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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突如其来的打击是沉重的,但是时间在慢慢地熨平着埃玛内心的创伤。她依然
痛苦,依然悲伤,她比以往更加思念着保罗。然而,她慢慢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感清。
几个星期过去之后,至少在表面上,埃玛又恢复了常态。
英国已经卷入欧洲大战。摆在埃玛面前的问题成山。她得全力以赴地去处理,
连点自己可怜自己的时间都没有。基特、罗宾巳经入伍,一个在陆军,一个在空军。
女儿伊丽莎白已在1939年夏考入戏剧艺术学院。圣诞节时,已经和罗宾的朋友、
皇家空军飞行员托尼・巴克斯顿结为伉俪。虽然女儿刚满18岁,结婚出嫁显然为时
过早,但是埃玛没敢反对。当时正值战火连天,人心惶惶之时,早日结婚,也就早
日了却妈妈的一桩心事。所以,尽管埃玛不大情愿,她还是点头允许并祝福这对新
人。这两个年轻人倒也真诚地相亲相爱,托尼也确实是个好小伙子,这给埃玛一点
安慰。
虽然全国经济紧缩,托尼和伊丽莎白的婚礼仍然办得很隆重热烈。除了坚持独
处的大女儿埃德温娜和请假本准的基特,全家人都欢快地聚了几天。1940年1月,伊
丽莎白擅自离开了戏剧学院,到红十字会当了一名护士,这使埃玛吃惊不小。“我
以为你立志当个著名演员哪。”埃玛刚听到消息时说。
“哦,妈妈,让那些无稽之谈见鬼去吧1 我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了。”伊丽莎
白说。后来,埃玛发现,女儿确实在全心全意地尽着一个护士的职责。她逐渐领悟
到,是婚后生活改变了她那浮躁不稳的性格。
埃玛埋头工作,没有理会这一年过得多么艰难。亨利・罗西特过去只经营部分
埃玛的金融业务,现在则是她的金融顾问。因为她还要管理麦吉尔的企业,没有个
可靠的银行专家当助手感到十分不便。她自己则和悉尼的梅尔・哈里森和得克萨斯
的哈里・马里奥特保持紧密联系,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的,一切都在她的严密控制
之下。总之,她象数年前第一次大战时期那样,象个开足马力的机车一样,不仅自
在飞驶,还要拖带着~大串车箱向前奔驰。
随着希特勒在欧洲的闪电进军,整个英国陷入一种不可言喻的沮丧和震惊之中。
埃玛也和英国大部分市民一样,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5月底,埃玛刚刚过完54岁寿辰,戴维・卡林斯基来伦敦找她谈生意。他还是那
样精神,一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对埃玛始终不渝的深情。戴维高兴地发现,女友的
身体状况好多了,甚至还胖了一些。
“你说,咱们能及时把对岸海滩上的小伙子们接回来吗?”埃玛问道。心里不
光想着基特和戴维的两个儿子:罗尼和马克,还想着成千上万困在敦刻尔克的英国
士兵。
“这件事,只有靠温斯顿・丘吉尔了,亲爱的。”这是布莱基发表的高见。他
是午饭前才来的。
“据报道,全国都在动员,以便配合英国舰队共同行动。”戴维吐出一个烟圈
儿后说,“各种年龄,各个阶层的志愿人员,驾着帆船、渔船、游艇,甚至本问子,
已经乘风破浪,开拉法国。这是富于英雄主义、爱国主义传统的英国人民又一壮举。”
布莱基赞叹地点点头。“是啊,确实如此,戴维。不同大小、不同规格、不同
用途的船共七百多只,当然其中也有几艘驱逐舰。他们正在敦刻尔克装运士兵,有
的小船甚至开入大船到不了的腹地接送伤员,不分昼夜地往返多次。都是勇敢顽强
而不知疲倦的人啊!”
