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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回 小隐在城郊 廿载辛勤医疾苦 大名垂宇宙 一生谨慎向先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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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小隐在城郊 廿载辛勤医疾苦 大名垂宇宙 一生谨慎向先贤 前文周文麟学成剑术奉命下山,准备往成都武侠祠旁卖草药小店中寻卞老人, 请其指点引路,同往依还岭幻波池,取那女侠上官红所留的宝剑宝钩;如未寻见卞 老人,每日可往望江楼上守候,自能相遇,行时还给了几封柬帖,并说幻波池经过 地震和一场大水,业已淹没,地底宫室也经封闭,只藏剑之处有一秘径通往地底石 洞,全由只此一处地道与水隔断,但是上下四外均水包没,稍一不慎便遇奇险,剑 钩之上均有钢泥包没,形似一块顽铁,极难分辨,洞口有一石碑,上面刻有图形字 迹,也须细心查看才能认出,各异派中人以前已疑洞中藏有珍宝,欲往发掘,虽然 无一寻到,并未死心,近来风声传出,去的人更接连不断,必须格外小心才可无事, 日期应在端午以前三月底去更好等语。 文麟拜别起身,走到路上回忆前情,正在心神不定,到一山岭头上,前山道观 业已在望,山腰上面有一石峰不高,四外花木扶疏,桃柳争妍,春光明艳,风景甚 好,腹中又正饥渴,便往峰旁石上坐定,取出干粮,刚吃了个半饱,忽听峰后有人 说笑,谈起狄龙子,过去一问,乃是屠蕃、李长生两个武师。双方一见投机,因而 得知众小兄妹多已下山,龙子夫妇更在外面除暴安良,杀了几个著名恶贼,屠李二 人便曾得到他们帮助,为了一见如故,正请文麟同往成都,住在二人家中。文麟也 觉对方人好,家住成都,种有菜园花圃,还开着一个马鞍铺,盛意殷勤,不便推拒, 方想答应。二人还不知他是位剑侠中人,无意中询问可有行李。文麟忽然想起宝剑 包袱尚在峰后,当地虽不会有人来,出门人不应这样疏忽,心中一动,不顾答话, 忙即起身往取,见包袱宝剑仍是原样放在那里,匆促之间也未细看。 刚刚拿起,李长生也跟了过来,一见宝剑,便知不是寻常,惊喜问道:“我弟 兄真个粗心失敬,方才周兄探询狄氏兄妹十分仔细,因见斯文一派,不曾细问,周 兄来取行李时,回忆前言方觉有因,莫非这兄妹双侠是周兄自己人么?”文麟早觉 对方人好,一听踪迹已被识破,不便再为隐瞒,笑答:“这两兄妹和小弟交情甚深, 坐定再谈如何?”说时,人已走过峰角。 屠、李二人闻言大喜,一同回到原坐之处。文麟人本忠厚。看出屠、李二人豪 爽真实,只将奉命住依还岭幻波池取女侠上官红所留剑钩以及大闹冯村、峨眉从师 经过隐起,非但承认大侠狄龙子是他忘年之交,连往成都寻访卞老人之事都说了出 来。 屠、李二人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先见文麟孤身游山已觉有异,及听这等说法, 越发惊奇,因文麟不曾说出由峨眉移居青城一段,也未闻言来处,这类剑侠异人隐 迹风尘不愿人知,自然不便深问,但见对方应答爽快,词色诚恳,并允与之同路, 可见不曾对他轻视,最奇是像大侠狄龙子那等异人,连那两个同伴,本领剑术何等 高强,竟会说是忘年之交,可见为自己解围的那几个少年英侠还是他的后辈。