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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工地上,黄建明戴着安全帽正和庄副总等几个人商量着什么。一个中年人神色 不安地走过来。此人叫郭显达。 “黄总,您找我?”他说。 黄建明表情严肃地说:“郭显达,这次的工伤事故,你觉得自己应该承担什么 责任?” “我……该我负的责任我会负的。” 黄建明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我可是三令五申要工人注意安全。这件事弄 得我很被动,城建集团本来明天要跟我谈下一个项目的,现在他们推迟时间了。我 总得跟别的工程队有个说法吧?” 郭显达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走人。” “我同意!” 听到这句话,郭显达愣在那里,很尴尬。周围的人都同情地看着他。 有人求情说:“黄总,也不能怪老郭一个人……” 黄建明发怒道:“搞工程必须要有纪律!” 郭显达脸色苍白地说:“黄总,我可以走,但是,我得把话说清楚,这件事我 不应该承担这么大的责任。你这是杀鸡给猴看。” “明人不做暗事。你算说对了,我就是杀你这只鸡给猴看。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要不然以后我很难管住其他的工程队。……还有,罚你两千块钱,从你工资里扣了。” 郭显达没说什么,愤恨地看了黄建明一眼,转身走了。 黄建明回到家,已经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杨彤往桌上摆着碗筷,黄建明在房 间里换衣服。屋内的气氛不太好。 “我不在家里吃了,等会儿请人吃饭。”黄建明说。 “都做好了,不能推吗?” “你以为我想去吃那个饭呀,你报道的工伤事故纠纷,知道给我惹了多少麻烦 吗?我得为这事儿去吃好多顿擦屁股的饭。” 杨彤委屈地说:“我跟你解释过了,是我们主任突然给的任务。这是他点名要 拍的,我们一回去他就第一个看素材,你让我怎么办?” 黄建明边扎领带边说:“好了,不说了。” 杨彤走进房间,帮黄建明边整理领带边说:“你也是,对那些家属是有点过分 ……” “我过分?该做的我全都做了,我还应该怎么样?他们就是听不进道理!” mpanel(1); 杨彤停住手说:“建明,我觉得你现在把挣钱看得太重了。” “有些事,你还不懂。” 杨彤没再说什么,转身出房间。黄建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拿起西服穿上出 了门。 一间酒吧里,早已是灯红酒绿。 黄豆豆正在里面跟沈杨的一帮哥儿们聚会,山南地北地侃着。说到王列的时候, 秃四认为,像王列这么仗义的人,在如今的社会上可真是不多了。黄豆豆在一旁听 着,心里特别高兴。秃四想找个机会约王列出来聚聚,交个朋友,可请了数次,王 列一次也没给面子。 “那还不容易,我要是开口叫,他准来。”黄豆豆说。 葛三、秃四看着她直摇头。黄豆豆看他们不信,就想打赌。她歪着脑袋想了想 说:“这样,我要是把他叫来了,你们每人给我十块钱,叫不来我给你们每人十块。” 秃四带头同意了。众人也跟起着哄,都要算上自己一份。黄豆豆起身朝吧台走 去。她在吧台的角落里给王列打了个电话。王列接了以后,她灵机一动,冲着电话 哭了起来。王列十分焦急地问她怎么了。她说有人欺负了自己,天太晚了,不敢回 家。王列告诉她马上过来接她。黄豆豆合上电话坏笑了一下,得意地走出了吧台。 “都把钱准备好!”黄豆豆朝葛三他们说。 “还是你先把钱拿出来请我们喝酒吧。”葛三回了她一句。 有人不相信黄豆豆说的大话,扯着嗓子唱起歌。没一会儿,王列紧张地出现在 酒吧门口,四处张望着。黄豆豆回头大声地叫他一声。大家都回头看王列,有鼓掌 的有吹口哨的。黄豆豆站起来,朝王列招着手迎了上去。王列着急地问是谁欺负了 她。 “没事,我这帮哥们儿想见见你。”黄豆豆大大咧咧地说。 王列看了桌子那边一眼,转身就走。黄豆豆冲着大家喊着:“王列想单独跟我 说话,你们快准备好钱吧!”说完,冲出去追王列。 王列从酒吧出来,头也不回地走着。黄豆豆从后面追上来,叫他站住。王列回 头看着黄豆豆,他认为这样一点儿都不好玩。 “你至于吗?我是怕你一个人老在家呆着闷得慌。”黄豆豆噘着嘴说。 “闷不闷是我自己的事。” “那我给你增加点生活情趣,也没什么错啊。” 这时,葛三他们拿着酒杯出了酒吧,看着他俩。黄豆豆马上亲热地拉过三列的 胳膊求他帮帮忙,给自己个面子,别让自己太难堪了。王列被黄豆豆拉回了酒吧。 酒吧里灯光昏暗,觥筹交错。 “王大哥,既然答应了咱们进修理厂,咱们就得好好于!来大哥,我们大伙敬 你一杯!”葛三说完仰头把一扎啤酒喝于,大家在一旁起着哄。 没多大工夫,他们都醉了。黄豆豆搀着王列出了酒吧,打车回到大杂院。下了 车,他搀扶着王列往家里走。王列脚步轻飘、重心不稳地进了家门。黄豆豆把他放 在沙发上,费劲地给他脱下鞋。她关切地看着王列,王列坐在那儿嘴动了动,她赶 紧去倒水。她拉王列坐起来肥水递到他嘴边。王列没有喝,又躺下嚷着头疼。黄豆 豆过去拉开一个抽屉,里面乱七八糟的。她拉开另一个抽屉,发现一本书,随便把 书拿出来翻了一下,书里夹着杨彤的照片。她把杨彤的照片拿出来看。这时王列低 声呢哺着,叫着杨彤的名字。黄豆豆跪在沙发边上,定定地看着他,慢慢俯下身去 肥脸贴在王列胸前,一动不动…… 黄豆豆回到家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杨彤穿着睡衣,在床旁看书,还是那本 《性心理学》。她进门把高跟鞋扔在地板上。杨彤下床走到客厅,把灯拉亮问: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都去哪儿了。” “去王列家了。”黄豆豆喷着满嘴酒气说。 杨彤愣住了,半晌,她才又说话,问王列最近怎么样。 “不好。……他喝醉了,一直叫着你的名字。他还保留着你的照片。” “你饿了吧,我给你弄点粥喝。”杨彤转移了话题,去了厨房。 黄豆豆也跟了进去问:“你是不是还想着王列?” 杨彤的动作停了下来说:“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哥结婚?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你哥爱我,他很爱我。王列不在的时候,也是我最难的时候,是他在我身边 陪我。”杨彤含着泪说。 “你这不是感情,是感恩。” 杨彤顿了一下,看着黄豆豆,她不明白黄豆豆今晚跟自己说这些事干什么…… 第二天,黄建明很早回到家,做了一桌菜等杨彤回来。杨彤终于回来了,黄建 明放下报纸说:“你可回来了,把我饿坏了。” 