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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煮酒正谈心 霪雨连朝来异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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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煮酒正谈心 霪雨连朝来异士 前文旺子由张家石牢逃出,刚回屋内,先是玉泉崖所遇飞贼大盗三眼花狼李文玉寻 来,正受威逼,询问王老汉来历,师父铁笛子忽在门外应声,李贼深知厉害,破窗逃出。 师徒二人未及追赶,同党大盗苏五忽然赶到,始而解劝,情愿赔还所毁窗户。借着换银 暗放冷箭,抽空逃去。二人回屋谈不几句,大侠姜飞、万芳夫妇忽同寻来。正谈得起劲, 另一著名凶人独身大盗黑老忽又闯进。双方正斗口间,黑老忽然发现八年前旧仇姜飞夫 妇也在屋内,大惊逃去。旺子因愤来人凶狂,由后面打了他一镖,竟将敌人一件极珍贵 的鱼皮斗篷打穿一洞,由此结下深仇。 众人谈说完了前事,铁笛子因旺子一夜未睡,又因姜氏夫妇已来,变更初计,提议 各人改换面容,索性装着外来酒客,去往隔壁老汉酒铺对饮。王万山首先应诺,将方才 送来的酒食送还。跟着铁笛子取出易容丸,连姜、万二人一同化装,旺子这才看出师父 面上带有极薄一层面具,敷药之后越发判若两人,对面都不相识。姜氏夫妇还是少年心 情,姜飞化成一个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年人,貌相清癯,还不十分难看;万芳却变 得又丑又怪,非但脸上黑一块,紫一块,还加上大片白癜风和好些疾病,人也老了一倍 不止,休说放在外人眼里,便自己如非眼见也不相识。 旺子年幼好奇,心想试他一试,不敢出口。铁笛子看出他的心意,笑说:“你虽与 黑老结仇,此时他和苏、李三贼已与张氏父子勾结一起,你年大小,照你资质不久即可 学成,必要在外走动,黑老重阳一会如不伏诛,自是你未来一个大害。他们多坏,到底 成名多年,先又约定,决不至于和你一个小娃寻仇。我们三人如其均遭毒手,照你那样 刚烈性情,便没有方才一镖之仇,三贼也决放你不过,日内却可放心,用它不着,到了 应用之时,我这些随身法宝都要传授与你,忙它作什?好好睡觉,补足精神,有你二位 师叔来此,你早晚都有人一路,已不会孤身一人寂寞难耐了。”旺子连声应诺。 三人已各将衣服换好,全都装成药夫子打扮,估计敌人决不相识,便令旺子把门关 好,同往对面王家酒铺走去。过时留意,雨势虽小了许多,因山外有集,山口内共只数 十户人家,是赶集的已全走光,尚未回来。当地虽有一条小径通往两处山镇,平日都是 一些步行抄近路的单身行贩和附近土人往来走动,大雨之后,山路被雨水冲塌,隔断了 好几处,因此静悄悄的,看去甚是冷落。王老汉开这酒店一半为了隐身,看利最薄,平 日还要周济穷苦,生意做不做并不相干。往日遇到这样大雨便不怎应客,也不备什酒菜, 当日为了昨夜今朝发生事故,连来异人,又是多年相识的有名人物,为防贼党耳目灵警, 张家势力太大,恐露破绽,日后无法安居,不便公然过去,心中却是渴望一见。又因酒 铺建在山口里面,正当往来要道,贼党如来乃是必由之路,一望而知,恰好就便窥探, 非但没有停火,反比往日还要做得起劲,添了许多酒菜,又杀了两只鸡鸭,炖上一锅清 汤。虽是山家风味,居然也做出十好几样,见姜、万二侠清早赶来,恐其腹饥,不等齐 备,先命次子万山夫妇把酒菜蒸馍送去。 正在招呼,准备一切停当,请新来三侠吃上一顿洗尘,再将万山喊回,代为照应, 自己亲身赶往隔壁陪客,就便叙阔,忽见一个小黑人大模大样绕着酒铺芦棚外檐去往旺 子门外窥探。虽因归隐年久,双方一南一北没有见过,不知那是昔年大名鼎鼎的飞贼大 盗黑老,行家眼里看出来贼本领甚高,单那草上飞的轻功已是少见,尤其所穿连在两膀 和肩背上面的黑皮披风,形制奇特。