“全部撤完还需要多长时间?”埃玛问。
“至少还得一天。”戴维表情显得忧郁,“等待撤退的英、法士兵有好几十万
人。”
“报上说,德国空军在连续轰炸海滩。’埃玛说,“不知多少人被炸死,真可
怕。”
“少不了,埃玛。海滩上过于拥挤,伤亡少不了。”布莱基肯定地说,“不过,
皇家空军的小伙子们,也在那一带空域,在力所能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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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赖恩、罗宾和托尼也在那儿,布莱基。”埃玛打断他的话。
“好了,不想这些了。来,咱们喝怀酒。”布莱基一面为大家斟酒,一面瞥了
一眼壁炉台上的座钟。“打开收音机可以吗?一会儿有丘吉尔的演说。”
“当然可以,布莱基。我也想听。”说着站起来,打开了收音机。几秒钟之后,
那战时英国人颇为熟悉的声音便响彻客厅。风雨同舟几十载的三个朋友,默默以对,
黯然神伤,为孩子们担忧,为整个英国的孩子们担忧,共同的忧患把他们紧紧地联
系在一起了。首相的演说结束时,埃玛的眼里溢满泪水,“咱们有他掌舵,真幸运
哪!上帝保佑他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敦刻尔克的成功,大大地鼓舞了英国人和盟军。渡海撤退的行动一共进行了10
天,在德军攻占这一地区之前,34万盟军将士安全地撤到英国本土,只有四万多人,
主要是法国人没来得及撤出来。埃玛和戴维很幸运,他们的孩子都平安返回了。6月
2日在拉姆斯盖特港下船的就有罗尼和马克,6月3日基特乘的驳船一直开到迪尔,一
下船便被批准回家看望母亲。见面时,他对母亲说:“我幸免于难了,妈妈,一定
有个守护天使在保卫着我。”劫后归来的他紧紧地拥抱了妈妈。可埃玛此刻想的是
孩子的父亲在1916年却没有这样的运气。
6月4日,温斯顿・丘吉尔在议会做的著名演说中专门讲到敦刻尔克。“我们将
在海滩上战斗,在田野上战斗,在道路上战斗,在山岗上战斗。我们决不投降。”
六天之后在纳粹军队的步步进逼下,法国政府和最高统帅部撤离巴黎,又过四天,
法国首都沦陷了。德军一枪没放,一弹未发进了巴黎。整个法国被占领了.
英国陷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个夏季,是埃玛记忆中最糟糕的一个。七月英、德之间的战斗到了白热化程
度。希特勒命令首先对英国皇家空军进行毁灭性的袭击,特别是狂轰滥炸伦敦附近
的飞机制造厂和军事基地。德国的远程轰炸机对英国轮番袭扰,播种着死亡和恐怖。
而成群结队的密赛尔希未特则和拼命反击的皇家“飓凤”和“烈火”战斗机群在海
峡上空进行着厮杀。
午夜时分,埃玛被尖厉的警报声惊醒,她下地来到窗前,黑暗中望着探照灯扫
过来扫过去的夜空,听着“隆隆”的飞机和“轰轰”的爆炸声,想着罗宾、托尼和
布赖思说不定正在进行空战,她的心揪成了一个疙瘩。“您醒了吗,妈妈?”伊丽
莎白穿着睡衣蹑手蹑脚地进了妈妈的卧室。结婚之后,她又回到娘家来住。
“醒了,亲爱的。快过来。”两个女人,一个是儿子的母亲,一个是丈夫的妻
子,搂在一起,举头望真划破夜空的闪光。
一天夜里,伊丽莎白不知所措地摇着妈妈的手臂,用异乎寻常的激烈语调问道:
“为什么,妈妈?为什么要打这场可伯的战争?其意义何在?他们都会被打死的!
托尼、罗宾、布赖恩,还有其他人!”