杨彤点了点头,走进洗手间。她出来坐下,两人开始吃饭。黄建明发现她有些 不高兴。 “是不是栏目的计划没通过!”他问。 “通是通过了。可是,台里不愿意出钱,让我自己去找投资。” 这时黄建明腰间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电话。杨彤关心地在一旁看着他。 “好了,你在那儿等着吧。”黄建明关掉电话,到沙发上拿起外套说,“杨彤, 你先吃吧,我有点急事,必须去一趟。可能回来晚点儿,你早点儿睡吧,别等我了。” 杨彤放下筷子看着他出了门。 黄建明走出家门去了工地,外面早已是夜色阑珊。工地上灯火通明。黄建明和 马大哈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与刘高说着话。刘高点头哈腰地表示,这次真是走投无 路了,但凡有点办法,也不会来烦黄建明。马大哈在一旁轻蔑地看着他笑了笑。 “到底输了多少?”黄建明问。 “一万五。建明哥,建明哥,我保证再也不赌了!再赌我……我……”看黄建 明没反应,刘高又急切地说,“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您对我的大恩 大德,我一点儿都不敢忘,这次您一定帮帮我,往后您再有什么事用得着我,我刘 高万死不辞。” “你当我们黄总是什么,是你的银行?”马大哈斜眼看着他说。刘高求救地看 着黄建明。 “谁都有个难的时候。”说完,黄建明从马大哈的手中包里拿出两万块钱递给 刘高,“这是两万块钱,剩下的钱你拿着做点正经事。” 刘高感激涕零地说道:“建明哥,谢谢……” “你先别谢我,我还有句话跟你说。刘高,我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 一次。以后你生活上要有什么困难,能帮你我尽量帮你,可是你再拿我的钱去赌, 可别怪我黄建明翻脸不认人。” “您放心,我要再去赌我就不是人养的!……” 清晨时分,王列在床上醒来。他有些头疼,揉着脑袋。过一会儿,他下了床, 发现满院子都是各种东西,搬运工来往搬着各种零七八碎的物件。黄豆豆正在旁边 指挥着。她看见王列,笑得像阳光一样灿烂。她告诉王列,自己搬过来住,想天天 都看见他。王列奇怪地看着她。 正在装修的酒吧里,黄豆豆像个工头一样,头上扎着时髦的小头巾,清爽利落。 她正看着工人们在装“夜百合”的灯箱。一个工人问黄豆豆这里什么时候开张。 “6 月14号。”她说。 这时,沈菲来到酒吧门口看着黄豆豆问:“你就是黄豆豆吧!” 黄豆豆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沈菲。沈菲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说:“你不认识 我,但是你一定认识沈杨吧。” 黄豆豆转过头去看那几个工人干活,点了点头。她回忆说:“因为第二天我要 去美国,还缺五万块钱,沈杨说他可以给我。我们约好当天晚上八点半在麦当劳见 面……” ……麦当劳里。黄豆豆坐在一帮小孩旁叼着吸管喝奶昔,她看了一眼墙上挂钟 :8 点10分。她的手机响了,是沈杨打来的电话,他烦躁不安地说:“豆豆,我是 沈杨。欠我钱的那孙子还没来,你在那儿踏踏实实等我,你放心,今儿晚上我一定 拿到钱!” 黄豆豆不冷不热地说:“那好吧,我等你,你别不来啊。”她挂上电话,百无 聊赖地继续喝奶昔。 桌上已经摆了一堆空奶昔杯,黄豆豆烦躁地看一眼挂钟,已经九点半了。她下 了决心,起身离开麦当劳…… 黄豆豆低着头说:“当时我还以为他变卦了,还有点生气。第二天我去机场他 也没去送我。后来到了美国,我才知道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出事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沈菲离开了酒吧。 修理厂车间里还是忙碌一片,王列在各种烂车之间巡视着。这时有人来送晚餐。 他有些奇怪,不知是谁订的餐。几个工人的头从车里伸出来,都说不知道。 这时黄豆豆走了进来说:“是我订的。” 王列看着桌上摆了一桌餐盒、各种点心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的生日,6 月14号,是巨蟹座的,我在网上查过了,对付你们这种巨蟹座 的人,只要关心你,拼命对你好,你们就会感动,就会意乱情迷。”黄豆豆说。 王列告诉黄豆豆别拿自己寻开心。黄豆豆也告诉王列说自己是认真的。王列笑 着说:“别瞎闹了,咱俩可没什么事儿,我可一直把你当妹妹看。” 黄豆豆微笑着说:“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我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王列, 6 月14号我的酒吧开张,你一定要来啊。” “6 月14号?” “对,就是你的生日。” 王列还真有些感动了,他看着远去的黄豆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吃过晚饭,窦尔申来到夜百合酒吧。黄豆豆正在指挥工人摆放桌子,看见窦尔 申,便主动说:“这些我都跟沈菲说过了,其实,沈杨这个人还不错。我哥哥也觉 得沈杨特好。” “好像你并不喜欢他?他算是你的男朋友吗?”窦尔申问。 “算吧,我有好多男朋友,不知道哪些算你指的那种男朋友。” 窦尔申一时找不到词了。 黄豆豆继续说:“不过沈杨追我是追得最痴情的,又老土,又腻歪,让你又没 辙,又有点感动。” 第二天吃完早点,窦尔申急忙赶着去政法大学上课。他走在走廊上看到别的教 室里已经开始上课了,便加快了脚步。正巧,沈菲正从一个办公室里出来,差点和 他撞了个满怀。窦尔申一脸沮丧。 沈菲严肃地说:“你可是第三次了!昨天开会时院长刚点了你们这种进修班, 太自由散漫,要好好整顿,你倒好,非得往枪口上撞。”她转身边走边说,“快去 上课吧。” 下课以后,窦尔申和一堆同学在教室里聊天。钢蹦儿走到门口张望着。一名女 生凑过来正要问你找谁,钢蹦儿说,我找窦尔申。窦尔申回头,奇怪地走过去。钢 蹦儿打量了一下问他是不是警察。 窦尔申有些莫名其妙:“是啊。” “我叫钢蹦儿,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钢蹦儿带着窦尔申来到学校旁的一个胡同。一个八岁左右的大个子小孩在胡同 里跑着,看看后面没人,得意地把帽子戴在自己头上。窦尔申出现在他面前,后面 跟着狐假虎威的钢蹦儿。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必须先交出我的帽子。”钢蹦儿说着。 窦尔申终于忍不住笑了。得胜的钢蹦儿歪戴着帽子,窦尔申把他的帽子弄正。 