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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洛德・基切纳真的被任命为战时内政大臣。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征募了 十万名志愿兵。与此同时,装备起来的温斯顿・丘吉尔的舰队也在 8月6日至20日这 段时间里,护送四个师跨海峡,登上欧洲大陆投入战斗。9月初,第五、第六师也相 继踏上征途。个丘吉尔及其舰队骄傲的是整个渡海作战的过程,他的舰队竟没有一 艘船被击沉也没有损失一兵一年。美军胜利地完成了挥师东渡的作战任务。整个大 英帝国已为战争动员起来,速度之快令人难以置信。全体公民同仇敌忾无一例外地 勇敢迎接战争给他们带来的考验。 1914年的 9、10、11、12月和整个1915年,欧洲大陆在炮火中震颤。仅在法国 和比利时战场,就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战死。 摆在英国和盟军面前的选择是严峻的,要么是毁灭,要么是生存。谁都明白, 这不是一场争夺一座城市或一座要塞的战争,而是为了捍卫一个民族按自己的方式 生存和发展的权力的圣战。 象所有的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面前保持清醒头脑的人一样,哈特・埃玛・劳 瑟也常常考虑战争带来的后果。但是,她从来不允许自己浪费时间去把人忧天。在 这片热土上有多少事情需要她当机立断,而不是迟疑访惶。当然,一有赚钱的机会 她会抓住不放,她对金钱有特殊的嗜好,即使国难当头也是如此。虽然,她也曾因 自己在战争中获得巨额利润,而略有愧色。但一想到大敌当前,将士们在战场厮杀 总得有人为他们制造军服,这事我不做也得有人做时,便感到心安多了。实际上, 她只不过承做了一部分,另一部分由别人在做。约克郡西部衣料厂商都在为英军和 盟军生产绿、蓝两种军用布匹,成百万米的布匹从约克郡的纺织厂被分送到军用被 服厂。 令埃玛感到慰藉的还有商场的生意也不错。虽然销售额有所下降,但已不会再 下降了。存货还够用一段时间,埃玛亲自小心谨慎地掌握着这批货物。当然,为了 保证商场的正常销售,她还开辟了其他的货源。在本・安德鲁斯得力领导之下,莱 顿毛纺厂未经重大变迁便开始正式投产,并接受政府的大量订货,而且交货期比竞 争对手要快得多。总之,一切进展顺利,埃玛的全部企业在战争状态下仍得到发展。 特别是毛纺厂和服装厂在开足马力,高速运转,成了埃玛战时收入的一笔巨大财源。 然而,在1915年12月份一个寒冷的下午,使埃玛颇费心思的并不是她的生意。 在去找戴维进行例行的工作会晤的路上,埃玛心里盘算的是如何把今年的圣诞节过 好。正因为战争在人们的心中投下了阴影,大家的情绪不高,她才决定要把节日搞 得热热闹闹。 小弟弗兰克也许能在家呆几周。11月份,他受伤了,上帝保佑他的伤很轻,右 肩被子弹擦伤了,被送回英国养伤。埃玛惊喜交加地迎来了日夜牵挂的弟弟,如果 温斯顿也回来度假,那就太好了。有什么能比战时全家大团圆更令人高兴的事呢?! 几分钟后,汽车平稳地停在服装厂前,埃玛跳下车,对司机说了声“等一会儿” 就跑了进去。一进戴维的办公室,她意外地发现亚布拉罕・卡林斯基也在那儿。 老汉站起身,迎上前拥抱她,镜片后面闪着欢喜的目光。他把埃玛从头到脚打 量了一下,惊叹道:“你可越来越漂亮了,埃玛:见到你真高兴。” 埃玛笑着问:“您好!卡林斯基太太好吗?” “她也好,我也好。珍妮莎一直在打听你。她可想你哪,我也想,埃玛。” “最近没去看望你们,真过意不去。”埃玛说,甜甜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主要是生意太忙,把我的时间都占去了。” “哈,是这样!瞧咱们的小埃玛已经成了大企业家了。”亚布拉罕高兴地看着 埃玛,作为她事业上的领路人,他为她的成功感到骄傲。 戴维坐在办公桌上一大堆文件后面,开心地笑了。“这没什么奇怪,爸爸。