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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正的女人--非凡的埃玛
巴巴拉・泰勒・布雷德福 著
曹振寰 译
第八章
埃玛和布莱基位立在山坡的顶部,脚下是山间谷地,放眼望去周围群山环抱,
连绵起伏,逶迤天际。这是约克郡西部的典型地貌。在暗淡、单调、灰蒙蒙的色调
烘托下,费尔利大楼更为显眼。从山坡顶上眺望,只能看到浮现在绿荫之中的楼的
屋脊和烟囱。和荒山坡上东一丛,西一片的灌木林不一样,费尔利大楼四周全是高
大粗壮、根深叶茂的橡树。树梢上方,挂着袅袅升起的几缕青烟,整个谷地,万籁
俱寂,也许因为太早,还不见有人出来活动。
奇怪的是,埃玛和布莱基脚下的山坡一点不陡,而是缓缓铺向平地。
埃玛突然喊起来,打断了布莱基的沉思。
“来,咱们赛跑。看谁先到围墙大门!”说着,顺着斜坡向下跑起来。布莱基
先是一愣,被小伙伴的敏捷和活力弄得吃了一惊。小不点儿真有劲儿!手里拎起布
袋也向下跑去,他身强力壮,大腿修长,满可以阔步追上并超过埃玛,但善良的布
莱基有意放慢了脚步,甘愿让自己的小朋友独尝胜者的欢乐。
埃玛先到了大门,回头等着他。然后扭身解下门上的铁链条,一下踏着铁门下
边的横框,两手抓住铁条,用一只脚在地上一蹬,大门象秋千一样向里悠去,一边
用眼稍儿看着布莱基,快乐地说:“我每次到这儿都这么玩几下,虽然也觉得不该
这样。”这时,大门吱吱嘎嘎地悠到头,埃玛用力把它拉回来,还想再玩,眼里全
是孩童的欢乐。
布莱基一下子扔掉布袋。“把住了,我推你一下,会更带劲儿!”
埃玛用手背上满是裂口的小手,兴奋地抓好铁条,踏好横梁,而布莱基则来回
地悠她。身上的小破大衣也跟着飘来飘去,空气・里响彻她的欢笑。布莱基一边推
着大门,分享着埃玛的欢乐,一边想:还是个小孩子啊。我怎么能让她为挣钱而想
入非非呢?我真是个笨蛋!
埃玛跳到地上,向他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来,快跑。我迟到了。滕纳
太太非大动肝火不可。”
布莱基提起布袋,跟着姑娘往前走。象个大哥哥似的把手放在埃玛肩上,和她
迈着同一步伐。“我向你承认,我非常好奇,想知道知道费尔利家族的人怎么样。
给我介绍一些,小黄雀?”
片刻沉默。“你自己看吧,”埃玛脸上有种难以捉摸的微笑,
“咱们就要到了。”说着,快走几步,摆脱了布莱基搭在她肩上的手臂,一句
话没说,向前跑去。
布莱基皱着眉头,用目光追随着埃玛。多么奇怪的小姑娘啊!真让人摸不着头
脑。一会儿是满脸带笑,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会儿又象个满腹心事的老太婆。可
能约克郡人都这么怪,这里人说话尖刻、直来直去,虽性情耿直,但易带偏见,虽
处事精明,但近似奸滑,干什么只愿自给自足,对外地人毫不信任,这是他们与众
不同的特点。至于他们的拜金意识。那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布莱基发现,这里人
也有优点。他们热情大方,慷慨好客,颇有幽默感。他在埃玛身上看到的,体验到
的,也许正是地方共性的典型表现。对,可能就是这样,布莱基想。同时,加快了
步伐限上她。
进了围墙,还有一片小树林。埃玛在树林边上等着他。“布莱基,那就是他们
家的房子,”表情不冷不热,从声音里也听不出激动。有菜基一下子站住脚,不由
自主地吹了一声口哨。费尔利大楼就在眼前。但是,这座房子和费尔利老板在利兹
向他描述的完全两码事。
“我的圣母啊!”布莱基眼睛睁得老大,张开的嘴半天没合上。“怎么可能啊,
小黄雀:谁也不会建造这样的房子啊!”他把眼闭起来再睁开,以便证实自己不是
在做梦。眼前的建筑不光不符合它主人的描写,简直超出了布莱基的任何想象。格
局如此怪诞荒唐的建筑他还从来没见过,抬眼望去,没见任何东西值得你去多看一
眼。布莱塞・奥内尔,虽出身低微,但对建筑具有很强的鉴赏能力,当初他曾想上
大学建筑系,当然,对他来说这等于白日做梦。但是,好心的奥多诺万神父支持他
的爱好,把能找到的建筑学方面的书都借给他看。由于强烈的愿望和天资聪明,加
上不断观察和实践,布莱基在设计和建造房子方面已经是行家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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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仍在用批判的眼光审视眼前这座住宅。越往前走越吓人,简直象在精心
管理的花园里蹲着一个魔鬼,太不谐调了!只见那正方形的建筑主体又大又矮,屋
顶上还有个奇怪的圆顶,房子四角上又建了四个哥特式尖形塔顶。布莱基一眼看出
来,主体部分是早建的,说不定是在17世纪末。如果原样不动保留下来,在这穷乡
僻壤的山里也许还能显得高大雄伟。但是后来,不知哪个蹩脚的建筑师插了一手,
结果倒弄得它奇形怪状。两侧的建筑既不符美学,也不实用。再细看,布莱基发现,
建筑师是把雷金斯风格和维托里亚风格别别扭扭地硬放一起建造的这座住宅。
小伙子叹了叹气。他喜欢建筑上的简洁风格。布莱基一下子想起爱尔兰的老式
房子,那传统的比例,简洁的线条,给人以完美平衡的美的感受。
他们几乎到了楼前,埃玛拉了拉布莱塞的袖子,才把他从幻想中拉回来。“你
觉得这楼怎么样?”
