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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险死魔头手 幸逢太岁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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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险死魔头手 幸逢太岁临 郭彤听到“暗镖”这两个字,目光不由得转向西门举,突然发觉他背后有一个微微 隆起的小箱子。 那箱子四四方方,有一尺见方。从隐隐露出的一角,可以看出来是铜做的,外面包 着一方青绸子――不知道是什么值钱的宝贝;否则,西门老爷子万万不会这等重视。 这可好,驼子那边刚刚放了口风,西门举这边立刻打上了招呼! 这番话,西门举也说得十分干脆,明显地告诉对方,自己此刻保有一趟暗镖,要对 方高抬贵手,卖个交情,千万不可染指。 驼子嘻嘻笑道:“依我驼子看,老爷子这番话多余。如果你老说的那个姓岳的大盗 真要跟老爷子过不去,嘿嘿……只怕你老爷子千防万防也难以躲过麻烦的!” 西门举神色一振,不悦地道:“掌柜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驼子嘻嘻笑道:“那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光棍一点就透’,这就是老爷子你平常 为人好,又不招惹道上的朋友,你赏人家一口饭吃,人家心里怎会没有数?能不对你老 爷子给予照顾?” 西门举以他在江汉地面上的声名德望,听了这番话,那张紫黑的脸膛阵阵冒光。 驼子见状,话里有话地问:“这么说,老夫倒是领了情了!” 西门举哈哈一笑,挺了一下腰杆儿,道:“掌柜的这番话说得真够意思。只是,据 老夫想,那位岳朋友买老夫的账,除了放交情,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吧?” 驼子挤了一下三角眼,嘿嘿笑道:“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我看,没其它原因啦。” “怎么没有?”西门举睁大了眼道,“那是因为我西门举背后这口剑不是好招慧的, 任何人要是想在我西门举眼皮子底下闹什么鬼吹灯,他可得小心一下我西门举的这把宝 剑,先自问一下能不能赢得过我这把家伙!掌柜的,你说是不是?”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旁的郭彤听到这里,心里由不住动了一下。好呀,这一下他们双方可是叫上阵了, 我倒要听听这个鄂中巨盗怎么回答? 驼子听了,那张黑脸忽然现出一片苍白!三角眼里,现出了一种“狞厉”。 嘿嘿笑了几声,脸色又趋于缓和。 “老爷子话可也不要说得太满了啊!”他吃吃笑道,“据我所知,那个姓岳的也不 是省油的灯。别人不犯他,他是不犯人;别人要是真跟他叫阵,嘿嘿……他可是不会轻 易服输的啊!” 单手托塔西门举一推桌面,碗筷“哗啦”一声大响,怒声道:“怎么,不服气?掌 柜的你就传过话去,叫那位岳朋友来找老夫试试看!” 驼子“笃笃”两声,用力地把一双刀栽在菜板子上,眼看着就要说出难听的话来。 那个婆子却哑着嗓子笑道:“驼子,盛饺子吧,都快煮烂了!” 驼老人那双三角眼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笑嘻嘻地擦了一下剁肉的手,拿起漏 勺就去盛饺子。 紫衣老人西门举也忽然平下了气,笑着坐了下来。 这时,那个老婆婆高声道:“啊哟,今天可真是好生意,又有客人来了!” 人们被她这么一吆喝,都向外面看去,一骑黑马带着滚滚一团黄沙,风驰电掣般地 飞驰了过来! 紫衣人西门举向外看了一眼,遂问儿子:“是咱们那位贵客么?” 说话时,那骑黑马已来到了眼前里许光景。 马上人一身皂白色衫子,头上戴着一顶“马连波”大草帽。 