这时满地积水,黑老由山口外突然蹿出,一跃好几 丈,落向对面土坡无水之处,再往自己这面侧身飞来,又是一身通体纯黑的奇怪装束, 看去活像一只大鸟,落到身前,朝自己看了一眼,目射凶光,冷笑一声,便绕着芦棚底 下走往隔壁门外张望,神态甚是骄狂,目中无人,知遇劲敌,又惊又怒。料知自己踪迹 对方必已看破几分,否则不会这等神气,本就愤恨,再一回忆天明前淫贼李文玉所发狂 言,为了洗手多年,不愿多事,连受狗贼讥笑,自己也是成名多年的前辈人物,竟被对 方看得分文不值,新来小黑贼又是这等光景,不禁怒从心起,激发昔年刚烈之气。刚刚 起立,一面朝门内斜坐向外的姜飞打手势,一面把昨夜准备贼党当真要欺人太甚便与反 脸、多年未用的独门镖弩由怀中取出,正待发话动手,忽见姜飞把手一摆,说了两句话 人便走开。因旺子屋中光景太暗,那贼初来,又有树枝挡住,并未看清里面,一听呼喊 人便蹿进,身法快极。 mpanel(1); 老汉是老行家,定睛一看,见来贼起步之处是片斜坡,泥土松软,由相隔两丈之处 朝对面门里纵进,中间还有两处树枝伸向头上,最低的一处枝叶又密又宽,人须俯身而 过,那贼纵起时直似飞燕穿帘,由树下平穿过去,中间并还凌空转折,将斜对屋门的树 干避开,连树叶也未碰着一片,立处泥里也无一点脚印,才知来人武功之高迥异寻常, 无怪姜飞不令动手。心正惊奇气愤,自觉英雄迟暮,已无能为,平白受人欺负,只好忍 受,两个儿子虽然也非庸手,休说对面屋中三位剑侠异人万比不过,便这形同鬼怪的黑 衣贼也非人家对手,幸而早就知机,洗手多年,改作本分行业,如不急流勇退,照这样 的敌人遇上一个,非身败名裂不可,岂不冤枉? 心正寻思,忽听对屋笑骂之声,黑衣小人已飞身纵出,还未落地,先被铁笛子打了 一劈空掌,旺子冒失动手,又打中了他一镖,将那皮衣打破,也许人还受了点伤,看出 对方并非软弱,乃是事情凑巧,否则似此好武功的人,决不致连这一镖都避不开。铁笛 子的劈空掌何等厉害,敌人只在落地以前微微哼了一声,并未跌倒,连身法都未乱,本 领之高可想而知。镖乃自己所赠、如被敌人拾去,平日还好,这时苏、李二贼业已生疑, 再见此镖必更寻根究底,岂不讨厌?心念才动,铁笛子已跟踪纵出,将镖拾去,女侠万 芳也由对屋相继纵到,因这两人来势疾如风雨,黑衣贼尽管本领高强,仍被闹了一个手 忙脚乱,似知不敌,交待了几句过场,便连纵带跳飞身冒雨而去,退时比方才身法更快。 跟着万山捧了方才送去的酒食回转,全都未用。 一问经过,才知那是昔年独霸武夷山。威震福广的飞贼大盗黑老。记得那贼出名才 两三年,自己便即退隐本地。后来常听朋友谈起,此贼乃大猿所生,曾拜异派高人为师, 猛恶已极,从无敌手。近七八年不知何故忽然失踪,他还有两个心腹同党与之同出同人, 也均不知去向,所居一所花园也被人烧掉。这三恶贼自恃本领,向来手下没有徒党,所 居园林因山傍水而建,形胜天然,富丽绝伦,地方却不甚大。所用的人都三贼频年掳来 的美貌妇女,连应门浇花的都无一个男子。全园共有八十多名妇女,都在当日不知去向。 先疑三贼作恶多端,为正派中能手所杀,直到前年铁笛子来访,无心中谈起,才知三贼 已死其二,剩他一人逃往海南五指山,所有姬妾和一些难妇难女均被姜、万二人分别遣 送回家,贼巢花园用火烧去。 双方本来定有至多三四年必要再见,一分胜负之约,不料黑贼一去不来。新近风闻 又在两广一带出现,照样横行为恶。此贼天性狂傲,因前仇未报,自觉不好意思,真名 已隐,形踪甚是诡秘。大约姜、万二人已知此事,早晚必要除此一害。随说起此贼的本 领如何厉害,形貌也极丑怪等语,”王老汉以为天南地北素昧平生,自己业已洗手,不 会相遇,听完也就放开。此贼昔年虽有飞天夜叉之名,他那皮衣轻易不着,没想到会在 此相遇,差一点没有冒失出手,为他所伤,惊奇了一阵。因听对面三侠还要化装来此小 饮,忙和万山夫妇摆好杯筷和几样酒菜,一面添制热炒。 刚刚停当,三人已由对面贴着树林纵将过来;王氏父子早就留心,自从黑老去后从 未有人走过,虽有几家邻人,不是相隔较远,便在家中避雨,闭门不出,又都忙煮午饭 的时候,过来时没有一人看见。三人这等服装形貌、除非贼党眼见人由对屋走过,决想 不到这便是前后所遇三个强敌。老汉虽是见多识广,又和三侠多年相识,知其善于易容, 不是亲见对面走来,换一地方对面相遇也认不出。