“建筑师准是疯了,肯定疯了!在这一带,也许被看成美不可言的住宅,甚至
是古老雄浑的城堡,但我可实在不喜欢。说实话,一点儿看不上眼。确实如此。既
没风格,又不和谐,糟透了。”布莱基想象,在这里生活,跟住在一座陵墓里差不
多时,不禁做了个鬼脸儿。
埃玛静听布莱基的高论,脸上的苦笑渐渐消失了,代之以满意的神情。虽然荒
山以外的世界她一无所知,也无法和布莱基一样高谈阔论地进行比较,但在内心深
处,她总认为费尔利家的住宅丑陋不堪。无意中,布莱基又和她不谋而合,这使她
由衷的高兴。
埃玛回过头,好奇地问:“你当百万富翁时,房子要盖成什么样的?”
布莱塞顿时活跃起来,眼里闪着兴奋的目光。“要佐治亚式的。全用白色石头
砌成,前边带往廊,带大台阶。窗子又大又亮,面对草坪和花园。房间要宽大明亮,
松木铺地。人口要宽敞,进门后白色大理石地板,一个宽阔的楼梯直通楼上。室内
挂许多名画,摆许多豪华装饰。啊,小黄雀,等着吧,那时,谁看了我的房子都会
目瞪口呆,赞叹不已的。我对闪电起誓,一定这样,我要亲自设计,亲自建造。”
“亲自设计,亲自建造?”埃玛低声重复着,对布莱基的雄心流露出无比钦佩
的表情。“你会设计房子,布莱基?”
“当然会,小姐。”他骄傲地回答,“在利兹我在上夜校,专学绘图,这玩艺
儿和建筑师的工作差不多。看着吧,埃玛,到时候,你也成了贵妇人,到我家来作
客。”
埃玛肃然起敬地看着布莱基。“谁都可以上那夜校?学什么都行?”她心里想
着小弟弟弗兰克。
看着埃玛满脸期待的神情,他回答:“当然,谁去就行,想学什么他们就教什
么。”
这个回答,使埃玛很高兴,特意用脑子好好记了记,准备回家时告诉小弟。
布莱基仍在他的幻想中畅游。“等着瞧吧,小黄雀,等我发达起来,我什么都
要最好的。我会经常提醒自己:布莱基・奥内尔,有了钱不享受,留着它干嘛用?
于是,挣多少,花多少。钱就是干这个用的,我认为。你同意吗,埃玛?”
埃玛严肃地看他一眼。她跟他不同。埃玛想到钱时,主要考虑的是生存。布莱
基的高见,对她来说是新鲜玩艺儿。“我想是的,”她先不偏不倚地来了一句,
“够用就行。”
布莱基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是个道小慎微的小姐,埃玛,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一边笑一边说,“对你来说,什么叫‘够用’?阔佬们我见的多了,没有一个说
他们的钱够用的。”
跟费尔利老板一摸厂样,埃玛狠狠地想,嘴上又问;“你准备在哪儿建你的漂
亮房子,布莱基?在利兹?”
布莱基用袖子抹掉因大笑而流出的眼泪,连连摇头,尽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不,不建在那儿。我想建在哈罗盖特,那里才是绅士云集的地方。”语调更坚定
地说:“那儿有温泉,是个风光优美的城市。对我这么个前途无量的愣小伙子,那
是个好地方,你没听说过这个城市,埃玛?”
“听说过。很久以前,我妈妈去过一次,去找她住在里彭的表姐弗雷达。妈妈
回来跟我讲了,说那是个豪华地方。”
布莱基笑着说:“是豪华地方,确实是豪华地方。我将来就把房子建在那儿,
你说怎么样,埃玛?你喜欢吗?”
“噢,当然喜欢,布莱基,你的家一定非常漂亮,就象你想象的那样。绝对不
会和这座一样。你应该在夜里看看这座楼。晚上一看它,我就害怕,象要穿过公墓
时似的。”
布莱基皱了一下眉头,目光停留在埃玛充满信任和雅气的小脸蛋上,微笑着说:
“不过一座房子而已,小黄雀。一座房子怎样不了你。”
埃玛没说话,咬着嘴唇向前快步走去。费尔利大楼的巨大阴影已经把两人都罩
住了。越在前走,越仔细看,布莱基越是觉得这座建筑是那么黑暗、沉闷、阴森森
的。在这样的房子里居住,不会有发自内心的欢声笑语,踏进它的门槛,必然成为
在劫难逃的俘虏。
埃玛带着他拐进楼角,进了院子,两人穿过马厩,向旁门走去。布莱基还是无
法把上述感觉赶走。不自觉地把手臂搭在埃玛肩上,可心里又暗自好笑,知道这个
保护措施并无实际意义。是啊,埃玛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她不需要什么保护。再
说,谁会欺负她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埃玛看了一眼布莱基,感激地微笑着,好象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可是,当他
们开始蹬上台阶的时候,他发现,埃玛脸上的微笑消失了,眼里的光芒熄灭了。当
她的小手拧开厨房门铁把手时,已经完全是个小心翼翼、身不由己的小女奴了。布
莱基无声地跟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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