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五十九   在佩尼斯顿・罗亚尔那座住宅的豪华客厅里,埃玛坐在写字台前,反复审阅摊 在面前的法律文件。最后,她满意地点点头,把文件收集起来装进提包,紧靠写字 台放在地上,然后向酒柜走去,倒了一杯雪利酒,手执酒杯,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 才有的微笑来到壁炉前,象往常一样,想暖和一下冰冷的骨骼。   埃玛・哈特・劳瑟・安斯利已经78岁了,再过一个月,也就是4月底,她就要庆 祝79岁寿辰了。她老年人的丰采,也和她年轻时的美貌一样,令人赞叹不绝。多年 来,她不再染发了,满头银丝更加突出了她面部柔和而刚毅的线条。她的那双曾令 人消魂的碧眼,现在国上眼皮松弛沉重而显得小多了,但目光却变得更深邃,椭圆 形的脸蛋上虽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仍然光洁而生动。加上乎时节制饮食,体型也 仍很丰盈。看上去,也就象60多岁的人而已。   今天晚上,她身着一件肥袖东方式黑色雪纺绸套袋,脖子、耳朵和手腕上闪烁 着著名的绿宝石,左手无名指上麦吉尔赠给她的戒指比其它绿宝石都要大。最近10 年,在那场合她总是这种装束。这给她以一种庄重、威严的美,一种有巨大权力的 女人的美,一个真正的女人的美。她是母系至尊典型代表,她既有慈祥和亲切的一 面,也有严厉和权威的一面。既不失宽容,也不乏威严。连她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 她是一个十分难得而与众不同的女人。仿佛世界上人世间的一切没有她不知道,没 有她来品尝过的。她是一部活生生的传奇史。   埃玛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雪利酒,然后把林子放在壁炉台子上,两眼盯着火苗, 心里还在思谋着即将来临的晚上将怎么度过。她的儿女、孙子。孙女、外孙、外孙 女都已经相继到齐了。托辞是要召开大型家庭会议以庆祝她大病痊愈,实际上是为 了实现他几个星期以前巳经安排好的清算方案。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女,确切说是先 生的四个孩子:埃德温娜、基特、罗宾和伊丽莎白,埃玛脸色变了,眼里的光芒暗 淡下来。四个阴谋家罪证确凿,即将受到惩罚,一可他们还未觉察到阴谋早已败露。   1月份,当秘书揭发出几个儿女的阴谋时,埃玛曾心烦意乱,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并立即进行了周密的安排以防不测,她将把对手置于无力招架的地步。   埃玛心里感到一阵伤感。她颓然地摇摇头。几年来,因为年龄大了,她已马放 南山,刀枪入库,不愿再与人争强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恰恰是自己的亲生儿女 主动逼迫,使她重新披挂出阵,横刀立马地捍卫她60年的心血开创的事业。晚上的 场面将不会是令人赏心悦月的。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经济王国不落恶人之手,一 场绝情的拼杀避免不了。   门开了。苞拉打断了她沉重的思索。”唉呀,姥姥,今晚您可真精神哪!”姑 娘欢快地叫了一声。   看到最钟爱的外孙女,埃玛的脸色变得慈祥起来。并回报以赞美的目光。苞拉 穿着一件紫罗兰色的绸子衣裙,把她眼睛的颜色和肤色衬托得更加娇艳。满头长发 披在肩上,给人以轻松、娇美的印象。“你也很漂亮,苞拉,象一片初春的蓝天披 在你身上。”   “谢谢姥姥。”苞拉过去为自已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您等着看艾米莉吧,她 穿着您的红绸礼服,戴着您的钻石耳坠,象个天仙似的。”   “我想,可能大伙都到齐了,就等我了o”埃玛打断了外孙女,脸上突然露出一 丝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来者之中,被好奇心驱使的不乏其人。有些人以为快80的 人,得了肺炎,恐怕难逃厄运。但我却活过来了。不管什么天灾人祸,想把我打倒 在地不那么容易!”   “布莱基叔叔把大家都召集到书房去了。”苞拉说,“简直不可思议,是吗? 今年他都82了,可身体壮得象棵橡树,简直是奇迹一般,您说呢?”   “你说的对,孩子。”想起自己的朋友,埃玛心里顿感欣慰,他们相识64年来, 每当她需要时,他总是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他是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埃玛自 言自语道。又问:“吉姆来了吗?”   “来了,姥姥,“好象几个舅舅、姨妈见家来了个费尔利家族的人参加咱家的 家庭会议,感到既惊讶又困惑,特别是罗宾舅舅。” mpanel(1);   “这并不奇怪。自从你舅舅罗宾当了议员,就以为天下报纸都该是他的社会党 思想的喉舌。我不赞成他的观点。现在,我仍无意改变我的观点。”她仰起头,笑 了,“不谈他了。吉姆跟你父亲说了吗?”   “此刻我把他俩安排在藏书室说话。吉姆一来就表示要和我父亲在晚饭前单独 谈一谈。我这样做对吗,姥姥?”   “当然对,亲爱的,过一会可以让吉姆到我这儿来一下。不过我想见见你的姨 妈埃德温娜,跟她只有几句话要说。现在你坐我旁边来,宝贝儿。我们有的是时间, 不必急于下去。”说着狡黠地向外孙女挤挤眼。让他们等着吧:   苞拉喜笑颜开地坐在老人旁边。“哦,姥姥,我真幸福!您改变了我的生活, 送给了我日思夜想的东西。”   “我也幸福,非常幸福,宝贝儿。”埃玛哺哺地说,“对我来说,你的幸福比 世上任何东西都重要。事实上,我给予你的,和你对我来说所代表的一切相比是微 不足道的。我跟你说了,如果让一个老太婆的任性和专横毁了你的终身幸福,这不 仅是可笑的,而且也太狠毒了。”她盯着外孙女的眼睛,“费尔利家族,从我14岁 开始,就是我痛苦和不幸的源泉。今天,费尔利家族唯一的后裔,也许将成为我欢 乐和幸福的源泉。”   “但你让他到报馆工作,这我可不懂,姥姥。”   “埃玛笑了两声。提啊。当他申请那个工作时,我有些举棋不定。但好奇心占 了上风。我想把他放在那个岗位上,亲自审查一下这个费尔利是什么样的人。面试 那天,他那真诚坦率的性格和聪明机敏的才于打消了我的历史偏见。我当时就明白 了,这是竞争那个位子的最合适的人选。无故排斥他,那我就太不明智了。”埃玛 嘴角露出微笑,“让个费尔利在我手下为我服务,会带来一种满足感。现在,”她 向外孙女弯着身说:“告诉我,你是在哪儿,怎么和他认识的?我一直不明白你们 是怎么相识的。”   “我不是在利兹认识他的,姥姥。我尊您之命去巴黎视察时装销售情况,在从 巴黎回来的飞机上遇到他。”苞拉笑了笑,“我们偶然地聊起来。当他第一次告诉 我他的姓名时,我差点晕过去。您仇恨费尔利并不是什么机密。我想,要跟他出去, 您是不会同意的。”   姥姥用锐利的目光看了外孙女一眼。“可是你还是和他出去了。”说完又深情 地笑了,“只是后来才象我那样固执,决定一刀两断。。”   苞拉平静地看着姥姥的眼睛。“我的性格还不也是您培养的,她想。“仔细想 起来,我见他第二次时就爱上他了。他请我出去吃晚饭,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 同意了,明明知道自己在自找麻烦。从那以后,我总想他。可是吉姆并不知道我是 谁,有一天,我们在米拉贝莱餐厅吃饭,被您的佣人卢斯认出来了。我有些紧张, 他很自然地告诉我,说您对我们的事并不反对,吉姆听了很好奇,非要打听我的姥 姥是谁。”   “你告诉他了?”埃玛眼中闪着亮光问道。   “事实上,我故意气他,跟他说:我姥姥就是约克郡报业联台公司董事长,也 是你的雇主。他听了,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真的。