钢蹦儿说自己就喜欢警察,长大也要当警察。 放学后,钢蹦儿跟在沈菲后面五米处,垂头丧气地走着,衣服脏兮兮的,有撕 烂的地方。沈菲回头看钢蹦儿,钢蹦儿就停下来,不敢往前走,意思要跟沈菲保持 距离。沈菲有点可怜他了。她让钢蹦儿过来。钢蹦儿看看沈菲,摇头,他不敢冒险。 沈菲表示自己不打他,也不报告爸爸。钢蹦儿这才怯怯地走了过来。 “你从来都不打架的,怎么今天这么凶,把同学鼻子都打出血来了。”沈菲说。 “男于汉的天下要靠自己打。今天是大个先惹我的,他昨天抢我的帽子,今天 又抢我的悠悠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谁教你这一套一套的?” “我哥们儿,人家可是个警察。” “谁呀?” “窦尔申呀。” 电视台办公室里,杨彤放下电话,泄气地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说:“这些人, 一开始就没打算给钱,还跟你谈呀,了解呀,最后又跟你兜圈子,真没劲。” 一个同事进来对杨彤说:“听没听说,有个政法大学的学生自杀了。好像是那 孩子写的日记里有好多性幻想,被同学偷出来贴到校园网上了……这下闹大了,学 校找他谈话,批评他思想不健康,同学们也笑话他,结果那孩子受不了就吞了半瓶 安眠药。好像是救活了。现在的大学生,思想复杂着呢,哪像我们那会儿,什么都 不懂。” 小亮插嘴道:“性幻想有什么呀?挺正常的。我倒觉得学校跟他那帮同学真够 无聊的。” 杨彤听着大家的议论,思考着。心里琢磨,这倒是一个性教育节目的好题材。 但一想到资金,她又泄气了。这时电话响了,是主任打来的。杨彤放下电话兴奋地 往外边跑边说:“找到了,找到了!”她进了电视台主任办公室。 “小杨,好好干,这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就看你的了。”主任说。 “谢谢您,主任。” “谢我干吗,该谢投资人,我带你去见见他。” 主任带杨彤走进接待室,房间里有个坐着的人站起来,那人竟是黄建明。 学生处办公室里,李景的爸爸正在和沈菲吵架。他十分愤慨,自己满怀希望地 把孩子送到了学校,可现在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却不承担责任。沈非也不示 弱,她承认学校的工作是不够细致,但是作为家长,也不能简单地埋怨责怪,应该 积极配合学校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配合你们?我们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怎么配合?”李景的爸爸气愤地说。 李景妈妈一直在一旁拉着他:“老李,算了,算了。” “就是你们学校把我儿子逼上了绝路!” 沈菲十分镇静地说:“您这样说话就不太合适了,李景出事后,多少老师牺牲 休息时间,轮流来陪他,关心他。到头来你们家长说出这种话,我作为学校的学生 处处长,只能表示遗憾。” 这时,杨彤从走廊尽头走过来,她是带着摄制组来拍摄的。走廊上经过的老师 学生都侧目看着她。她看见一个办公室门口,有几个老师围在那儿窃窃私语,就走 了过去。 屋内,李景妈妈还在功李景爸爸,她让李景的爸爸少说两句。李景爸爸说什么 都不于,还在大声说:“我把话撂在这儿,李景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就告你们 学校,我一定要告。” 杨彤等人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老师们不自觉地闪开,这个场面被小亮―一拍下。 沈菲发现了摄像机。问他们这是干什么。杨彤拿着话筒走近沈菲。说自己是市电视 台性教育专题栏目组的,请她介绍一下该校李景同学的情况。 沈菲认出杨彤说道:“对不起,我无可奉告。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李景爸爸站起来,一看是电视台的,过来就要说。杨彤马上把话筒伸到李景爸 爸面前。 “我现在正式请你们离开学校。”沈菲厉声地说。 酒吧门口摆放着几个巨大的花篮,满地的爆竹纸屑,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黄豆 豆在吧台上,有些失望地放下电话。杨彤和黄建明起身准备离去,他们叫黄豆豆一 起走,黄豆豆应和着,走出吧台。杨彤亲热地揽过黄豆豆,祝她的酒吧成为这个区 生意最旺的店。黄豆豆兴致并不高地谢过杨彤。杨彤看到她不高兴,便关心地说: “豆豆,今天你的酒吧开张,高兴点。是不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啊?” 黄豆豆看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天已接近黄昏,黄建明和杨彤上了汽车。杨彤像是想着什么心事。黄建明也看 出她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便说:“王列没去捧场,豆豆当然不痛快,可你又是怎么了!” “我今天去采访,正好碰到沈菲了,就想起了以前的事儿。”杨彤有些忧郁地 说。 黄建明沉默着发动了车,过了会儿说:“今天晚上管城建的副市长亲自召集一 个会,我不去不行。给王列过生日的事儿从后再给他补吧。会议安排了统一的住处, 今晚上我就不回家了。” 杨彤没说话看着窗外点了点头。 酒吧里还是那几桌客人。黄豆豆坐在吧台上,闷闷不乐。她面前上放着一大排 香摈酒。 “豆豆,王列什么时候来啊?这香摈酒什么时候能喝上啊?”葛三问道。 “先灌你的啤酒吧,他一会儿就到。”黄豆豆憋着一肚子气说。她拿起电话, 马上又气冲冲地挂上。 “豆豆,我们先走了,你这香槟,今天我们是喝不上了!”一位客人说。 “不等了!现在就开!”黄豆豆强装笑脸说。 “算了,算了,我们都困了。” 一拨客人无趣地走了。黄豆豆走到吧台,愤怒地拿起一瓶香槟酒摔在地上。她 看着地上香槟酒的汽泡,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出了酒吧。 杨彤一个人回到家,有点神不守舍,她在犹豫是不是给王列打这个电话。 此时,王列在维修厂里正独自喝着酒。电话响了,他想了想,还是接起电话。 是杨彤打来的。 “生日快乐。”她说。 两边都沉默了。过了会儿,杨彤故意兴致勃勃地说:“本来我和建明想好好给 你过一过生日,可惜他今晚有急事儿。” “又不是小的时候,过不过生日无所谓,反正这两年也没过过生日。”王列看 着放在桌上的那瓶酒说。 杨彤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咱们是不是应该一块儿吃顿饭?你是不是有别的安 排?