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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辛酋政变投机得势 第 8 节 平安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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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平安入宫 经过一番周折,西太后终于平安入宫,辛酉政变的序幕已拉开。 却说,载垣、端华派了刺客去刺杀西太后,两个人心中都没有多少谱,究竟那 刺客能耐多大,能不能顺利完成任务,谁也说不清楚。刺客走后,他们哪里睡得着, 他们的住处离西太后的行宫约二三里路。本来,他们并不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会儿, 他们的心里就像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天寒夜长,端华便凑到了载垣这 里。此时,载垣也正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见端华来,他便干脆穿件厚衣下了床。 “郑亲王,好冷的天,我让人炒几个小菜,咱俩喝几杯,怎么样?” 几杯酒下肚,他们俩都不感到那么冷了,胆子也大了。他们盘算着西太后那边 正在发生什么样的事,载垣得意洋洋地说: “郑亲王,今天要了那妖婆的命,明日我们便向母后皇太后请罪,并推说荣禄 护驾不力,马上让皇上降罪于荣禄,尽快除掉那条狗。” “怡亲王,等回到京城,恭亲王见木已成舟,谅他也不敢拿咱们开刀,哈哈。”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酒足饭饱,好不快活。已经是五更天了,还不见刺客 回来报喜,两个人都有点急了。还是载垣先开了口: “郑亲王,你手下的那个高手,功夫怎么样?” “比起当代武林大侠霍天威,也许差一点,但对付小荣禄,绰绰有余,他的软 功特别好,他飞出去的镖,很少有人能挡住,更何况是对付不通武艺的那个妖婆。” 经端华一说,载垣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他往屋外一看,外面浙浙沥沥下起 了小雨,过了一会儿,仍不见刺容回来,两个人的心里十分焦急,他们感到大难要 临头了,坐立不安,酒也喝不下去,菜也吃不下去,两个人如惊弓之鸟,仔细地观 察着外面的动静。雨越下越大,打得窗户纸啪啪直响,就仿佛打在了他们的心上。 端华再也沉不住气了。 “怡王爷,趁现在天尚未明,咱们赶快弃官逃走吧,或许还可以死里求生。” “郑王爷之言,固然有理,可咱们往哪儿逃呀?反正逃不到天边,不逃出大清 国,就是跑到天边,那妖婆也能把咱们抓回来。” “恰王爷说的也对,我们也没有勘合,又带不走多少财物,逃出去也是饿死。” 什么是勘合?勘合就是清政府兵部发出的一种文书,凡是出京的官。兵,凭着 一张文书,到了每一驿站,一切需用都由地方供应,用过便可以一走了之,不需要 付银两。此时,这位郑亲王还想着勘合呢,真是死到临头不知死。 载垣又叹了一口气: “纵使咱们逃了,带些金银细软出来,吃穿不愁,可一家老小怎么办?他们是 犯官家属,还能有好下场?” 端华也想起了乾隆年间的和绅,他可不愿意像和绅那样结局 悲惨,他心一横: “哪儿也不去,回京城,你我是先帝托孤的顾命大臣,谁敢在我们头上动刀? 再说,刺客未回来,也不一定就是出事了。临行时,我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成功, 他也表示如果失手,或被人擒拿,他誓死也不供出我们。我已答应他,若他自行了 断,我一定善待他一家老小,以1000两银子作抚恤。