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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辛酋政变投机得势 第 9 节 辛酉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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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辛酉政变 两宫太后及恭亲王共同决定,杀肃顺,捉拿载垣、端华等,把两宫太后推向政 治舞台。 皇上及两宫太后平安地回到了皇宫,经过几天的调养、休息,西太后竟很快脱 去了倦容,脸色红润了起来。她已十拿九稳自己能战胜对手,正式登上大清朝的政 治舞台,所以,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总把笑容挂在脸上。安德海毕竟是旁观者清。 “主子,先帝驾崩未过百忌,主子应悲伤之态极甚才对。” 西太后白了安德海一眼,但又觉得小安子的话也是为了自己好,便也没说什么。 她特意让宫女给她涂了个大黑眼圈,也尽量在人前挤出几滴眼泪来,以示悲悼先帝。 而东太后与西太后截然不同,她自从龙銮进了京城,眼泪就一直没干,回到皇 宫,睹物思人,悲痛不已。她想起了先帝在世之日,早年的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而今物空人去,长夜独衾,不免内心深处十分悲凉。她又想到小皇上冲龄即位,八 大臣专横跋扈,西太后太露锋芒,咄咄逼人,又不禁黯然神伤,不消几天,她便整 个地变了个人,31岁的少妇看上去就像是50岁的老太太,憔悴不堪。这日,安德海 来请安,见到瘦弱不堪的东太后,不禁暗暗吃惊:东太后、西太后,处境不同,心 情不同,一个地,一个天也。 安德海回到储秀宫,把东太后的憔悴面容形容了一番,慈禧听后微微一笑: “那边还真是有情有意之人,等我歇过乏来,便去看她。” 慈禧嘴上这么说,而实际上并没马上去看望东太后慈安。她养足了精神,想好 了主意,才款款到了坤宁宫,以看望东太后为名,前来商议垂帘听政之大事。 “姐姐,想我们在承德之时,因为董元醇上书‘皇太后暂时权理朝政’一事, 肃顺、载垣、端华等人大做文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甚至大殿之上,惊骇皇上, 吓得皇上哇哇大哭。如今他们回到京城,若迷惑众大臣,再勾结外国人来共同对付 咱们,还有咱们姐妹的好日子吗?” 东太后本来就讨厌肃顺这个人,她觉得肃顺侍才自傲,目空一切,欺负弱小, 有恃无恐,现在被西太后一撺掇,她也同意除掉肃顺,但具体实施计划,还得恭亲 王和西太后拿主意。当夜,两宫太后便请恭亲王人宫密谈,自然,西太后派了心腹 太监安德海前往恭王府请恭亲王奕沂。 话说安德海连夜到了恭王府,恭亲王已早早休息。听家丁来 报安德海求见,恭亲王心中便有了谱,一定是两宫太后有事相商。恭亲王冷静 地分析了一下形势,最后,他确认肃顺等八大臣把持朝政,对他恭亲王一点儿好处 也没有。本来,咸丰驾崩之前,托孤于八位大臣,赞襄幼主,恭亲王就很不快活, 他觉得咸丰这位皇兄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但毕竟是兄弟,手足之情甚笃,他虽然 心中有气,却也不好发作,如今肃顺之徒借“赞襄”之名,目无他恭亲王,甚至热 河奔丧期间,还公然阻挠恭亲王与两宫太后相见。