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十一章
威廉给娜苔莉的信:讲述自己与渔童的少年友谊――决定作伤科医生――盂坦
对活动的警告。
许多日子以来,我东奔西走,总是下不了决心提笔写信;有好些事情要谈,口
头上倒是容易把这件事接上那件事,也容易从这件事联想起那件事;因此,请允许
我这个天涯游子先从极其普通的事情开始,最后它却引到我报告稀奇古怪的事情。
你曾听到过一个少年人,他在海边散步,发现一根舵桩;他对此发生兴趣,促
使他去弄到一柄所需的舵。不过这也毫无用处;他认真地力求弄到一只小艇,居然
成功了。可是小艇,舵和舵桩也不特别顶用,他设法弄到了帆桅和帆,又逐渐弄到
了快速和舒适航行所需要的东西。通过有目的的努力,他掌握了较高的技能,达到
了熟练程度,幸运光顾他,让他终于成为一艘较大船只的主人和船长,于是成就提
高了,他在航海者当中赢得了财富,威望和名声。
我现在让你重读这段美好的故事时,却不得不承认,它和本题的关系甚远,可
是它为我开拓道路,用以表达我要报告的东西。然而我还得复核一些相隔较远的事
情。
人身上潜在的能力,可以分为一般的与特殊的两种;一般的能力可以看作是无
关紧要的安静活动,它们由环境所唤起,偶然为这种或那种目的所决定。人的模仿
才能就是一般的,他要模仿、复制他看到的东西,哪怕他丝毫没有达到目的所需的
内在和外在手段。因此,他老是想做他看见别人做的事情,就很自然的了;然而最
自然不过的是儿子从事父亲的事业。这儿一切都集合起来了:先是某种特别生就的
能力,最初的活动方向已经决定了,然后是按部就班地不断练习、发展才能,迫使
我们在已经采取的道路上继续前进,不管我们心中产生别的意向,使我们去自由选
择一种既缺乏无赋才能又不能坚持到底的事业。因此,一般说来,那些在家庭范围
获得机会,培养一种主就的家族才能的人,是最幸福不过的了,我们看到过一些画
家的家谱;其中自然也有能力薄弱的人,可是他们却提供一些有用的、也许较好的
东西,胜过他们本着平庸的天赋,自由选择某种别的行业所能作出的成绩。
不过以上还不是我要说的,我必须试从另一方面来接近我的报告。
现在可悲的是朋友们天各一方,不能把我们思想的中间连接环节,在片刻的联
系和结合上加以展示和说明,这在面对面时是可以快如闪电般地互相发挥和交错起
来的。这儿还是先讲一个最早的少年故事吧。
我们这些在古老、严肃的城市里受到教养的孩子,只晓得市街、广场和城墙以
及堡垒、碉堡前的斜坡和附近筑有围墙的花园。但是我们一旦被带到或者自动走到
郊外去,情形就不同了,我们的父母早就同乡下的朋友约好一次郊游,却又一再推
迟。直到降灵节终于迫不及待地接到邀请和建议,但是要服从如下的条件,就是一
切必须这样安排,要在当天夜里回到家里;因为除了自己习惯已久的床铺外,不可
能睡别的床铺。要把白天的欢乐集中在有限的时间里,自然是困难的;因为要拜访
两位朋友,还要满足他们提出的特殊会谈的要求,可是他们还是希望准确无误地完
成一切。
在降灵节的第三天,大伙儿一大早就快活地起床,做好上路准备,车辆按规定
时刻到来,不久我们就把市街、城门,桥梁和城壕等一切狭隘局限的东西抛在脑后
了,一个自由而辽阔的世界展现在没有经验者的眼前。一场夜雨所滋润的田野和草
地的新绿,正在发芽的灌木和大树花蕾的深浅嫩黄,向四面八方扩展、令人炫目的
树上白花,这一切使我们预先领略到幸福的、乐园般的时刻。