习武之人都很讲义气,只要他 不供出我们,西太后和恭亲王,天大的本事也难惩治我们。” 此时的端华与载垣只能互相安慰,他们也商议出对策,万一西太后活捉了那位 刺客,他们就来个死活不认账,或者反咬一口,咬定荣禄护驾失职,置荣禄于死地。 西太后为了保全心腹侍卫荣禄,势必不再追查真凶。想到此,两位王爷就像吃了一 颗定心丸,心里安稳多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西太后发现雨下得很大,便决定暂缓前进,在这里住下来, 等雨停了再上路。昨夜,西太后安歇后,荣禄带了几个人爬到屋顶,将刺客的死尸 拖下来,放在柴房里仔细搜身,结果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也没发现。看来,这刺客临 行前,是作了以死相拼的准备的,因为,他身上连一支镖也不剩了,他用最后一支 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见他十分忠于主子。既然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也不好妄加 推断一口咬定是郑亲王和怡亲王派来的。 mpanel(1); 荣禄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恭亲王派来的三个人到了,他们仔细询问了此人行动 时的情况,荣禄只说,当时天黑人乱,看不清楚,后来忽觉得耳边有股凉风,他一 闪身,躲过一支镖,可有几个侍卫却中镖身亡。那三个人一听到这些情况,马上警 觉起来: “镖?还能找到一支吗?” 荣禄从怀中掏出一只镖,交与他们,并说: “刺客就是用这支缥自行了断的。” 他们三个人仔细看了看缥,这镖与常人所用的并非有什么不同,看了半天,也 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其中一个人说: “走,检尸去。” 四个人一起来到了柴房,他们撕开刺客的内衣一看,只见他的心口窝已有一大 块肉变黑、坏死。其中一个人肯定地说: “他是用了毒汁浸镖,中毒身亡,这种毒镖即使不打在人的要害处,只要刺进 人的皮肤,毒汁便在一瞬间浸入体内,使人中毒身亡。” 荣禄连忙追问了一句: “兄弟可知道是谁惯用这种毒镖?” 那发言者并没及时答话,荣禄明白了,他在邀功。荣禄便开口道: “兄弟自当放心,荣某一定启奏太后,为兄弟请功。” 那人得意地一笑: “本人敢肯定,用此毒镖者乃韩宝,他是怡亲王手下的一个高手。本人虽与他 不曾相识,但我与他同出一师门,也可以算得上师兄弟。他曾偷学武艺,被师傅逐 出师门的,所以,我是不会护着这位师兄的。” 安德海也只是在早上迷糊地躺了一会儿,他一大早便候在西太后的寝宫外面, 等着西太后起身。西太后刚一起身,洗梳完毕,他前来请安: “太后吉祥,昨晚歇的可好?” 西太后白了他一眼,心想:明明折腾了大半夜,怎么能歇的好?西太后打了个 哈欠,似乎还想睡一会儿,安德海也想再睡一会儿,便说: “主子脸色欠佳,甚有倦容,奴才这便吩咐御膳房,做几道 可口的点心来,主子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也好,不过,小安子,你一定要亲自看着他们做,哀家想吃一点鸡汤豆腐汁, 再吃几个蟹黄小笼包子,你要亲自端来。” 西太后这回銮路上,先是险些中毒,后又险些遭人暗算,葫芦嘴山口让人惊心 动魄,又加上昨夜“暴风雨”,追剿刺客,她都有点草木皆兵了,她生怕别人暗算 她,所以叮嘱安德海亲自到御膳房去督查,她才放心。 安德海走后,西太后心里盘算着:今天是绝对不能上路的,一则雨天路滑,二 来昨夜荣禄等侍卫护驾有功,他们一夜未睡,今天也该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强拖 着疲惫的身子上路,对护驾有害无益。更重要的是自己太乏了,现在只想美美地睡 上一大觉。 过了半个时辰,安德海和另外几个宫女便端着西太后点的食品上来了。