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不……也没什么正经事。”王列赶紧说。 “那好吧,我在康巴夜总会等你。” 在康巴夜总会的一个角落里,王列和杨彤坐在火车卡座上。杨彤坐在暗处,不 易被人看见的位子上。杨彤看着王列手里一束黄菊花说:“你过生日,应该是我送 花给你。” “哪有姑娘给男的送花的?” 杨彤默默地举起酒杯和王列碰了一下,她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你什么时候变得能喝酒了?”王列问。 “我还有好多地方都变了,你也是……”杨彤微笑着看着王列,“豆豆挺好的, 看上去闹哄哄的,其实她挺痴情的。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像她那样,有主见,又豁得 出去。” “我们换个话题好吗!” “你的生活中总该有个女人吧。” 王列笑了笑说:“再说吧。” 杨彤低下头,不说话了。两人喝着酒,气氛有些沉闷。他们离开座位的时候, 杨彤己微微有了些醉意。 此时,黄建明也来到了康巴夜总会。他匆匆下了车,边走边用手机恼火地小声 打着电话:“告诉你等我嘛,这就进门了!” 王列和杨彤走到大厅,杨彤去了洗手间,王列在外面等她。王列一转身,不小 心碰到了端着一托盘东西的女服务员,把女服务员的东西弄了一地。王列边说对不 起,边帮她收拾地上的东西。一双脚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是黄建明,他没有注意 到王列。王列站起身来时,黄建明已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王列把杨彤送到楼下,两人站在楼梯口沉默着。杨彤恋恋不舍地看着王列。王 列慢慢地转过人看着远处。杨彤忽然一阵头晕,她扶了扶自己的头。 “你没事吧?自己泡点浓茶,醒醒酒。”王列说。 杨彤摇摇头说:“我没喝醉。天还早,你上去坐会儿吧。”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好吧。那我上去了。”杨彤不情愿地转身上了楼。 王列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楼上扬彤家的窗户。灯亮了,出现了杨彤的身影。 她靠在窗边的墙上,心里很乱。忽然,她快步走到门口,抬头看了看电闸,伸 手拉开。 王列看到窗口的灯忽然灭了。他觉得有些奇怪,略微犹豫了一下,立刻向楼上 跑去。他跑到杨彤家门口,发现杨彤站在房门口,只有楼道灯昏黄地亮着。王列走 到她面前问:“你怎么了?”抬头看着电闸。 杨彤的眼睛一直看着王列,半明半暗中她的眼泪淌了下来。王列打开电闸箱, 用手一合,房间里的灯马上亮了。杨彤好像害怕光线,马上跑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王列疑惑地走到卫生间门口,隔着门问:“杨彤,你怎么了?” 杨彤躲在里面说自己没事儿。她把水龙头拧开,任凭水哗哗地流着。她对着镜 子看着自己,泪水成串地流了下来。 王列站在外面知道她在哭,他动了动嘴,不知该说什么。 杨彤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止住哭泣。她用水冲了冲脸。 王列痛苦不安地站在门口。门开了,杨彤走了出来。他们坐到沙发上,杨彤已 逐渐平静下来。 “王列,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话要跟你说。”她委屈地说道,“我对不起你。 当时,我的工作被人顶替了,你又进去不久。我妈病得很重,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 办,是黄建明一直在帮我。黄建明对我好,他说他爱我,要照顾我一辈子,我没有 办法拒绝。他没有勉强我,是我要嫁给他的,我觉得我欠他的,可我知道我又忘不 了你……”杨彤说着话已泪流满面。 “你别说了,你不说我也都明白。” 门忽然开了,黄豆豆冲了进来站在客厅中间,看着他们…… 赵哲满脸倦容地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沈菲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赵哲 看她一眼,没说话。沈菲间:“这么晚去哪儿了?” “还不又是被人拉去吃饭?那么多人想要我手里的钱,……那钱又不是我的。 人整天被钱给累着本来就没意思,被不属于自己的钱给累着,更没意思。”赵哲醉 醺醺地说。 “明天你又要出差?我看见你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赵哲看着沈菲愣了一下说:“啊,忘了跟你说了,去海南开三天会。” 沈菲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不舍得赵哲离开。她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他。赵哲看 了看她笑着说:“出差对我还不是家常便饭。” 沈菲想,海南那儿的潮气重,应该给赵哲带两件长袖衣服。想着,她进房间, 在柜子里翻找着。赵哲走了进来,看着她,觉得她有点反常。 “是直接从班上走,还是从家走?”沈菲回头问。 “明天上午还有个会。” 沈菲有点失望地说:“我还想送送你呢。” “你今天怎么了?儿女情长起来了。” 沈菲回头温柔地说:“你少贫嘴。” 沈菲这样关心他,他还真的有点不适应了。沈菲把领带递给他,还柔声细语地 让他去刮刮胡子。赵哲去了浴室,沈菲打开他的行李箱往里装衣裳。她无意间看见 箱子里有瓶香水,有些意外。沈菲去了浴室,开玩笑地对赵哲说:“一个大男人还 带着香水,是不是跟女同事一起去?” 听到沈菲的话,赵哲马上紧张起来,一不留神刮破了脸…… 窦尔申家里的日历在“6 月15日”页上画上标志,写着“晓倩出差”。陈晓倩 在房间里收拾她的瓶瓶罐罐、护肤品什么的,窦尔申走进来说:“我送你。” “不用了,团里派车了,你就安心工作吧。” 窦尔申过去搂着陈晓倩,拎起她的行李送她下楼。陈晓倩笑着告诉他,等自己 回来后,就可以要孩子了。窦尔中感到有些惊讶。 “不跳舞了?”他问。 “我想通了,做女人,迟早都得要孩子。以后啊,你也别太宠着我,那样会把 我宠坏的。” 窦尔申笑了,他温柔地拥抱着陈晓倩,陈晓倩也格外地动。清地抱着他。 白天的酒吧冷冷清清。椅子都被倒着架在桌子上,黄豆豆坐在窗口的一张椅子 上发呆。电话铃响了,一个伙计过去接起电话。伙计捂着话筒,小声告诉她是杨彤 的电话。 黄豆豆瞥了他一眼说:“说我不在!” 伙计看看黄豆豆,又看看电话,面带难色。黄豆豆急了说道:“说呀,说我不 在!” 