由于草帽的帽檐极大,遮住了这人的上半边,面目看不太清楚,只是在马跑动时, 可以若隐若现地看见这人有一双浓黑的眉毛。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各人抬头注视的一刹那,那匹大黑马已把来人驮到了亭子边。 陡然间,大黑马陡立前蹄,发出了唏哩哩一声长啸,地上黄尘扬起了丈许高,马上 那个豪迈汉子却未摔下来! mpanel(1); 黑马不服缰勒,再次怒啸着,带着马上汉子围着亭子频频直打转儿。 那汉子左手轻轻一托帽檐,向亭子里瞄了一眼,众人这才有机会看清他。 一张“国”字脸,上额和下额一般宽,扫帚眉,狮子鼻,大嘴,两处腮帮子上生满 了黑糊糊的一层短须。他围着亭子转了几转,也没有下马,使得西门一家子心里纳闷不 已! 单手托塔西门举看了儿子一眼,示意他盘问对方一下。 蓝衣青年西门云飞立刻由座位上站起来,大步跨出亭外,向着马上那个浓眉汉子抱 了一下拳:“朋友,下来喝杯酒吧,在下西门云飞有礼了!” 西门一家人,在江汉武林道是如何声望!对方只要是武林中人,在这个地面上,断 断不会没有听说过这个姓氏。 然而马上这个汉子听罢西门云飞的话,翻动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骨碌碌打了 一个转儿。 “抱歉!”这个人冷冷地笑着,“在下跟朋友还有约会,不能在此逗留……” 声音虽低,却带着磁性口音――一种本地很少听见的“关西”音韵。 西门云飞怔了一下:“那倒巧得很,我等也在等位朋友,足下是――” 浓眉汉子忽然岔口道:“在下是跟人约定,要取一样东西。那东西至为名贵,绝不 能跑光露脸,这地方只怕是不太适合……” 这个人那双黑光铮亮的眸子瞄了正在掌勺的驼子一眼。这时,驼子也在看他。两个 人四只眼睛,有意无意地凑在了一块儿。 浓眉汉子赶忙把头往下低了一些,驼子更是急着把脸偏向一旁,似乎双方都不愿意 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 那浓眉汉子说了这几句话,向着马前的西门云飞注视了一眼,即调转马头,哼了一 声,陡地驰马而去! 随着马股之后,腾扬起大片黄尘,把对方这一人一马吞噬了个干净! 西门云飞望着那汉子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道了声“怪事”,蜘蹰着走回亭子里。 西门云飞刚刚踏进亭子,他爹爹西门举站了起来,喝道:“掌柜的算账!” 驼子嘻嘻一笑,两只油手在下身围裙上擦着,嘴里讷讷道:“贵人光临,这顿酒菜 让我驼子请了吧!” 驼子的老婆也嚷着:“我们绝不能要西门大爷的钱,绝不能要!” 西门举嘿嘿笑道:“笑话,我们岂有白吃白喝的道理?玉英给钱!” 那个俏丽的小媳妇答应一声,取出一些碎银。 西门举哈哈笑道:“怎生这等小家子气?” 说时随即由摊开的银包里,拿出了一块重有二十两的银子,转身双手递上。 “老哥,西门举承你们夫妇盛情招待。这一点银子,不成敬意……” 驼子嘻嘻一笑,道:“不过几十个小钱的酒菜,大爷你却给上这么多。好家伙,二 十两!我驼子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呢。” 他摇着两只手,足下频频向后退着,那副样子真是惹人发笑。 单手托塔西门举哪能听不出对方的弦外之音,当下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笑道:“掌 柜的这是嫌少了!今天事忙,改天自当会有一番人心,老夫等这就告辞了!” 说罢,当即把那锭银子向石头桌子上一放,平手一抚;待他手掌离开时,那锭重约 二十两的银子,已深深陷入石面之内,最上面与桌面一般平齐! 这一手功夫,虽然是一般江湖武林人物惯施的伎俩,却大有不尽相同之处! 即以眼前情形而论,坚硬的青石台面到底较诸一般木质桌面要硬上许多,是以西门 举这一手功力,也就越加显得惊人! 西门举朗声大笑着:“打扰,打扰,”与家人陆续地翻身上马。 驼子追出来躬身哈腰地打着拱,他女儿睁着一双挺机灵的眸子骨碌碌地转着,驼子 的老婆,却一时行踪飘渺,不知到哪里去了。 眼看着驼子频频地打躬道:“老爷子好走、好走,不送、不送……” 单手托塔西门举一家三日早已抖动缰绳,三匹马箭矢也似地飞驰而去。 