他们站 在旁边,一动也不动地看着西太后津津有味地用膳。宫中有个规定叫“侍膳不劝膳”, 即宫女、太监们在皇上、皇后及贵妃身边侍奉他们用膳时,只能默默地侍膳,而不 能劝他们吃这吃那。宫女们可根据用膳者的眼色来会意,下一次该夹哪一道菜,哪 一个点心了,他们把该吃的东西先夹到主子的面前一个小盘子里,放在那里,主子 吃不吃则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允许他们说话。 此时,西太后折腾了一夜,可真饿坏了,她的眼只盯着蟹黄包子,宫女们一个 又一个地夹起小笼包子放在西太后面前的盘子里,第二个还没夹来,第一个早已下 肚了。宫女们暗暗吃惊: “一向斯文的西太后,今天怎么这般吞食像?” 安德海在旁边立着,这一景观他全看在眼里了,他很怕西太后吃得太急噎着, 他刚想劝一句,只见西太后的贴身宫女徐徐地给安德海做了个手势,表示“少说为 妙”。安德海深知主子的脾气,话到嘴边,他又咽回去了。九个小笼包子全进了西 太后的空腹里,她好像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让宫女给她揩了揩油嘴自嘲似的说 了句: “饿了吃什么都香。小安子,这包子叫什么来着?” “回主子,这叫蟹黄小笼包,是张师傅的拿手绝活。他蒸的小笼包子不腻不干, 不大不小,早些年,先帝最爱吃这包子。” 安德海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煞了车”。自从咸丰皇帝驾崩,人们都不敢 在西太后的面前提起“先帝”二字,生怕引起她的伤心。今天,安德海一时失言, 脱口而出,又急“煞车”不禁引起西太后的感慨: “小安子,你真是个细心人,生怕惹哀家伤感,难得你一片孝心。” 听到西太后在表扬自己,安德海的心里自然有一种愉悦感。 这些年来,安德海小心翼翼地奉承这位有心计、有手腕的女人,不知掌过自己 多少次嘴巴,也不知给这个女人双腿跪过多少次,更不知自己在深夜之时,流过多 少泪,终于换来了今天的地位,特别是被西太后一肯定,安德海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了。他奉承这个女人,巴结这个女人,保护这个女人,从心里讲是为了自己有朝一 日出人头地,扬眉吐气。 西太后见安德海沉默不语,以为小安子是昨晚太疲劳了,便发了话: “小安子,你马上到那边问一问,就说今天雨天路滑,不赶路了,如果那边说 等雨停了再走,哀家便再歇一会儿。你们打点好一切,也可以跪安了。” 西太后所指的“那边”,实际上就是东太后。以上几句话不过是谦词罢了,人 人都知道,东太后从不拿什么主意,只要西太后发了话,东太后是不会更改的,她 永远谦和、平静,与人无。 争,处处让着西太后。这一点,连端尿盆的宫女都看得出来,西太后既然发了 这话,就等于说,宫女、太监们可以休息一天了。 安德海刚离开,她们就准备休息了。 安德海到了东太后那里,只见东太后正帮小皇上扣好钮扣,她也用过膳了。昨 天夜里,她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听见有人疾呼抓刺客,当她清醒后,又听不到任何 声音了,所以安德海一进来,东太后便急忙问: “小安子,哀家似乎夜里听到有人喊抓刺客,可是等哀家醒来后,又没有什么 动静了。难道哀家是做梦不成?” 安德海明白东太后说出这样的话,便表明东太后并不知晓昨夜之事,安德海刚 才竟忘了问西太后,可否让东太后知道昨夜确实有刺客,安德海可不敢乱说一气。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主子昨夜可歇好,奴才给你请安了。” 东太后只说: “歇的还好,不过这几天,哀家总有点忐忑不安的。” 安德海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把西太后想滞留一天再走的想法说了一遍。东 太后敦厚地说了句: “由圣母皇太后决定,哀家同意她的意见。” 就这样,这一行人在小镇上滞留了一天。