而敌对的另一方,是两宫太后, 其实,代表人物是西太后,比起肃顺来,西太后的政治资本少之又少,她毕竟是女 流之辈,又没有什么背景和靠山,如果自己目前能扶西太后一把,把这个女人推上 大清朝的政治舞台,将来对自己势必有用。女人总归比男人好对付。 恭亲王主意已定,这便穿上朝服,出来见安德海。安德海一见恭亲王,便来了 个单腿安。恭亲王忙问: “安公公深夜至此,必有要事,请安公公快快讲来。” 安德海小眼珠一转,悄悄地说: “此处不宜声张,奴才这一来便是请王爷速速进宫,再作商议。” 恭亲王有点犹豫了,这深更半夜的,两位皇嫂是新寡之人,万一被人发现,百 口莫辩。安德海见恭亲王有些迟疑,便催促道: “王爷快请,两位主子正在宫中候着呢。” 恭亲王向来十分讲究礼节,这会儿被安德海催的连这些礼节都不顾了,二更天 秘密进了皇宫。 mpanel(1); 东太后正坐在坤宁宫的大殿里等着。西太后这会儿也到了坤宁宫,她坐不住, 站一会儿,走动一会儿。从她焦急不堪的眉宇中,可以看得出来,西太后更急于见 恭亲王,她急于登上大清的政治舞台。 “为臣拜见太后。” 恭亲王奕昕刚跨进门坎,便请了个双腿安。因为这不是在大殿之上,所以东太 后连忙让座: “老六,一家人不必拘礼,快坐下。” 东太后慈安一见奕昕,又忍不住两眼涟涟,她沉浸在怀念先帝的痛苦之中,便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西太后先开了口,她要比东太后理智多了。 “老六,肃顺、载垣、端华等人目空一切,飞扬跋扈,把持朝政,根本不把咱 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回銮路上,他们三番五次地加害于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东太后并不知西太后所说的“三番五次加害于我们”指的是什么,但她从感觉 上说,肃顺之流十分猖獗,不把两宫太后放在眼里,于是,她也跟着帮腔: “是呀,六弟你不知,我们孤儿寡母的有多凄惨,大殿之上,肃顺大吵大闹, 惊动圣驾,吓得皇上尿了我一身,不是我大声呵斥,他肃顺有可能动起手来。” 恭亲王奕昕越听越气,两位皇嫂在热河竟如此之孤苦无依,他做小叔子的再也 不能等闲视之了。他忿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杀肃顺。” 于是,三个人压低了声音,一夜间拉开了震惊全国的“辛酉政变”(又称“祺 祥政变”)的序幕。 公元1861年,为辛酉年,这一年有两个年号,即“咸丰”十一年与“祺祥”元 年。“祺祥”年号是咸丰驾崩后,由匡源等拟定的。这两个字出典于《宋史・乐志》 中“不涸不重,诞降祺祥”一语。据解,水枯日涸,河流塞住也叫“涸”,而“童” 指 山秃,草木不生的山叫童山。“不涸不童”就是说河流畅通,山川盛茂,地尽 其利,物阜民丰,故而“诞降祺祥”。 按大清祖制,一般是皇帝兴行登基大典后颁定年号,但肃顺等人把小皇上扶上 了龙座,就忙于拟定年号,一则出于政治上的需要,二来出于经济上的原因。 肃顺、载垣、端华等八位顾命大臣,是受先帝咸丰之遗诏,赞襄政务的,他们 扶上了一个小皇子,并颁发新年号,以示咸丰年代已结束,而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年 代。在这个全新的年代里,八位顾命大臣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从经济上说,当时 咸丰逃往热河之际,宫票迅速贬值,银价上涨,物价昂贵,民不聊生。他们想通过 铸新钱以取代滥发的旧银票,以整顿银市,稳定银价。 当时,在承德,两宫太后钦定新年号后,即向全国下诏书,咸丰十一年改为棋 祥元年。“祺祥”二字本是吉祥之意,却没有给八大臣带来任何好运,他们八个人 在这“棋祥”二字中不是被杀,就是被逐,结束了八大臣的政治生涯。 