一直看到他们走得没有了影,驼子才眨着两只三角眼,慢吞吞地转回来。 郭彤一直是个冷眼旁观者,这一切都不曾逃开过他的眼睛。 他曾经注意到了西门举手掌压银锭,也注意到了驼子婆婆假借拣柴而溜进树林…… 现在他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驼子拿着刀在石桌子上挖银子。 当然,这不过是掩饰而已! 过了一会儿,驼子的老婆回到了亭子里,郭彤注意到她头发上沾满了树叶。 回来之后,她一声不响地低下身子去在木桶里洗碗,驼子借着送碗之便把身子凑了 过去,两口子嘀嘀咕咕说了起来。 忽然,驼子回过身来大声道:“丫头,把那头小驴子牵出来,我要进城去买肉。” 大姑娘答应了一声,到后面牵驴子去了。 郭彤这才注意到后面还拴着三头小毛驴。 驴子牵出来,驼子收拾了一下身上,脱下了围裙,背了一个蓝布包袱。 老婆婆叮嘱道:“这边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一切都有我照顾着,可不要把到手的大 肥猪让人家弄走了。” 驼子哼了一声道:“他跑不了的。” 老婆婆送他上了驴,又道:“要不要丫头跟着你去一趟?” 驼子摇摇头:“用不着。” 休看他个头儿不高,身子可处处透着利落。他单手在驴背上轻轻一按,“呼”一下 子坐在了驴背上。 坐定之后,驼子才道:“明天晌午要是我没信儿,你就到城里去接应……” 老婆婆道:“我知道。”她左右看了一眼,放低声音道,“多半是住在快活斋,入 夜我就……” 驼子不耐烦地道:“知道啦,照顾你的生意去吧!” 他边说边策动缰绳,胯下小毛驴甩开四蹄,一溜风似地向前奔驰而去。 郭彤看到这里,即站起来道:“算账!” 老婆婆回身道:“客人要走么?” 郭彤点点头,手指前面问道:“借问这条路通向哪里?怎么走法?” 婆子沙哑地干笑了几声,道:“你大概是刚由外地来的吧?敢情连汉阳府也没来过 呀!” 郭彤这才知道,前面镇市竟是汉阳府城大镇,当下道了谢,结了酒资,拿起了棍杖。 那婆子又道:“客人是起旱,还是走水?” 郭彤笑道:“当然是起旱!” 婆子笑道:“啊,那你只怕不好走啊,从这里到府城,少说还有百八十里路呢,这 会子天可是不早了呀!” 郭彤道:“这个,我还没有想到呀。” 那婆子嘿嘿怪笑道:“这要等个机会,看看是不是有骡子车经过,运气好的话,你 还可以搭个便车坐坐!” 郭彤告了扰,步出亭外,无巧不巧,一辆篷车风驰电掣般地奔过来。 婆子笑道:“客人你好福气,想什么就来什么,这下省了走路了!” 说话之间,那辆大骡车已乒乒乓乓地来到了近前。 郭彤忙自上前挥手令车子停住,赶车的五旬开外的一个小个子,头上戴着破毡帽, 一只手把着老长的一根旱烟袋杆子,另只手拢着两匹牲口的缰绳。 老远的地方,就见他用力地扯着缰,喊着牲口:“吁――吁――” 骡车停了下来,郭彤上前抱拳道:“老乡,是往汉阳府去的车么?” 赶车的那个小老头挤着一双小眼睛,想是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便看着郭彤道: “就你一个人么?” 郭彤点点头,小老头翘起鞋底,一面磕着烟灰:“你去汉阳府?那就上车吧!” 郭彤抱拳告了扰,遂攀上了车座。 车把式重新装上了一袋烟,向着老婆婆笑道:“大婶子,给我来两张油饼,半只 鸡。” 老婆婆招呼女儿把饼送去,收了钱。赶车的把壶里灌满了水,甩起大鞭,“叭”地 响了一声,那辆骡车才骨骨碌碌地向前移动起来。 这时候,太阳已微微有些个偏西。虽说是秋高气爽的时令,但是仍然十分燠热。 一阵阵暖风由水面上飘过来,江上有几只白鹭缓缓地飞着,景象极为宁静。 车把式又耍了两个响鞭,把长鞭插向座旁,拿起烟袋继续就口抽着。 “我说,”车把式眯着一双小眼,徐徐地喷出了一口烟,道:“这位客人,你府上 是――” 郭彤道:“我是南方来的。” “啊,南方是好地方!”车把式笑道,“那地方山明水秀、鸟语花香,我早年去过 一回。嗯,说起来该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 郭彤道:“你老贵姓呀?” 车把式笑道:“姓郭,郭子仪的郭,你呢?” 郭彤微微一笑,“那倒是巧,我也姓郭!” “咦,巧得很!”