西太后昨夜又惊又吓又疲乏,第二天 她整整睡了一个上午,用了午膳后,她还觉得困乏,一歪头,又睡了,直到黄昏时 分,她才觉得有了点儿精神。安德海及荣禄等人也酣睡了一天。这一天,雨一直未 停,东太后连屋门也没出,她一个人闷在行宫里,暗自伤感,眼见就要到京城了, 她不禁回想起出京时浩浩荡荡一行人,咸丰虽沉郁寡欢,但他尚在人间,闲来无事 时,他便把小皇子载淳抱在膝头,听小皇子背唐诗。那清脆悦耳的童声,那稚幼可 爱的模样以及咸丰当时沾沾自喜的神态,无不让她回味、遐思。可今天,人去矣, 只撇下孤儿寡母无人可托,只剩下尸骨一堆。东太后越想越心酸,不禁热泪涟涟。 “皇额娘。” 小皇上旋风似的跑了进来。他比离京时足足长高了一头,人也显得胖一点了。 虽然在热河时,亲生额娘对他比以前温柔多了,他也对亲皇额娘不那么生疏了,但 是,小皇上还是更愿意接近这位皇额娘。他觉得在东太后这里心情舒畅、无拘无束, 有种安全感,而在亲皇额娘那里却有一种拘束感。他尤其害怕额娘沉个脸来训斥他, 他更恨每当额娘训斥他时、那个讨厌的小安子在旁边狗仗人势,左一句右一句地帮 腔。很多次,小皇上都想下一道圣旨,杀了小安子。但无奈他不会拟旨,不然的话, 小安子的头早搬家了。 “额娘,我有点烦闷,这讨厌的雨什么时候才能停下?” 小皇上在两位太后面前,从来不称“朕”,而称“我”,以示他对皇额娘的尊 重。 “皇上,额娘陪你玩七巧板,好吗?” “太好了。” 东太后令宫女们拿出小皇上最爱玩的七巧板,娘俩玩了一会。东太后惊奇地发 现,这几个月,小皇上进取多了,他能拼出很多种图形,有的图形栩栩如生,煞是 奇妙。东太后望着小皇上正专心致志地拼图形,她的两眼有些湿润了。 “先帝呀,你走得太早,咱们的阿哥这几个月来进步可真大。 这孩子心地善良、聪明伶俐,将来一定是个善良、敦厚的君王。 怕只怕孩子现在还小,等他长大亲政时,朝政已混乱不堪,留个破烂摊子让他 收拾。” “自从你宾天后,我们孤儿寡母,无人可依,肃顺等人专横 跋扈,欺负我们。西太后虽性情刚烈,与肃顺等人斗争激烈,但她暴戾有余、 温和不够。若回京后,她打败了肃顺等人,实现了两宫太后垂帘听政之愿望,以她 的为人,将来载淳长大后,她绝不肯轻易让他亲政。” 东太后虽然平时少盲寡语,但她也是十分聪明之人,当年她就是以她的才貌双 全赢得咸丰深爱的。如今复杂的局势,她全看在眼里。此时,东太后只感到左也为 难,右也为难,她既痛恨肃顺之流把持朝政,不把两官太后放在眼里,目无皇上, 同时她也担心西太后取胜后太猖狂,难以驾驭那个野心十足的女人。东太后想起了 咸丰在世之时的叮咛: “哺育阿哥,保护懿贵妃,依靠人大臣,使我大清千年万代永不衰。” 她再看看今天的局势,甚感悲凉,更不要说千年万代不衰了,短短三四个月, 宫廷里便勾心斗角,小人当道,架空皇上,冷落西后,这怎能不让她伤心、感叹。 不知不觉地,一行泪水顺着两腮往下流。她轻轻地抽泣,掩面抹泪,生怕小皇上看 见。可怜六岁小儿,浑然不知人世间的险恶,他被人拥戴为皇上,这大清的江山, 他能否坐得住?! 小皇上载淳正在专心地玩七巧板,他有一个图形怎么也拼不出来,一着急,便 来求助东太后。他猛地一抬头,东太后来不及掩饰,小皇上全看在眼里了: “额娘,你哭什么?” “不,是有一颗沙子钻进了额娘的眼里。” “不对,这是屋里,连一点儿风丝也没有,怎么会吹起沙子迷住眼?” 小皇上想起上次,他正在御花园中捉小飞虫,忽然刮起一阵风,一不小心,他 的眼被风沙迷住了,皇额娘连忙撩起手帕,仔细地给他擦眼睛,并告诉他风大时, 不可在外面玩耍,以防风沙吹进眼睛里。 小皇上如此反应灵敏,这一点十分像他的亲皇额娘,但是他比西太后多几分仁 慈、善良的心,这一点又十分像咸丰。东太后刚才正要黯然伤心,这会儿又被小皇 上的一番话逗乐了,她悲伤之中尚有一丝希望,那便是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小 皇上身上了,她似乎看到了人生的曙光。 “启禀太后,怡亲王、郑亲王求见。” 一位太监引着两位王爷在行宫门外等待太后招见。