埃玛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伊丽莎白禁不住空包来。妈妈用一只手臂搂着女儿
的双肩,把她送到床边。“他们都会安然无恙地回来。我敢打赌。咱们得勇敢地坚
持下去。好了,现在跟我一起睡,互相做个伴儿吧。”
“好的,妈妈。这主意不错。”伊丽莎白一面抹着泪眼,一面钻进被子。埃玛
把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就象她小时怕只那样。“现在别哭了,往开了想,别担心
了,宝贝儿。”
“如果托尼战死,我也不活了。”女儿眼里又涌出了泪花,“我多么爱他呵,
妈妈!如果罗宾也……”
“住嘴,宝贝儿。别说了。睡觉吧,你需要休息。”
“我试试吧。谢谢你,妈妈。晚安。’
“晚安,亲爱的。”
在夜色里,埃玛睁着眼一动不动地搂着女儿,等着她进入梦乡。可是伊丽莎白
的身体一直没有放松。很明显女儿担忧丈夫的命运,母亲牵挂儿子的安危,两人共
同度过了又一个不眠之夜。
埃玛养成了徒步去骑士桥商场上班的习惯。夏季过得很慢。这条路她每天都要
跑一趟,脚下踩的是瓦砾、灰尘、碎玻璃,空中经常响着警报的尖叫和高射炮的轰
鸣。每看到她所熟悉的一座建筑物被炸成废墟时,她总要愕然地停下脚看一会儿,
凭吊着这座正在被战争毁掉的城市。使她更加愕然的是,英国人民正以怎样的坚韧
不拔、勇敢顽强的精神忍受着战争带来的灾难。
到夏季结束之时,英国东部分港口已被德国空军轮番轰炸摧毁了。但是,空袭
仍是英国人的家常便饭,皇家空军的勇敢和忘我精神经受了严峻的考验。到了9月,
希特勒摧毁皇家空军和英国土气的企图便化为泡影,入侵英伦本土的第一步作战计
划遭到了可耻的失败。这也是大战开始以来,他遭到的第一次失败。尽管如此,大
批德国轰炸机仍不断对英国各大城市进行夜间空袭,把好几座城市夷为一片废墟。
在埃玛的记忆中,那是难熬的年月,是夜间响警报,担惊受怕,白天排长队,买配
给食物的年月;是省吃俭用,勉强度日的年月,是几乎天无闻哭声,家家有带孝的
年月。
然而,正是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新的生命在奇迹般地诞生着,1942年基特的妻
子琼生了一个女孩。埃玛很疼爱琼,对第二个小外孙女的诞生更是乐不可支。她亲
自跑到利兹参加了婴儿的洗礼。并为其起名为萨拉。同一年,戴西离开寄宿学校,
回到家和妈妈、姐姐伊丽莎白一起住。家里不再那么空荡荡的了,气氛也活跃多了,
特别是当罗宾从大山空军基地回来休假时,家里还常常能听到欢乐的笑声。
圣诞节前夕,罗宾荣幸地获得三天假期,带着三个朋友一起回家过节。其中一
个叫戴维・艾默里,当这个身着飞行员制服的小伙子一跨进客厅,埃玛心里一颤。
只见他长得高高的个子,棕色的皮肤,两只聪慧的蓝眼睛炯炯有神,笑起来样子动
人。总之,他的言谈举止,特别是长相,和保罗・麦吉尔颇有相似之处。当然和保
罗相比,艾默里并不那么英俊,体魄也不那么魁梧。但是,他的身上有不少东西使
她情不自禁地想起第一次大战期间和保罗初次相识时他留给她的印象。艾默里24岁,
到大山基地当飞行员时间不长,但几次空战表现出色,已获战斗英雄称号。他的自
然、潇洒、开朗、热情,立即取得了埃玛的好感。
这个圣诞节过得相当热闹,多少个节日过去了,很少听到这样的欢声笑语,在
酒杯的“叮叮”声和留声机的音乐中,还夹杂着飞行员小伙子们和自己女儿的嘻闹
和玩笑。埃玛象只老母鸡一样,把几个孩子当成小鸡似地拢着,给他们弄了好多好
吃的和他们一起说笑,觉得自己也年轻了许多。不管她在招待客人,还是坐在一旁
听他们说话,她一直盯着戴维・艾默里,她发现,这个爱说爱笑的战斗英雄,只要
一看自己17岁的女儿戴西时,立即变得若有所思。而戴西则迎着他的目光,和他久