此人 年纪不大,看去还似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少年,居然是他师长一辈,本领之高可想而 知,不禁肃然起敬,连称“失敬”,重又起立行礼,被文麟再三劝住。 三人越谈越高兴,光阴易过,不觉时近黄昏,山风渐凉,暮烟四起。文麟一想 天已不早,当日起身自来不及,此时出山还可赶往城内寻人,便和二人说了,一同 出山。到了屠、李二人住处,因在山中吃饱,再三谢绝主人厚意,准备赶往灌县城 内,和老友匡南坡同榻夜话,明早再会。到后一问,人已他往,说在外面行医,至 少还有两三个月才回,只得扫兴回转。又去卞老人家中,人也不在,据附近村农说 入山未归,预计不会寻到,也就未再访问。 正往回走,恰巧屠、李二人访友回去,中途相遇,同回住处,又吃了一顿极丰 美的消夜,议定明早起身,因屠、李二人中途还要绕路访友,办点私事,本已变计, 先把文麟陪到成都再说。文麟不愿为了自己,耽搁人家的事,何况日期也有富余, 无须忙此一时,再三推谢,否则情愿单独上路。二人只得应了。为了途中耽搁,第 四日方始赶到成都。屠、李二人自然竭诚款待,老早便在暗中托人赶回成都,在李 长生家中收拾出一间静室,安好床铺。 mpanel(1); 文麟见主人招呼得样样周到,心甚不安,无奈来意业已告知,成都没有什么亲 友,就有两个相识的,均是前在沈家附带认得的富绅,这类俗人更不愿与之交往。 李家所居便在马鞍铺的旁边,房子不多,但颇清洁整齐,因其全家勤劳,房后又有 三亩方圆一片土地,成都人喜爱种花成了风气,这三亩地,一半种花一半种菜,花 圃侧面还筑了两丈方圆一座土台,作为全家老少练功之所,地势也颇隐僻,离武侯 祠更近,样样方便,主人盛意殷殷,实难拒绝,便住了下来。 到时天黑,主人细心,徒弟和相识的人又多,人还未到,已命人往对家药铺探 访卞老人是否在彼。回信说是这位老药人和那药铺是老主客,每年至少要来两三次, 每次带有许多药草。铺子虽小,药的样数又不多,名为野药铺,并不做大生意,但 他铺中的药均有奇效,尤其自备的六七种膏丹丸散,简直灵到极点,上面并还附有 药方和配制之法,如法炮制,一样收功。别的药铺全都看了红眼,几次想将那药铺 收买过去,并将店主聘去供养,做药老师,专代制药采药,管他全家丰衣足食,还 有红利,哪怕只出主意,在家享受,白拿工钱,只不将药方泄漏出去,均可答应。 店主人雷公道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竟会严词拒绝,情愿苦吃苦做,照本加一出 卖,连人工都赔在里面,并对人说:“连这一成为养家口不得不拿的利息都是惭愧, 话虽如此,对于无钱买药的人仍是白送。”井代煎药敷制,反更仔细。人多说他是 个疯子,放着独门利益不要,白受辛苦,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在深山中受尽辛苦, 采来珍奇灵药,却只要一点人工钱,有时还要贴将出去,常年过那苦日子,偏不肯 听好话,一班穷人却对他感激非常,因那伤药之灵从来所无,起初有钱人家听他卖 得大贱还不敢用,后来听说真灵,勉强试了一试,果然灵极。经此一来,雷家药铺 的名声越传越远,外州府县均被哄动,纷来采买。他是全家店,不用一个伙计,当 然备不了那许多,偏又不肯推广,照例来买的人必须真有伤病,多了不卖,只送药 方。