我们及时达到的第一站,是在一位可敬的教士的家里,我们受到十分热情地接
待,不久我们就觉察到,保存起来的教堂圣火,是不能从寻求安宁与自由的人们心
里拿走的。我第一次怀着愉快的同情观察农村的家务,犁和耙,马车和手推车都说
明可以直接利用,甚而连看去不顺眼的破烂东西在整个环境中也显得极不可少;它
们被细心地收集在一起,相当珍惜地保存起来。可是我们对新鲜而可理解的事物的
新奇目光,很快就转而盯在食物上了,可口的糕点,新鲜的牛奶以及其他好些具有
乡村风味的美食,已吸引住我们馋涎欲滴的注意。后来孩子们离开小小的庭院和宜
人的凉亭,急急忙忙地在附近果园里完成一件事情,这是好心肠的老姑母委托他们
办的。他们要尽量多地采药用樱草,妥当地带回城去,因为管家主妇习惯用它来制
作各种卫生饮料。
当我们在草地上、路边和篱下跑来跑去,忙于工作的时候,不少村里的孩子也
跑来加入了我们一伙,采集起来的春花的可爱香气,似乎越来越令人神清气爽,越
来越变得芳香馥郁了。
现在我们已经收集了大堆花梗和花,却不知道放到哪儿去才好,这时大伙儿动
手拔掉浅黄色的管状花冠,因为它们才是真正可派用场的;于是每人都尽量把花冠
装人他的小帽和便帽中。
可是这些男童当中年纪较大的一个,是渔夫的儿子,他的年纪不比我大多少,
他似乎对这种采花逗乐不感兴趣。这个男童刚一出现,立即特别引起我的注意,他
邀请我同他一起朝河边走去,河面十分宽阔,在不远的地方滔滔流去。我们带着几
根钓竿坐在阴凉地方,在这儿平静、清澈的深水里,有不少鱼儿游来游去。他友好
地指点我钓鱼的方法,怎样把鱼饵挂牢在钧上,我有好几次接连不断把细小脆弱的
鱼儿违反它们的意志弹时到空中。当我们肩靠肩地安静坐在一起时,他似乎感到无
聊,他向我指示一条平坦的鹅卵石路,这路从我们这边一直延伸到河里。这是最好
的洗澡机会。他终于从地上跳起来,大声说,他不能抵抗水的诱惑,在我一不注意
的当儿,他已经脱去衣服,跳到下面水里去了。
因为他很会游泳,不久就离开浅水地方投身到洪流中去,他在较深的水中向我
游来,我心里感到非常惊奇。蚱蜢在我周围跳跃,蚂蚁迅速爬来,五颜六色的甲虫
悬挂在树枝上,金光闪闪的靖蜒,他管这叫阳光处女,精灵似地向我脚边飘摇飞扑,
正巧他从树根中间捞出一只大虾,高兴地把它举起来给我瞧,然后又灵活地把它藏
到容易捕捉的老地方。四周围又热又潮湿,谁都渴望从阳光下躲到阴凉处,然后从
阴凉处再钻进更凉爽的水里去。他要诱我下水是轻而易举的,不用他再次邀请,我
已无法抗拒,由于心里怀着对父母教导的敬畏,同时又加上对陌生的元素――水有
些胆怯,所以心中踌躇不定。然而我还是很快在沙砾滩上脱去衣服,大着胆轻轻地
滑到水里去,不过只到倾斜的河床可容立足的地方,不再进入更深的水域去;他让
我留在这儿,自己随水游去,又再回来,当他冒出水面、站起身来,在较高地方的
阳光下擦干身上的水,我仿佛觉得我的眼睛给三倍的阳光刺得发花,我从来没有想
到过,人的形体居然有这样美。他似乎也用同样的注意力打量我,我们一直赤裸裸
地对立着,于是赶快穿上衣服,我们的心情互相吸引,在热烈的接吻下,我们发誓
永远成为好朋友。
mpanel(1);
然后我们急忙动身,赶回家去,正巧这时候我的父母一伙儿选择一条十分舒适
的小径,穿过树丛和树林,大约要走一个半小时到达法官的寓所。我的朋友陪着我,
似乎彼此都舍不得分开:可是当我在半路上请求允许我带他一起去法官的寓所,牧
