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了欧阳的证词，官司进展得很顺利，渐渐的雷敬德一方占了很大的优势，而 对方有了撤诉的想法。 这天，雷敬德和欧阳走出法院，两个人边走边谈。 “他们想撤诉私下解决，没门儿！我们既然当了被告就奉陪到底。你的证明太 重要了，这回咱们必胜无疑。”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这些人无耻得很，他们没有找到台阶下，就会想办法进 行反扑，我们还得做好心理准备打持久的官司。” 雷敬德说：“我知道，相信法院会给我们一个公正的判决。说了一下午，嘴都 渴了，走，咱们今天也赶赶时髦，到茶楼喝喝茶去。” 欧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开玩笑说：“人家赶时髦没人去茶楼，要去茶秀。” 雷敬德挠了挠头，憨态可掬地说：“茶秀？不懂。” 欧阳笑了笑，带着他奔了城里比较有名的茶艺室。 茶艺室里的摆设古朴，琴声阵阵。一个身穿旗袍的女子在弹奏古筝，好一派雅 致的景象。 雷敬德和欧阳落座，茶艺师表演完茶艺后，让雷敬德与欧阳品茶。 雷敬德呷了一口，不禁咂了下嘴，感慨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喝这么香的茶， 也是第一次和你进这种像谈恋爱的地方。” 欧阳听完笑了，望着雷敬德真诚地说：“和你在一起感觉特好。” 雷敬德点了点头：“我也是。”接着说：“我觉得我这人的命挺好的，那一天 要不是在医院撞着你，咱俩就没缘分相识，更不会像对恋人似的坐在这里啦。” 欧阳突然想起了什么，煞有介事地问道：“真的是你一穿新衣服天就下雨吗？” “真的。你结婚那天，我专门穿了身新衣服，结果又下雨了。” 听到这里，欧阳好像被电击了一下似的，立刻止住了笑容，沉默了半天才缓缓 地说：“我们已经结束了。昨天拿到了离婚证。”雷敬德心里十分后悔自己口不择 言，无意中又伤害了这个和自己一样婚姻不幸的女人。 欧阳抬起头，用深情的眼光注视着雷敬德，目光中透出期盼。她轻轻抓住他的 手，把脸靠上去，心绪复杂地抽泣着。她终于找到了真正爱自己的男人。 就在这时，媛媛正好放学路过这里，透过落地窗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她痛 苦地扭过头，转身离去。 夜深了，雷敬德回家后悄悄地推开屋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屋，生怕吵醒媛媛。 谁知一不小心被什么绊倒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mpanel(1); 啪的一声，灯亮了，只见媛媛站在了灯绳旁。 借着灯光，雷敬德才发现自己是被洗脚盆绊倒了，水淌了一地。 雷敬德狼狈地自嘲道：“脚盆怎么跑过来了？” 媛媛听后冷冷地甩过来一句：“我看您要是老这么鬼鬼祟祟的，指不定还得出 什么怪事呢！”说完转身回自己屋了。 雷敬德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望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鬼鬼祟祟的？ 我……” 媛媛的声音从屋里飘出来：“鬼从心中来。” “你跟谁说话呢？”雷敬德也生气了，他发现这一段时间以来，媛媛好像变了 很多，变得都有些让人不认识了。 媛媛说：“我睡了，明天还要考试呢！” “那就赶快睡觉。”雷敬德的口气也随着心情变重了。 媛媛听后冲了出来：“你喊什么？不知道我一直都在为你担心吗？我跑到外边 看了你好几次，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有……” 雷敬德缓缓地坐下来，对于女儿的话，他好像明白了，但又不完全明白。 媛媛说：“爸爸，你真的就不想要弟弟了吗？你真的就不再等妈妈了？如果是 这样，我要去找弟弟，我要等着妈妈回来，我才不做一个没情义的人！” 雷敬德听罢，猛地将手里的茶杯扔到地上砸烂，然后吼道：“你闭嘴！