这些药材均产山中,只一知道用法和那形象便可寻到,近年仿制的越多。人都 知其不是值钱之物,药商如法炮制,也不能奇货自居取得暴利,甚而连已有的几种 珍药的本来面目也被揭露出来。那些大药商少了财路,如何不恨?想要收买又买不 动。恨到极处,有一家性暴的便买出几个地痞,想打他一顿以作警告,甚而还想取 他性命,虽知平日人缘大好,连那些土棍地痞都有一点公道,听说是要打他,多不 愿意,结果虽也买动一伙,想在青羊宫花会他收药摊的时候,以买药为名聚众群殴, 打他一个半死再说,哪知还未动手,双方刚争执了两句,旁观的人业已不服,首先 仗义出头代为挡横,等到一声喊打,已经快散的游人闻声赶来,一听是和雷公道作 对,不问青皂白一拥齐上。照例穷苦的人总占多数,也最分得出善恶邪正,于是连 旁边那些摆花摊的小贩也出了手。内中几个认得痞棍的,再一说出对方为人,群情 越发愤激。痞棍这面本就有些理屈情虚,一见众怒难犯便软了下来,不是雷公道再 三劝说,众人还非要罚这班痞棍跪香赔礼磕四方头不可。接连闹过两次,都是如此。 未一次暗中买人动手的两个大药商,还被痞棍说出姓名,几乎把事闹大。这些大药 铺只干生气,拿他无可奈何。卞老人和他交往多年,每来均带不少药草,人也住在 那里,只是日期难定,现在人还未到;并说雷老头性情古怪,如非去的人和他相识, 又听说是青城山来的一位周客人打听,还不会说得这么仔细等语。 文麟听主人转告之后,心想,听师父口气,卞师兄人已来在成都,但不容易见 到,本有“药铺寻他不到,每日去往望江楼等候”之言,指定要在三月底边起身, 只在端午节前赶到幻波池便不误事,众人之言决不会差。为了遵守师命,准备明早 先往雷家药铺,寻他不见便去望江楼上守望,就便往武侠祠游玩一番,顺便查访狄 龙子等是否在此。当日夜饭并未出门,和主人谈了一阵,各自安歇。 次早起身,寻到雷家药铺。屠、李二人均极老练,料知有事,就雷公道也是一 位风尘中的异人,对他留心已非一日,不料双方果然相识,因恐对方不便,也未跟 去。文麟独自一人寻到药铺,见那主人是个瘦小枯干的小黑老头,间知文麟是卞老 人的师弟,立时动容,表面仍装不识,等把两个买药的顾客打发走去,两面一看, 又朝文麟上下打量,重又请问来历。 文麟看出对方不是常人,所问都有深意,也不十分隐瞒,刚告以由青城山金鞭 崖来此;雷公道立时低声说道:“师叔,恕我无知,昨日有人来此打听,因未听师 父说起,还拿不准是否自己人,以致失礼,还望师叔原谅。弟子本名公孙雷,如今 以名为姓,奉了师父之命,在此暗中行医,救济苦人。因我二次从师,人门才二十 年,虽知师父峨眉门下,自从奉命来此,难得离开,偶然出门,也是奉有师命,去 往远近山中运回师父所采药材,休说各位师长和同门师兄弟极少见过,连名姓都不 知道。师叔表面年纪又轻,与我昨日所料那位不符,以为就是自己人也是同辈兄弟; 又因师父去冬警告,他说敌人已在蠢动,以后见人,样样都要留意,以致没有将人 认出,也不便向师叔行礼。弟子所开药铺虽小,连草药才数十样,成药更少,只得 几样,但是灵效无比。近年方子送出大多,人多能配还好一些,最热闹的一年,由 一清早开门起忙到黄昏,全家动手还常难于应付,现在依旧不断有人来此买药。今 日天气甚好,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师叔如无什事,可装外面来的买药客人,去往武 侯祠内等候。弟子托好了人,立时前往领教。不知可否?” 