久地对视着。埃玛欣慰地想:好了,用不着我操心了。小女儿显然爱上了这位皇家
空军的年轻军官。三天假日结束了,罗宾和几位朋友返回基地。从此以后,戴维・
艾默里只要有机会就到贝尔格雷夫区这座豪华住宅里作客。几个月过后,埃玛更喜
欢他了,甚至替戴西对他进行了必要的调查。艾默里出生在格洛斯特郡一个名门家
族,受过良好的教育,战争爆发前在大学里学法律。埃玛很快发现,小伙子不光聪
明机敏,而且襟怀坦白,心地善良。这使她毫无保留地批准了戴西的选择。所以,
当艾默里主动请求娶她的小女儿为姜时,她丝毫不感到意外。1943年5月,戴西刚满
18岁时,两人便结婚了。
婚礼很简朴,和伊丽莎白结婚时一样。战乱时期,埃玛并不想炫耀自己的巨大
财富.一套蓝衣服,头上戴着一束从田里采来的野花,就算是戴西的结婚礼服了。
温斯顿舅舅陪她去了圣坛,罗宾哥哥和伊丽莎白姐姐做她的证婚人。文默里的父母
和妹妹也从格洛斯特郡赶来参加婚礼。仪式完了之后,在埃玛家里举行了一个小规
模的喜宴。新郎新娘在里茨旅馆度过了新婚之夜。第二天,戴维・艾默里便返回大
山空军基地,戴西回到妈妈家里。
在此之后,埃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1月份,罗宾和伊丽莎白的女友、护士瓦莱
里亚・卢登结了婚。又过了几个月,伊丽莎白生了一个男孩,起名亚力山大。伊丽
莎白为了和丈夫近一些,在靠近他的空军基地的地方找了一套房子,带着儿子住到
那儿去了。
“现在都结婚了,都成家了。”一个春天的日子里,埃玛和温斯顿在一起吃午
饭时,感慨地说:“孙子辈儿的三个了。我老了!”
“笑话。”温斯顿接过话碴儿,“象你这么精神的老奶奶我还没见过。你永远
年轻,埃玛。虽然年龄大了,但你的那种美貌是永存的。”他对她笑笑,继续说:
“弗兰克跟我说,你在他家认识的那位美国大尉,象疯了一样爱上了你。说不定什
么时候,就会有个求婚的来敲门。”
“傻话,温斯顿。”埃玛赌着气,皱着眉说了一句,可眼睛流露着笑意。
“完全不傻。”温斯顿寸步不让地说:“下个月你才55岁,而且看上去根本不
象,顶多象30多岁。”他顿了一下,谨慎地膘了姐姐一眼,“保罗死了有五年了。”
埃玛一句话没说。温斯顿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他和弗兰克经常谈到应该帮助埃
玛找个伴儿,两人见到合适的就给她介绍。可是,埃玛对谁也不感兴趣。在生活中,
谁也取代不了保罗在她心中6有的位置。
1945年开始了,年初就给埃玛带来吉兆。戴西在二月份生了一个女孩。
“你觉得怎么样,亲爱的?”埃玛一进伦敦医院一家私人病房,便迫不及待地
问女儿。
“很轻松。”戴西笑着说,“我非常幸运,妈妈,分娩非常顺利。”
“我知道了,医生告诉我了。”埃玛把女儿额头上的一缕头发理顺,轻轻地亲
了一下。“我刚刚给大山机场的艾默里打了电话。听说当上爸爸了,他高兴得差点
蹦到天上去,现在正和全飞行队的小伙子们在碰杯祝贺。过一会儿,他会往你这里
打电话。还有个好消息:他获准回家24个小时。明天就到。”
“好极了,妈妈。真想早些见到他。哦,对了,妈妈,”戴西亲昵地说,“我
给孩子选好了名字--苞拉・麦吉尔,和我父亲一样。”
自从保罗去世之后,埃玛的脸上,一般来说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现在听了女
儿一句话,她的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丰富起来,戴西见状开心地大笑起来。“妈妈,
别这副大惊失色的面孔了。有时候,你也太天真了。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保罗是我
生父?”
