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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班 詹姆士・克莱尔本著 薛兴国 译 十四   “爹,刚刚有消息传来,我们的船在马尼拉落后迪克他们一小时。”哥夫走近 布洛克身边。   “什么?怎么会呢?怎么会?”布洛克咀咒着,他只知道自己有艘船航自马尼 拉,却不知道史迪克的船早他一小时。“舞会还不错吧?”   “高林对蒂丝蛮有意思的。”   “我看到了,她该回去了。”   “应该等评判宣布之后才让她走,你觉得他俩的搭配是不是对我们有好处?” 哥夫问。   “我不容许这事发生。”   “可我要促成这桩事。我听到一个谣言,那是我们的葡萄牙会计从迪克那儿听 来的。他说大班半年后就要回国。”   “什么?”   “回国。”   “我不信。”   “这个魔鬼走了,谁会是大班?罗伯。”哥夫吐口痰:“我们可以吃掉罗伯。 在卖地以前,我说过可以象吃猪排那样吃掉高林,现在我更肯定我的看法。不过, 要是蒂丝嫁给他,那就变成布洛克--史氏公司了。罗伯以后的人选是高林。”   “迪克不会走的,永远不会。你脑袋大概坏了。高林和蒂丝只不过跳跳舞……”   “你用心想一想,爹!”哥夫插嘴说:“有一天迪克会离开的,很明显他是想 打进国会。就象你,你还不是会退休?总有一天你会。”   “还早得很,老天。”   “不错。可是总有这么一天,是不是?”哥夫的声调并不严厉,而是平静且充 满决心。“我要当‘财富商行’的大班,不要做老二。高林和蒂丝会听我的。”   “迪克不会走的。”布洛克不喜欢哥夫说话的语气,好象只有他能做到。   “我是替我们设想,还有我们的商行。我们不是日以继夜挖空心思要打倒他吗? 蒂丝了好帮得上忙。”   ‘你凭什么认定是布洛克--史氏?为什么不是史氏--布洛克?他为什么不 能做大班?”   “这你用不着担心,爹。你知道迪克就象今天的拳赛一样,势均力敌。可是我 跟高林呢?那就不一样了。”   “我考虑考虑你的想法,再做决定。”   “当然啦!爹,你是大班。要是老天保佑,你会在我之前当上‘财富商行’的 大班的。”哥夫微笑着走到辛克雷和高林身边。   布洛克看着他的儿子的背影:高大、强壮、年轻而充满活力。他看看高林,再 看看史迪克。他看到大班一个人站在岸边,注视着港口。哥夫会吃掉高林的,这一 点庸无置疑,可是他爱蒂丝,难道他可以眼睁睁地看哥夫吃掉高林,吃掉蒂丝深爱 的丈夫吗?他知道史迪克不可能离开中国,他也一样。他俩之间,还会有一番龙争 虎斗。   女士回到舞场,音乐又开始了。史迪克请玛丽跳第一支舞。玛丽很兴奋,在史 迪克的臂弯内,她又平静下来。而且感到自己还是纯洁的。   第二支舞他请雪娥,她适可而止地紧靠着他,身上的香气环绕着他。他听到船 上传来钟声,十一点半,该去看美美了。   舞跳完后,他把雪娥带回桌上说:“我失陪一下好吗?雪娥。”   “当然可以啦,迪克,快点回来啊。” mpanel(1);   “我会的。”   “夜色很美。”玛丽站在岸边看着港口说。   “是的、”她哥哥辛克雷轻轻说:“我有事要告诉你,这就是我在舞会中把你 拉出来的原因。葛烈盛刚刚私下告诉我,要我把你嫁给他。”   ‘有人要娶我,你就觉得很惊奇是吗?”她冷冷地问。   “那可不会,玛丽。我是说他很荒谬,因为你一直认为他太自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克雷。你一定说我现在出嫁还早,而且又只有我一个妹妹, 一定要肯定她幸福才肯,是不是?可是我告诉你,我准备嫁给他。”   “什么?你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决定?”   “我准备嫁给葛烈盛,在圣诞节的时候。要是还有圣诞节的话。”   “你说什么?要是还有圣诞节?”   “我什么也没说,辛克雷。我很喜欢他,所以我可以嫁给他。我……我认为我 应该离开亚洲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也不敢相信我自己。”她的声音发抖。“不过要是葛烈盛想娶我,我认为 他是个好人选。”   “可是,玛丽,我需要你在我身边。我爱你而你也知道……”她的脸突然红起 来。多年来一直抑制住的苦涩和疼痛涌上她心头:“别再提你爱我?”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我请求上苍原谅我已经不下千万次了。”   “你不觉得那已经是为时已晚吗?”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很年轻,她更是少不经事。