伙计只好拿起听筒说着。 杨彤无奈地坐在办公室里。小亮探头进来告诉她,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杨彤带着拍摄小分队到校园里采访。一个同学对着镜头,杨彤在一旁问:“那 你怎么看李景同学自杀这件事呢!” 那个同学说:“其实李景写的那些事也没什么,学校有点太紧张,我们都是大 人了,大家都谈恋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旁边的另一个同学搭话道:“我倒觉得那个偷日记的人挺没劲的…” 这时,沈菲从不远处向这边走来。她看见杨彤他们,急忙走过去。她一出现月 叽个正说得热闹的同学都不出声了。杨彤回头,看见了沈菲,她笑了笑,然后示意 小亮换盘带子。被采访的几个学生趁机溜走了。 “沈老师,你们为什么不允许我们采访呢?”杨彤说。 沈菲平静地说:“李景已经受了很大的打击,我们不希望事情越弄越大,尤其 是有媒体来掺和,那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我是代表学校说这些话的,希望你们能 够尊重。” “我觉得校园性教育是一个非常有意思而且有意义的话题,你们为什么不能和 我们配合,把这个题目展开,给更多的人以教育,以后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了。” “学校的教育不是一两期节目就能解决问题的。学校有学校的处理方式和原则。” “实际上我们是在配合你们的工作。” “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不一样,我也不想和你争论了。把你们刚才拍过的 带子交给我,我先保管着。你来拍摄我们学校的东西,又没经过院办的批准,我是 有权这么做的。” 杨彤和小亮互相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他们把带子给了沈菲,出了校门。 杨彤来到酒吧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不少客人。黄豆豆扶着脑袋坐在吧台前, 无精打采的样子。杨彤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把雨伞,滴着水,她身上头发大半都是 湿的。黄豆豆看见杨彤进来,直起身子迎了过去。 “豆豆,你为什么一天都不接我的电话!”杨彤问。 “我不是说了,我不在。” 杨彤又好气又好笑。她跟黄豆豆解释,自己和王列之间没有什么。今天来,只 是想跟黄豆豆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算什么?你明知道他心里还有你呢!”黄豆豆说。 杨彤拉过她的手真诚地说:“豆豆,我承认,作为一个女人,要完全摆脱过去 的情感是很难的,但是我既然选择了你哥,我就要对我的选择负责。这件事我清楚, 王列更清楚。你明白吗?其实这对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黄豆豆看着杨彤,摇了摇头说:“你们这些人活得真累,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 么。不过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法恨你。” 黄豆豆和杨彤对视着,两人和解地笑了。 汽车上的雨刷,快速地来回刮着。窦尔申的车,经过满是积水的街道停了下来。 是汽车突然熄火了,窦尔申连打了好几下,没打着。他冒雨下了汽车,往车底下看 了看,踢了一下车。他被雨水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忽然,他发现没雨了。抬头一看, 一把伞支在他的头顶,再扭头一看,是王列举着伞站在那儿。 “我们修车厂就在旁边,你上车我帮你。”王列说。 窦尔申上了车,王列在后面推。车还是打不着。窦尔申从倒车镜里,望着雨中 王列的身影。车里的收音机,正在报道飞往青岛的飞机失事的消息:“目前,有关 方面正在积极调查事故的原因,同时,航空公司也在着手核对死难人员,力求做好 善后工作……”窦尔申听着也没在意,他下了车对王列说:“我来推吧。” 他们进了维修厂。王列修着车,窦尔申在一边打台球。王列从车底的沟里走出 来,找工具。他看了一眼窦尔申,窦尔申正脱下湿衣服,换上工人的服装。 “你穿什么衣服,一看还是个警察。”主列说。 “是吗?警察什么样?” “说不好,反正你特别警察。”说完,王列笑笑下了地沟。 窦尔申好像对王列产生了好感。 窦尔申回到派出所。 外面有人敲门。两个穿制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说要找个叫窦尔申的。窦尔申 站起来疑惑地看着他们。穿制服的人说:“我们想跟您私下谈一下。” 窦尔申把他们请进另一个玻璃隔断间里。那两个人告诉他,陈晓倩乘坐的飞机 出事了,让他去认领尸体。窦尔申听后,笑着跟他们解释说:“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我妻子没去青岛,她去上海参加舞蹈比赛了。不信我给她团里打个电话就知道了。” 说着,拿起了电话……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谭东带着两个司机从屋里往外走。一回头,看见窦尔申也 匆匆地往外走,表情异常严肃。两个穿制服的人跟在他后面。谭东问:“怎么了?” 窦尔申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出了门。谭东紧跟着跑了出去,看着他们上了车消 失在雨雾里…… 在同一时刻,航空公司的人也在找沈菲。 沈菲家的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落地灯。雨点儿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电 视机里正播着晚间新闻:“我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中午,我市飞往青岛的3210 航班在离我市100 公里处坠毁,据悉,飞机上120 名乘客和7 名机组成员已全部遇 难……” 沈菲拿起遥控器正要换台,外面有人敲门。她过去开门,门外站着杨彤。 “对不起,我要我的录像带。”她说。 “带子我放在学校里,你回去吧。”沈菲说完就要关门。 “我可以进来吗?我想和你谈谈。” 沈菲正在犹豫间,两个穿着航空公司制服的人走上楼来。他们看了看沈菲的门 牌号,问这是不是赵哲家。沈菲点了点头。 “我们是航空公司的。