文麟方答:“我专寻你师父,并无别事,现在就去等你。”忽见有人买药。双 方稍微点头,文麟便往武侯祠赶去。进了庙门,见庙中翠柏森森,香火颇盛,比起 昔年所见还要显得整齐。暗忖,孔明负盖世之才,甘为人下,彼时实有不得已的苦 衷,否则以他才能,又能深知民隐,长于政事,什么大事业做不出来?只为数千年 来忠君的遗毒深入人心,难于改革,加上北有曹操、南有孙权,不是心谋窃国便想 割据自雄,打着汉家旗号便可激励民心士气,使这两个强敌心有顾忌。明知奉着汉 家正朔,许多牵制,偏不敢将这块牌位冒失去掉,因而露出许多破绽矛盾。他这吊 民伐罪的义举,下起手来便有许多便利,何况刘玄德一时枭雄,长于权变,人民对 他又颇倾向,一面还有知己之感,便是刘禅虽极昏庸,对他也还能够信任,深知非 此不行,如学孙、曹榜样,非身败名裂不可,还要连累西川人民同受其害,转不如 鞠躬尽瘁,全始全终。如能兴复汉室,在他政治修明、大施改革之下,将全民救出 水火,固是平生志愿,即便不能,至少也在自己生前或是死后若干年中,保得西川 人民免于涂炭,用心实是苦极。非这种种限制顾虑,成就决不止此。史书说他长于 政治而短于军事,简直胡说。如其政治不良,单靠兵力,怎得成功?以西川一隅之 地,与中原倾国之势相抗,道路如此险而且远,样样吃亏,无异以卵敌石,早已自 取灭亡,哪能鼎足三分,终身保持偏安之局,使曹操、司马之兵轻易不敢西顾呢? 别的不说,只看从刘备入川起,共经过多少次的战事,这些举动要消耗多少民力物 力,西川人民简直极少休息之时,可是蜀兵如虎,汉将皆飞,千里运粮,给用不绝, 多用民力而民不怨,多用财物而国不敝,如非政治修明、样样合理、算无遗策,非 但七擒六出不能完成,照他那样频年用兵,西蜀虽是天府之国,人也死亡逃散个精 光了。不是事前打算得好,取得民心士气方肯用兵,如何能够可战可止、能进能退、 由心运用、相机而行、无不自如呢?这真是一个极高明的将才、从古至今数一数二 的英雄豪杰之士,偏说他不会用兵,岂非荒谬之谈?心中寻思,不觉走进正殿。 正在徘徊凭吊,怀念前贤风烈,忽然发现廊柱上多了一副对子,乃清初名士顾 某所题,上写:“臣本布衣,一生谨慎;君真名士,万古云霄。”对仗十分工稳, 句法也极浑成,几句集拢来的成语,是读书人惯用的手法,原不足奇,多读点诗书 的人均能办到,难得是这样天衣无缝,妙造自然。暗笑:顾某何人,也闹这等臭名 士的习气?借着对联影射自己,想和诸葛先生作比,此虽无聊文人的通病,这十六 个字并不着实,“一生谨慎”四字却是确评,也是他的真实本领,如非样样谨慎细 心,怎能成就他一世英名,千秋佳话,恩德深入人心,至今使人景慕,香火不绝呢? 不过诸葛一生惟谨慎,一班读书人不从他的爱民爱军、算无遗策、苦心孤诣上面着 想,都拿来附和在忠于刘备、忠于阿斗、恭谨事君上去,便是顾某自命名士,也未 必深知诸葛心志罢了。想到这里,方觉从古至今许多英雄才智之士,为历代所传的 君臣大义遗毒所限,本身固是鞠躬尽瘁,只为一姓私荣,死而后已,不能发挥他的 全副本领,便像孔明这样能够修明政治、爱民如子的伟人奇士,也因种种牵制不能 尽量施为,就有善政也是及身而止,这还算是勉强成功的人,那些不得时和因性稍 刚烈为时所忌、埋没一世不能出头的,真不知有多少!被皇帝权贵残杀陷害的尚不 在内,真个可叹。忽听旁边有人低声笑说:“道兄你叫赛孔明,人又姓孔,我们来 到这里,不是和到你家一样么?” 文麟虽觉那人说话鄙俗,心正想事,感今慨古,忽又听另一人接口道:“二哥, 这里人多,如何随便乱说?”