恭亲王奕昕与两宫太后商谈后,于当天四更时分又赶回了恭王府。奕昕回到王 府,哪里能睡得着,他披着一件大氅,独坐在书房里,静静沉思。他的福晋自从丈 夫进宫后,就一直守在灯下,难以入眠。这位福晋是桂良的女儿,从小受过良好的 教育,知书达礼,聪慧娴淑,深得恭亲王的爱恋,夫妻感情一直很好。 她平时并不过问朝中之事,她只是尽职尽责,做一个贤妻良母,此时,她虽不 清楚朝廷上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从深夜两宫太后急于招见奕昕看来,一定要发生什 么大事。她深知,朝廷上下为了争权夺利,残杀、吞并之事不足为怪,她替丈夫捏 一把汗,她只求平平安安地生活,并不像她的皇嫂西太后那样利欲熏心。 福晋悄悄地端上一碗参汤,放在奕昕的手边。奕昕感激地看看妻子,他拉着福 晋的手,一些该说的话不能不说。 “福晋,朝廷上将要发生一件大事,明日我和你父亲要去办一件大事,有一定 的危险,不过,我会小心又小心,以保全自己。万一失手,或情况有突变,你赶快 带着大格格暂住娘家,千万不要参与政事。如果我有不测,你一定要尽心抚养大格 格,好好活下去。” 听奕昕这么一说,福晋不禁泪如雨下。她的心目中,丈夫是一整块天,在这块 天下,她尽享人间荣华富贵,她可不能没有这块天。奕昕为妻子抹去眼泪,挽着妻 子的手走进了卧房。 恭亲王奕昕走后,东太后觉得有些倦了,便闭灯就寝,而西太后这储秀官却灯 光依旧。她哪里能睡得着,十几年了,她由一位秀女到贵人、妃、贵妃、太后,一 路艰辛,耗费心机,终于换来了今天。可明天将会出现怎样的局势呢?她当然尽量 往好处想,她希望奕昕马到成功,生擒怡亲王与郑亲王,但她又不得不往坏处也想 一想,万一失手或两位亲王反戈一击,岂不糟也,那千辛万苦换来的荣华富贵就全 付诸东流了。西太后早已不是当年的叶赫兰儿,她梦寐以求的政治权力眼看就要到 手,她不能退缩,宁死也不退缩。 想着想着,东方已渐渐泛出鱼肚白,西太后披了一件绣花夹袄站在窗前,一阵 冷风钻过窗缝隙,直吹过来,她打了个寒噤。 哦,深秋了,外面到处挂满白霜,不再是桃红柳绿的艳阳春,秋天总不免给人 以感伤的情调。西太后望着外面,心中涌出一丝悲凉之情。 又过了两个时辰,西太后梳洗完毕,用过早膳,她便问: “小安子来了没有?” “主子,奴才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安德海应声答道。这几年,不管春夏秋冬,晴天雨天,安德海总是一大早便守 在卧房外面,只要西太后一声呼唤,安德海就 像一只驯良的小狗一样,“汪汪”地叫几声,以博得主子的欢心。 “小安子,进来吧。” “太后吉祥。” 安德海照例给西太后请了个双腿安,这是他每天早上必修的功课,他不厌其烦 地重复着,西太后也不厌其烦地接受着。西太后是极迷信之人,她希望一大早便有 人给她请安,这表明这一天她将平安吉祥。尤其是今天,她要于一件惊天动地的大 事,虽然成功与否并不系在一句“吉祥”上,但她希望今日特别吉祥。西太后望了 望忠实奴才安德海,悄悄地给他说了几句话,只见安德海脸色一变,急切地想说什 么,西太后一摆手: “去吧,小心一点。” “扎。” 安德海退了下去,西太后在心中嘀咕了一句: “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保佑恭亲王顺利、成功。” 却说,昨晚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分别回到了王府,与家人团聚。本来离京 多日,妻妾儿女们一见王爷回来,好不兴奋,尤其是众妾们,都十分思念王爷,她 们一个个打扮得如花似玉,在王爷面前晃来晃去,都希望王爷今晚能到她房里去, 以叙别后相思之情,重温鸳鸯美梦。