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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 老舍   言语是奇怪的东西。拿差别说,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些特殊的词汇。只有某人才 用某几个字,用法完全是他自己的;除非你明白这整个的人,你决不能了解这几个 字。我认识毛先生还是三年前的事。我们俩初次见面的光景,我还记得很清楚,因 为我不懂他的话,所以十分注意地听他自己解释,因而附带地也记住了当时的情形。 我不懂他的话,可不是因为他不会说国语。他的国语就是经国语推行委员会考试也 得公公道道的给八十分。我听得很清楚。但是不明白,假如他用他自己的话写一篇 小说,极精美的印出来,我一定是不明白,除非每句都有他自己的注解。   那正是个晴美的秋天,树叶刚有些黄的;蝴蝶们还和不少的秋花游戏着。这是 那种特别的天气:在屋里吧,作不下工去,外边好象有点什么向你招手;出来吧, 也并没什么一定可作的事:使人觉得工作可惜,不工作也可惜。我就正这么进退两 难,看看窗外的天光,我想飞到那蓝色的空中去;继而一想,飞到那里又干什么呢? 立起来,又坐下,好多次了,正象外边的小蝴蝶那样飞起去又落下来。秋光把人与 蝶都支使得不知怎样好了。   最后,我决定出去看个朋友,仿佛看朋友到底象回事,而可以原谅自己似的。 来到街上,我还没有决定去找哪个朋友。天气给了我个建议。这样晴爽的天,当然 是到空旷地方去,我便想到光惠大学去找老梅,因为大学既在城外,又有很大的校 园。   从楼下我就知道老梅是在屋里呢:他屋子的窗户都开着,窗台上还晒着两条雪 白的手巾。我喊了他一声,他登时探出头来,头发在阳光下闪出个白圈儿似的。他 招呼我上去,我便连蹦带跳地上了楼。不仅是他的屋子,楼上各处的门与窗都开着 呢,一块块的阳光印在地板上,使人觉得非常的痛快。老梅在门口迎接我。他蹋拉 着鞋片,穿着短衣,看着很自在;我想他大概是没有功课。   “好天气?!”我们俩不约而同的问出来,同时也都带出赞美的意思。   屋里敢情还另有一位人呢,我不认识。   老梅的手在我与那位的中间一拉线,我们立刻郑重地带出笑容,而后彼此点头, 牙都露出点来,预备问“贵姓”。可是老梅都替我们说了:“――君;毛博士。” 我们又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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