吉姆张着嘴巴盯着我,把我从 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您年轻时可能长得跟我差不多。”   “可能。后来哪,吃完晚饭以后?”   “我们又会面几次。当我觉察到感情无法自拔,又担心最终无法结合时,才横 下一条心,一决定一刀两断。剩下的情况你都知道。”   埃玛若有所思地端详e己的两只手。“这么说,你俩相识纯属偶然。即使吉姆不 来报馆为我工作,你们也会相识。也许这就是天意,说不定在哪儿写着。既是天意, 我自然就无法控制了。”   “我也这样想,姥姥,这是命中注定的。是命运。”   埃玛惊奇的看了外孙女-眼。“真奇怪,你也这么说,和50年前你姥爷跟我说 的话一模一样。   这时,有人敲门,苞拉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埃德温娜四平八稳地站在门口, 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你想见见我,妈妈?”她平淡地问了一句。   “是的,埃德温娜。既然你手里已经有喝的,请你坐下。苞拉,让我们单独在 一起呆会儿。告诉吉姆,让他过几分钟到我这儿来。”   “好的,姥姥。”姑娘应了一声,轻多退出。   埃德温娜,这个邓维尔伯爵夫人,迈着庄重的步伐,来到母亲对面坐下,冰冷 的脸上流露着无法掩饰的仇视。   埃玛仔细地看了看女儿。如果阿黛尔・费尔利活到这个年纪,应该就是这个样 子。埃德温娜已经62岁了,但她不象妈妈那样显得年轻。她那金发女郎的美貌很快 消褪了,虽然头发还是淡黄色,显然那是染的,而且已失去昔日的光泽;虽然眼睛 仍是银灰色,但目光巳经有些浑浊;虽然浓妆艳抹也无法掩盖越来越多的皱纹。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埃德温娜,这次你怎么接受了我的邀请,终于回家来了?”   “邀请!”女人轻蔑地娅了一下鼻子,眼里仍是仇视的目光。   “这是什么邀请,而是命令。你历来如此,我们之中,谁敢违抗你的命令?说 实话,我并不想买账,来不来犹豫不决。可你说还想见见我儿子安东尼,是他说服 我来的。”说到这,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凶,“我儿子崇拜你。不管是我这个做 母亲的愿望,还是他的几匹爱马,都无法阻拦他前来参加这个微不足道的家庭聚会。 他甚至很为你的健康担优。既然我爱自已的儿子,也就没有理由不陪他前来。”   “埃玛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你。我要 跟你谈谈你父亲。”   埃德温娜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关于他,实在难以想象你能告诉我什么。”她 火气上攻,脸都红了,“他就在楼下,正在人模狗样地召集开会。坦率说,你考虑 得太不周到了,居然在我和我儿子出席的情况下让他参与这个家庭会议。也许你忘 了,我儿子是英国贵族院议员。这个人,我看见他就讨厌。然而,有什么办法。你 历来会戏弄我们的感情。我说的不对吗,妈妈?操纵和驾驭别人,这是你最喜欢的 娱乐。”   “你太不了解我了,埃德温娜,”埃玛低声说,“布莱基・奥尼尔并不是你的 生身之父。所以,你没有任何理由讨厌他。”   埃德温娜惊讶得把嘴张得老大。好几秒钟之后,她才沮丧地叫道。“我的出生 证上可是有他的名字!”   “这是事实。但写上他的姓名的理由,和你想的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我16岁逃 到利兹时,我孤单一人,举目无亲,布莱基是我唯一的朋友。当他得知我巳经怀孕 时,他主动要娶我。我想这纯属急人之难的怜悯和友谊。我拒绝了。可他一再坚持 在你的出生证上写上他的姓名,因这总比让你背一辈子‘父名不详’的包袱要强得 多。他还认为这样对维护我们母女俩的负誉地位有好处。事实上确实如此。”埃玛 一口气说完了。   “那么,究竟谁是我的生父?”   “你的生父是埃德温・费尔利。”   