可她们失望了,恰亲王载垣一个人在书房里独 自沉思,一语不发,所有妻妾一律不准前来上茶;而郑亲王端华又在外面耽搁了一 会儿才回来,他回来后,干脆一个人在自己的卧房里蒙头大睡,谁也不理会。他让 太监把妻妾们轰得远远的,甚至不愿听到她们说话。 两位王爷一觉醒来,发现天色不早,便匆匆穿上朝服,早早地到了军机处。他 们俩人像商量好似的,最早来到军机处,其他大臣们都还没来。他们一看四下无人, 便迅速地把头凑在一起,密谈了几句: “怡亲王,好像今天的气候不对劲,天色已不早了,怎么竟空无一人?” 载垣佯装镇定,其实,他内心深处并不比端华稳定多少。他答道: “什么气候不对劲,是你多疑吧。我看得分明,昨天皇上。 两宫太后入宫后,鬼子六转身回府了。” “那鬼子六,诡计多端,他回了王府不假,谁能说得准他夜里不偷偷入宫?” 载垣见端华疑心这么重,便安慰他,也安慰自己似的说: “谅他鬼子六夜里不敢偷偷入宫。两宫太后是新寡,万一被人发现,他鬼子六 吃不了兜着走。” 两个人正议着,大学士桂良、睿亲王仁寿、醇郡王奕寰等上来了,怡亲王、郑 亲王连忙起身给诸位打了个千,桂良、仁寿、奕寰也都还了礼。载垣和端华从他们 脸上的表情并未发现什么不正常。又过了一会儿,恭亲王奕昕也来了,他阴沉着脸, 并不理睬载垣和端华。怡亲王和郑亲王心想: “鬼子六哟,鬼子六,你也够窝囊的,堂堂一个辅政王,竟连个顾命大臣也没 当上,有气找你的先帝皇兄发去吧。” 恭亲王奕昕也没正眼看一看载垣和端华,三个人都是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 但各不打扰。几位军机大臣议了一会当天的大事便也解散了,临走时,恭亲王奕昕 狠狠瞪了载垣与端华一眼,而他们两位王爷却装作没看见,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端华回到家,心里有些不安,他仔细地回忆着在军机处时的每一个细节。也可 能是他有些敏感,他总觉得刚才在军机处时,几位留京的大臣样子总有点怪怪的, 奕昕自不必细说,单说那桂良就有点不对劲。本来,郑亲王端华与桂良有点私交, 两人还算谈得来,可为什么一年多不见了,今天初次会晤,桂良并没有表 示出多少亲热,这似乎有点不对劲。还有其他大臣们,他们也只是表面上的应 付而已,并没有一番往常的那种融洽之气氛。难道说一年多不见,人都生疏了?这 似乎有悖常理。端华原想,今早军机处与众大臣相见,一定是问长问短,关怀备至,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尴尬局面。他正在纳闷时,突然听到外面有吵闹声,而且声音越 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闪开,延误公务,格杀勿论。” 端华正欲起身往外看时,只见恭亲王奕昕、大学士桂良以及军机大臣周祖培带 着一大群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 端华一见便知大事不好,他飞快地递了眼色给身边的一个书僮,书僮转身便走。 众人竟无人在意书僮已走掉,人们把目光全集中在郑亲王端华身上了。端华强作镇 定,起身相迎: “恭亲王,有何贵干?” 恭亲王奕昕一个箭步向前,拦住了端华的去路,他高声宣谕: “奉两宫太后懿旨,着郑亲王端华解任,押至宗人府听候议罪!” 端华大吼一声: “我是先皇所托顾命大臣,上谕需要我等来拟,此诏何处得来?” “罪臣,还敢口出妄言!这儿乃大行皇帝弥留之际,赐予两宫大后之玺,你还 不快来接旨。” 端华往恭亲王手中一看,叫苦连天,这都是他先前的失误。 