我跟你 妈离婚了，她不可能回来了。” 媛媛惊恐地望着雷敬德，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爸爸第一次冲她发这么大的火。 接着就像是暴风雨过后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雷敬德缓缓地吐出一句：“你去睡吧，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媛媛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捂着脸转身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终于挨到宣判的日子了，欧阳、大头等众工友们都早早地来到法院等候。经过 雷敬德一番激动的慷慨陈词后，审判长站起来宣读判决结果：原告起诉被告蓄意伤 人罪，经法院认真调查、取证，被告罪名不成立，原告败诉。 雷敬德流下了幸福的眼泪。 一个醉人的黄昏后，黑夜慢慢地来临了。 吃完晚饭，父女俩收抬着桌上的碗筷。 “当家的，你去看书学习，这点儿活儿我来干。”雷敬德说着系起了围裙准备 去厨房刷碗。 媛媛一把抢过了围裙说：“你在外面累了一天，我不让你回家再干活。” 雷敬德又抢了回来，然后把她推进里屋：“行啦，这点儿活儿累不死老爸。快 期末考试了，你得抓紧时间复习。” 媛媛只好坐在桌前，打开台灯看起书来。她揉着眼睛，看书有些困难。这种情 况已经持续很久了，由于功课忙，所以也没当一回事。 雷敬德发现了，开玩笑地问道：“刚吃完饭就困啦。” “老爸，我怎么看不清这书上的字了。” 雷敬德走过来：“不会吧。”说着就俯下身子仔细端详女儿的眼睛。 媛媛点点头：“真的，看不清。” 雷敬德看了看女儿的书桌，说道：“这台灯这么暗，你怎么能看清。” 说着他走到外屋，拧下大灯泡换到了媛媛的台灯上，屋子一下子亮堂了很多。 媛媛捧起书：“我还是看不清。” 雷敬德猛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第二天他带着媛媛来到了欧阳所在的市医 院。 到了市医院大门外，媛媛就是不肯进去，还不住地叫喊着：“我不看病，我眼 睛还没瞎。” 就在这时，只见欧阳跑了过来：“敬德，媛媛，我都联系好了，给你请了眼科 最好的医生。” 媛媛见是欧阳，赌气地说：“瞎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欧阳关切地说：“你这么好看的眼睛要是瞎了，你爸爸该有多难受啊。”说完， 她看了一眼雷敬德，雷敬德满脸的焦急与紧张。 雷敬德接着说：“媛媛你要懂事，我们现在是给你看病，不要闹情绪。” 媛媛听罢，终于不再倔强，随两人走进了医院，来到了眼科病房。 一束强光照在媛媛的眼球上，医生正在仔细给媛媛检查，雷敬德和欧阳站在医 生后面注视着。他们迫切地想知道结果，万一眼睛有个三长两短，她以后的路可怎 么走啊。 过了一会儿，医生拿起检测报告单，一边端详着一边说道：“眼睛没其他的毛 病，就是近视眼，学习一定不错吧。” 雷敬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自豪地说：“全班第一。谢谢大夫。”欧阳也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离开诊室，欧阳拿着检查报告边走边看：“一定叫媛媛注意眼睛的休息，看书 学习要在明亮的地方，她是中度近视，回头配副眼镜矫正一下。” 雷敬德惊异地接过报告看看：“三百度……” 突然，媛媛从后面挤上来将两人分开。 欧阳笑了笑：“三百度，也不算轻，以后可要注意爱护自己的眼睛。” “当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嘛。”媛媛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这天，一辆小汽车开进清洁队的大院里，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工友们在大 头的带动下起哄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原来是老队长前来视察，大家见到他，都显得格外亲切。