埃德温娜不敢相信,向妈妈这边靠一靠。“就是去年去世的那个著名律师、皇 家法律顾问埃德温・费尔利?费尔利家族的一员?”   “正是他。”埃玛毫无表情地说。把埋在心底的隐私终于在女儿面前袒露,她 从内心里产生一种解脱感。   “我的上帝啊I”埃德温娜有些瞠目结舌了。停了一会儿才问;“我把自己搞到 的出生证拿给你看那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那天任性撒泼,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你跑到弗雷达姨妈家去了,连我张嘴 说话的时间你都不给。再说,是否告诉你生父是谁,我当时也拿不定主意。”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为什么又要执意向我吐露实情?为什么说了一辈子谎话, 今天诚实起来了?”   “因为今晚我将宣布苞拉和吉姆・费尔利的结合,也就是你父亲的孙子,这样, 他将成为我们家的成员,而你是唯一和他有血缘的活人。他的父母已在1948年一次 飞机失事时双双死去。既然你是他的姑妈,当然应当让你知道。我想把过去的一切 一笔勾销。”埃玛脸上露出一种若有所思的神情。“所以,我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 诉你。”   “你要早些年讲就好了,妈妈。”埃德温挪说着站起来,“也许你我之间的事 情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表示怀疑,埃玛心里说。“是呀,也许。”   埃德温娜没说别的,向门口走去,脸上挂着满意的表情。多么可笑的虚荣啊! 埃玛想。当获悉生身父亲也是贵族时,连自己是不是私生子一事也无关紧要了。 “请把吉姆给我叫来。”当她出门时,埃玛补了一旬。   几分钟之后,吉姆・费尔利走了进来,埃玛热情微笑,以示欢迎。他,30岁, 身高一米八,肩宽,腰细,腿长,生动的脸蛋上,一双又深又蓝的眼睛更为明显。 棕色的头发比流行发式稍长一些。从头到脚,一副典型的英国绅士派头。   当他迈着弹性的步伐走上前来的时候,埃玛想:这小伙子,好象从另一个世纪 一步跨入当今时代似的。忽然,埃玛觉得,好象自己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到几十 年前,带到了远在1904年奥丽维娅・温赖特在费尔利大楼举办的大型的豪华宴会上。 当小伙子坐在埃玛面前时,她再次仔细端详着他。我历来以为他一定很象埃德温娜, 可现在眼前的完全是亚当。费尔利有血有肉的再现,这个费尔利王朝的最后一员长 得和他曾祖父一模一样。   埃玛在瞬间感到心里一阵不自在,但很快便恰如其分地把握自己的情绪,热情 地说:“晚上好,吉姆。欢迎你到我家作客。更欢迎你进入我的家族。”   吉姆也笑了。他对向他伸出欢迎之手的这个女人非常尊敬,甚至崇拜。“晚上 好,哈特太太,谢谢您。能到您家作客,并成为您的家族成员。感到十分荣幸。” 他握着老人的手。正视她的眼睛说。“我全心全意地爱苞拉,我一定当个好丈夫。”   “好的,这我相信,吉姆。”埃玛抽回手,“苞拉跟我说了,你想找我谈谈。”   “是的,哈特太太。但是,首先有件东西交给您。”他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 小盒子递给她。   埃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请打开,”年轻人说。   盒子里有一块发黄的绸子手帕,叠得很仔细,而且故意把两个大写英文字母E. A露在显眼的地方。埃玛只把手帕撩起一点,两只手便开始发起抖来。她屏住呼吸看 着手帕底下是那块她和埃德温当年在“世界屋脊”的岩洞里找到的石板,其上画的 女人头像依然清晰可见,石板保存得完好无损,和半个世纪前毫无差异。埃玛小心 翼翼地把石板拿在手中,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我爷爷临死那天给我的。”