早在承德热河行宫之时,咸丰驾崩,托孤于八位顾命大臣,谕旨由八大臣共同 起拟,谁知西太后提出谕旨必须让她们过目,肃顺当时就坚决反对,还是端华说服 了肃顺,八大臣作了一些让步。西太后又提出谕旨必须有两宫大后的铃印,方可发 布全国,一块是东太后的“御赏”印,另一块是西太后的“同道堂印”,肃顺又觉 得不能接受,还是端华出面调解,结果八大臣同意让两宫太后铃印。当时,他们想: 逾旨由八大臣拟定,两宫太后无非是过目、铃印而已,又不准她们更改一字,无妨 大碍,谁知他们失算了。回到京城,她们反倒先发制人,居然解任八大臣之一的端 华。端华不由得怒火冲天,他拼命叫喊: “皇上幼冲,我等乃赞襄王大臣,两宫太后无权解任我等。” 恭亲王奕昕冷笑了一声: “郑亲王,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接旨吧。” 端华见奕昕不容他分辨,便大叫一声: “侍卫,保护本王,必受重赏。” 他这一发号,郑亲王府的侍卫一下子将奕昕等人围得水泄不通。奕昕只带了十 几个侍卫来,他原想有圣旨在,料他端华不敢抗旨,只能乖乖就擒。端华抗旨不接 乃意料之外,他有点心里发毛,自己带来的侍卫虽武艺精湛,但郑亲王手下的侍卫 也不是吃干饭的,而且王府的侍卫熟悉环境,易掩蔽、躲藏,而自己带来的侍卫处 在明处,处处受制于人,不易发动攻势。所以,为了避免一场殊死的血战,奕昕并 不急于应战,他想通过说服郑亲王,达到擒拿他的目的。恭亲王奕昕手一摆,让自 己的侍卫向后退。 端华一见奕昕并无迎战之意,便也暂时按住王府侍卫,不让他们轻举妄动。他 认为从兵力上说,自己占绝对优势,不怕敌不过奕昕,他还是想巧言以辩,以自己 是赞襄王大臣的身分,保全自己。正在双方对峙之际,只见安德海从门外冲了进来。 自从承德热河安德海施演“苦肉计”以来,安德海还是第一次在端华面前出现, 端华早把热河西太后责打安德海一事给忘了。安德海这一突然出现,端华全明白了, 原来西太后与恭亲王早有预谋反叛,除掉八大臣,这个狗奴才一定是其中穿针引线 之人。端华一时气得直咬牙。 安德海一进门,便嚷嚷开了: “奴才启禀恭王爷,怡王爷已被拿下,这会儿正押往宗人府呢。” 一听这话,端华只觉得眼前一黑,向前一趔趄,差一点没倒下去。他的同盟军 已束手就擒,自己还是乖乖就擒吧,或许还能得到宽大处理,至少,不作反抗还可 以保住一家老小不被牵连,自己保个全尸。于是,他便没作什么反抗,奕昕轻而易 举地拿获了郑亲王端华。 原来,奕折与端华双方正在对峙之时,安德海闯进郑亲王府大叫“怡亲王已被 拿下”是为了从心理上击垮郑亲王端华。安德海踏进王府大门时,他看得分明:奕 昕的侍卫远远敌不过王府的众高手,若端华一旦反抗起来,奕昕定败无疑,一场血 战的结果只能是西太后这边以彻底失败而告终。为了避免这一失败的局面,安德海 冒死一拼,关键时刻,大吼一声,欺骗了两位王爷。 奕昕一行人押着端华到了宗人府,奕昕将端华扣押在宗人府一间小房间里。他 正想问载垣押在什么地方,只见安德海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左右开弓,打自己几 个大嘴巴: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奕昕被小安子弄糊涂了,他忙问: “起来说话,小安子,你何罪之有?” 安德海依然长跪在地上,他不肯起来,他想通过重罚自己以求得恭亲王的宽恕。 “王爷,奴才不敢起来,奴才刚才对王爷撒了个弥天大谎,其实,怡亲王未被 扣押,奴才见刚才在郑亲王府情势紧急,奴才斗胆大叫一声,为的是让郑亲王妥协。 奴才也骗了王爷您,奴才罪该万死。” 一听安德海这话,恭亲王奕沂还真有些生气了。他恭亲王乃大行皇帝的胞弟, 皇上是万岁爷,他乃九千岁爷,过去,还没有一个人敢如此大胆妄为,如此欺骗他, 更何况今天欺骗他的是个奴才。 