雷敬德恭敬地迎上前 来：“热烈欢迎老队长在百忙之中来视察工作。” 老队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是借着星期天来看看兄弟们，不是视察工作。 不过，我要恭喜你们为我们环卫工人出了气、争了光。” “谢谢领导夸奖。”雷敬德对这位老队长，心中充满了敬意。 老队长笑呵呵地说：“嘴上谢谢不如付出行动，还不快请我进去坐坐，喝杯清 茶。” 一杯香茗沏好，屋子中只剩下老队长和雷敬德二人。老队长品着茶说道：“敬 德，你赢了一个官司，但又惹了一个官司。环卫局领导非常为你担心。” 雷敬德被弄得莫名其妙：“我能惹什么官司？咱们一不会打人，二不会骂人， 三更不会诬陷入，我能惹什么官司。” 老队长的表情严肃下来：“有人写信把你告到了局里，说你会偷人，勾引人家 的老婆。” 雷敬德突然想起来，前几天的确有个人打电话过来，警告他不要勾弓树人的老 婆，不然的话要让他好看。 他急忙辩解道：“欧阳是个好人，她的婚姻是失败的，感情上受到了极大的创 伤，如今已经离婚了。老队长，怎么样做人，我雷敬德心里清楚，绝不会去当第三 者。但是，我也是有感情的，我也有权利去爱我所爱的人。请你转告局领导，我不 会辱没咱们环卫工人的名声。” 老队长说：“别在我面前那么认真，跟做报告似的，我压根儿就不信。因为那 是一封匿名信，好人能写匿名信吗？肯定是做了亏心事了。我就是想证实一下你是 不是真的爱上人家啦。” 大头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显然他听到了刚才的谈话，“爱上啦， 爱上啦。我叫嫂子，人家还说为时过早。” 老队长笑了笑：“不早啦，我还想给你当证婚人呢，再不结婚就成老头儿了。” 看到了老队长宽容的态度，雷敬德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真不愧是老 领导啊，一心为部下着想。 说着电话铃响了，雷敬德拿了起来：“啊，欧阳，刚才我们还在说到你……行， 一会见。” 大头和老队长相视一笑，老队长嘱咐道：“敬德，记住，要一手抓生产一手抓 情感。” 雷敬德使劲地点了点头。 晚上，雷敬德和欧阳一起去吃了晚饭，回家的路上两人肩并肩地走着，夕阳将 他们的背影拉得老长老长。 一想到媛媛，雷敬德就有点担心：“媛媛这孩子从小就没妈妈，她确实一下子 不习惯，我们还得慢慢来。” 欧阳说：“这我懂，感情这个东西很微妙，我有耐心也有信心，我相信媛媛也 不是没感情的，不会拒绝我对她的爱。她一定会接受我的。” “那我就放心了，咱们功到自然成。” 欧阳继续说道：“对了，今天我主要是告诉你，我调工作了。一个星期后，就 要到郊区分院工作。”接着，她把整个调动工作的过程讲给雷敬德听。 雷敬德听完后问道：“为什么？” “也许吧，不过我确实想离开那个环境，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开始生活。” “可我们以后就不能常见面了。” “但是你在我心里。” 雷敬德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真怕你这一走，又变成了人家的老婆。我们环卫 工人能娶到你这样的老婆不容易。” 欧阳生气了：“我没那么轻浮，不过你还需要努力。” “那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嫁给我吧。” 欧阳看着雷敬德一本正经的样子，调皮地说：“嫁给谁？这个人叫什么？” “这个人叫雷敬德。” “有个叫欧阳志旗的女人说，她愿意。” 雷敬德故意问：“她愿意嫁给谁呀？” “她愿意嫁给雷敬德。”说完，欧阳的脸颊变得鲜红，像个初恋的少女一样害 羞地低下了头。 夜，静悄悄的。媛媛还没有睡，她站在门口烦躁地向雷敬德回来的路上张望着。 不一会儿，见雷敬德和欧阳从远处走来，她忙躲人院门内，她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 欧阳。 