师太太拒绝了,暗示这样不行,她反而给他一项紧急任务,要他向他回家的父亲说,
她回家后一定得有一些美好的虾,她要把这作为珍品给客人带回城去。男孩在分别
时,用手和嘴表示,约定今晚在树林拐角地方等我。
现在大伙儿来到了法官的家,我们在这儿也见到乡村风貌,却要更高级些。由
于女主人过份殷勤而推迟午饭,我倒也并不感致不耐烦,因为有位比我稍微年幼的
法官的女儿陪我在维护得很好的花园里散步,她伴随在我的身旁指点路径,使我觉
得十分有趣。各色各样的春天花朵开在美丽如画的园圃里,或是填充园圃的空伺、
或是点缀它的边缘。我的女伴是个美丽的金发女孩,性格温柔,我们,亲密地走在
一起,很快便手挽着手,仿佛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幸福了。我们就这样走过郁金香
花圃,走过一排排水仙花和长寿花的行列,她指给我看各个地方,那儿无比绚烂的
风信子钟形花刚刚凋谢。不过人们对此已为后来的季节作好安排;未来的毛莨和银
莲花丛已经发青;对大量丁香花茎的细心照料,预示将盛开形形色色的鲜花,多花
的百合花茎已经含苞欲放,十分巧妙地分配在玫瑰花丛当中。有些园亭暂时还未预
定是否用耐冬花、茉莉花以及葡萄藤蔓一类植物来点缀和遮荫。
我经过多年以后来考察我当时的处境,使我觉得它的确令人艳羡。在这时刻,
友谊和爱情的预感出乎意外地攫住了我的心。当我依依不舍地向那漂亮的女孩告别
时,我在思想上安慰自己,准备把这种感情向我的年青男友吐露,对他推心置腹,
同时唤起他对这种新鲜感触的同情,好让我高兴。
如果我在这里再来思考一遍,我就得承认,我在生活历程中第一次碰到的生气
蓬勃的外部世界,才真正是原来的自然世界,与它相比、我们后来所感受到的一切
其他东西,都不过是复制品,虽然作得和它维妙维肖,但是缺乏它那种真正原始的
精神和思想。
如果我们目睹外界的东西那么冷酷,那么没有生趣,必然使我们灰心丧气,幸
而我们内心中滋长出某种东西,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歌颂自然界,同时也让我们在自
然界中美化,并赋给我们一种创造力量。
当我们走近树林拐角,也就是年青朋友约定等我的地方时,天色朦胧了。
我尽量使尽目力去搜索他在哪儿;却始终见不到他,于是我焦急地跑在缓步前
行的大伙儿前头,穿过树丛,跑来跑去。我高声叫喊,心里害怕起来;看不见他的
人影,也听不见回应;我第一次感到剧烈的痛苦,而且成倍和多倍地增长。
我心里已经对亲密的爱慕之情产生过份的要求,我已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需要,
要喋喋不休地聊聊,好让我的心思离开那金发女孩的形象,要拯救我的心,不被她
激起的感情所影响。心事重重,口已经在低语,势将倾泻出来;我大声谴责好心的
男孩,怪他破坏友谊,不遵守诺言。
可是很快我就要受到严重的考验。从村子的第一排房屋中,冲出一些大叫大嚷
的妇女,嚎哭的孩子跟在她们身后,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回答。我们瞧见从街角
房屋那一边过来一队发丧的人,他们沿着长街缓缓移动,好象是一支送葬队伍,但
要葬的是许多人,抬的和拉的没有尽头。嚎哭声不断,而且还在增加,群众从四面
八方跑来,“他们淹死了,统统都淹死了!是他?