却说端华与载垣,昨天派刺 客暗伤西太后不成,这一整天,他们全无睡意,哪里睡得着呢?刺客韩宝一直未归, 看来是凶多吉少,他们两位王爷心一横,哪儿也不逃,逃也逃不走,干脆等待命运 的判决。他们仗着是先帝托孤的顾命大臣,身价高人一等,西太后不敢轻易拿他们 开刀。他们又密谋了大半天,上午时分,一位太监来传两宫太后口谕: “今天雨大路滑,暂不行。” 那位太监传达了口谕,头也不回,转身走了。他们俩可真纳闷了,按理说,离 京城已不远,虽然下雨,但不是不能行路,为什么偏要在这小镇上耽搁一天?他们 百思不得其解。往日,每天早上,西太后都要招见他们,安排一天的行程,仔细盘 问每一个细节,可今天却远远不见西太后宫里的太监来请他们。难道…… 他们不敢猜测,越想就越怕。端华说: “那妖婆素来诡计多端,防着我们,今日情况异常,莫非 “莫非什么?莫非她打算除掉我们?” 载垣接过话题,作最坏的推测。端华摇了摇头: “不会,她目前还不敢这么做,她一定是在观察我们,看我 们有没有什么异常。” 两位王爷都猜错了,这一天,西太后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他们身上,西太后一 心想着睡觉。 两位王爷等到了下午,仍不见西太后招见他们,他们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两个 人一商量,干脆先到东太后那儿探探风去。就这样,他们来到了东太后的行宫。 东太后忽听太监报告怡亲王、郑亲王求见,连忙说: “请两位王爷。” 端华和载垣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们一见小皇上和东太后,马上扑通一声跪 在地上: “皇上吉祥,太后吉祥。” 小皇上一看两个大人浑身都淋了个精透,又跪在冰冷的地上,他小嘴一毗,笑 了: “两位爱卿免礼平身。” 两位王爷连忙谢恩,一边立着。还是载垣先开了口: “启禀太后,今日因雨天路滑,滞留在此,明日若天不放晴,仍滞留于此吗? 听内务府总管报告,粮草早已短缺。在路上多留一天,困难就多一些,这秋雨连绵 的,看来二三天内不会转晴。 太后明鉴,何时上路?” 端华也在此帮腔: “为臣之见与郑亲王略同,行路不宜多耽搁,这里不比皇宫,这时的危险性很 大,穷山恶水,泼妇刁民,万一滋事,难以抵挡,恐惊圣驾。” 端华明里是说护驾乃当今之重任,实际上他是想刺探一下东太后对昨晚之事的 反应,企图从这里套出一点关于西太后对昨晚事件的反响,谁知,东太后让他失望 了。因为东太后昨夜睡得很沉,她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早上安德海来请安时,她随 便问了一问,安德海也未作明确回答,东太后早把夜里被吵闹声惊醒的事情给忘了。 她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哀家等一会儿便派人去问一问西太后,看一看明日是否起程。两位王爷不必 担心,粮草短缺,让地方上供应不就行了。有荣侍卫的三千精兵护驾,地方上的泼 妇刁民能掀什么大浪?” 两位王爷一听,便明白东太后根本就不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他们心里不免有些怜悯这位太后了,虽贵为东太后,却从来无权过问重大事件,重 大事件也无人向她禀报,她只是皇宫里的摆设罢了。这位敦厚、贤淑的太后,天生 就不是块争权夺利的料子,她只能得到人的尊重,并不能得到人的看重。两位王爷 见东太后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跪安了。 回去以后,天已微暗,雨也停了,西太后那里还没有任何动静。两位王爷坐也 坐不住,吃也吃不下,他们真闹不明白西太后今天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能 这样等下去,坐以待毙吧。 两位王爷决定去拜见西太后。 