两人来到院门前停下，雷敬德看了看大门：“哟，不知不觉到家啦，进去坐会 儿吧。” “不了，这么晚了去你家，媛媛会不高兴，我不想引出不必要的矛盾，还是找 个适当的时间来看她吧。”欧阳连忙推辞掉了。 “也好，女孩子长大了，变得特别敏感，感情丰富了，心眼儿却变小了。” “所以，我们要有耐心给她创造一个爱的氛围，给我创造一个靠近的机会。我 相信你亲手养大的孩子肯定心地善良，不会自私。” 雷敬德听后，心中不由对这个女人生出几分敬佩：“好吧，咱们继续努力。我 现在先送你回宿舍。” 欧阳说：“我又不是个孩子，用不着送来送去的。快回去看看媛媛吧，你晚饭 没回家吃，她说不定又闹情绪了。” 忽然雷敬德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连连喊道：“坏了，肯定闹情绪了。 早上上班时刘嫂说，今天是世军的生日，晚饭等我回来一块儿吃，我怎么给忘了。 这下坏了，又让媛媛抓住了把柄，等着回家挨收拾吧。” 媛媛躲在门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见雷敬德要进门了，就迅速溜回了屋。 欧阳说：“都怪我约你出来的不是时候，快回去吧，我也走了。”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了手，雷敬德目送着欧阳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回到家，媛媛合衣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她将头埋 进了被子里。 “当家的，我回来了。今晚我可没有鬼鬼祟祟。”雷敬德高声喊道。 媛媛却埋头不吭声，雷敬德走近轻轻揭开被子：“哟，又生气啦。” 媛媛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任凭雷敬德怎么叫，就是不理睬他。雷敬德赶 紧道歉道：“对不起，当家的，爸爸跟你认个错。” 媛媛猛地坐起来委屈地说道：“你哪有错？你工作忙，晚上还要加班加点。” “没有，没有。爸爸没加班，爸爸有事……” 媛媛无奈地说：“你永远有理由，今天是世军的生日，你忘了吧，等到我的生 日时，你也肯定会忘了。” 雷敬德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感到非常尴尬。就这样，他转身退了出来。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父女两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各自想着心事。 一天，雷敬德下班回家，见媛媛正在做功课，他高兴地说：“媛媛，爸爸开支 啦，你说咱们安排个什么活动啊？” 媛媛听到后连头也没有回，爱搭不理地答道：“我哪知道。”从话语中听得出 来，她到现在还在怨恨爸爸。 雷敬德走近媛媛说：“明天欧阳阿姨来给你配眼镜，我想请她吃顿饭，你觉得 怎么样？” 媛媛听后一愣，赶忙做作业掩饰，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当家的，爸爸求求你表个态嘛。” 媛媛抬起了头眨了眨眼睛说：“你要请朋友，我能有什么意见，我保证会让欧 阳阿姨高兴的。” 雷敬德听罢十分高兴：“还是我女儿懂事，明天爸爸下班回来，给咱们做一顿 丰盛的晚餐。” “你安心上班，我来买菜做饭，刘姨教了我好几手呢。” 对于他和欧阳的婚事，雷敬德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媛媛不能接受，一个是他爱的 女人，一个是女儿，都是他无法割舍的一部分。现在看到媛媛主动要给欧阳做饭， 他感到十分欣慰。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媛媛正在精心导演着一出戏，她的内心 其实是非常排斥欧阳的。 第二天，欧阳来到了雷敬德家。在此之前，他们一起去了全市最好的眼镜店， 为媛媛精挑细选了一副三百度的近视眼镜，欧阳想把它作为送给媛媛的见面礼，为 以后日常相处开个好头。 