安德海一见恭亲王奕昕变了脸色,他可真的有点心慌了,他跪在地下,低着头 等待王爷的发落。恭亲王一见安德海如此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不禁软了下来,他 念安德海欺骗他乃出于帮助他擒拿端华,将功补过,且饶安德海这一回。于是,奕 昕手一摆,让安德海起身,安德海连忙磕头致谢。正在这时,宗人府门前一阵吵闹 声,众人听的分分明明,是怡亲王载垣的声音: “胆大妄为的狂徒,竟敢扣押赞襄王,还有王法吗?” 载垣回到王府刚一坐下,只见郑亲王端华的小书僮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书僮 见到载垣连哭带叫: “不好了,郑亲王被人拿了。” 载垣一听,头发都竖了起来,热血直往脑门子上冲,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 带了20多个侍卫冲闯到郑亲王府,到王府后,端华已被带走,郑亲王福晋及一群小 妾们正哭哭啼啼乱作一团。 载垣简单问了几句,他这便直冲宗人府而来,前来质问奕昕为何如此嚣张。奕 昕一见载垣自己送上门来,便大吼一声: “载垣罪臣,还不快快接旨。” 载垣哪里肯接什么旨,他大喝一声,他手下的20多个侍卫马上摆好了阵势,围 攻恭亲王奕昕,奕折的手下也立刻反击,双方侍卫一时间扭打在一起,难分胜负。 就在双方酣战之时,安德海溜出了人群,他拼命地向荣禄住处跑去。约莫半个时辰, 安德海与荣禄带了500人马赶来, 载垣见敌不过奕昕,欲拔剑自刎,被奕昕一脚踢 开了宝剑。载垣被五花大绑,也押进了宗人府,他与端华仅一墙之隔。载垣在里面 狂呼乱叫: “两位太后无权解任我等,皇帝幼冲,难以亲政,我等乃先帝托孤赞襄王大臣, 使命尚未完成,我等不能解任。” 他整整叫了一天,也没有人答一句话,载垣不禁嚎哭起来。 他哭得好伤心,端华在隔壁也跟着大哭,两位王爷好不凄惨。 擒拿了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下一步便是捉拿肃顺。肃顺等人与两宫太后、 皇上走的不是一条路,肃顺走的是大路,比两宫大后、皇上他们应迟到四五天。西 太后与奕昕仔细推算肃顺等人的行程,估计他们已到了密云县境内。奕昕担心郑亲 王、怡亲王被拿一事走漏风声,肃顺或反或逃,决定立即起拟圣旨,令醇郡王奕寰 就地处决肃顺。圣旨拟定以后,西太后与奕昕一商议,决定派睿亲王仁寿前去宣圣。 临行前,西太后又交待了一番,睿亲王仁寿句句牢记心中,他带了几个高手及一些 贴心的大臣,快马加鞭直奔密云。 这天下午,天色昏黄,风沙弥漫,睿亲王一行人在大路上迎到了肃顺、醇郡王 一行人。肃顺毕竟是老奸巨猾,他一路奉梓宫回京,心中不断盘算着另一路人马该 发生什么事了,他每天都派心腹前去打听虚实。昨晚探子密报,两宫大后及皇上平 安抵京,他心里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明白郑亲王、恰亲王途中肯定遇到了麻烦, 原计划并未实施。不过,探子说郑亲王与恰亲王已各自回府,安然无恙,看来,他 们的密谋并未被西太后察觉。 今天,睿亲王仁寿突然迎了上来,肃顺心中不得不提防着点。只见仁寿紧勒马 头,拱手相拜: “肃中堂,一路辛苦了,两宫太后特谕本王前来相迎,奉迎梓宫回京。” 肃顺一见仁寿并无气势汹汹之态,反而是一番的恭辞,他的心里有些踏实了, 当然,肃顺也必须还之以礼。肃顺令人马原地休息,已近傍晚,支起帐篷,款待睿 亲王仁寿。肃顺时刻不离仁寿左右,以防仁寿与醇郡王奕寰串联什么,他急着想去 厕所,又怕他们密谋,只好作罢。三个人饮了几杯,肃顺没敢放开酒量,他假装有 些醉了,其实,他喝的酒又全吐在茶杯里了。醇郡王本来就不喝酒,他一喝酒便过 敏,所以,他滴酒不沾。