您是……”穿制服的人说。 “我是赵哲的妻子,你们有什么事吗?”沈菲把两个人和杨彤请进了门。 穿制服的人说:“我们非常遗憾地通知您,昨天,我们公司飞往青岛的航班失 事了……您丈夫赵哲也在飞机上。” 沈菲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马上说:“你们搞错了,他是出差了,但他 去的不是青岛,是海南。” “但是我们的旅客登记表上有您先生的名宇,相信身份不会搞错。我想您最好 还是到我们公司去一下。” 沈菲有点紧张地说:“不会吧?他去的是海南啊。”她有点站不稳。杨彤忙扶 了她一下。 “说实话,我们也希望是搞错了,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请您抽时间去一下,配 合我们的工作。” “沈老师,要不,我陪你去。”杨彤同情地说。 他们去了医院的停尸间,里面挤满了悲伤的人们。各种哭态都有,他们相互地 安慰着、拥抱着。 窦尔申走了进来,他四处看了看,有点手足无措。突然他惊讶地看见沈菲和杨 彤也坐在一旁。沈菲看见窦尔申也愣住了。 一张白布拉开,窦尔申怔怔地看着躺着的陈晓倩。 沈菲回到家开门进去,杨彤在后面说:“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吧。” 沈辛摇了摇头,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把头埋进手掌里。杨彤也跟着坐了下来, 扶着她的肩膀安慰着,沈菲感激地说:“真的,你回去吧,谢谢你一直陪我。” 杨彤看了看沈菲叹了口气站起来。沈菲送杨彤到了门口,杨彤关心地说:“我 回去以后给你打电话。需要的时候随时叫我,那我走了。” 沈菲关上门进了书房。她坐在赵哲的书桌前,桌上还到处摊着赵哲看过的书和 文件。她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大声哭了起来。 她坐起身感觉有些头疼,用手揉着头。这时候床头电话响,沈菲过去接:“不, 赵哲他,他不在……什么,物业管理费?你们是哪儿?对不起,我是赵哲的妻子, 这些事我不太清楚,你说一下地址,好,您等一下……”沈菲一通手忙脚乱,找纸 找笔,又重新拿起电话,在纸上边记边重复着:“青岛市……”她疑惑地看着自己 写的那几个字。 火红的晚霞布满了大半个天空,空中大块的云彩在夕阳的照耀下像一朵绽开的 红玫瑰,又像一朵朵半透明的轻纱。最近一段时间,黄建明一直都在仟悔自己所犯 下的罪恶。为了博得杨彤的好感,他表现得十分出色。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黄建明在厨房里做晚饭,他时不时地看看表。电话 响了,黄建明跑出来接起电话:“是妈妈呀,对,杨彤还没回来呢。我都准备好了, 您没告诉她吧?我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他看了看表又说:“快回来了吧。” 他给杨彤打手机,没有开机。他放下电话,看了看表,有点沮丧和无奈。他走 回桌子边,满桌子的饭菜静静地摆放在那里。他打开一瓶红酒,坐在桌子旁发愣, 之后闷闷地自斟自饮。 杨彤回来了,看到满桌子饭菜没动过,酒瓶子却是空的。她进了卧室,看到黄 建明和衣靠在床上,睡着了。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礼物盒,上面有一张卡片。杨彤 拿起卡片,看见上面写着“结婚纪念日快乐”。杨彤猛然想起了今天的日子。她拿 起礼物盒,打开。里面是一串精美的项链。她柔情地看了熟睡中的黄建明一眼,走 出房门,关门出去了。黄建明被关门声惊醒,他坐起来,四下里看了看。他看见礼 物盒被拆开了,有些疑惑。 杨彤回来,把黄建明叫醒。他跟着杨彤走出卧室,发现客厅里黑着灯,一个大 蛋糕上插着一根蜡烛。蛋糕上写着“周年婚庆快乐”。杨彤和黄建明面对面坐下, 相互望着。 “建明,对不起,让你等那么长时间。”杨彤深情地说。 黄建明笑着说:“我真希望一支代表一百年,我们都能在一块。杨彤,我爱你。 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在一起。” 杨彤认真地点点头说:“我也爱你。活着真好,你知道吗?我长这么大,今天 第一次这么深地觉得活着真好。” “你怎么想起说这个。” “今天我去沈菲家了,他丈夫飞机失事了。” 听到杨彤的话,黄建明吓了一大跳。 “建明,你怎么了?好,不说这个了。来,我们一起吹吧。” 两人合力,吹灭了蜡烛。 黄建明醒来的时候,杨彤早已走了。黄建明哼着小曲儿兴致勃勃地收拾了一番, 然后去了办公室。马大哈早已等在办公室门口。进了门黄建明问道:“最近有刘高 的消息没有!” “上次他拿了那笔钱就消失了,谁知道他跑到哪儿混去了。” “你把他给我找来。” “那是只癞皮狗,好不容易他不来找你,还惹他干吗?” “我叫你去你就去!”黄建明显得很烦躁。他用手指揉揉太阳穴说:“对不起, 我有点头疼。你知道吗?赵哲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马大哈吃惊地问。 “飞机失事。我老婆陪他老婆去认的尸。银行有人跟我透露,现在银行正在清 理赵哲遗留的业务,要是谁再提那笔贷款的事就麻烦了。” 马大哈沉吟着说:“你是怕他们找刘高?要不干脆找人做了他……” 黄建明皱着眉头说:“你去找到刘高,再给他三万块钱,然后在广州给他安排 一个落脚的地方,让他先避一段时间,没得到通知千万不要回来。” “你总这么喂他,弄得他胃口越来越大,到什么时候……” “我心里有数。我不喜欢你动不动就说‘做掉’,以后做事多动点脑子。” 马大哈点着头,转身走了。黄建明坐在那里闭上眼睛思考着对策。 黄昏以后,窦尔申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这个让他伤感的家。他久久地凝视着陈 晓情的照片,她正冲着窦尔申笑着。窦尔申去卧室收拾着陈晓倩的遗物。他把那些 瓶瓶罐罐放进了一个纸箱子里,最后放进陈晓倩笑着的照片,再把箱子合上。他拉 开抽屉,拿出自己曾经给她买的天校表的包装盒,摸着它,窦尔申的心又一次被触 动了。他伤感地把那包装盒往箱子里放时,觉得有些异样。他掂了掂那盒子,里面 好像有东西。他打开盒子,里面竟然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天梭表。他非常疑惑地看 着,寻思了半天才放下表。走到客厅里,想了想,抓起电话打给沈菲。 “你还好吗?”他说。 沈菲在电话另一头,努力不让自己哭:“遇难的是……是你的妻子?” “对,我妻子晓倩,你也别太伤心了。” “你也一样。”沈菲电话挂了。 