雷敬德和欧阳回家后还没进大门，雷敬德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媛媛，阿姨来 啦。你的饭做好了吗？” 媛媛点了点头：“都做好了，就等你们来啦，欧阳阿姨请进。” 欧阳也满心欢喜地夸奖说：“媛媛真能干，应该由我来做饭。” 雷敬德对她摆摆手说：“今天你是客人，快进屋吧。” 说罢，一家人向屋里走去，推开门的一刹那，雷敬德和欧阳全愣住了。原来屋 内被媛媛贴满了淑琴的放大照片。 媛媛看着自己的成果，非常得意地说：“你们看我布置得怎么样？快请坐，欧 阳阿姨，尝尝我做的菜。” 雷敬德脸色蓦地变得非常难看，正要发作，欧阳用胳膊碰碰他，示意他不要发 火，然后顺从地坐在桌前。 媛媛主动将菜夹到欧阳的碗里：“尝尝吧，特别好吃。我做了酷溜白菜、醋溜 土豆丝，还有糖醋鱼、酸辣汤……” 欧阳默默地吃着，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她万万没有想到媛媛对于她竟是如此的 排斥，以至于想出这些主意来对付她。她更担心的是雷敬德，这以后的共同生活可 如何开始呢？ 雷敬德每样菜都吃了一口，他突然感觉不对：“你这是在做菜呀，整个掉到了 醋缸里，你这是什么意思？非要气死我不行。” 媛媛顽皮地笑着，流露出不屑的神情，把雷敬德激怒了。 “放这么多照片你哪来的钱？” 媛媛回答道：“你昨天不是刚发工资了吗。” 雷敬德终于压制不住怒火，大声对媛媛吼道：“简直是混账，你以为我挣钱容 易吗。” 媛媛毫不示弱：“我愿意，我们家不需要这个女人，我只有一个妈妈。” 欧阳听后站起来转身欲走，雷敬德忍无可忍，上去便打了媛媛一个耳光。欧阳 看到后马上又返回身抱住雷敬德的腰。 媛媛丝毫不躲闪，任凭爸爸打骂，还指着欧阳说：“爸爸打我，我愿意，我们 家的事不用你管。” 雷敬德再次举起手，啪的一声，又一个巴掌掴了过去。 欧阳也急了，大声喊道：“敬德，你疯啦！” 雷敬德把手放下说：“好好，我先送阿姨走，回头跟你算账。”他万万没有料 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气得脸色铁青。 媛媛充满敌意地怒视着欧阳。 欧阳心平气和地拿出眼镜放在桌上，“媛媛，也许阿姨不该来，不过阿姨从来 对你没有恶意，你冷静点，我先回去了。” “别跟她废话。”雷敬德拉着欧阳便走。 他们离开后，媛媛顿时失去了威风，瘫软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她最亲爱的 爸爸，相依为命的爸爸为了另一个女人而打了她，这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走了很久，雷敬德和欧阳默默无语地来到欧阳家门前。 “回吧，送得够彻底的了。” 雷敬德颓丧地说：“我夸下海口，真丢人。” 欧阳安慰道：“别说了，这一关总要过的。我受过很多打击，这个不算什么。” 雷敬德听后心里还有了一丝宽慰：“你真善解人意。那我们的婚事……” 欧阳接着说道：“我并没有灰心，当然要继续下去。” 说完她靠在了雷敬德温暖的怀里。 突然，一道强光从对面射来，将两人照得雪亮。一辆轿车像发疯的野兽一样对 着他们冲来。 雷敬德手疾眼快，一把将欧阳拉到身后躲过面包车，怒气冲冲地向车上的人喊 ：“怎么开车呢！” 只见轿车急转掉头又开了回来，在他们身旁停下来。车门打开，跳下了欧阳的 前夫垢面还跟着几个不三不四的打手。 雷敬德和欧阳一愣。就在他们愣神的工夫，欧阳的前夫抡起木棒一棒打在雷敬 德的头上，血刷的流了下来，雷敬德顿时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欧阳的前夫和打手们 见状，蜂拥而上对雷敬德又打又踢，雷敬德捂着脸在地上不住地打滚。 欧阳不顾一切地冲上来护在雷敬德身前，大声呼喊着：“快救人啊！有流氓打 人啦！” 欧阳的前夫抓住欧阳的头发，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恶狠狠地说：“婊子！我让 你跟我离婚，去私通一个臭扫大街的。” 