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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马车缓缓地开动了,降在卵石路上的新雪使得马匹有几分紧张,车夫的动作也 有些迟缓。车轮的吱嘎声回荡在居高临下的石墙间――我们驾车通过的狭窄的街道 两旁立满了石头建筑――然而我对周边的环境已是漠不关心。我的思绪全然被卢肯 检察官占据了。他并没有在等我。他也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为何而来。那样的 话,为什么我却被派去见他? 如果他没有向国王推举我,又是谁呢? 卢肯承认自己 正期待着一位来自柏林的行政官。这一皇家首都是秘密警察的本部。 那么说,他等待的是一位来自秘密警察组织的检察官,一位侦捕和谋杀案方面 的专家吗? 这些新出现的不确定性,同我路上读的文件里那么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一 起,使我几近绝望。更糟糕的是,我身边连一个可靠助手都没有。考赫军士先生是 个地位卑下的军官,一个对情况所知甚少、惟命是从的信使,既顽固不化又帮不上 什么忙。 海鸥沙哑的嘶叫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当我打开帘子向马车外张望时,我的鼻子 因为闻到一股腐烂的鱼味和令人作呕的海藻味而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一望无垠的 灰色大海向北方延伸,越过一条狭窄的沙滩,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潮汐已退,一 小队单桅渔船样子难看地泊在滩上,桅杆和绳索形成了一座冰柱的森林。浅浅的海 滩是一张坚固的冰毯,只有海口中央快速涌动着一峡活水,黑色的石墩像手臂一般 向水流中伸出去。沿海停泊着的高高的三桅帆像一条条等待被抬上岸的死鲸鱼。扛 着麻布袋和捆包的海军在跳板上来来回回地跑动,古老的起货桅在货物的重量下发 出粗嘎的呻吟声,货物不断被送上岸,又不断被卸下。除了大街上无处不见的士兵 们,这是我来到哥尼斯堡后看到的第一种生命的迹象。这座城市因其居民的勤奋以 及商人们的一毛不拔而闻名遐迩。毕竟,它是波罗的海沿岸最大的港El。汉堡和但 泽多多少少可以称得上能与之旗鼓相当,然而两者在货物吨位上都无法与哥尼斯堡 相提并论。在正常情况下,考赫指1ti ,每天有一打以上来自地球最遥远的角落的 船只驶进这个码头,另外还有一打以上的船只起锚驶向相反的方向。工人们各自沿 着同一条通向码头前沿仓库的小路来来往往,紧紧追随着同伴的脚步,接着又跑回 船里,活像一只只驮着谷粒急于将其运至公共粮仓的蚂蚁。我不禁想道,其中的一 条船正是从南美的热带雨林里远航而来,满载着要提供给军队的水蛭。 “考赫先生,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问道。 “去您的客栈,长官。就在码头附近不远处,我承认我们得绕些远路,不过马 车总是会……” “客栈? ”我打断了他, “像个旅行商人那样? ” 这是要侮辱我的另一种手段吗? 这一天我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打击。首先,卢 肯根本不承认知道有我这么个人;紧接着,又为我安排了在月亮高升之时同一个臭 名昭著的炼金术士会面;现在我又要在一家肮脏的旅馆里同走私者和海盗一同过夜, 远离我完全有权下榻的城堡和法院。 “军士,我来哥尼斯堡可不是找乐子来的。”我提醒他。 “我得到命令必须带您来这里,长官。”