还有一人也插口道:“你两个都不要说了,本来一句 笑话有什相干?这等说法,反倒……”底下便未听真。文麟闻言,心动回顾,见那 三人因立得近也正看他,都是一脸横肉,貌相狞恶,目射凶光,内一中年道士更是 一脸凶狡之相,装束却极华丽,一望而知不是善类。见其注意自己,一则初来不愿 惹事,又和公孙雷订有约会,便装游客,看了一眼,回过头来,一面假装看那柱头 上的对联匾额,暗中留意查听。停了一会,不闻声息,回顾人已走去。来了不少时 候,公孙雷仍未见到,心中奇怪,便由大殿后面穿过,想往里面游玩一番再绕出来。 中途遇见一个卖花的幼童,先问:“要花不要?”文麟刚一摇头,猛瞥见前见 三人正往后偏殿走去,恐其疑心,正要回走,忽听幼童低语道:“雷老汉在山门外 面树林中等你老人家,快去吧。他因庙中人多,又有几个瘟神,不愿叫他们看出, 请你老人家不要见怪。”说完,不俟答言便朝后偏殿赶去。文麟才知公孙雷业已来 过,听口气,所说瘟神,也许就是那三个说笑话的游人,忙照卖花幼童所说,赶往 庙外。 公孙雷立在树后张望,一见文麟,忙即招手,引往无人之处,正要礼拜,被文 麟强行位住。互相一谈,才知卞老人刚走没有几天,并且每次都装交往多年、送药 来卖的药夫子,住在药铺里面,往往一两个月不走,惟独这次行踪最为隐秘,每日 明去夜来,常有不归之时。公孙夫妇尊敬师长,本为他备有一小间静室,从来听其 自然,不敢多问,临去以前,方觉师父这次似有事情发生,自从到后,简直未在人 前露面,连病都未亲自给人看过,心中惊疑,想要探询。老人忽说:“明日夜里要 走。”吩咐多备一点锅魁牛肉,因知他夫妇平日清苦,还给了十两银子,多下的留 作平日用度,不令交回;并说:“此去归期难定,但是早晚必回,不遇自家人不可 说出真话。敌人业已蠢动,遇见异言异服、形迹可疑的人,务要小心,不到万不得 已不可轻易出手。”公孙夫妇深知老人衣食简单,不大吃荤,要这许多干粮牛肉必 有原因;在此多年,除却游山路遇,也只前后见过两位本门师长和几个专一行医的 师兄弟,从未有人上门探询,所说自家人不知是谁,师父又令谨慎,惟恐有失,刚 一请问,老人便说:“到时自知。你便二次随我有二十来年,人的邪正善恶总分得 出。事情未定,先就问他作什?” 公孙雷又道:“我知师父一向沉默,除医药救人外,极少谈到别的,不便多问, 方才师叔去后,本定随后跟来,不料来了五个外路来的顾客。内中一个道士和两中 年人,师叔想已见到;还有两个均是山人一男一女,貌相多半凶恶,女子打扮十分 华丽,单那胸前两串珍珠便值好几千两银子,言动那么妖淫,一望而知不是好货。 明是一路,偏要装成两起,在弟子眼里自然瞒不过去。男女二人自称云南来的土司, 五贼所买均是一种极灵效的伤药。我那改娃年已十四,颇有心眼,恰由门外走进, 我朝他使一眼色,立时改装买主,拿了一贴膏药挤将出去,掩在男女二人的身后, 至今不曾归报。当五贼未走以前,我因来此赴约,本请有两个乡邻代管买卖乙弟子 故意说要来此和一外路客人交易,也跟了下来,看出后去三贼对我留意,不愿被他 看破,到了庙中,先和香伙说了几句,又往正殿转了一转,见师叔和三贼均在里面, 也未上前招呼,故意拉了一个熟人走出,在树后等了一会,师叔还在里面,料是初 来,地理不熟,也许去往后面寻我,仗着这里的人都和我好,这才遣一幼童将师叔 请来。以我之见,师父日内不会来此,就来也在深夜无人之时,不会人前露面,师 叔最好不必再去打听。这里面有点原因,暂时还不能说。