大门内的几个门卫闻声冲了出来，将几个打人的人擒了个正着。欧阳的前夫见 势不妙拔腿就跑。欧阳奋不顾身地紧紧抱住他的大腿。欧阳的前夫又打又端，但就 是不能脱身。 欧阳高声向门卫叫喊：“快点报警，抓流氓。”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转眼间警车出现在欧阳家的门口，欧阳的 前夫无路可逃，被警察狠狠地按在了地上，他疼得嗷嗷直叫。 欧阳抓住前夫的衣领，重重地在他脸上连抽了三个响亮的耳光：“卑鄙小人。” 一切都是白的。 雷敬德躺在急救床上昏迷不醒，医生、护士穿梭在他周围忙着抢救。 欧阳急切地问：“张医生，有危险吗？” 张医生说：“突发性休克，主要是头部受到重击所致，如果能尽快醒来就没有 大问题。如果明天早上还不能醒来，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欧阳焦急地说：“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张医生想了想说：“药物我已经用过，现在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尽快通知他 的亲人来现场，在他的耳边轻轻呼唤，也许能把他叫醒。” 欧阳点点头：“谢谢张医生。”说罢，她出了医院向车站跑去，她要找到媛媛。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媛媛从睡梦中惊醒。 门开了，欧阳站在门外急切地说：“媛媛，你爸爸出事了。” 媛媛一惊，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听欧阳叙述完事情的经过后，她不能自持，两 行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她披了件衣服就向医院方向跑去，任凭欧阳在后面怎么叫 也不理睬。 病房的门猛地被推开，媛媛闯了进来。在场的医生、护士给她让开一条路。 她俯在雷敬德耳旁流着泪轻轻地呼唤：“爸爸，我是媛媛，你醒醒啊…” 欧阳站在后面泪水也不禁流淌下来：“敬德，你醒醒，媛媛来看你了。” 只见雷敬德嘴巴微微颤动，眼睛缓缓睁开。媛媛抬起头，兴奋地叫道：“醒了， 爸爸醒了。” 欧阳和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亲情的力量促使他睁开了双眼，连医生们都连连 点头称奇。雷敬德艰难地搂住媛媛：“哭什么，爸爸不是没死嘛。” 媛媛猛地看着欧阳，怨恨地说：“都是你害了我爸爸。” 欧阳还是愣住了，虽然她早已想到媛媛会这样说。 第二天一早，媛媛端着一杯牛奶走到雷敬德的病床前，捧到了爸爸的嘴边。 雷敬德见是媛媛，故意沉下脸，生硬地说：“我不想喝。” 媛媛说：“那怎么行，要加强营养，这是医生说的。别生气了，怎么比我心眼 儿还小。” 雷敬德听后，也没有再坚持什么，端过牛奶喝起来。他边喝边无奈地说：“爸 爸真的舍不得说你，可是你做事大伤人。不管因为什么，你都不该做无理取闹的事。 你只考虑自己的感情，却伤害了别人的感情，这是极其自私的表现。” 媛媛低下了头，内疚地说道：“我错了，我以后不再自私了。” 刘嫂赶忙在一边打圆场说：“敬德，别说孩子了，媛媛还小嘛。” 媛媛继续说道：“爸爸，你去找欧阳阿姨吧，我不会再干涉了，以后我自己过， 我自己能养活我自己。” 雷敬德摇了摇头，他心里清楚，媛媛虽然嘴上承认了错误，但内心对于欧阳的 敌对情绪并没有丝毫减少。 门外，突然喧闹起来。原来雷敬德被流氓打伤后，大头等工友都十分惦念，纷 纷要求严惩打人凶手，又带着保健品到医院探视。雷敬德看到亲如兄弟的工友，心 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大家有说有笑，让他暂且忘记了刚才的忧虑。 欧阳由于帮助雷敬德拿到了证据，得罪了相关上级领导，结果借工作之机将她 调到了郊区分院。这天，是欧阳走的日子，她平时的好朋友和同事们都来院门口送 别。雷敬德也来了，还带着一大兜水果，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她。 