考赫坦白地说。 打那一刻起,我就觉得有人为我布下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我被引荐来哥尼 斯堡一事充满了精巧文雅的舞蹈意味,而正是考赫,我那沉默的领舞人,步步操纵 引领着我。然而,究竟是谁定下舞蹈的基调呢? 又是为了何种目的? “我只希望那 个地方够舒适。”我自言自语道。此时,马车在一座古老的、红砖砌就的、有着棱 纹分明凹凸不平的屋顶的建筑前打了个滑,停了下来。一只海船形的风向标,帆中 鼓满了风,正在中央烟囱上方疯狂飞旋着。透过前窗那阴郁的、凝满霜花的玻璃, 可以看见一束生气勃勃地摇曳着的琥珀色光,表明室内正燃着一把温暖的火。这是 我在那天所看到的第一样振奋人心的东西。门上的一块木牌已被积雪覆去了大半, 根本无法看清客栈的名字。 “波罗的海捕鲸人客栈,检察官先生。”考赫告诉我, “这儿的食物鲜美极 了,我想,要比城堡军营里的食物好得多。” 他显然想要平息我的愤愤不平,而我则忽略了这种努力。当我们迈向入口处时, 刺骨的寒冷穿透了我的骨骼。一进门,一股憋闷的热浪袭面而来,在考赫上前同一 个拨着火的人说话当儿,我环顾室内。 壁炉是那么宽,几乎占据房间最远侧的整面墙壁。晚餐的桌子已经摆好,新洗 的白色亚麻桌布和闪闪发亮的银餐具给人以愉快的印象。这地方看起来算是够干净, 够吸引人的。 考赫军士回来时,身边走着一个高大粗壮的汉子,后者前额上如瀑布般垂下一 大簇杂乱的灰色发卷,两耳各戴一只黄铜耳环。他向我点头表示欢迎,随后便走到 酒柜后去了。他脑后用鲜艳的红色丝带扎着一个马尾,越发给人一种他曾经干过捕 鲸这一行的印象。他回来时手拿一大串钥匙,朝我恭敬而不谄媚地微笑着。 “我是乌里西’托兹,客栈的老板。我们已经等候您一整天了,先生。”他的 声音深沉而洪亮,听起来要比那些银灰色头发所暗示的年龄年轻一些,“我已经吩 咐侍从上楼去,为您的房间点上火。现在,请允许我帮您卸下马车上的行李。”-- 我谢过了他,又开始环顾四周,考赫则站在噼剥作响的壁炉前暖手。晚上这么早的 时候,几乎没什么其他人在场。在靠近壁炉的地方,一小簇顾客正坐在高背木凳上, 以毫不掩饰的好奇注视着我和考赫。 mpanel(1); 在确信我俩不过是在风雪中寻求避身之处的两位绅士之后,他们满意地将注意 力转回到啤酒和烟斗上,继续谈话。三个饮酒的人身着普鲁士海军制服,另一个穿 着奇异的俄罗斯轻骑兵服饰:短小的绿色斗篷,饰有金色结辫的华彩在制服胸口前 织成一种凸纹花样。坐得离壁炉最近的男人皮肤黝黑,抚摸着自己异常稠密的八字 胡,脑袋上歪戴着一顶鲜艳的红色土耳其毡帽。我猜想他可能是摩洛哥人,或是土 耳其人,不过,他最有可能是从商船上下来的某位海军军官。地中海地区的新奇事 物已经风临欧洲好多年了,甚至在普鲁士也是这样。的确,大家一致同意如果埃及 人能放聪明些,把他们那些异域情调的秘密留给自己,波拿巴是不会找他们麻烦的。 然而这位皇帝酷爱枣椰树的硕果,于是他便…… 我还没来得及注意到更多的东西,客栈老板已经带着我的行李进屋来了: “您的房间在二楼左边第二间。只要您准备好,可以随时入住。” 我站到壁炉前的考赫身边,烤起双手来。 “这场景看起来很舒心。”我有些牵强地承认。 考赫轻声表示同意,却没有从噼啪燃烧的木柴上抬起眼来。我们在那儿一言不 发地站了好一会儿,仿佛被舞蹈的火焰施了巫术一般。 “检察官先生,距离您同维吉郎提亚斯医生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提 醒我道。 “啊,是了,月亮! ”我打着趣,“我希望你会陪我过去? ” 考赫转向我,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长官? ” “你今天晚上还有其他安排吗? ” “噢,没有,检察官先生,”他带着几分激动,“我的使命是以您认为会有用 的任何方式帮助你,我还不确定……”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下了决心。