吉姆说,“他叮嘱我把它转交给您。他希望 您把它妥为收藏。。   “为什么?”埃玛问道,声音小得很。这么说,埃德温・费尔利并没有忘掉我、 踏上黄泉路之前还是想着我的。   “我马上告诉您,哈特大太。但是首先我想说明一点,即:我爷爷知道我和苞 拉之间的关系。当我们俩经常见面,关系基本确定之后,我曾把她带到家里,以便 让爷爷认识认识。那时,我真不明白,他见到苞拉时怎么那表情,简直象看见鬼魂 似的。可是,当我越来越爱苞拉时,他也随之越来越高兴,为我们的结合感到十分 满意。似乎,我们的爱情为他灌注了新的生命。他最强烈的愿望是亲眼看到我们正 式结婚。”吉姆稍停一下,点着一支烟,继续说:“可是,苞拉跟我吹了,说您无 论如何不会把一个费尔利家族的人接纳到自己家族中来,并说您对费尔利有一种我 们这一代难以理解的仇恨。苞拉还说,您一生含辛茹苦不能再给您增加痛苦。我争 辩,我哭喊,我请她重新考虑,求她让我亲自和您谈谈。可是,苞拉断然拒绝了。 我只好抱着一线希望耐心等待她改变主意。当然,这毫无用处,苞拉的性格您是知 道的。”   埃玛点点头。“你把这些都讲给你爷爷啦?”   “讲了。我多次请求他告诉我仇恨的缘由,都被他断然拒绝了。当苞拉真的把 我见了以后,我爷爷身体状况便每况愈下。我是他抚养大的,我爱我的爷爷。可我 拼命照顾他,服侍他,都无济于事。他越来越虚弱,越来越不行了。有一天,也许 他觉得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于是,把我叫到床前……”   “让您把这个石板交给我,”埃玛插话道。“他把事情原委都给你讲了,是吗? 他讲了我们当孩子时做的事了吗?”埃玛声音小得快听不见了。   “讲了,他什么都讲了。他说,希望您改变主意。他让我拿着这块石板来见您, 并且无论如何要告诉您,石板上的肖像,并不象在岩洞找到它那天所猜测的是奥丽 维娅・温赖特,那是您的母亲的肖像。”吉姆犹豫了一下,抬眼想在老人家捉摸不 透的表情里找到一点惊讶或激动。   其实,埃玛对此丝毫不觉得意外。“我一直怀疑这是我母亲的肖像。”她呐呐 地自语着,“是亚当・费尔利画的,是吗?’   “是,奥丽维娅去世之后,我爷爷把这石板交给他父亲,以为这样会使他高兴。 过去,他曾给过一次,可我曾祖父没接受。这次,曾祖父便解开了这块石板的谜。 他说,石板上画的就是您的母亲--伊丽莎白,他俩之间曾有过真挚的爱情。”   埃玛一下子在沙发上挺直身子,把手中的石板握得更紧了。   “他说得肯定吗,吉姆?”   “当然肯定!似乎,当时亚当疯狂地爱上了伊丽莎自,您的母亲也深深地爱着 他。后来,她怀孕了,逃出了村子。亚当急得四处奔走,终于几周之后在里彭把她 找到了。他决定抗拒父亲的震怒,抛弃军队里的官衔。和您的母亲移民到美洲去谋 生。可是,己经晚了。伊丽莎白已经打胎。亚当永远也没弄清楚是人工打胎还是自 然流产。只知道伊丽莎白重病卧床,几乎都要不行了。她拒绝和亚当私奔美洲的要 求,慢慢地,她恢复了健康,回到村里,没过多久就嫁给了杰克・哈特。从此,再 也没和亚当・费尔利说过一句话。”   埃玛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这一切她全知道。就因为这个,她才刻骨仇 恨亚当・费尔利。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也许小时候听到了她不该听的谈话?父 母之间的争吵?他父亲的抱怨?村里的流言蜚语?埃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她到底 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吉姆这时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这些都是过去的烦恼,您别太难过,哈特太 太。我认为我爷爷临终前的嘱托,应该让您知道。另外,鉴于您实际上已经改变了 主意,批准了我和苞拉的关系,那么,这块石板还是由您保管为好。”   埃玛苦笑一下。“不,我不难过,吉姆。