欧阳看见了他走了过去，责怪说：“干吗站这么远，显得那么生疏。” 雷敬德无奈地解释说：“你为了我们才被调离医院，我不想让医院的头头儿再 看见我，又要给你造谣，再害你丢了分院的工作。” “你为我想得太多了，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恋人，我不怕流言飞语，更不怕丢了 工作。自立自强本来就是我的信念。”欧阳显然对那些谣言无所畏惧。 “苦的时候，你就想想我，累的时候，你就想想这儿还有个家。只要有空我就 会去看你。” 欧阳真诚地说：“一定要带上媛媛，我还真想她。” 雷敬德点了点头：“会的，她就是我们的孩子。走吧，带上这些东西。” 欧阳笑了笑：“干吗，把我当成饭桶了。” 雷敬德也笑了：“乡下艰苦，多吃点儿好为人民服务。” 车要开了，千言万语都化成了深情的凝视。雷敬德与欧阳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从此以后，两个人鸿雁传书，互相诉说离别后的相思之苦，时空拉大了他们之 间的距离，但两颗心却靠得更近了。 媛媛在那段时间里，依旧不能够接受他们的感情，就像一堵墙蛮横地挡在他们 之间，甚至有点冷酷无情。她害怕失去雷敬德，失去自己惟一的亲人。 星期六一早，雷敬德拎着一个空行李包，打开柜子挑拣自己和媛媛的衣服，然 后把两人的衣服塞进包中。 媛媛发现爸爸的举动，有些不解地问：“你收拾行装干什么？出差？” 雷敬德说：“不，你和爸爸一块儿去看欧阳阿姨，明天回来。” 媛媛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不想去。你想去就自己去吧。” 雷敬德犹豫片刻，扫兴地说：“那怎么办？干脆我也不去了。” “你别管我，要去你去，我有我自己的事。” “那好，我去看看就回来，晚上让刘姨来陪你。” 媛媛听后硬生生地顶撞雷敬德：“用不着，再过二十几个小时我就十四岁了。 我有能力自己管自己。就算你十天不回来，我也饿不死。”其实她这么说，是为了 提醒爸爸明天就是自己的生日了。 雷敬德泄气了，把媛媛和自己的衣服又都拿了出来：“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 能去了。” 媛媛固执地又把他的衣服塞回包里，说道：“你去，我不拦着你，我不能当你 的绊脚石。”话里话外都带着怨气。 “上次不是跟你说过要懂事，要听话吗。”雷敬德真的有些生气了。 媛媛感到了爸爸的恼火，于是压住了心中的怒气：“我听你的话，真的，我自 己有事，爸你自己去吧。” 雷敬德听后，觉得有必要和女儿好好谈一谈，然后心平气和地说：“当家的， 你有你的感情，爸爸有爸爸的感情，欧阳阿姨也有她的感情，如果以后我们真的生 活在一起，彼此之间要互相尊重和体谅。” 媛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我听明白了，爸爸，你再想想还需要带什么， 没忘什么事吧？” 雷敬德一笑：“没了，就差带上你了。” 媛媛把行李包的拉锁拉上，递到他手里：“你放心走吧，等你回来，我一定把 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说完还冲雷敬德扮了个鬼脸。 雷敬德走出门：“那我可走了，你在家要注意安全。” 媛媛招招手喊道：“爸爸你也一样。” 雷敬德转身离去了，媛媛呆呆地站在门口，喃喃地说：“还是忘了我的生日。” 媛媛何曾知道，雷敬德是不会忘记他掌上明珠的生日的，之所以没有任何的表 示，是想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媛媛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里空荡荡的。转眼就到了吃中饭 的时间。刘嫂推开了门，轻声叫着：“媛媛，媛媛，吃饭了。” 媛媛躺在床上毫无反应，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闷闷不乐。刘嫂走进里屋发现她 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赶忙上去摸着她的额头，关切地问：“不烧啊。