这 我早就预见到了。”说完站起来,迎着埃玛走去,拥抱她,亲她的脸颊。埃玛的手 臂不知不觉地搂住了戴维的脖子。而他呢,两只胳膊一使劲,把埃玛紧紧地搂在怀 里。良久,看来费了好大劲控制了自已的感情,他们才相互松开手,可两双眼睛仍 在相互盯视,相互传神。作为父辈.亚布拉罕・卡林斯基也为两个孩子的会面感到 高兴。可是,两人拥抱良久,难舍难分的情景使他感到愕然:“我的儿子。我的儿 子:你把她搂得太紧了。瞧那双眼睛里的神态。”上帝保佑,此刻他的妻子丽贝卡 和她的丈夫乔没有在场。亚布拉罕赶紧清了清嗓子说:“好了,埃玛。来,坐在我 旁边。” mpanel(1); 埃玛顺从地走过去,眼睛仍盯着戴维说:“有什么事情吗?于吗这么急着要见 我,戴维?” 戴维坐回沙发椅,他的蓝色的眼睛同样一直没有离开过埃玛。“我要向你提个 建议,希望得到你的赞同。” 埃玛笑了。“你知道,我对你的判断力历来是信得过的。什么建议?” “我爸爸最近有些担心,因年事已高,想减轻一点工作。”他点着一支烟, “我们父子二人已把有关问题讨论了一下,有个解决办法对大家都有利。我想,可 以把服装厂和爸爸的厂合并,把人员集中起来,这样能轻而易举地提高产量。而爸 爸呢,也就卸掉了沉重的工作负担。当然了,他仍然继续工作,只是工作时间大大 减少。”戴维以期望的目光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广 埃玛用不着多做考虑,就看到了台并将带来的巨大潜力。“这个建议好极了!” 转过脸对亚布拉罕说:“您同意吗,卡林斯基先生?” “我当然同意,埃玛。珍妮莎也同意。她很为我担心,我是因为她的担心而这 样做的。”说着他朗朗地笑了几声。 “那么,何时合并,戴维?”埃玛补充道,“我认为现在进行这项工作正是时 候。” “尚有些细节需要商定一下,埃玛。但是,具体谈这些细节之前,我想让你了 解我的个人意见。”戴维说,“如果你同意,我们应该立即把爸爸的企业买下来, 而且价格上要让我爸爸有个体面的赚头。这是合情合理的,特别是考虑到他为巩固 发展这一企业曾做了多年的努力。然后,咱们委任他为经理,并付给他必要的工资。 除此之外,和咱俩共分合并后的企业利润。你看怎么样。埃玛?” “我同意你的意见,戴维。你父亲为经营这个企业,操劳多年,他应该得到他 应该得到的利益。你们父子俩把企业估个价就行了。我的股份怎么算都行。”说完, 撇开这个话题与亚布拉罕商讨起企业能够接受多少政府的订货,月产量多少,生产 人员如何配备等具体问题,戴维坐在旁边一句话不说,倾听着埃玛发表的意见,一 双眼晴则贪婪地、如饥似渴地盯着埃玛。 冬日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洒在埃玛身上,象是为她罩上了一个光环。看,那典 型的英国女性美多么悦目,戴维看得有点出神入化了。埃玛精明聪颖,她对自己的 容貌及其产生的效果似乎不会一无所知。然而,她从不矫揉造作。这种既大方又有 点矜持的气质,给她的美貌增添了几分魅力。是的,毫无疑问,任何年龄的男人都 会为她倾倒。说不定,这点她也知道,真奇怪。戴维盯着埃玛,三个魂儿走了两个 半。 “你赞成吗,戴维?” 戴维一惊,才从胡思乱想中自拔出来。“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心不在焉。” “我说,咱们应该尽快着手落实合并方案。这样,咱们就能立刻使产量提高。 你父亲已表示同意。” “好极了!我告诉维克多明天就去接管爸爸的厂子。”转脸看着他父亲问: “您不反对,是吧?” “他又回到我身边工作,我太高兴了。”亚布拉罕说,“这样,我和你妈妈就 可以喘口气了。” 埃玛站起身,两个男人也站起来。“现在,请原谅,我真该走了。”她致一歉 意的微笑,“我答应早回家,帮埃德温娜装点圣诞树。她高兴得要命,我不能让她 失望。” 色是呀,绝对不能让她失望。”亚布拉罕表示理解,“对孩子永远不能食言。” 说着侧过脸看了一眼儿子,“你对我的几个小孙子可常常是答应的事情不算数。” 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只有在工作太忙时才偶然有过这样的事,爸爸。”