一想到要只身进入奥斯特马克广场上那座 荒凉的城堡实在令人胆寒。直到那一刻为止,我同考赫军士的关系既谈不上合拍也 称不上和睦,然而他是我在这座城里能够寻求帮助的惟一人选。 “你今天的表现已经让我明白了,考赫,你办事既有效率又谨慎,”我说,接 着顿了一顿,对于他今天不止一次惹恼我的那些行为,“谨慎”是我能找到的最圆 滑的描述,“我在想……你对这座城市的了解会对我大有帮助,我将会因此而心怀 感激。你愿意在我逗留哥尼斯堡期间协助我吗? ” “卢肯检察官目前并不需要我,”考赫考虑着,目光盯住火苗,“如果我能对 您有用的话,长官。” 我想我在考赫那不为所动的、严峻的态度背后,读出了某种诚心帮助我完成任 务的意愿。 “我是卢肯先生的继任者,”我松了一口气,尽量佯装出幽默的样子,“因此, 我想也把你继承过来了。现在,如果你能让我独自待会儿的话,我想写封信。今天 晚上能寄出吗? ” “我会亲自去寄的,长官。”考赫及时回答道。 “谢谢你,军士。能否请你要两杯热棕榈酒来? 我不会写很久的。” 在楼上,我没花多大工夫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门是半敞着的,因此我径直走 了进去。托兹先生――那个客栈老板――正站在一个跪着拉风箱鼓动火焰的男孩身 边。两人的背都朝着门,因此没有立刻注意到我的进入。我把帽子放在床上,发现 房内温暖宜人,整洁干净,并且注意到低垂的天花板上架有黝黑的涂了焦油的横梁, 石灰墙是粉刷过的,地毯只在中间部分有一点脱线。窗台下放置着一张小巧的书桌, 上面一盏油灯明亮地燃烧着,对面的墙壁上靠着一只大木箱,床两旁各放着一只配 套的胡桃木梳妆台,床上的布帘看起来又新又干净。梳妆台上有一口硕大的蓝色德 累斯顿水罐和一只洗脸盆,这便是房内全部的家具了。 心满意足地看过房内的摆设后,我重新把目光投向客栈老板和男孩,想要宣布 我的在场。然而这幕哑剧中的某一场景却使我打住了。 那个红脸的男孩依旧跪在火堆前,高大的客栈老板在他背后站着,双手又在腰 间。我只能看清托兹的轮廓,然而有一点是确凿无疑的:他脸上是满是威胁的表情。 由于风箱的低吼,火苗的霍霍声和木柴的噼啪声,我无法听清他们究竟在讲些什么。 托兹激动地对小男孩说着话,脖子上青筋突起,仿佛他正强忍着自己吼叫的欲望。 “莫里克,好啊,玩火呢,你会烧掉手指的! ”他冷笑着。 “他显然知道该怎么点火的,托兹先生。”我大声说道,同时脱下自己的旅行 大衣,扔到床上。当我再度朝壁炉的方向转过身去时,我为场景的突然转变而大吃 一惊――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男孩紧缩着的五官上写满恐惧,仿佛一只被将 要展开杀戮的猎犬围困住了的狐狸――尽管他竭力要挤出一个欢迎的微笑来。乌里 西托兹,一分钟前还是那么满面怒容,现在却满脸好客的微笑,掺杂着有分寸的谦 卑。他的左手居高临下地按在他年幼的受控人瘦骨嶙峋的肩膀上。无论从哪点看来, 客栈老板托兹看起来都像是一只抓住了贼儿的村养小猎犬。 “这儿是您的房间,先生。”房东诡秘地朝我眨了眨眼,“无论您需要什么都 请尽管说,我妻子今晚就会从她姐姐那儿回来。我惯常都会待在酒店楼下。这是我 的外甥莫里克。”放在男孩肩上的那只手迅速而用力地拧了他一把,这孩子脸上空 洞的笑容立刻被痛苦的表情击得粉碎。 “我很喜欢那堆火,莫里克,”我说,同时把握着语调的火候,以免增加老板 对这孩子的恶意。 客栈老板咧开嘴笑了,尽管我得到这么个印象,即当我请他出去但吩咐男孩留 下时,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维持住了他的好脾气。