赶车的笑道,“原来,咱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呀。我说,郭东家, 你上汉阳是投亲还是办事?” 郭彤摇摇头道:“都不是,只是找个人!” 赶车的嘿嘿笑道:“啊啊……客人你进了城住在哪里?” 郭彤道:“有一家叫快活斋的客栈,你知不知道?” 赶车的“啊”了一声,回头看了郭彤几眼,道:“快活斋?那是城里第一块大字号, 我当然知道,怎么,你要住在那里?” 郭彤点点头道:“不错,我打算住在那里。” 赶车的听后情不自禁地回过头,频频打量了他几眼:“倒看不出,东家老弟台你还 是个土财主呀!失敬,失敬!” 郭彤道:“怎么,我又怎么会是土财主?” 赶车的道:“能在快活斋里面住下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人物,再不就是有钱有势, 你老弟一定差不到哪里去……哈哈……幸会,幸会!” 郭彤这才知道那快活斋是专为豪门所设,自己别只顾了跟踪人家看热闹,而忽略了 眼前任务,想着不禁有些气馁。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所要寻觅的那个叫崔奇的前辈,所 居住的狠牙山在汉阳之北,此行亦是顺路。眼前既然自己无意间发觉了黑道劫财的勾当, 站在侠义的立场来说,纵不便插手干预,也应该设法暗中向物主点明,让他提高警觉。 这正是郭彤此行的打算,因为方才小食亭人多口杂,那单手托塔西门举一家人又走 得张皇,没有说话之机;后来又见驼子夫妇的一番勾搭,才使他发觉到这件事态的严重, 不得不随后赶上。如能找到西门家人相机进言,点破驼子的阴谋诡计,也算是善事一桩! 他想到这里,遂向赶车的问道:“刚才亭子里卖酒的那一家人,他们一直都在这里 做生意么?” “可不是!”车把式道:“那个驼子姓岳,这里人都喊他是岳老六,一家三口人, 手都巧得很。你别瞧他们开着这么个小店,生意可是好得很呢!尤其是他们卖的酒,都 是亲手酿制,味道醇极了,叫做‘汉阳红’,一年出土一次,客人你刚才喝的就是那种 酒,味道怎么样?” 郭彤点点头道:“怪不得呢,味道确是不错。当家的,你们认识很久了?” “敢情是很有些年了!”车把式咳嗽了一声,道:“那一年涨大水,这一家子人说 是祖产被水给淹了,后来就飘落到了这里……” “说也奇怪,”车把式又道,“照说,这爷娘三个这些年该是存了不少钱了,满可 以开个像样子的大酒馆,用上几个伙计,何必把自己累成这个样子。这可真是‘要钱不 要命’了!” 郭彤本想由这个车把式嘴里,打探出驼子的一些怪异行踪,却没有想到出诸他嘴里 的却是一些家常废话,也就没有兴趣再去多问。 骡车在铺着平平一层黄沙的地上放速前进,郭彤靠着车上载的软软的棉花,耳中听 着“嗒嗒”的蹄音,心情略一松弛,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车把式还在有一句没一名地说着话,没有听见郭彤的回话。 扭过头一看,才知道他睡着了。 傍晚时分,骡车在一条宽敞的石板巷道口停了下来。 郭彤抱了一下拳,拿起棍杖和随身衣囊由车上跳下来。 车把式手指着巷口对面的那座巍峨建筑道:“喏,那就是这里最讲究的快活斋。” 说话时,正有一辆四轮马车,驶向那客栈的正门。两个身穿长大褂的听差,赶上前 拉开车门,迎接着车厢里一个大腹便便的白胖客人。 天色才入暮,快活斋门前的一溜子高挑长灯可都点着了。八名身穿青布长大褂的茶 房,分两列站立在门侧左右。 透过敞开的门,往里面看,各种鲜花开得五彩斑斓,高悬的鸟宠子里面的八哥鸟不 时地跳上跃下。 郭彤看了几眼,摸出一块碎银赏与赶车的把式,道了声谢,即将行囊挑在棍棒上, 大摇大摆地走向快活斋。 站在快活斋门前的几个伙计,眼看着来了这么一个布衣少年,气势堂堂,一时还真 摸不清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只当他是先进去的那个白胖子的跟班儿,倒也未加阻拦就让 他神气活现地走了进去。 远远注视着他的那个车把式,只当他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快活斋的大门,见状不由得 大感惊奇,摇着头赶着骡车走了。 