只见睿亲王仁寿一个人狂饮起来,酒气冲天,他显然有些 醉意了。肃顺一见仁寿如此豪饮,他便放心了,如果仁寿前来捉拿他,绝对不会如 此饮酒。 肃顺失策了,睿亲王仁寿乃大臣中有名的狂饮之徒,他的酒量很大,一斤、两 斤酒也灌不醉他。肃顺饮了些酒,实在憋不住了,他便放心地去厕所了。 肃顺刚走,睿亲王仁寿便急切地将来意告诉醇郡王奕寰,奕寰一听京城里发生 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他心里呼呼直跳。虽然,奕寰与奕昕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他 生性怯懦,不如奕昕果断、勇猛。仁寿见奕寰此时竟犹豫不决,不禁十分生气: “醇郡王,事已至此,容不得郡王多思量,西太后已稳坐江山,难道你还有什 么顾虑不成?” 仁寿抬出了“西太后”果然是高招,西太后既是醇郡王奕寰的皇嫂,又是自己 老婆的姐姐,西太后的指令对于奕寰来说简直就是圣旨,他不敢不从。奕寰平素不 沾酒,如今生死存亡之际,他竟一仰脖子,咕噜喝了一大口酒,酒到肚里,辣得他 直咳嗽。 干,逼到这份上,不干也得干。 肃顺出了茅房,正欲进帐篷,一个密探拉住了他。 “肃中堂且慢。” 肃顺定神一看,是他前天派出去的密探,这会儿刚刚回来。 他随密探躲在帐篷外,密探不敢多说,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京城里昨天发生的大 事,肃顺一听,气得直咬牙: “仁寿呀,仁寿,你带着脑袋来找死。” 他叫来了几个侍卫,直闯帐篷。肃顺刚一踏进帐篷,双手就被两个汉子死死地 按着,他动弹不得。原来,仁寿与奕寰商议好以后,他们听得清楚肃顺的脚步声由 近而远,他们忙撩开门帘往外一看,只见肃顺正与一个人密谈什么。仁寿马上明白 一定走漏了风声,他连忙手一摆,他带来的两位高手便闪了进来,专待肃顺一进来, 立即擒拿。 双方侍卫格斗了一阵子,睿亲王大声叫喊: “众侍卫且住手,本王奉圣上谕旨,前来捉拿逆臣肃顺。” 他边喊边将谕旨亮了出来,奉梓宫回京的侍卫们也不是肃顺的亲信,他们一见 黄绫圣旨,便纷纷退下,肃顺束手就擒。仁寿与醇郡王一路押回了肃顺。肃顺见事 已至此,悲忿不止,对天长啸: “先帝呀,你忘了祖训:‘灭建州者叶赫。’今日,吕后、武望再世,叶赫即 将掌握大清国政,大清的气数尽矣。” 人们任凭肃顺哭叫、撕打,而不予理会。肃顺离开热河时,带了两个小妾同行, 按说,这是不允许的,因为,他奉梓宫回京是执行公务,不准私带家眷。若不是发 生政变,也无人知道这事。肃顺被擒,他的两个小妾十分害怕,生怕肃顺尸首难全, 保不住她们。两个小妾一商量,在回京的路上竟畏罪投河自杀了。 回到京城,仁寿与奕寰如实上奏,不由得引起慈禧大怒,她再发懿旨: “肃顺跋扈不臣,招权纳贿,种种悖谬,当经降旨将肃顺革职,派睿亲王仁寿、 醇郡王奕寰即将革员拿交宗人府议罪。乃该革员于接奉谕旨后,咆哮狂肆,目无君 上,悖逆情形实堪发指。且该革员恭送梓官由热河回京,竟敢私带眷属行走,尤为 法纪所不容。所有肃顺家产,即派西拉布前往查抄。” 于是,肃顺以拒捕罪,满门抄斩。奕昕、仁寿等军机大臣奏请皇上,将肃顺就 地处死,载垣、端华二人凌迟,景寿、穆荫、匡源、杜翰、焦佑瀛等人发往新疆效 力赎罪。 就这样,历史上的顾命八大臣结束了他们的政治生涯,叶赫那拉氏从此登上了 政治舞台。在晚清的腐朽统治中,她两度“垂帘听政”,竟长达48年之久。 “祺祥政变”即“辛酉政变”后,西太后与奕昕密切合作,于同年十月初九, 在京城皇宫太和殿为小皇帝载淳举行登基大典,颁诏天下,以明年,即公元1862年 为“同治元年”。 