乘着无人之际,老汉先向三侠叙阔, 又命子媳等人分别礼见,照铁笛子所说,由三侠并坐一桌,老汉父子装着天雨客少,自 家小饮,坐在旁边桌上,一面留神窥探有无外人来此走动,一面和三侠说笑谈心,中间 提起二子本领大差,欲请三侠指点。 姜飞笑说:“我们萍踪无定,这位大师兄人更古怪,不论私交多深,不是经他看中 的人,想他传授师门心法决办不到,即使迫于情面,也只敷衍一时,或是出上一点难题, 对方办不到,他也乘机下台。前日路上听人说我沈大哥在问中访友,相隔此间颇近,这 里的事必能得胜,他比谁都好说话,并说我们取材不可太严,真正天才杰出之士并非没 有,到底极少,除非大愚和疯人,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智慧能力,只肯用心下苦功,有志 向上,便应成全等语。我料他日内必来,到时命二贤侄索性跟他学上两年,岂不比我们 零零碎碎的教法好得多么?” 王氏父子还未及答,万芳笑道:“你近日哪里学来的这样滑头滑脑,人家金老大哥 因觉昔年仇家还未死绝,改名易姓隐居在此已有多年,刚来几个贼党对他便生疑心,想 起可虑,打算令二贤侄夫妇再学一点本领,我们当长辈的应该尽心指教才是道理。你自 己终年东游西荡,至今未收一个徒弟,本身偷懒,山居时少,不愿带人在身旁也还罢了。 我们铁老大哥对于师门嫡传武功衣钵传人取材虽严,自他奉命下山,此数十年中到处帮 人,量材使器,休说才智之士,便是寻常农人或是小工小匠,仗着他自己的博学多能和 那江海一般的器量、佛菩萨一样的心肠,用尽方法救济贫苦,向来不拘一格。对方只有 一技之长,必以全力扶持,使其安居乐业之余,再学他的样去扶助别人。别的不说,单 是各行各业,以及领头开荒的记名弟子和口盟弟兄,便不知有多少,如何能以传授武艺 取材太严的一件事情便说他不肯收徒呢?他以前原说得好,只要自家安分克己,对人谦 和,肯帮人忙,到处都是朋友,哪有敌人对头为难。世界上不平之事太多,学了本领除 暴安良原是好事,但是这类人材万千中选不出一个,资质禀赋差了不行,一个学不到家, 救不了别人,还要连累自己身家性命受害。有了好的资质禀赋,还要有极好心胸志气、 毅力恒心,连出身为人都有关系。 “他心目中的徒弟第一是要心志坚定,并还出身穷苦,经过磨练,才算上选。因其 自来受人欺压,看惯不平之事,心中有了是非善恶之分,再经师长详细指教,不问本领 大小,遇到事情先不至于铸成大错,也最经得起考验,不致遇到势迫利诱便受摇惑,第 二才看对方资质如何。因为智力稍差可以设法补救,只不畏劳苦,一样能够训练出来, 心志不定却是大害。有衣食人家的子弟,像沈大哥那样好的人材并非没有,因其出身境 地与我们所想成就的人好些相反,平日还好,遇到事情往往为了本身以前处境与之相同, 因而有意无意之中发生轻重偏激之弊,甚至原谅好恶之徒。对那贫苦的人即便同情,往 往出于勉强,或是只顾自己虚名,不能细心体贴,做到尽善尽美地步。对苦人好,由于 恻隐之心,也非真能重视,所以这多年来什么徒弟都收,独对本门武功宁缺勿滥,不轻 传授。像万山贤侄这样已有家学根底的人,要他收徒,便照我说也不合格。如单传他一 技一艺的防身本领,决无推辞之理,怎会敷衍一时,像你所说那样滑头呢? “你看大师兄多少年未收一个本门弟子,旺子只一未成年的牧羊孤儿,怎会这样看 重?最难得是双方才见一两面都是那么亲热,可见同一气类心志相投的人如磁引针,一 拍即合,分解不开,不是人力所能勉强,也无情面在内。他并非是门关太紧,有什成见, 只是因人而施,量材相授,本门上乘武功不肯轻易传人罢了。如其稍微指点,休说多年 老友,便是外人求他,看在人家这样恭敬礼待,他父子翁媳又这样好法,哪有不传之理? 你当大师兄和你一样,随便就吃人家白食么?” 王老汉听出万芳借话引话,暗中相助,方想开口,铁笛子已先笑道:“师妹,你这 张嘴说话真个巧妙,明是你夫妻吃了人家不好意思,想叫我一人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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