郭彤扛着行囊,摇摇摆摆地走进快活斋的大门,见里面好大的一片地方,假山、花 圃、亭台楼榭,无不齐全,大别于一般客栈。 鸟语花香声中,郭彤一径来到廊舍尽头,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青布长大褂的伙计。 郭彤叫住他,道:“喂,伙计!” 那个伙计站是站住了,却现出瞧不起人的样子,斜过眼睛问:“什么事?” 郭彤瞪着眼睛道:“我是来住店的,竟然没有人来照顾我,岂有此理!” 那个伙计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不屑地道:“你是来住店的?” “当然。”郭彤怒声道,“我是跟着前面那辆马车一块来的,你们是顾前不顾后!” 那个伙计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哈腰道:“噢噢噢……原来是崔五爷手下的人,你 怎么不早说呢。对不起,对不起,请跟我来吧!” 郭彤把眼睛一瞪,正待发作,转念一想,自己果真表明身份,很可能对方根本不予 接纳,倒不如将错就错,先住下来再说。 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再辩白,冷笑了一声,遂跟在那个伙计身后向前步进。 穿过了一个洞门,脚下踩着花岗石甬道,来到了一排房舍。 那个伙计回过脸陪笑道:“是小的疏忽了,以为崔五爷只带来了两个人,原来还有 一个,请教贵姓?” 郭彤道:“我姓郭!” 那个伙计抱拳笑道:“郭爷还请多原谅!”一指那排房舍,“其实空房多的是,咱 们掌柜的只当崔五爷身边一定带着很多人,所以把整排房子都事先空了下来,郭爷你 请!” 伙计随即掏出钥匙开了门,把郭彤请进了房里。 那房子虽不似正房那般宽敞阔气,但在郭彤眼里已是十分难得了,也就不再多说什 么,点点头坐了下来。 当下,那个伙计忙着给他打水洗脸,沏茶铺床,忙成一团。 郭彤问道:“这里住栈,一夜房钱多少?” 伙计龇牙一笑道:“郭爷还用问这个?这整个的客栈一总还不都是崔五爷的吗,只 要郭爷你乐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说白了,还不都是一家人吗?” 郭彤心知,伙计误会他是那个崔五爷的身边人。听口气,那个崔五爷原来竟是他们 这所客栈的大东家,这就难怪了。想想不禁好笑,也就不与说破,有了这层关系,那伙 计自然百般巴结讨好。 一会送茶,一会送饭,郭彤也就老下脸皮,来个样样享受。等到吃完了饭,那个伙 计兀自赖在房子里不走。 几经犹豫之后,他才讷讷地道:“郭爷,小的有一事相托……不知道……郭爷肯不 肯帮忙?” 郭彤怔了一下道:“是什么事?” 那个伙计龇牙笑了一下,搓着两只手道:“是这么回事,小的姓张叫张有财,来到 快活斋也有五六年了……” 郭彤点点头道:“怎么样呢?” 张有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是这么回事,郭爷,小的听说襄阳快活斋有一个 账房先生出了缺,不瞒郭爷说,小的自幼念过几年书,也学过几天算学,自信记个账什 么的还不会误事,只是……嘿嘿……” 他汗颜地笑了一下,接下去道:“小的如今这个身份,别说在崔五爷身前说话了, 简直难得见上一面。郭爷是五爷跟前的人,见面的机会非常多,所以小的是想……是 想……” 郭彤这才明白对方是什么心意,当下冷笑了一声,道:“你是说襄阳那家分号,有 一个账房先生出了缺,张老兄是不是想顶那个缺?” 张有财鞠躬打揖地道:“是是……全赖郭爷大力成全、大力成全!” 郭彤眼见对方一脸谄媚之态,心里大生恶感。 他听罢,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道:“好吧,这件事,就看你是不是有造化了。过两 天崔五爷正好要去襄阳,我就见机给你说上一说,可不一定能成功。” 张有财听了,顿时大为欣喜,千恩万谢不已。 郭彤趁机道:“噢,对了,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可知道?” 