戴维对父亲的批评显然不 大服气。 “是呀,是呀,工作。总是工作!好吧,埃玛,快回家吧,替我向乔问好。” “好的,那请您替我向卡林斯基太太问好。告诉她,我会尽快去看望她” “我送送你。”戴维一面说,一面帮助埃玛穿大衣,然后挽起她的手臂向门外 走去。 圣诞树选得是再合适不过了,不高不矮,不粗不细,埃玛往后退了一步,歪着 头,用批评家的眼光挑剔地审视着。这是一棵小云杉,枝繁叶茂的。 “你好,埃玛。今天你回来得挺早。” 埃玛一回头,见乔正进门,两手相互搓着,嘴里吐着可气。 “你好,乔。今天比较早,因为我答应帮助埃德温娜点缀圣诞树。” “哦,真是。我倒忘了。” 埃玛手里一面忙着,一面把卡林斯基父子两厂合一的事跟他说了。“把两股力 量合二为一,这个主意真不错,你说呢?”歪头看了一眼丈夫。 乔的眉头皱起来。“我说不一定。这不是意味着给你增加了一堆额外的事情和 担忧?” “为什么给我?具体工作主要由戴维负责。” “要我说,炉子上你放的肉已经够多的了,埃玛。”乔说着,又有些发急,一 遇到他看不准的事他就这样。 “你对什么都是这么消极,乔。有时,我真是难以理解。”埃玛嘟哝着,“再 说,我们不能丢下卡林斯基先生不管。最近他身体不大好。这一合并,对他的健康 很有好处,这是毫无疑问的。” “他可以把企业卖给别人。”乔又说。 “是的,可以卖给别人。但又何必呢?把苦心经营多年的厂子转手给儿子,那 不是更顺乎自然。”埃玛解释道,“另外,亚布拉罕・卡林斯基历来对我十分慷慨, 在我举目无亲,需要有人援手的时候,是他帮助了我。现在,我有能力帮他一把, 使他的晚年更轻松更幸福些,难道不应该吗?!” “我是为你着想,埃玛。既然你觉得这个主意很好,我算老几,还敢妄加评论? 其实,你和戴维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是,我们每次都把我们的方案告诉你。”埃玛从丈夫的声音里已听出他有 些醋意,赶紧解释道。 “是的。但都是先斩后奏。” “唉,乔,求求你,别这样!就要过节了。咱们别偏偏这时吵架。” “吵!谁吵架?”乔有点激动,“说实在的,埃玛,只要我一开口,你就指责 我……”他突然停下不说了,眼睛望着门口,话语一转变得十分亲切:“喂,宝贝 儿:来。别站在那儿。’ 埃玛转过身。门口站着埃德温娜。小家伙象只小燕子一样飞过来。“爸爸!爸 爸!”扑进乔的怀抱。他把她一把抱起来,把她抡了一圈又一圈。小女孩天蓝色丝 绒衣裙和金黄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舞。孩子开心地笑着。乔轻轻地把她放在地上。 “你不头晕,我的小天使?” “不晕,爸爸。”她笑着回答,两眼盯着乔,目光中充满信任。 “好了,你可来了,我的宝贝儿。”埃玛插进来,“我正在等你。你看,我已 经把彩带、小灯笼拿出来了。咱们可以开始了。’ “您好,妈妈。”埃德温挪问候着,可是眼睛并没看着她。小女孩抓住乔的手, “爸爸,我要你帮我打扮这棵树,行吗?求求你,求求你了。跟我说行,爸爸!” 一边说,一边用期待的大眼睛看着乔。 乔笑了,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当然可以,我的宝贝儿。” 埃德温娜把乔拉到树前,自己爬到凳子上,手拽着乔不放。 埃玛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银铃挡。“咱们把这个挂在哪儿?” 小姑娘没回答。可却扭头笑嘻嘻地问乔:“咱们把小铃挡放哪儿,爸爸?” “嗯……我也不是专家呀!好吧,挂在这儿。”用手指着一个树权。 “把铃挡给我,可以吗,妈妈?” 埃玛默默地递给她。女儿立即把铃挡递给乔。“挂在树上,爸爸。你愿意挂在 哪儿,就挂在那儿。什么都该你第一。” 小埃德温娜从妈妈手里一件一件地接过装饰品,一件一件地递给爸爸,跟爸爸 又说又笑,可是跟妈妈一句话不说,对她的建议也置之不理。一连好几分钟都这样。 埃玛觉察到这种天真而故意的冷淡,觉得有些狼狈。她明白,此时此刻自己是多余 的。埃玛自动往后退了几步,坐在壁炉旁,看着父女二人幸福地说呀,笑呀。