是谁?是哪一个?”母亲们看见孩子在自己身边,似乎放下心来。但是有个表
情严肃的男子,走上前来对牧师太大说:“不幸我在外边耽搁得太久了,包括阿多
尔夫在内,共淹死五个孩子,他想遵守他的和我的诺言。”这个男子就是渔夫本人,
他继续跟在送葬队伍后面去,我们吃惊得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这时有个小男孩走
来,递上一只口袋说:“这袋里是虾,牧师太太,”把灾祸的证据高高举起。众人
把这看作危害无比的东西,吓得不知所措,经过询问和追究,得出如下的情况:这
个最后幸存的小男孩一直留在岸边,拾起他们从下面向他抛来的虾。后来人们再三
盘问,才知道阿多尔夫同两个识得水性的男孩在下面走进水里去了,另外两个年纪
较幼的男孩不请自来参加,无论怎样责骂和威胁,都阻拦不住。这时前面的人快要
越过多石的危险地段了,后面的人却滑下水去,伸手乱抓,这个不断把那个往下拖
去;于是最后也牵累了最前面的人, 大伙儿都一起沉人深水。阿多尔夫是个优秀
的游泳者,本来可以自救,但是大伙儿在恐惧当中都死死拉着他,他也被拖下水去
了。小男孩目睹情景,大喊大叫跑回村去,手里紧紧握着虾袋不放。那位偶然迟回
家来的父亲,听到警号,同其他被叫唤起来的人一起急忙赶到现场去,大伙儿奋力
把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捞起来,他们已经淹死了,只好把他们抬回村去。
牧师和父亲忧心忡忡地向村公所走去,满月已经升空,照着死亡的途径;我心
情激愤地跟在后面,他们不放我进去,我陷入非常难堪的处境,我围着屋子转,毫
不停止,最后我发现有机可乘,就从敞开的窗口跳进屋去。
在召开各种集会的大厅里,淹死者躺在于草上,赤裸裸的伸展着四肢,在暗淡
的灯光下,躯体反映出惨自的颜色。我扑向最大的躯体――我的朋友的身上,我不
知道,这时该怎么说才好,我只有痛哭,流不尽的泪水快要淹没他宽阔的胸口。我
听说过有关磨擦的作用,它在这种情形下大有帮助,于是我用泪水去磨擦,用我激
起的暖气以自慰。我在慌乱当中想把呼吸注入他嘴里,可是他那珍珠般的两排牙齿
紧紧闭着,那似乎还留着离别亲吻的双唇也丝毫发不出生命气息的反应。我对人工
施救绝望了,转而乞灵于祈祷,我哀求,我祷告,我仿佛要在此时此刻创造奇迹,
把那飘浮在附近的内在的灵魂唤醒,重新引入躯体。
有人把我拖走,我哭泣着、抽噎着坐上车去,几乎听不见父母在说些什么。我
的母亲完全服从上帝的意志,后来我还一再听她这么说。在这段时间里,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迟迟醒来,心情抑郁,觉得眼前谜一般的混乱。
但是当我去吃早餐时,发现母亲、姑妈和厨娘正在商谈要事。虾没有让煮,也
不让端上桌来,父亲不忍让它直接勾起大家对刚过去的不幸之事的回忆。姑妈似乎
巴不得把这些稀有的水产品据为已有,但是她故意责怪我,说我们耽误了把樱草带
回来,可是当人们把那些活蹦乱爬的丑类交给她随意支配时,她对此顿时放下心来,
立即同厨娘商量以后怎样处置。
但是为了弄清楚这一幕的意义,我对这个妇人的性格和品质还得更详细地谈谈。
她拥有的种种特点,从道德上来看,完全不足称道,不过就市民方面和政治方面来
看,却带来一些良好的影响,她是个地道的吝啬鬼,从手里付出一分钱都觉得心疼,
她处处为自己的需要寻找代用品,这可以通过交换,或者以某种方式免费弄到手。
于是她认为用樱草当茶比任何中国茶都更健康一些。据她说,上帝赐给每个国家必
需的东西,可以用作食物,用作香料,用作药物,所以用不着到别的国家去寻求。
因此她在一个小园里,按照她的思想,种植一切使菜肴可口,增进病人健康的东西
:她从不去参观别人的园子,除非从那儿能带点上述的东西口来。
人们对这种思想及其结果是极愿意容忍的,因为她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终究