窦尔申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他下了楼,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陈晓倩单位的排练 场。演员们正在排练。窦尔申走到边上与两个和陈晓倩比较好的女孩说话,向她们 询问陈晓倩参加比赛的事。那个叫丽莎的女孩十分认真地说:“最近根本就没有舞 蹈比赛,下个星期有个全国的选拔赛。陈晓倩忽然请假,我们都觉得挺奇怪的。” “她四月份去上海比赛了吗?”窦尔申问。 “四月份,肯定没有。我想起来了,晓倩说,她有个姑妈在青岛,好像是生病 了,让她去看她,当时她还给了我一个电话,怕团里有急事找她。我找找,那个号 码还在不在。”丽莎拿出一张纸条说:“找到了,就是那个青岛的电话。” 窦尔申接过纸条看了看,谢过两个女孩儿转身走了。 出了门掏出手机按照那个电话拨了号码,没人接。他又给航空公司打电话说自 己是这次遇难的陈晓情的丈夫,他想知道他妻子临死的时候跟谁坐在一起……人家 告诉他跟陈晓倩坐在一起的人叫赵哲。 八点钟的光景,沈菲就到了青岛。她来到一个高级别墅区,在一个物业管理员 的带领下,找到了赵哲的别墅。她推门走进别墅的房间。屋里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张 陈晓倩和赵哲亲热地搂抱在一起的合影。沈菲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就在这时门铃 突然响了,吓了她一跳。门铃一直响着,沈菲只好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竞然 是窦尔申。两个人对望着,说不出话来。沈菲也不想和窦尔申多说一句话,她转身 走进房间,窦尔申看到了她手里的照片,回手把门带上朝屋内走去。 沈菲随手把照片放在沙发上,正面朝下。窦尔申过去拿起照片,翻过来。照片 上陈晓倩还是笑着的。沈菲走到窗前向外眺望,背对着窦尔申。窦尔申拿照片的手 在抖,他猛地把镜框摔到墙上,镜框碎了。沈菲一震,但没有进一步反应。窦尔申 走进卧室,看着四周。地上放着两双拖鞋,双人床,两枕头,衣架上一大一小两件 睡衣……沈菲走进来说道:“我们收拾各自该收拾的东西,然后忘掉这件事吧。”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一直瞒着我?”窦尔申问。 “前两天这房子的开发商通知我交物业管理费,我才知道他买过房子。” 窦尔申呆呆地站着。沈菲转身走进卫生间,看见了洗手池边赵哲的刮须刀,还 是那种老式的。她拿起剃须刀看着发呆。窦尔申走到门口,突然抬头看到沈菲拿着 剃须刀,吃了一惊,大声喊着让她把刀放下。窦尔申一把夺下沈菲手里的剃须刀扔 在垃圾桶里。一扭头,他愣住了。鲜血从沈辛的手上渗出来。窦尔申扯了一把卫生 纸包沈辛的手,沈菲哭着推开他。 “别碰我!你别碰我!”她说。 窦尔申紧紧抓住她的手吼着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菲不再挣扎了。窦尔申仔细用纸擦着血,纸很快就被血染红了。沈菲把头顶 在窦尔申的肩膀上,压抑地哭了起来。窦尔申叹了口气,犹豫一下,但仍不放开她 的手,任她哭泣。 俩人带着各自爱人的遗物去了机场上了飞机。一路L 俩人都沉默着,这件事对 他们的打击太大了,一时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 下了飞机,沈菲带着行李在机场候机楼的走廊里走着,窦尔申跟在后面。 “你可以不跟着我吗?”沈菲说。 “我也得回家呀。” “你是不是认为我要自杀?”沈菲一字一顿地说:“我告诉你,我不会。” 窦尔申追上沈菲问:“你是不是早知道赵哲有外遇?” 沈菲回头看了一眼窦尔申,目光冰冷,没有回答。她掉头快步向前走去。 黄昏时分,沈菲在学校外面等着接钢蹦儿。 “我还以为是爸爸来接我呢。”钢蹦儿说。 沈菲爱怜地看着钢蹦儿说:“以后妈妈亲自来接你,你要跟妈妈生活一段时间。”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沈菲摇头,她觉得话很难讲。钢蹦儿不耐烦地把滑板放在地上,立即兴致勃勃 地站上去说:“妈妈,我滑给你看。” “钢蹦儿,你听我说,爸爸走了。”她说。 “你和爸爸吵架了?我们班萧晖他爸爸就是这样的,他爸爸和他妈妈吵架,后 来她妈妈就跟他说他爸爸走了,不要他了。” 沈菲摇摇头告诉钢蹦儿,事情不是这样的。 “不怕,妈妈,我和你一起去找爸爸,一定能让他回家的。我们班萧晖就是这 样他把爸爸找回来的。”钢蹦儿天真地说。 沈菲动情地摸了摸钢蹦儿的头,告诉他爸爸妈妈没有吵架,爸爸也没有不要你, 爸爸只是到了很远的地方,要过很久才能回来。钢蹦儿问很远的地方,有多远? 沈菲想了想说:“在……在另一个半球,西半球。” 钢蹦儿不理解地问:“西半球?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长大了。” 这时电话响了,她在接电话前稳定了一下情绪,擦了擦眼睛,抓起电话。是窦 尔申来的电话,沈菲问他有什么事。窦尔申问是否可以见一面。沈菲让他有什么事 就在电话里说。窦尔申迟疑了一下,说自己想知道真实的情况,他不愿意就这么不 明不白的。 “明不明白有什么关系?人都已经……我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了。我的儿子在 叫我,我要挂了。”说完,沈辛干脆地挂上了电话。 窦尔申发现对方的电话已经早挂上了,失落地放下电话。看着家里乱乱的,挠 了挠自己的头,沮丧而无所适从。窦尔申打开冰箱,拿过一个垃圾袋,把冰箱里几 乎所有的东西都扔了进去。他走进卫生间,镜子前是陈晓情的各种瓶瓶罐罐,他一 把把地抓着,扔进垃圾袋。他又进了卧室,把床单、被罩都裹成一团扔了。沙发上 散落着陈晓倩的衣物,内衣、外套什么的,他把它们一古脑地塞进一个大旅行袋里, 打开门扔到门外。收拾了一大通,他舒了一口气,环视一下房间,看见墙上的陈晓 倩的照片,走过去把照片摘下了来。 他想弄明白这一切,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他下了楼,又去了陈晓倩的单位。他 来到舞蹈团的化妆间门外,正碰上陈晓倩的舞伴,他带着窦尔申进了化妆间,边走 边说:“这两年比赛不算多,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清了……” 舞伴给窦尔申倒了杯水。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记事本说:“前年三月,七月和 九月,我和晓倩去比赛了,还有十二月,不过那次她没参加,我和别的人搭档。” “你认识赵哲吗?”窦尔申问。 “赵哲?这名字有点耳熟。” “银行的副行长。”