顿时 产生一种莫明其妙的失落感、惶惶感。但她马上把这种感觉赶走。我不该嫉妒他俩 之间的亲见关系。相反,应该为这高兴才对,不该流眼泪啊。 乔和小埃德温娜是那样专心致志,以至埃玛轻轻溜出屋外他们都没发现。埃玛 靠在屋外门上,把眼泪擦掉。可能过了好几秒钟,她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她穿过门 厅,从衣柜中拿出大衣,拎起两个篮子,悄无声息地离开家门。。。 夜黑漆漆的,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空飘下鹅毛大雪。幸亏各家栅门上的 灯都亮着,凭着这些灯光,她勉强能辨认脚下的小路。雪越下越厚。今年的圣诞节, 将是银白色的世界,正巧象埃德温娜所希望的那样。想到女儿,埃玛又咬起了嘴唇。 刹那间她觉得这个节日毫无意思。 走到最后一幢房子面前,埃玛推开栅门。这里是布莱基的家。这是他和劳拉结 婚两年以后,在1913年购置的。这所住宅虽然并不象他原本希望的是乔治亚式建筑, 但经他亲自巧妙地改造之后,仍算得上是所体面的住宅。 爱尔兰女佣热情地欢迎了埃玛,并接过她的大衣、头巾和篮子。恰在这时,布 莱基出现在铺有地毯的楼梯顶端。 年仅29岁的布莱基・奥内尔,已是建筑业令人肃然起敬的人物了。他的生活道 路也比较平坦。他和他帕特叔叔共同经管的企业很兴隆,目前巳是利兹最重要的建 筑公司之一。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虽然,他尚未成为一个他曾经朝思暮想 的百万富翁,然而大小也算个富翁了。今天的他已非昔比,有足够的条件使自己变 成“衣着讲究的绅士”。他的穿着确实极为讲究。结婚之后,劳拉经过一番颇有耐 心的努力使他渐渐改去说话粗声大气的习惯,现在他说话办事虽仍旧保留着活泼快 乐的性格,但已经文雅多了。 一看到埃玛,布莱基立刻迎上来。“埃玛,一看到你,就让人从心里高兴!” 一边说,一面拥抱她,因用力过大,差点把她抱起来。他仔细看了埃玛一眼,打趣 道:“瞧你这副面容,愁云密布的。该不是你养的小猫死了吧?” 布莱基的快活情绪感染了埃玛。她不情愿地笑了。“你放心好了,一切正常, 布莱基。只是一些小事使我情绪不佳。” “一些小事就能使你这样?我不相信。”他又认真看她一眼,“真的没什么要 紧事令你不安?” “真的没有,布莱基。劳拉呢?” “在客厅里。”说着自己穿过门厅,“她在等你。” 一见埃玛,劳拉赶快放下手里正在织的军绿色围巾,迎上来说:“埃玛,宝贝 儿。我知道你会找时间来看我们的。不知不觉地,已经一个星期没看见你了,你知 道吗?” 埃玛见到自己最要好的女友,心头上的小小不悦已经顿然消失了。“我知道。 但是,我的事情堆成山。”然后笑着说:“我带来了你要的东西,教会过圣诞节用 的。女佣人已经拿去放好了。对了,我里面多放了一些东西,你可分给那些穷苦孩 子。” “哦,埃玛,你真好。谢谢!”劳拉搀起埃玛的胳膊,来到壁炉前。 “好哇,好哇,我成了多余的人了。”布莱基开玩笑地说,“就让你们说会儿 女人的悄悄话儿吧。可是得快点,姑娘们。我很快就回来和你们喝一杯。” 埃玛坐在壁炉前,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但是,她觉得劳拉对她亲似姐妹、胜似 姐妹的温暖比严冬的炉火更使她惬意。女友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教会举办的星期日 学校准备为孩子们好好庆祝一下圣诞节。埃玛一面洗耳恭听,一面暗自观察劳拉。 劳拉今晚真漂亮。两年前那次流产之后,现在已全部恢复健康了。她和布莱基婚后 生活很幸福。唯一使她不顺心的,是担心不能为布莱基生个儿子。 “为孩子们操办这个节日几乎占去了我整整一个星期的功夫。”劳拉说,“布 莱基给我找了一棵很漂亮的云杉,将放在教会大厅的正中央。我明天去把它点缀起 来。” 埃玛突然想起刚刚装点圣诞树时受到女儿的冷遏,脸上掠过一丝阴云。 劳拉一边织毛衣,一边聊天。