小皇上登基大典,表面上场面宏大而隆重,但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实际意义,小 皇上由原来的暗中傀儡,已转作公开的傀儡,无非是他的生母慈禧太后名正言顺地 代他行使职权罢了。 十月初九,小皇上大赦天下,并发了一道谕旨,明确了两宫太后的权力,谕旨 云: “朕奉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后懿旨。现在一切政务均蒙两宫皇太后躬亲裁决, 谕令议政王军机大臣遵行。唯缮拟谕旨,仍应作为朕意,宣示中外。自宜钦遵慈训。 嗣后议政王军机大臣缮拟谕旨,着仍书朕字,将此通谕中外知之。” 由此可见,政变后小皇帝的地位明显下降了,原来是八位顾命大臣谕旨,完全 是以小皇上的名义,而从此以后,所有谕旨都要加上“朕奉母后皇太后、圣母皇太 后懿旨”的字样,其实,两宫太后由原来的幕后已经走到了前台,而慈安太后性情 温和,清政府大权便独自由慈禧太后一个人掌握了。 十一月一日,两宫太后举行了垂帘听政大典,虽场面不如小皇上登基大典之宏 伟,但却更具有实际意义。这一天,正好赶上先帝宾天百日“除服”,人们都已脱 去穿了100多天的丧服, 理了早已蓬乱的头发,宫殿也摆上了色彩鲜明的饰品,一 时百官云集,个个冠盖华丽,朝珠补挂,容光焕发,一派喜气洋洋的景。 象。西太后在这欢乐的气氛中接受了百官朝贺,正式开始了垂帘听政。 听政要垂帘,是封建社会讲究男女有别,内外有别。皇后居中宫,主内治。元 日、千秋节、内外文武百官拜贺时并不面见皇后。遇皇后寿诞时,文武百官进表称 贺,行礼时,皇太后到慈宁宫,王公大臣们在慈宁门外台阶下跪拜,三品以下官员 在午门外跪拜,他们并不面见皇太后。皇太后如今临朝听政,就不可避免和臣下见 面,但仍要内外有别,只好“垂帘”,和臣下相见、宣谕、奏事,都必须隔帘进行。 在养心殿东暖阁召见臣下,引见则在养心殿明殿进行。东暖阁的“帘”是东大墙前 栏杆罩上一幅黄慢,明殿的“帘”是八扇黄色纱屏。帘前正中是小皇帝的御榻,铺 着簇新的黄锻皮褥子。 两宫太后垂窃听政破坏了大清祖制,当然会引起一些大臣们的不满,但当时恭 亲王奕昕竭力维护西太后,人们只是窃窃私语,并无敢直言的。十一月一日,这天 上午九点整,文武百官依次进殿,各自排好班次,近上午十点,太监递声传报,小 皇上从宫内起驾,醇亲王(原醇郡王奕寰,于辛酉政变后被加封为亲王)等御前大 臣引着小皇上的明黄软轿进了养心殿。百官跪下接驾。随后便是两宫太后的软轿, 后面跟着随扈大臣和随侍太监们。 两宫大后及皇上升座后,接受了大小官员的三跪九叩大礼。 恭亲王奕昕率群臣行大礼之时,小皇上载淳见他的皇叔及众大臣向自己又是跪, 又是叩,觉得十分可笑。他摇头晃脑,东瞧瞧,西看看,一会儿对他六叔挤挤眼, 一会儿对他七叔伸伸舌头。群臣望见龙榻上坐着个不懂事的孩子,都十分担心,这 大清的江山,谁能坐稳。两宫太后从群臣们忧郁的脸上看出了端倪,她们生怕小皇 上当众出洋相,便对视了一下,东太后便让群臣跪安了。 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后,恭亲王奕昕任议政工、军机大臣,总理各国衙门事务, 集内政、外交大权于一身。这位年轻的王爷踌躇满志,他原来估计两宫太后终系女 流,又没有多少政治阅历,这大清的朝政还不是他议政王奕昕一人说了算。开始, 他真没把西太后放在眼里,他与文祥共同商议,决定改“祺祥”年号为“同治”年 号。在两宫太后看来,是两宫同治;在臣子看来是君臣同治,各得其所,倒也出现 了一时期的稳定局面。 -------------- 书 路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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