还是对家庭有好处,所以父亲和母亲完全懂得在这点上对她让步,并加以鼓励。
可是她有种不知疲倦、终日忙碌的热情,使她被人看作富有影响的重要人物而
感到自豪。她果然赢得了和达到了这种光荣;因为她善于利用妇女们当中那些毫无
用处、甚而往往有害的流言蜚语。凡是城里发生的一切,以及家庭内部的情形,她
都一清二楚,因此不容易产生一种她不能介入的疑难场合,她永远只做对自己有利
的事情,所以更加得到成功,从而提高她的荣誉和良好的名声。她撮合了好几对婚
姻,至少有一方或许是始终满意的。然而她的主要活动却是赞助和提拔那些寻找职
务和工作的人,她的确赢得了一大批委托人,以后她自然会利用这些人的影响。
她的丈夫是位相当重要的官吏,为人正派而严格,她作为遗孀,却学会了对人
的方法,对一些不能用重要建议去接近的人,就用小恩小惠来赢得对方的欢心。
不过为了别把话题扯得太远,我还得说说,她对一个身居要职的男子,会施加
巨大影响。这人同她一样吝啬,不幸的是他也同样好吃和嘴馋。因此她首先关心的,
就是寻找某种借口,端一份可口的菜给他放在餐桌上。他的心肠并不是最温柔的,
要是在疑难场合,为了克服同事们的反对,为了压倒他们对他提出反对票的声音,
他也会鼓起勇气,采取一些鲁莽行动。
现在正巧她在照顾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想把他安摘下来,
这时对她有了顺利的转机,碰巧她把虾弄到手,这自然是少见的东西。
她细心喂养这些水产物,然后再整治好给高贵的保护人端上桌来,使这位平常
自俸菲薄的人美餐一顿。
此外,这次不幸事件引起好些谈话和社交活动。当时我的父亲是首批开明人土
之一,他本着普遍的友好精神,把自己的观察不关心超出家庭的范围,扩展到城市
去。最初为了排除接种牛痘苗的巨大阻力,亏得他同卓有见识的医生和警方亲友一
起作出努力。在医院中更多地关心病人,较为人道的对待俘虏,以及与此有关的种
种,只然没有成为他的终生事业,却是他阅读和思考的问题,同时他也到处说出他
的信念,从而产主一些良好的影响。
他把任何政体的市民社会都看作是一种自然状态,它有善也有恶,它有通常的
生活历程,丰收和歉收年代轮流交替,偶尔也无规律地下冰雹,有洪水与火灾,善,
必须抓住和利用,恶,则要避开或忍受,然而他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比无条件地传播
普遍的善意更值得追求的了。
由于这种心情,不得不使他把从前曾经作过的一次善举又来旧事重提,这是关
于救活那些被认为已死的人,尽管他们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外部象征。
我在这些谈话当中用心听出,原来对那些被淹死的孩子采取了相反的措施,甚
而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他们是被害死的;此外人们还说,当时若是放血也许可以救
活他们所有的人。于是我本着青年人的热忱,暗下决心,绝不错过机会学习在这种
场合所需的一切本领,特别是放血以及与此有关的更多的知识。
不过很快我就被日常生活转移过去了。我对友谊和爱情的需要受到举发,我四
处去寻求满足。在这段时间,我的感性生活、想象力和精神过度地消耗在剧场里面
;至于我在这儿被引导和引诱至何种程度,恕我不再重复了。
现在我作了上述的详细叙述以后,却不得不承认,我迄今尚未达到所抱的目的,
只有希望通过迂回的道路去达到,这样一来,我还有什么可说呢!
我又怎样可以原谅自己呢!或许我可以说出下列情况:倘使容许幽默家把第一
百胡乱说成第一千,大胆听任他的读者终于一知半解地发现顺理成章的东西,那么,
为什么不容许明智而有理性的人,采用一种似乎奇特的方式,向四周许多方面施加
影响,好让人们看出这最终落实和集中在一个焦点上,并且学习领会,在各种不同
的影响下怎样促使人下定决心,这是他用其他的方式――不管是出自内心冲动,还
是外部诱因――都设法办到的呢?