仅仅是老板被请出了房间这一事 实使这个年轻的仆人轻松不少。他是个动作轻快的小男孩,目光明亮,圆圆的脸如 同赤褐色的苹果一般,粗糙却透着光泽,他至多只有十二岁。他像一只敏捷的小猴 般扑在我的行李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过于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梳子和发刷放在 洗脸盆边,把抽屉开了又合。他似乎对接触的每一件东西都有兴趣掂量一下轮廓、 质地和重量,以此为乐。简而言之,他动作太慢了。 “行了,莫里克! ”我制止了他,我已经没多少耐心了,“只要在那个盆里倒 点热水就行了,好吗? 我要在出去前洗把脸。楼下还有位先生在等我。” “是警察吗,先生? ”莫里克赶快问道,“客栈被监视了吗? ” “全哥尼斯堡市都处在严密的监视下。”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不禁对这种孩 子气的好奇心的冲动表露莞尔一笑。接着,我在窗边的桌旁坐下,拿出了必要的文 具,开始写信~一封我从未想到真需要写的信。 雅赫曼先生:超出我控制能力之外的情况迫使我重回哥尼斯堡。我接到国王任 命,要完成一件性质极其严肃又极端重要的任务,我希望一旦您有时间就能当面向 您解释。我会于明天中午十二点拜访贵舍。再次以我名誉担保重复我的誓言:在同 您交谈之前,我会避免以任何方式接近麦奇斯特大街。请回信。 您的谦卑的行政官哈诺・斯蒂芬尼斯“要我去邮局为您寄信吗,先生? ” 我一惊,转过身。这个男孩正在我身后探头看。我刚才全神贯注于手头的事, 忘了他还在房间里。 “邮局?在夜里这个时候? 难道你深夜出门不害怕吗? ”我问道。 “噢,不,先生! ”男孩热情地答道, “只要您吩咐,我都乐意效劳。” “你是个勇敢的小家伙,”我说着便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却是 个小傻瓜。晚上哥尼斯堡街上有杀人犯游窜,你待在屋里会安全些。” 他鬼头鬼脑地朝门口瞥了一眼,然后像掏小鹊儿的贼一般从我手中接过硬币: “我可不敢那么肯定,先生,”他低语道,“待在这个酒馆里比大街上更危险。水 已经准备好了。” 我没对男孩子的话多加考虑,便当作孩子气的吹牛而从脑中打发掉了。我脱下 夹克和背心,面带微笑地卷起了衬衫袖子。 “您不相信我吗,先生? ”他走近一步说道。 “我为什么要不相信你呢,莫里克? ”我答道,注意力几乎没有集中在我们的 谈话上,脑中牵挂着这一夜要做的事情。 “先生,这间客栈里发生着奇怪的事,”他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那就是您 来这儿的原因,不是吗? ” “当然,”我开着玩笑,同时用热水泼洗着脸,“你说的是哪种怪事? ” “有个男人被杀以前在这家客栈过了最后一夜,他叫扬‘康南……”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没等我答应,托兹先生就迈了进来,我正在擦脸。 “先生,如果您不再需要这小子了,”客栈老板紧抿的嘴唇里有一股克制住的 怒火, “我要他到楼下厨房里干活。现在就去! ” 我还没说一个字,这孩子就擦过他主人身边,很有技巧地闪出了房间。 “这小子”托兹摇着头,眼珠转了几转,“他是个撒谎的小流氓,承认这点我 可不害臊。您同意我叫走他吗,先生? ” “他刚才说,扬‘康南在被杀的当晚住在您这儿,托兹,”我说,“是真的吗 ?” 乌里西‘托兹没有立刻回答。