“我……我……”埃玛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
戴西又笑起来。但听得出,她的笑声是甜蜜的,带有感情的。
“我从小就知道他是我的生身父亲。他老和咱们在一起,旅行也在一起,咱们
三个人。长大一些后,我发现,我长得越来越象他。说真的,妈妈,虽然我的姓是
亚瑟・安斯利的姓,可我都不认识他。’戴西停顿一下,瞪着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盯
着妈妈。“另外,我12岁时,保罗已经直接对我说了。”
“保罗告诉了你,他是你父亲?我不信!”
“真的,他说,一定要告诉我此事,因为我已经够大的了,能够理解其中的原
因,但他要我保密,几年之内不得透露,他把什么都坦率地告诉了我。”
女儿的理解,简直是一阵慰藉的甘露,滋润了母亲那颗受过创伤的心。泪水悄
悄地盈满眼眶。埃玛在口袋里摸手帕。“我……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
激动地说。
戴西拉着妈妈的手。“妈妈,我真喜欢你。我也喜欢保罗。要是我自己挑,怎
么也挑不来这么好的一对父母。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早就知道了?”埃玛的声音有些咦咽,“保罗去世以后,
你怎么还不告诉我。”
“我觉得不到时候。我当时的唯一愿望是减轻你的痛苦。”
埃玛靠在椅子背上,搭着鼻子,然后充满深情地看了女儿一眼。“我很高兴你
已经知道此事。我早该告诉你。但我担心你也和……那样反应强烈,并且恨我,恨
保罗。”
“你可真傻,妈妈。我怎么能批评你们的所作所为呢?你们是真正的相爱呀:”
戴西握住埃玛的手说:“当你的女儿,我很自豪。”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盯着妈妈,
“让小东西叫爸爸的名字,你真的没意见?”
“没意见,而且十分满意。”埃玛肯定地回答。
这时,护士进来了。埃玛把外孙女接过来,抱在怀里。这是保罗的第一个外孙
女,想到这儿,她激动得心跳很厉害。唉!要是他还活着,看看这小家伙该多好!
苞拉・麦吉尔,文默里・麦吉尔王朝新的一代继承人出世了。
苞拉的诞生似乎给全家人带来了光明。“芭拉出世好象是个良好兆头,”一天
吃饭时埃玛指着报纸说,“联军突破了德军防线。我想,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
埃玛说得对。春季,英军步步挺进。3月份,美国第一军团巳在雷乌根渡过雷诺
河。4月20日至25日,俄国人从东部突入柏林。又过了五天,希特勒和爱娃・勃劳恩
双双自杀身亡。希特勒扬言第三帝国的寿命要长达儿千年的神话破灭了。5月7日,
德国人在法国的兰斯无条件投降。
在5月8日,大英帝国胜利的那天,埃玛刚好在利兹。她带着温斯顿和夏洛特到
餐馆吃饭,他们喝了整整两瓶香按。街道上,人海如潮,所有的窗口都飘扬着国旗,
人们唱着,笑着,用喜悦的泪水冲洗着脸上的阴云,此时此刻,埃玛的喜悦心情更
是难以形容的,她的几个儿子、女婿、儿媳,以及弟弟温斯顿的儿子,挚友布莱基
和戴维的儿子都幸免于难。总之,她的亲人中无一被这场战争夺去性命。
没过几天,孩子们一个个解甲荣归,回到了埃玛身边。
“我是专程来登门祝贺的,埃玛。”布莱基大步流星地进了客厅时说,“温斯
顿告诉我,你已经接管了《约克晨报》。你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广
埃玛对他笑笑,“是的,我胜利了。我什么时候也没失败过,你还不知道?”
