一样的。”   “如果你以为,我会替你付你的‘消费’款,你一定是神智不清了。”   “什么叫‘消费’?”娜丽愤慨地说。“我们都受过良好教育,也不喜欢脏话。”   “我亲爱的娜丽小姐,那个字是拉丁文,指的是‘开销’。”昆斯粗声粗气地 回答。   “噢?”她弯个腰说:“请原谅,大班,”   “不要背弃你的老朋友。”昆斯跪下去说。   “可以,我会解决这一切问题,明白吗?这是最后一个钱了,昆斯,以后我再 不帮你了。”   ‘噢,大班。你真是太好了,我永远都感激你。”   昆斯涨红了脸,不停地打躬作揖。   午夜,一艘快船朝香港另一边海岸驶去。   史迪克站在船头,方在他旁边。史迪克已安排好手下,暗中由陆路前往部置, 向目标区作包围。饶是如此,提着灯笼的方,仍然是一副紧张的神情。   月亮被云层遮盖,只露出一线微弱的银光。除了方手上的灯笼外,大地一片漆 黑。偶尔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大地一片沉寂。   史迪克跳上岸,走入村内。村内的气氛充满了不吉祥的预兆。方把灯笼放在井 口旁边,史迪克按着腰上的手枪柄,锐利的目光造巡着危机四伏的夜。   夜更静更黑。突然,方用僵直而颤抖的手指着路口。不知何时,路中已然放着 一个布袋。史迪克拔出手枪,跟方一起走过去。方弯身割开布袋,发出恐怖的惊呼, 不由得后返几步。   袋中装的不是别的,是斯格。没脚、没手、没眼、没舌的斯格。   “晚安,伙伴!”胡国阴沉的笑声在黑暗中回响。史迪克站直了,判断笑声似 乎从舢舨传来。   “你想怎么样?”史迪克叫道。“我要活捉你?你和你那天打雷劈的舰队!””   人影憧憧,手持着长矛及水下刀由舢舨走向岸上。史迪克等到第一个人影清楚 时,放枪,击倒了一个。一片尖叫,海盗们死命地往前冲,史迪克和方,以及埋伏 的手下一阵射击,又打倒两人。   接着是一片死般的静寂。   “你出来,胡国。”   “我的舰队今后一看到狮龙幡旗,一律格杀!”   “你出来,我们面对面拚一场。”   “等我逮到你,我一个星期割掉你一条肢体,我要看着你慢慢死去。一年内若 是在海上碰不到你,我再找你算这笔帐。”   鬼魅般的笑声又出现了,一刹那间,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史迪克命令方抬起袋子,并且招呼埋伏的手下回到船上。他用链子把袋子绑紧, 再缚一块大石头,丢下海里。他看着袋子逐渐往下沉,内心暗地为斯格的亡魂祈祷。   “太太,”阿姗叫道:“先生的驳船已经驶来了。”   “林定放好洗澡水了吗?”   “放好了,太太,他已经去接先生了。”   “你回房去睡吧,阿娜。”   “要不要我叫醒二太太?”   芸茜正坐在船舱的另一端床上卷着头发。   “不用了,回房去睡。噢,对了,把梳子给我,顺便要林定替先生准备早点。”   美美对镜子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唉!岁月真不饶人。”她顾影自怜道。   “不,一点也不。”芸茜坐在她的床上说:“我来替你梳梳头发。先生回来了 吗?很高兴你这么快就复原了,你的气色很好。”   “谢谢你。”美美让芸茜替她梳头编髦。   她洒了一点香水,舒服地躺在床上。   “你们不睡觉呀?”史迪克悄悄地走进来问。   “非常高兴你平安回来。”   “睡吧!明早我们一道吃早餐。我已经告诉林定,如果没事让我多睡一会儿。”   史迪克吻了美美,然后稍微向全苗点个头便离去。   “喂,亲爱的!“美美说:“洗个香水浴,趁着先生熟睡时去。”   “但是,太太,先生没有要我过去哩。如果他生气赶我走,那,多没面子呢!”   “洋人和我们不同,他们才没有面子问题。照我的话做,再一个小时,他会洗 完澡回房去睡觉。如果他醒过来要你走,你可以告诉他,是太太要我过来的。”接 着又说:“再不行,你就回来找我。”   看她仍在迟疑,美美一再催促她:“不要怕,没什么丢脸的。我担保。我们绝 不能让他去妓院,真可恶,昨儿个晚上,他居然去泡妓院。你只要睡在他床上便是 了。”   “他会知道我已经不是处女了吗?”芸茜担心地问。她抚着美美的头。   “就他的年纪来说,他年轻得不知道处女是什么滋味,却又年老得无法再教一 个处女如何做爱了。不要多虑了。记住他是个洋人,如果不行,只要用英文说: ‘太太要我来的’就行。”   美美又一次用英文将那句话说了一遍。   芸茜口中再念一次美美教她的英文:“太太要我来的。”然后才下定决心,走 进了史迪克的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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