然后,他的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微笑,回答像热 牛奶和融化的蜂蜜一般渗了出来:“没错,先生,”他说,“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 警方了。康南上一分钟还在这里,下一分钟就不见了。我只能说这么多,先生。我 现在可以走了吗? 这个时候楼下活儿很多。” 我点了点头,他走出去,轻轻关上了门。我是否被引入了一个扑朔迷离的迷宫 ?或者我被安排住在这家第一个死者最后落脚的客栈,纯属巧合?我决定一有机会就 找出乌里西・托兹给警方的供词。很显然,关于这宗连环谋杀案,除了我在马车上 看到的那么丁点资料,还有许多文件。 在楼下大厅,考赫军士正坐在壁炉前,身边的小桌上放着两个盛满朗姆热甜酒 的高脚玻璃杯。客栈比之前要忙碌些,显得生机勃勃――两个女人穿着宽松的红衬 衫和低领套衫,成了目光焦点――除了那个穿着夸张制服的俄罗斯军官,他已经坐 在桌边睡熟,头靠在墙壁上,面前一杯打翻了的掺水烈酒正一滴一滴漏到地板上。 “考赫。”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军士跳了起来,一把抓过帽子戴到头上,仿佛我在他一丝不挂的绝望境况下把 他抓了个正着:“马车在……” “扬’康南是在这里遇害的,”我打断他, “你事先知道吗? ” 考赫停顿的时间长得让我开始怀疑他又在支吾搪塞。“我一点都不知道,长官。” 他答道。 “是吗? ”我质问,“这可真奇怪,城里人肯定都知道。” 考赫深吸了一口气才回答道:“我已经告诉过您,长官,本案的细节受到严格 保密。我当然知道这个人是在海边的某个地方被杀的,但并不知道就是在这里。” “在客栈外面,”我机械地纠正他,“你可能的确不知道,但那个安排我下榻 在这里的人绝对知道这点,军士。” 我们在那儿面对面缄默地站了一阵子,我感到误会的寒霜再一次降临到我们中 间来了。我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信封: “这是我刚才提到的信,”我说,“是给 城里一位绅士的。他的名字是莱因霍德・雅赫曼。” 即使考赫听说过这个名字,他也没有露出任何迹象。 “我们去完城堡后我就去送信,长官,”他尽责地点着头说, “我会在回家 路上送去。” 这个慷慨的提议给考赫抹上了新的色彩。我突然意识到,那一天我几乎没做什 么――除了不断责备考赫设计了一宗我无法解释的阴谋。我责怪他的那些干涉和生 硬的操纵,可能只是他在执行一项令人疲惫的任务时所表现出来的过分认真罢了。 “明天一早送去就可以了,考赫,”我的口气略微松了一些,“雅赫曼先生住 在克劳普大街上。” “还有别的要求吗,长官? ”他问。 “走吧,考赫。月亮现在应该已经升到最高点了,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尽量 显出快活的样子来,添上这么一句。 当我们向门外走去时,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笑浮现在军士的唇畔。“的确, 先生,我想它是升到最高了。” 室外的码头上,雪积成了螺旋形,一堆堆一团团地覆盖着粗糙的鹅卵石,尽管 雪已经停了。风咆哮得更狂野了,一种啮人的、嘶嘶的口哨声如鞭子般抽过海面, 使岸上的人牙齿打战,心中充满反抗之情。 “上帝保佑我们! ”考赫一边随我钻进马车一边喃喃道。 当他向车夫吆喝着出发时,我想起了留在客栈桌子上的那两杯一口未沾的朗姆 热甜酒。后来那天夜里我俩都为这一忽略而后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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