张有财立刻道:“谁呀?” 郭彤说:“这个人大大有名,就是人称单手托塔的西门举,不知是否住在这个店 里?” 张有财道:“是父子媳妇三个人一块来的,是不是?” 郭彤点点头道:“不错,他们住在哪里?” 张有财想了一下,说道:“在北院里,郭爷找他们有事么?我这就找他们去!” 郭彤道:“使不得,你千万不要惊动他们,只把他们下榻的地方告诉我就行了。这 件事是崔五爷暗中关照我办的,可不能出岔子!” 张有财连口答应道:“是么……既然这样,郭爷请随小人走上一趟,容小人指点西 门一家住宿之处也就是了!” 郭彤点点头道:“这倒可以。” 二人出了栈房,天色早已大黑,只是这快活斋里外一片通明,处处笙歌管弦,交织 出此刻的欢乐今宵! 张有财眉开眼笑地同郭彤来到了所谓的“北院”。这虽不若前院那般华丽雅致,却 极为宁静,不似前院那般乱嚣。 当他们走到一个亭子时,张有财左右打量了几眼,指着前面一排栈房道:“努,如 果小的记得不差,西门举一家人就在第二第三两间房里……” 话方出口,即见那第二扇房门“咿呀”一声敞了开来,由里面出来一个红衣少妇。 郭彤眼尖,一眼看出了这红衣少妇正是西门举的媳妇儿,人称红尾蜂的沈云英。 由于方才郭彤与她在小食亭子里共同进食,彼此总算照过面。在事情还没弄清之前, 郭彤还不打算同她见面。 不意,他方自转过脸来,却出乎意外地发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看年岁约在三旬上下,一身黑色长衣,长到几乎可以垂落地面,白惨惨的一 张长脸,活似一具僵尸,那深深嵌在眶子里的一双瞳子,更具阴森之感。 郭彤原以为亭子里空无一人,乍然发觉,不免吃了一惊。 黑衣人那双深邃的眸子,原是眨也不眨地向正面那排房舍注视着,这时却情不自禁 地落在了郭彤身上。四只眼睛对视之下,黑衣人森森地笑了笑。 “朋友贵姓?”这人拱了一下手,点头道:“幸会幸会!” 郭彤道:“郭――” 他说了这个字,向张有财道:“我们走吧!”即步出亭外。 方自跨出亭外,耳边却听得亭内那个黑衣瘦子发出了阴森森的一声冷笑。 “凡事可有个先来后到!”黑衣人嘴里喃喃地道:“朋友,你晚来了一步。” 这几句话虽像是自言自语,却是有所为而发。郭彤一听,登时大吃一惊,倏地回过 头来。 黑衣人见状,轻声道:“这买卖可是张飞卖刺猬――人强货扎手,要想动人家,可 得先衡量一下自己啊!” 他边说边自暗中站起,抖了一下身上的黑绸子长衫,向另一面步出。 郭彤不禁怔了一下,一时弄不清楚对方是什么身份。 张有财也跟着在一旁发愣,郭彤向他挥了一下手,道:“你走吧,我要一个人在这 里静一会!” 那个张有财答应了一声,打躬而去。 郭彤独自个在亭子一角坐下,先时由对面房中步出的那个红尾蜂沈云英,一路姗姗 地来到了近前。 郭彤不自然地笑了笑,欠了一下身子,正想开口说话,红尾蜂沈云英却冷笑了一声: “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她一只手叉着腰,怒视着郭彤,“白天吃饭的时候我就 注意你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郭彤情知她是误会了,便深深一揖道:“西门娘子请了,在下姓郭,单名为彤……” “我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沈云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郭彤愕了一下,道:“西门娘子不要误会,在下是白天用饭时,听到了你的名字。” 沈云英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敢心生歹念!不给你一点厉害,怕你连东南西北都 分不清了!” 她话声出口,身躯略晃,捷若电闪般地闪了过来。郭彤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小妇人 已扬手一掌,直向郭彤脸上打来。 郭彤身子向下一矮,一股疾风直由头顶上掠了过去。 沈云英一掌落空之下,紧跟着她玉手轻翻,由上而上,直向着郭彤当头直拍过来。 这一手翻天掌,小妇人施展得极见火候。