“也是。”他用询问的目光对着她,“你怎么得手的?我很好奇。”
“一个是耐心,这是主要的,另外利用了对手的软弱。”她把两手叉起来,一
边欣赏麦吉尔送给她的祖传的结婚戒指,一边实事求是地说:“我在约克郡开办的
几家报纸,销售量很好,慢慢地把《约克晨报》的读者都拉过来了。所以,这张报
纸战后连年赤字。说实话,把《约克晨报》搞垮,我毫无内疚之感。埃德温・费尔
利实在没什么经商的技巧。他该好好干他的律师。”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他甚
至都不明白,在大笔金钱的诱惑下,连最好的朋友都会出卖你。《约克晨报》董事
会为报纸连年亏损深为不安。在这个时候,我命哈待实业公司高价收购各位董事的
股份,他们当然无一例外地乐于转让。当所有的零散股份全部集中到我手里时,我
的股金显然以绝对优势超过埃德温・费尔利的股金。对报纸的实际控制权自然转移
到我手上。在最后一次董事会上,埃德温・费尔利不得不让出董事长的宝座,哈特
公司决定把他的股份也全部买下来。奇怪的是他居然同意了。”
“干得不错,埃玛,是吧?”布莱基说,“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亲自前在
参加那次董事会,亲自欣赏一下他从董事长位置上跌落下来的下场,以品尝胜利者
的喜悦。温斯顿说,你把他派去代表作。”
埃玛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眼中闪出一股冷峻的光。“45年前,我跟埃德温・费
尔利发誓一辈子不再见他。我要遵守这一誓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难道希望我
现在把它忘掉?”
布莱基耸耸肩。“不,当然不。”温斯顿低声说:“温斯顿跟你说了,当埃德
温得知夺去他最后一份家产的是你的时候,他是怎样反应的吗?’
埃玛点点头。“好象连眼皮儿都没眨似的,其实,那些当律师的都是演员,装
腔作势,掩盖内心世界是他们的职业习惯。你知道,他当时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原
来如此’。可是,温斯顿说,埃德温说这句话时脸上表情很奇怪,很难说清那到底
是什么表情。”埃玛停顿了一下,“温斯顿说,好象他很满意似的。真奇怪,你说
哪!”
“是挺奇怪。很难想象,自己的报馆被人家拿走了,怎么能露出满意的神色。”
他摇摇头,“这家报馆整整三代一直是属于他们家的呵!”
“只有天知道了,”埃玛说,“我也不理解。依我看,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
是解脱。”她诙谐地笑笑,“一定意义上说,是我给他卸下了肩上连年亏损的担子。”
“也许是这样,小黄雀。”布莱基表示赞同。他点燃一支雪茄c也许她说的有道
理,他想。也许埃德温・费尔利确实有种解脱感,但其中原因未必如她刚才所说的
那样。
埃玛站起身。“我得去把苞拉找回来。她该吃饭了。我一会儿就回来,布莱基。’
布莱基点点头,限她来到屋外,看着她用优雅的步态下了台阶,来到长满睡莲
的水池边,弯腰和正在玩耍的苞拉说话。埃玛仍是那么苗条,从远处看,和在荒山
上认识时一模一样。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布莱基眼前闪过那个在费尔到大楼做工的
饥寒交迫的小姑娘。转眼间。半个世纪过去了,多大的变化啊!生活的过路多么坎
坷不平!埃玛仍在一如既往地向前走着。布莱基眨眨眼,用一只手搭着凉棚,迎着
阳光继续看着老少二人。埃玛抚摸着外孙女的头发,然后站起来。牵着孩子的手往
回走来。
布莱基笑着说:“你真是个好姥姥。至于这个小东西,她会越长越象你。”
“我们是奇怪的一对,是吧?一个是老太婆,一个是五岁的个女孩。可是我们
相处很好,特别是相互理解,”她满脸慈祥地扭头看看外孙女,“我的一切梦想,”
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了,布莱基。她就是我的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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