你哪儿不舒服？” 媛媛有气无力地答：“我哪儿都不舒服。” 刘嫂说：“饿了吧，快去吃饭，吃饱了就舒服了。” 媛媛坐起来，奇怪地问：“今天怎么没有听见世军哥的声音？” “一大早接到部队通知，已经去武装部集中报到了。”刘嫂答道。 媛媛失望地说：“怎么走也不告诉我。” 刘嫂笑了笑说：“早上六点接到的通知，怕影响你休息。” 媛媛顿时委屈起来，生气地问：“都不重视我，我怎么这么讨人嫌。刘姨，我 是不是真的讨人嫌？” 刘嫂一把搂住媛媛：“乖孩子，别难过，你是咱们两家的掌上明珠，爱还爱不 过来呢，怎么会嫌你。” 雷敬德来到欧阳工作的医院后，直接来到了她管理的病房，欧阳正在护理着病 人。雷敬德没有打扰她。她无意中抬头，看见病房门口憨笑着的雷敬德，愣了一下，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他会来看自己。 随后，欧阳开心地笑了。 郊外的空气格外清新，古柏树郁郁葱葱，两人坐在树下，远处是青山绿水，好 一幅田园风景。欧阳甜蜜地靠在雷敬德怀里，雷敬德吹起了口琴。 欧阳轻轻地说：“来到这儿后，我的心情好多了，除了想你和媛媛外，这里的 一切我都感到很亲切。新鲜的空气，绿色的田野，还有朴实的百姓，就像进入了世 外桃源。” 雷敬德一边用那粗大的手抚弄着欧阳的秀发，一边开玩笑地说道：“那我也来 这儿过过神仙的日于。” 欧阳莞尔一笑：“好啊。” 雷敬德说：“还是不行，媛媛肯定不过来。这孩子对你还存有戒心呢。生怕我 们对她不重视，总是跟我斗心眼儿。明天是她的生日，她还以为我忘了呢。” 欧阳责怪道：“那你告诉她你没忘，何必要惹她着急呢。” “我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说罢雷敬德神秘地一笑。 第二天，是媛媛的生日，雷敬德家的门一早就被敲响了，媛媛缓缓地打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抱着箱子低头不语的军人。 媛媛奇怪地问道：“你找谁？” 来的人正是世军，他为了给媛媛一个惊喜，仍然不抬头，粗着嗓子说：“雷媛 媛是住这儿吗？我是来送货的。” 媛媛莫名其妙，不解地问：“什么货？我没订什么货呀？” 世军猛地抬起头，笑嘻嘻地说：“你跟我订过一个生日礼物。” 媛媛喜出望外，用手捶了一下他的前胸，嗔怪地说：“世军，你真讨厌，你真 坏。你叫人家糊里糊涂的。哎，你不是到部队去了吗？怎么又回来啦。” 世军说：“我不是想你嘛，大小姐过生日不能没有礼物啊！打开看看吧。” 媛媛拆开箱子，里面露出了录音机，媛媛顿时乐开了花：“太棒了，四个喇叭， 立体声，双卡座还带杜比。这回我可以天天听音乐了。” “别光自己美了，你也看看我美不美？” 媛媛抬头认真地打量着世军。世军神气地说：“怎么样？这身军装漂亮吧，再 把帽徽、领章一戴，那就帅呆啦。” 媛媛开玩笑地说：“真是帅呆了。以后我就叫你呆哥吧。” “成，哎，不成，我得赶快走了，晚上点名我不在要捅大娄子。”原来世军是 趁着部队没注意，开小差溜回来的。 媛媛听后，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伤心地哭起来。 世军急了：“哭什么呀？我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 “还是你好，没有忘了我的生日。”媛媛轻轻地说道。 在媛媛生日这天，雷敬德和欧阳特意从郊区赶了回来，还从音像店买了已经很 难买到的全套苏芮的作品，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媛媛。雷敬德本以为欧阳和媛媛通过 这样的交流可以更亲近。 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媛媛一气之下买了车票，竟然一个人去北京找淑琴母子 去了。她之所以坚定地走出了这一步，是想让爸爸和妈妈重归于好。 最后她终于知道，任凭如何努力，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