埃玛情绪的变化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天哪, 宝贝儿,你脸色不对劲儿。怎么啦?” 埃玛摇撼头。“没什么大事。”她低着头,把两手夹在腿中间,淡淡地说了一 句。 “肯定有事,我了解你。快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忙。’ 埃玛嗓子里轻轻咳一声。“是这样,我专门提前回家,帮埃德温娜装点圣诞树, 可她小小年纪,却故意冷落我,只缠着乔,不理我。我心里难过。”说完,埃玛深 深地叹了口气。 劳拉先皱了下眉头,然后笑着说:“女孩子嘛,都愿缠爸爸。这你是知道的, 埃玛。这并不奇怪。这并不说明她对你没感情。瞧着吧,过了一定年龄,就会跟妈 妈更亲一些。肯定。” “奇怪的是,她总是喜欢乔,疏远我。”埃玛低声说,“他们两个不是血亲, 能够那么亲热,我感到安慰。可是,作为母亲,我为她吃尽了苦头,可她偏偏对我 冷淡。我爱孩子,可也需要孩子的爱啊。” “我理解,亲爱的。”劳拉也叹了口气,握住埃玛的两手,“孩子们往往任性, 对大人不那么慷慨。倒不是他们内心多么冷酷,就是不懂事而已。都这样。’ “是呀,也许你说的对。” “再说,其他方面,她都很好,是个好孩子。不是吗?” 内是的。可有时候显得太懂事了。我常常想,埃德温仅是个天生的小大人。” 埃玛停下来想了一下,继续说:“有时,我想,她完全生活在一个自己的世界里。 似乎她想离你多远就离你多远。她的目光里,常常是那种好象外界一切对她都无所 谓的表情。” 劳拉憋不住大笑起来。“性格天生的孤僻一点。前天,布莱基还说……” “我说什么来着?”布莱基出现在门口问道。接着,迈着带弹性的步伐来到两 位女士身边。 “我正告诉埃玛,前天你还说过,埃德温娜长得已经象个大小姐了。”劳拉转 过脸对他说。 “真的。还是个漂亮的大小姐!”说完转过身,打开酒柜,“两位太太,我给 你们倒点什么酒?”他给自己失倒了一杯爱尔兰威士忌。 埃玛笑着答应“好吧,今晚我也来一杯。给我一杯雪利酒,布莱基。” “你也要雪利酒,劳拉,我想。” “好吧,谢谢。一点点。” “祝二位太太圣诞节愉快:”布莱基举起酒杯,用夸张的舞台动作高声祝贺。 “ “祝你圣诞节愉快:”两个女人异口同声说。 “劳拉跟我说,圣诞节那天我们要到你家作客。那太好了。趁时间还来得及, 咱们要痛痛快快地热闹一下。” 两个女人相互对视一下。“‘趁时间还来得及’,这是什么意思,布莱基?” 劳拉首先发问。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宝贝儿。”布莱基后悔不该这时发表一个不合时 宜的看法。。 “布莱基,别想搪塞。请你回答我。是不是……是不是有关战局的事?”劳拉 有点火了。 “毫无关系,毫无关系。”布莱基又象演员那样拿腔拿调地说,“算了,算了, 今晚不谈战争,宝贝儿。”说着坐在劳拉身边,握住她的一只手。然后,转过脸对 埃玛说:“我听说汤普森毛纺厂情况不妙。他们的产品质量下降,政府订货日渐缩 减。” “是的,我也有所耳闻。”埃玛淡淡地随声附和一句,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巧 妙地改变了话题。 对英国和其他同盟国来说,新的一年是灾难的一年。成千上万人死在战场里。 损失之惨重令举世震惊。1916年1月4日,亨利・阿斯奎斯首相向议会递交了一份法 律提案。该提案规定,全体英国未婚男子必须承担义务兵役。但该提案在议会中遇 到强大阻力,特别是旧体制的极端保守派仍坚持志愿兵役。尽管如此,该项法令仍 在1月24日以347票赞同,36票反对的投票结果得以通过。所以,义务兵役法令于19 16年3月2日正式生效。 虽然实行义务兵役的措施只涉及未婚男子,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埃玛的 担优与日俱增。她每天认真读报,分析战局变化,她看得出来,前线急需新兵源。 最终,已婚男子也要上前线,这样的日子可谓指日可待了。埃玛的分析是对的。 5月初的一夭早晨,刊在泰晤士报上的一篇文章,表明她所担优的事情就要发生 了。