我很高兴,你想到我心坎上去了。我 非常爱我的母亲,可我没有她的照片或画像。我要把这块石板视作珍宝收藏起来。 现在,请你继续讲下去,我想你还没说完。”   “是的。爷爷把石板交给我时说:哈特家族的女人对费尔利家族的男人历来有 巨大的美丽。但是,他们之间的爱情都遭到不幸的结局。都怨可恨的阶级差别。这 是我爷爷多次用过的词。他还说:‘告诉埃玛,把这一切结束了吧,让她把父母和 我们俩之间被剥夺的爱情慷慨地送给新的一代吧。告诉埃玛,她应该这样做,也只 有她才能把两个家族用神圣的婚约联系起来。’爷爷越说越激动。哈特太太,我答 应他一定转告。””   “我很高兴这关键的一步由我来做。这使我的心情好多了。”埃玛若有所思地 缓缓地摇摇头,“费尔利家族的三代男人都爱上了哈特家族的女人,真奇怪,命中 注定的,是吧?三代人啊,吉姆。在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她深深地叹口气, “多少痛苦啊,太多了!你爷爷说得对。这一切该结束了。”埃玛眼睛一亮,微笑 着说:“这不已经结束了,吉姆!”   “是的,感谢老天。”突然,吉姆一下子跪在埃玛面前,这使她大惊失色。吉 姆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用哀求的目光盯着她。“我爷爷还求我办一件事,哈特太太。 咽气前,他说:‘你把一切都告诉埃玛之后,你要跪在她的面前,‘请求她不记旧 恶,宽恕费尔利家族,特别要为我乞求宽恕。告诉她,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爱着她, 因为没有她,我的生命毫无意义,自从在玫瑰园中我把她推走之后,我生命的一部 分已经死了。为了我的错误,我付出了极高的代价。’我答应照他说的做,哈特太 太,爷爷变得更加激动,他连续几次强迫我答应照办之后,才安静下来。当他再次 睁开眼时,对眼前的一切似乎视而不见。他表情木然,呆呆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 儿,他知道就要与这个世界告别了,突然脸上出现幸福的笑容,满意的笑容,大声 喊起来:‘埃玛!埃玛!我回世界屋脊去了!’然后静静地,安静地合上了眼睛。”   埃玛勉强把眼泪咽了回去。“可怜的埃德温,可怜的埃德温,”她的声音在发 抖,“也许,他受的苦比我还多。”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一吉姆表示赞同,“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哈特大大,您已经宽恕了费尔利一家,是吗?特别是也宽恕了我爷爷?”   “是的,吉姆,我宽恕了他们。宽恕了所有的人,特别是埃德温。”她拍拍他 的脸蛋儿。此刻,她眼中看到的不是吉姆,而是埃德温本人跪在她的脚下。我这一 辈子,都在对你干的事进行报复,但是最严厉的惩罚还是你的自我惩罚。   “您感觉怎么样,哈特太太?”见埃玛那种表情,他赶紧问道。   埃玛眨眨眼,看着小伙子。“很好,很好。快起来吧,孩子。请把手帕借我一 下。我总不能满面泪痕地下去宣布你们订婚的消息,你说哪?”   “您怎么宣布我都同意。”吉姆一面说,一面把手帕递过去。   埃玛用力擦擦鼻子。“今晚我想告诉你,我和你爷爷生了一个孩子,我想让你 们认识认识,就是我的大孩子埃德温娜、邓维尔伯爵夫人,她是你的姑妈。”   “我一看见她,早已猜到八九分了。’吉姆微笑着说,“长得和费尔利家的人 一样。我这么说,您不介意吧。”   埃玛笑了。“不!不介意,你说得对。她和你的曾祖母阿黛尔一模一样。现在, 扶着我这个老太婆到楼下去我要向全家公开宣布:热烈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族。”   “我很荣幸,哈特太太。”   就这样,老人家和费尔利家新的一代和解了,三代人相互仇视的鸿沟填平了。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