郭彤只觉得一股压力,直贯顶门而下。此 时此刻,只要略显犹豫,定将为其击中。 惊心之下,郭彤不假思索地霍然亮起掌心,向对方扣了过去――“叭”一声迎了个 正着。 郭彤一时性急,绝没丝毫轻薄之心;等到双方手掌接触,才忽然想到了对方乃女子 身份,却已收势不及。 他心中一急,猛地用力拧手,施出了全身劲道,猝然向外甩出。 须知,郭彤虽然不具有什么特殊功力,但是他早年在家曾随师父练过鹤爪之功,浸 淫有年,手掌上具有惊人的力道,以眼前而论,这一拧一甩之力何止千斤? 红尾蜂沈云英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有这等神力,一时大惊失色,想从容化解,哪 里还来得及! 就在郭彤反手拧摔之下,沈云英整个身子有如一只大鸟,霍地腾空直起,足足被抛 起了丈许高,直向着一旁猛摔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刹间,猛可里一条人影“刷”一声亮身而出。此人乍然 现身,陡地高举双腕,把沈云英直坠下来的身子接到了手上,随即轻轻放下。 是时,郭彤由于冒失出手,心中正感孟浪。他见来人托住了沈云英,虽然心中一松, 却意想到对方不肯放过自己。 果然,那个乍然现身的人,正是那个叫西门云飞的蓝衣青年。他与沈云英是夫妇, 郭彤白天在小食店时已经认定。 当下,郭彤不待对方发作,慌不迭上前抱拳道:“西门娘子万请海涵,请原谅在下 一时失手之误。” 话未说完,西门云飞冷笑道:“去!” 足下一个跨进,陡地抡起右掌,直向郭彤迎面劈了过去。 郭彤猝然觉得对方这股掌风其力绝猛,打算运起全身之力接住对方一掌。 不意,郭彤尚未来得及提聚真力的当儿,就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叱道:“云飞!” 西门云飞的招式眼看着就要出击的当儿,霍地坐腰收掌,硬生生地将递出的手掌收 了回来。 郭彤觉得身上一轻,抬头一看,才见远处房檐下站立着一个长髯老者,正是那个颇 具盛名,人称单手托塔的西门举。 蓝衣青年西门云飞,对于父亲似乎很是畏惧,不敢再行出手,回身向父亲道:“爹 爹快来,这个人――” 立在瓦檐下的西门举冷冷哼了一声,道:“不许多事,回来!” 说了这句话,随即转身回房。 西门云飞应了一声:“是!”狠狠地瞪了郭彤一眼,转向妻子道,“云英,咱们 走!” 郭彤抱拳道:“西门少侠慢走一步,在下有重要事情见告!” 可是对方连头也不转地一径去了。 郭彤暗忖道:我这是何苦?罢罢,这个闲事我不管了。 越是不想管闲事,却偏偏有许多闲事要他非管不可。 就在他转过身来的一刹那,那一条黑影就像一缕轻烟,蓦然拔空而起。 郭彤慌不迭地把身子向着亭柱后面一闪。其实,他这一番应措纯是多余,对方是不 会发现他的。 那人猝然拔身而起,轻若无物地落在瓦脊之上。 夜行人现身之处,乃是第二排房舍,距离着郭彤站立的地方,少说也有十来支距离。 这时入夜不久,竟有人这般出没,不禁使郭彤大感惊异。当下,他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直 向对方盯过去。 夜行人端的是好身法。 在郭彤暗中注视之下,这人不过是冒了个高儿,随即落身直下。到他一双足尖方自 触到瓦面,顿时全身下伏。动作之灵活,简直形同猫般灵巧,一落一伏,丝毫不着痕迹。 他紧紧地趴伏在屋脊上,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向一边注视着,显得此人内功十 分精湛。 郭彤由于有见于先,依然能辨其大概;否则,一任你观察如何仔细也难以看出。 双方距离甚远,郭彤却能依稀看见这个人的轮廓――瘦白瘦白的一张尖脸,身上穿 着一袭黑色长衣,使他忽然记起先前在亭子里所看见的那个中年黑衣人。 就外表而论,这两个人有很多相似之处。 郭彤心里一惊,暗忖道:“你也未免胆子太大了,这个时间,竟敢下手行劫不成?” 思念之间,对方已有所异动,手足并用,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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