他们一起爬上床,互相 拥抱以消除夜的恐惧和痛苦……她太年轻了,什么也不懂,可是辛克雷懂。然后他 到英国去求学,等他回家后,他们两人都不再提那件事。因为那时他们俩人都明白 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一直祈求上帝饶恕我们。”   “我很高兴,可惜世间并没有上帝。”她以平淡而残酷的声调说:“我宽恕你, 但那又不能使我变回处女。”   “玛丽,求求你,求求你……”   “我什么都原谅你了,亲爱的哥哥。除了你那腐臭的伪善。我并没有罪,你才 有罪。你祈求你自己的灵魂吧,不要替我祈祷。今年我会嫁给葛烈盛,就会把你及 亚洲全都忘掉。”   “你不能走,那个混蛋小子配不上你!”   她不发一言地走开。他注视她的背影,然后盲目地走入夜色中。   林定打开门,史迪克走进客厅,在进睡房门前,他拦住说:“太太请你在客厅 等,可以吗?”   “可以。”他嘀咕着说。   林定把早已倒好的白兰地递给他,招呼他坐在扶手椅上,便急急离开。   壁上的钟指出十一时四十分。   史迪克坐在椅子上很客观地回想着舞会中的女子。雪娥充满了魁力,是一个他 愿意去驯服的女人。要是娶了她,将会是很棒的女主人。娶美美则必需有面对英国 社会排斥的心理打算,要她当个情妇又不成。我不在乎,他想,以“财富商行”的 力量,以及俄国专卖执照,我可以冒这个险娶她。美美使得东方的社会更有价值、 更值得留恋。美美是一个很美妙的赌注,胜了,整个伦敦都在她的脚下。他愈想愈 高兴。   突然他的欢乐消失了。   美美站在门口,脸上露出热切的笑容。她的欧洲式服装色彩灿烂而令人目眩神 迷,头发卷曲在赤裸的肩上。头上戴一项羽毛帽子。她看来很可怕,象一场恶梦。   “老天爷!”   他们互相打量,流露出尴尬的沉默。   “这,这个,非常……好。”他言不由衷地说。美美的眼中露出痛苦。她脸色 苍白。她知道她在史迪克面前丢了脸。她立不稳,几乎晕倒。呜咽着转身就跑。   史迪克跳起身追过去,到了睡房前,门已上锁。   “美美,开门!”   没有回音。林定和阿珊走到他身后。   “美美,开门啊!”   仍然没有回音。他很后悔为什么不装上假面具,为什么那么笨,没有想到美美 的心意。她当然想去参加舞会,她说的问题都围绕着舞会上。她当然会去做一套舞 会的服装。主耶稣基督!   “开门呀?”   还是没有回音。他猛力用脚踏门,门被踢开。   美美站在床前,两眼瞪着天花板。   “你不应该锁上门的。你,这个!你的衣服真是美极了,刚才令我吃了一惊。” 他知道一定得给她面子,不然她会去死,痛苦而死,或是用自己的手结束自己的生 命。“来吧!我们到舞会去。”   她跪下来向他磕头,嘴巴张开,但说不出话来。帽子滑了下去。   史迪克走向前,想扶起她。“美美,不要这个样子。”她没有站起来,她的脸 深深地埋在地毯上,指甲深深地陷入地毯里。   他扶起她,她没有看他,史迪克只好用力扳开她的手。“走吧。”   “什么?”她木然地说。   “我们参加舞会去吧。”他明白带她去的后果,那将是一场大灾难,会毁了他 的社会地位,她也会被投以歧视的眼光。不带呢,她又会寻死。“走吧!”他重复 地说,但她只是瞪着天花板,一直发抖。   他推推她,用两只手抱她起来。她的身体僵得象死人一样。他抱着她走:“我 们去吧。”   “等等,”她声调凄惨。“我,我,那顶帽子。”   他放她下来,看着她走回睡房。他俩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样子了!她犯了很可怕 的错误。他看到美美拿起刺绣用的锥子,他冲上前,在她没来及插入自己的身体前 抓住锥柄,他把锥子拿开。美美用手抓破自己的衣服,把外袍、内衣、灯笼裤通通 撕掉,并且歇斯底里的尖叫。   “别这样。”他大吼,捉住她。但她发狂似的推开他,力量奇大。“别这样了!” 他一个耳光打过去,她醉酒般地倒在床上,晕过去了。   他清醒过来,用床单盖住美美裸露的身体。   “阿姗!林定!”   两个人走到破门前。   “茶,快快,不,白兰地。”   林定拿着酒回来,史迪克轻轻扶起她的头,灌了一点白兰地。她呛了一下,眼 睛眨动,张开,象不认识人般地注视着史迪克。   “你没事吧?美美?你没事吧?美美?”   她什么也没表示,好象听不到他说话。喉头发出几声呻吟,喃喃地说了几句, 是广东话,阿栅惊惧地跪在床前倾听。   “她说什么?太太说了什么?”史迪克的眼睛一直盯着美美。   “烧掉鬼衣服,主人。”   “不要烧,阿栅,拿到我房里藏起来,知道吗?”   “知道,主人。”   “然后马上回来。”   “知道,主人。”   史迪克支开林定。   “来,甜心,穿上你平常的衣服,我们到舞会去。我要你认识我的朋友。”’ 他走近一步,她象看到蛇蝎似的往后退,嘴角流出涎液,眼睛露出恐惧的光。   “我爱你,美美。”他温柔地、一遍一遍地说。他慢慢走近她,伸出手捧住她 的脸蛋。“我爱你。”他用最轻柔的声音说:“我要你,美美,我要你。”   她眼中的狂野变成了痛苦,倒在他手臂上哭泣。他拥着她,心中感谢上苍。   “我,我很抱歉。”她呜咽着说。   “不要这么说,爱人。”   “你走吧,我,我现在好了。”   “我不走,等你恢复平静之后,我们一起参加舞会。”   她流着泪摇摇头。“不,我,我不能去。求求你。”   她止住泪,从他臂上抬起头,站了起来,摇晃着。史迪克连忙扶住她,把她放 回床上。她闭起眼睛。   “求你,我现在好了。我要……休息,你走吧。”   史迪克看到阿搬回来了,便招手要她进来。   “你去吧,主人。阿姗来照顾,她没事的。”   史迪克看看美美,她已闭上眼睛了。他踮起脚走出去。   高林是他回到舞会第一个出来迎接的人。“我们可以开始了吗?”他问。他有 了新找到的爱人,以及她哥哥的友情,心中十分高兴,但是他没有忘记在表面上装 作不在乎的样子。   “你不该等我的。”他用粗嘎的声音说:“罗伯呢?我的老天,难道什么事都 要我来吗?”   “他走了,有人传话说莎蕾婶婶的阵痛开始了。看来有点麻烦。”   “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布洛克太太跟他去了。”   布洛克太太很有经验,他放心了。   高林走开,雪娥便来了。她拿了杯白兰地给他,一言不发地挽着他的手臂。她 知道即使是最强壮的男人,有时也需要沉默、了解和耐心。所以她表现了她的教养。   史迪克喝完酒,说:“谢谢你.你很美,也很懂事。“’   他的声音不太自然 她知道一定是情妇那边闹了什么别扭。不要紧,她更热情地 挽住他。   “昆斯先生到了,”她温柔地说:“该是评审的时间了。”   “你很聪明,雪娥,这使你倍加美丽。”   雪娥想谢谢他的恭维,但激动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酒加沉默加谅解比任 何药方都能融化铁石心肠。   “啊!大班。”昆斯神采飞扬:“开始评审了吧!”   “很好,昆斯。”   “那你宣布吧!”   “昆斯!”旱天雷一样的霹雳声。   人人都转过身,惊奇地寻找那发话的人。昆斯象泄气的皮球般,叹了一口气。   那是他的太太,象一座山似地屹立在那儿。她走向昆斯说:“我找你找得好苦 哦,我的好孩子。”’   “啊!”他的声音发抖。   “是真的。”她回过头。“史迪克先生,谢谢你的款待。”   “你气色很好,昆斯太太。”   “我知道,因为我找到了昆斯。”   “不过,昆斯太太,昆斯先生还有事情要……”   “我们正要和大家道晚安呢。”她语气十足声音震撼人的耳膜:“说晚安啊! 我的孩子。”   “晚安!大班。”昆斯失声地说。他象只小绵羊似地,驯服地跟着女人走了。   他们出去之后,全场爆出了一阵狂笑。   “我的老天,”史迪克说:“可怜的昆斯。”   “昆斯先生是怎么一回事啊?”大公问。   史迪克把当年昆斯“逃家”的故事说了一遍。   “也许我们能拯救他。”大公说:“我十分喜欢他。”   “唉!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我可不这么想。不过,谁来做评审?”   大公的眼睛发出一阵光亮。“我可以毛遂自荐吗?以朋友的身分?”   史迪克看了他一会,走向舞池中央。乐队奏出热闹的乐声。史迪克向大家宣布 了此一决定,人们报以掌声。   大公提着装有一千金币的袋子,说:“我该选谁呢?大班?你认为雪娥小姐应 该当选,我觉得曼娜小姐受之无愧,事实上玛丽小姐是最吸引人的。你说该谁胜?”   “是你选,我的朋友。”史迪克笑了笑离开他。   大公等了一下,让宾客情绪高涨起来。他知道他必须选一位大班心目中的人选。 心里下了决定,便走过舞池,鞠躬,把袋子放在她脚下。“我相信这是属于你的, 蒂丝小姐。”   蒂丝有点茫不知头绪,大家开始赞美时,她却羞红了脸。   雪娥跟着大家鼓掌。她并无不满,她知道这是高明的选择。“最高明的政治手 腕,大班。”她细语:“你很聪明。”   “这是大公的选择,不是我。”   “还有一点我很喜欢你的,大班,你是个大赌徒。可是你的守护神却又神通广 大。”   “而你却是女中豪杰。”   “是的。”她并不谦让:“我懂政治。我父亲,或者我的兄弟们,总有一天会 当美国总统。”   “你应该到欧洲去。”他说:“你在这里是一种浪费。”   “是吗?”她用眼神向他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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