文章说首相正准备向议会提出新的兵役法案。 “我想,已婚男人也要上前线了,乔。”埃玛低声说。 丈夫严肃地看了她一眼。“应该如此,埃玛。几个星期以前基切纳就在大声疾 呼前线要人。” 埃玛点点头。“新的兵役法提案规定,英国每个18岁至40岁的男性公民,只要 没有特殊原因,都必须应征入伍。”她看了一眼丈夫,嘴角渗出惨淡的微笑:“我 想,你没有什么特殊原因,是吗对 “是的,我没有,亲爱的。” 几天之后,埃玛在报上又看到一篇评论。说尽管议会因新的兵役法提案意见分 歧很大,但大部分议员持支持态度。终于,在5月27日,新的兵役法令又被议会通过、 .皇室签发了。 过去,埃玛一直批评政府官僚主义盛行,办事效率极低。可是,在通过和发布 上述法令那一天,政府表现出高效率时,她又隐隐有些怨恨。正是按这项法令,和 她的生活有直接的重要关系的三个男人都被征兵入伍:先是戴维被编入陆军,接着 是乔和布莱基,都被编入苏格兰海军陆战队第51师,该师的前身是埃玛的父亲曾经 服役过的那个团。 乔和布莱基首先被送往里彭的训练基地进行训练。这个埃玛往日记忆中风景如 画的小城镇如今又增加了新的内容。两周之后,两人获得24小时假期与家人告别, 然后就要在蒂尔伯里登船前往法国。就这样。在6月的一个阴暗的早晨,埃玛送乔和 布莱基来到车站。劳拉怀孕了,也想到车站送别,但布莱基不允许。 “现在情况下你不能去,宝贝儿。”布莱基温柔而坚定地说,“你不能激动, 为了你,也为了孩子。”直到分手的时刻,劳拉还乞求让她去车站,布莱基只得粗 暴地拒绝,恰在此刻,劳拉的脸上表现出理解和勇气。 在去利兹的路上,大家谁也没心思说话。到了车站之后,埃玛仍旧默不做声。 车站内外熙熙攘攘,各种番号的军人多得无法计数,使车站简直成了军营。入口处 更是水泄不通。被煤烟熏黑的站台上成百上千的各种年龄、各种阶层的男男女女济 在一起。其中,大部分是男人的妻子,儿子的母亲,小伙子的对象,她们都是来和 亲人告别的。布莱基把两个人的背包送到车厢里去了。埃玛和乔留在站台上,手拉 着手,面对着面。 “要挺过去,亲爱的。”乔对她说。“别为我担心。多想想自己和孩子。” 埃玛咬了一下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最近几个月,乔对她处处体贴入微。显 然,他已预感到两人就要分手了。所以,两人感情纽带拉得比过去紧了。“你应该 当心自己,乔。”埃玛温柔地提腥他。 布莱基从车上跳下来。埃玛拉住他的手,“还有你,布莱基。”她努力装出笑 脸,“到那儿你们俩不许瞎闯……”埃玛说不下去了,嘴唇在发抖。 乔爱抚地托起埃玛的下巴。“行了,行了,你那迷人的微笑哪儿去了,亲爱的? “请原谅。” 汽笛声响彻天空,一团蒸汽冲过来。布莱基紧紧拥抱埃玛。 “再见了,个黄 雀。保重,替我多多照顾我亲爱的劳拉。”说着,含着泪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 一步跨到列车踏板上,让乔和妻子告别。 乔把埃玛搂在怀里。“你真是个好妻子,亲爱的。”看到对方限中似有自责的 目光,他赶紧补充道:“是好妻子。所以,你等着吧,我一定要回到你的身边。” “而你是个好丈夫,乔。我等着你。在那几千万当心。” 乔点点头,喉咙那里有点苦涩。他再次吻她时,两人的泪水同时夺眶而出,流 到一起了。乔猛地转过身,跳到踏板上,站在布莱基身边。火车徐徐启动了,车轮 在铁轨上“吱吱嘎嘎”地发出刺耳的声音。车速很慢,很慢,埃玛紧紧地拉着乔的 手,随着车往前走。 火车越开越快,乔只得松开埃玛的手。她站在那儿,掏出手帕使劲摇着,向自 己的亲人告别。脸上是那迷人的微笑和刚毅掺在一起的表情。只有两眼饱含泪水。 她盯着远去的列车,直到渐渐消失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儿,才转过身,穿过人群, 向站外走去,心里默默地问道:此去何日再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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