窦尔申提醒他说。 舞伴想了想说:“四年前,舞蹈团成立协会,是赵哲帮忙找的资金。他还来参 加了我们成立协会的庆典。” 窦尔申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走了。 杨彤在黄豆豆的夜百合酒吧里的采访刚刚结束,她的助手们忙着关灯收拾杂物。 杨彤向被访者道谢。黄豆豆忽然冒出来说:“我就是这儿的老板,以后请多关照, 常带你的朋友来。”说完很有礼貌地奉上名片。 黄豆豆今天的穿着十分得体,举止大方。杨彤看着她都有几分惊奇。黄豆豆热 情地把那个被访者送走后回来,助手们已经基本做完了工作。杨彤朝黄豆豆笑了笑, 打量着她。黄豆豆也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笑什么?怎么样,我的改变好不好?”她问。 “你现在走到大街上我都不敢认了,小辣妹变成头号淑女。” “有什么可奇怪的,王列就喜欢你这样的淑女,我呢,准备克隆一个杨彤。” “我真心地希望你们能好。”杨彤微笑着说。 杨彤又要说什么,黄豆豆摆了一下手说:“晦,我又跟你说这个干吗?放心, 我会把他追到手的。赶紧回家吧。” 杨彤来到母亲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她站在院子里叫母亲,没人答应,但 屋里亮着灯。她奇怪地又喊了一声。这时,杨彤妈急冲冲地进了院。 “妈,您去哪儿了?吓了我一跳。”杨彤问。 杨彤妈一边开门一边着急地说:“王列病了。我这几天一直没见着他,过去一 看,一个大小伙子发烧烧成那样!就赶紧给他找药去了。” 杨彤一听,急忙转身去了王列家。 王列躺在床上昏睡着,脸色很红,额头上搭了条湿毛巾。杨彤叫他,他没反应。 杨彤妈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盒药,一边弄药倒水一边唠叨说:“你说这孩子也是! 一个人病了也不吭一声,幸亏我过来……” 杨彤打断她的话说:“妈,不行,他烧得很厉害,得送医院!”说完,出门拦 了辆出租车。她带司机进了门,司机背着王列,杨彤和杨母搀扶着出了院门,三个 人把王列弄上车。 他们刚走,黄建明就开车驶了过来停在杨彤家院门口。他下了车走到门口,见 屋里黑着灯,推门叫杨彤。屋里没反应,他想了想转身离开。他出了大门,轻手轻 脚进了王列家院里,看他家屋里一片漆黑。黄建明掏出手机拨号。 手机里传出杨彤的声音:“……喂,建明……” 黄建明没马上说话,他看了看王列家的屋里然后说:“喂喂!杨彤,手机信号 不好。我来接你,你去哪儿了呢?……什么医院!” 医院病房里,王列打着吊瓶昏睡着。旁边的医生摘下听诊器看着杨彤告诉她, 现在情况是稳定了。以后出现这种情况,得赶紧把病人送医院,拖长了容易肺部感 染。医生走了,杨彤和杨母坐在床边陪着王列。门外走廊传来脚步声,黄建明急匆 匆进来,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摸王列额头。 “打了青霉素吗!”他说。 杨彤点点头说:“妈发现他发烧,刚好我回家,一块儿把他送来了。” 黄建明正怨她怎么不早点告诉他,门外传来黄豆豆的声音。话音刚落,她人已 进了屋。她快步进来走到床边,伸手摸着王列的脸说:“哎呀!这么烫!怎么烧成 这样?!小姐,多少度?” “39度2 。”护士说。 黄豆豆回过身说:“哥,你们都回家,我陪着他。” 黄建明点点头说道:“那好吧。妈,您早点回去休息,小心别感冒了。杨彤要 不你也陪陪王列,我明大一早还要去城建委开会……” “我、我也要剪片于,豆豆在这儿挺好的。”杨彤说着,看了一眼王列先走了。 黄建明搀着杨母跟出去。黄豆豆坐了下来,她看着王列,拉起他的手,贴到自 己脸上。王列悠悠醒来,睁开了眼睛。 “王列!你醒来了!你醒来了!”黄豆豆高兴地叫着。王列虚弱地看看周围。 黄豆豆告诉王列,自己可不能白陪他,让王列得有点特别表示。王列笑了笑,他不 知道怎么特别一下。 “我没那么心狠手辣。嗯……这样吧,等你病好了,陪我去郊区骑马!”她说。 王列笑着点了点头,答应了她。黄豆豆高兴地跳起来拥抱王列。 王列不适应地说:“你轻点儿,我还是个病人。” 政法大学的会议室里,校领导们刚开完会,沈菲心事重重地往外走。党委王书 记叫住她,说自己有话要和她说。沈菲笑着站住了。王书记给沈菲倒水,沈菲站起 来客气地伸手接着。王书记同情地说:“赵哲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学校可以给你几 天假,你好好休息休息。钢蹦儿怎么样?” “钢蹦儿在寄宿学校,我还没告诉他,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说。” 老王沉吟着对沈菲说:“小沈,不瞒你说,这段时间对你是个关键时刻。学校 正在考虑提升一批年轻干部,需要一个懂业务的教学副院长,在教学改革方面也要 全面启动了。你无疑是最有实力胜任的。” “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说完,沈菲出了门。 沈菲在楼梯上走着。窦尔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跟过来问道:“赵哲是不是 经常出差?” “赵哲的银行跟很多城市都有业务来往。经常出差很正常,这并不说明什么问 题。” “我找到陈晓倩四年来的出差记录,咱们可以核对一下。” 沈菲听后停住脚步,对窦尔申生硬地说:“我再说一遍,人都死了,我自己不 愿意追查这件事,也不想被你揪住不放。你是好奇吗?对不起,我没有你那份好奇 心,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不管是发生过的还是没发生过的。” “你在逃避,其实你心里想知道,你想知道我妻子的样子,她的脾气,她的性 格,还有你的丈夫为什么喜欢她。” 沈菲没有反驳他,只是一直快步走着。窦尔申加快了两步,拉住沈菲。 “你放开,这是在学校里。”沈菲挣扎着说。 窦尔申放开沈菲,两人站在楼梯拐角对视着。 “对不起。”窦尔申说。 “在这个间题上我跟你想法不一样,你要知道我不管,但是你不要再以此事来 打搅我的生活,我要做的一切就是尽快忘掉这件事。赵哲已经死了,他是不是一个 忠诚的丈夫对我不重要,他只是我怀念的曾爱过的现在已经死去的丈夫。我更不想 让我儿子知道这件事,会给孩子的心理留下阴影。” “你是担心丈夫外遇的事曝光,影响你在学校的形象。所以,在所有的事没搞 清楚之前,我是不会放弃调查的。”窦尔申固执地说。 沈辛不想解释什么,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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