师叔虽非外人,师命如此, 不敢违背,他老人家只一见面,必往寻你。事情如真重要,我代师叔托人寻他也可,” 文麟知他是卞老人的弟子,人又那么老练,年纪不小,便把来意吐露,刚说了 一个大概,便被公孙雷拦住,四外张了一张,低声悄说:“师叔,这些话就是自己 人也须谨慎,以防走口。地方虽极隐僻,我料敌人业已来此。这五个奇装异服的人 都是云、贵那面土音,师叔所见三贼,内有两个也似山人。我们言动之间真非小心 不可,何况你说那件事我也有点耳闻,要去的人恐还不止师叔一位,便弟子将来也 许还要想求师叔指教呢。照此说法,我已明白几分,既在三月底前相见不晚,无须 急此一时。照简太师伯所说每日去往望江楼守候之言,必有深意,比起弟子这里还 要重要。师父近年为了相识人多,常变形貌,到铺子来还是本相,一望即知,如在 外面相遇,他再有事,不易认出,他那一部银髯虽然不肯去掉,但是服装颜色均有 不同,人也时高时矮,望去像个又矮又胖、黑髯飘胸、红光满脸的老富翁,因其从 不故意化装怪相,看去平平常常,当人言动均极迟钝,不先说穿,谁也认他不出, 最奇是随便换上一身装束,手里多拿一件东西,用药把胡须一染或是打成一结,再 不带上一个须囊,把身形一缩,矮上一点,立时判若两人,端的神妙已极。弟子自 从痛悔前非重返师门,这二十年来,为避旧日那些同道,形貌声音全都变过,但据 家里人说,头几年好些地方还是勉强,仗着恩师指点,又有变形灵药,才不至于被 人看破,就这样,遇到极熟的人,对面时久,仍难免于露出破绽,直到近六七年才 好一些,为此一事,并曾受过不少辛苦。后来才知师父一半是要弟子永不和这班人 相见,一半借此劝练本门罡气,内中含有深意。近年得到它的妙用,真个感激,好 在为期尚早,望江楼不必这样早去,三日之内弟子如不托人通知,再往守候便了。” 文麟不知公孙雷原是卞老人昔年逐出的大弟子,为了爱上一个异派中的女子, 做了两件犯规之事。夫妻二人逃往西昆仑隐迹不出,正在越想越悔恨。隔了些年, 卞老人忽然寻上门去,吓得两夫妻一同跪地求饶,女的并把罪过全揽在她一人身上, 只求饶恕丈夫一命。哪知卞老并未发作,只将前事经过和善恶邪正之分仔细说了一 遍,并说:“我如不是知你夫妇悔过心甚,当时迫于无奈,虽然犯了大过造下罪恶, 事情一过立生悔恨,但又不敢见我,特意逃来此问隐迹不出,照你这样作法,你那 罪恶永远去它不掉。现有两条路走:一条由你自去,早晚被旧日同党寻到,诱将出 去,自取灭亡,同归于尽,不必说了;一是照我所说,去往成都,代我开一个小药 铺,行医济世将功折罪。休看此事容易,第一必须用我方法改易形貌,不许再与那 些异派中人往来,对方如敢为恶,还要分别轻重,视若仇敌,将其除去;一是我那 药铺极小,又没什么出息,所卖药价最贱,至多够你夫妻吃碗粗茶淡饭,生活十分 清苦,救人却多,日夜劳累,极少休息,不时还要代我往返深山森林,深入蛮荒采 那各种具有特效的灵药。你夫妻虽有一身本领,但是不能同去,须留一人守在铺内。 孤身往返数千里,所经都是险阻之区,遇见毒蛇猛兽,凭本领还可无害,如与仇敌 狭路相逢,事便难料。你自问忍得住这近二十年的劳苦岁月么?” 公孙雷从小孤苦,被卞老人恩养,传授了一身惊人本领,眼看便得本门上乘心 法,为了爱妻风火剑郁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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