在我剩下来还要讲的许多事情当中,我只挑选我首先要讲的;不过这也无关紧
要,你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读下去,最后就会真相大白,使你觉得这是极其自然不过
的,本来用一句就可以把你觉得非常离奇的事情说出来,而且达到这种程度,使你
以后对这种用解说形式所作的导言不屑一顾了。
不过现在为了适当地回到正题上来,我想再回顾一下那个舵桩,回忆我同我们
久经考验的朋友雅尔诺的一次谈话,我在山区发现他化名孟坦,谈话虽然是偶然进
行的,却唤起我胸中十分特殊的感情。我们的生活事件有一种不可计算的神秘进程。
你一定还记得那手术工具盒吧?那时我受伤躺在林中,你怀着慷慨救人的心走近我,
你们能干的伤科医生从身上掏出它来。它当时在我眼中闪闪发光,给我一种深刻的
印象,多年以后,当我又发现它掌握在一个年青医生的手里时,还感到十分高兴。
不过这位医生对它并不特别重视,由于全部器具近来已经改进了,也安排得更适用
一些。因此我很快便把它弄到手,他用我付的代价轻而易举地购置了一套新的东西。
从这时起,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自然没有使用,然而更可靠地用以慰藉我的回忆
:它是我的幸福开始时刻的见证,我还得绕过巨大的弯路才能达到目的呢。
我们在烧炭人那儿过夜时,雅尔诺偶然看见这盒子,他立即认出它是什么东西,
并对我的解释回答道:“我并不反对物神崇拜,这可以使人想起某些出乎意外的好
事情,想起一种冷淡环境下的重要后果;它把我们抬高到不可思议的程度,给处在
困境中的我们以新的活力,鼓舞起我们的希望:然而更好的是你通过那些器具受到
激励,懂得怎样使用它们,干出它们默默地向你要求作的事。”“让我坦白告诉你
吧,”我答道,“我曾经上百次地想起过这件事,我内心有种呼声唤起我,要我看
出这就是我本来的职务。”接着我讲述那些被淹死的男孩的故事,当时我听出,如
果给他们放血,他们是可以救活的,我原本决心学习这种知识,可是后来每小时都
在打消我的主张。”“那么,现在就抓紧干吧,”对方说,“我多长时间以来都看
见你忙于和人的精神、情感、心灵以及种种与此有关的事情打交道:不过这对你和
别人究竟有什么好处呢?要医洽我们由于不幸或本身过失市陷入的内心痛苦,理智
毫无办法,理性也不行,时间虽然可以治疗许多,但要完全治愈只有靠坚决的行动
才行。每个人都要发生作用,要依靠自己,这点你在自己和别人身上都已体验到了。”
他对我说话总是惯用激烈和尖刻的语言,有些粗暴的地方,我不想重复了。最后他
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帮助健康的人更值得去学和干的了,一旦此人由于某种偶然原
因受到伤害,经过明智的医治,天性是容易恢复的;病人,让给普通医生去负责吧,
但没有比健康的人更需要伤科医生的了。无论是宁静的乡间生活,或是狭小的家庭
圈子,还是经过战争的混乱,伤科医生都是同样受欢迎的;不管是在最甜蜜的时刻,
还是在最痛苦可怕的时刻都一样受欢迎,恶运到处都比死亡统治得更厉害,也同样
无情,而且采取破坏欢乐和伤害生命的更加可耻的方式。
你知道他的为人,可以毫不费力地想象得出,他对我和社会都毫不容情。
然而他最强有力的是以大团体的名义提出理由反对我。他说:“你们的普通教
育以及所有的设施都是干傻事。关键的问题是,一个人完全明确地懂得一点东西,
于点出色的成绩,在附近不容易找到比得上他的人,特别是在我们团体当中,这是
不言而喻的。就你现在的年龄来说,正是一个人用理智从事工作,用洞察力判断面
临的事情,从正确的方面去掌握它,把他的能力和技巧引导到正确的目的上去。”
我还要继续说下去吗?事情是不言自明的了!他明白告诉我,可以免除我过动荡不
安生活的命令,不过真正为我办到这点,倒也并不容易。他说:
“你是这样一类人,容易习惯于一个地区,却不容易习惯于一种使命。所有这
样的人都注定要过动荡不安的生活,也许他们因此而达到一种安定的主活方式。你
要是认真想献身于一切事业当中最神圣的一种,不是用奇迹去治愈伤痛,而是无言
地创造奇迹,那么,我愿意为你出力。”他勿匆地说了这番话后,又凭他能说会道
的本事,补充一些强有力的理由。
我本想就此结束,不过我首先还要你知道详情,就是我获得允许可以较长久地
停留在一定地方以后,就利用这个机会,怎样迅速去适应我暗中一直羡慕的事业,
培养这方面所需的本事。得啦!在你旧面临的伟大事业中,我将作为团体的一个有
用而必要的成员出现,怀着一定的信心跟上你们走的道路;怀着几分值得赞许的自
豪,无愧于作你们的人。
--------
泉石书库
|
Searc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