西太后睡了一天,这会儿醒困了,她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让宫女给她修指甲, 她正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主子吉祥。” 安德海在门外喊了一声,西太后明白,安德海一定是有事找她。她手轻轻一摆, 几个宫女知趣地退了下去。 “小安子,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原来,今天早上,西太后便让安德海去荣禄那儿查一查刺客的身份,看看能不 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若能确认是载垣和端华派来的人干的,就马上逮捕两位王爷, 但必须要查到确凿的证据,单凭猜测是不行的。安德海先到了东太后那里,禀报一 下今天暂不上路,只推说雨大路滑不便行路,他马上又折转身子找到。 了荣禄。荣禄悄悄地告诉他,刺客名叫韩宝,乃端华手下的人,但仅凭一支毒 镖,端华是不会认账的。荣禄与安德海一商议,还是欲建议西太后暂时不要声张, 等回到京城后再从长计议。 “回主子,奴才早已把事情办妥了。” “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西太后平时早已把安德海看成心腹之人,她最讨厌小安子说话不爽快,吞吞吐 吐的。贵为太后的她怎能了解安德海的心理,安德海虽也明白西太后器重他,但西 太后的脾气喜怒无常,高兴起来称小安子是“弟弟”,不高兴时手一摆“跪安吧”。 更让小安子害怕的是西太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每逢这种情况,安德海便屏住呼 吸,不敢出大气。此时,他见西太后和颜悦色的,胆子也大了些来。 “主子,荣侍卫已查明刺客叫韩宝,乃是端华手下的人,但这刺客是作了以身 相拼准备的,他身上除了自行了断的一支毒镖外,其他没留下任何标志。主子若是 责问郑亲王,想必他矢口否认,问主子你凭什么一口咬定刺客是他的人,无凭无据, 治服不了他,反而打草惊蛇。” 西太后一听说是端华手下的人,气得直咬牙。虽然她也猜想到是端华又来害她, 但这之前只是猜想而已,并未确认,此时安德海肯定地告诉他昨夜之事幕后指挥是 郑亲王,她不由得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她狠狠地说: “什么他矢口否认,他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吗?我让他今夜见阎王。” 一听这话,安德海可真急了,他觉得荣禄说的有道理,回銮路上,保护圣驾是 当务之急,不宜发生流血事件。安德海心里暗暗想: “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做事不顾后果。” 可他是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的,他还是婉言相劝: “主子,何劳你大驾,依奴才之见,且忍一忍,等到了京城自会有恭王爷出面, 收拾他们。” 西太后觉得安德海之言也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她把腿一伸,伸到了安德海 的面前。 “小安子,给我捏捏腿。” 安德海不敢怠慢,用他那双温暖的男性的大手在西太后的腿上轻轻地捏着。西 太后双目紧闭,有一种似上天宇的惬意,她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微笑,这一丝不易 觉察的微笑全被安德海看在眼里。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也笑了。 “启禀太后,怡亲王、郑亲王求见。” 一位太监在门外向西太后喊了一声,西太后正在惬意之时,美梦忽然被人打断, 不由得十分不快活。再者,两位王爷晚夜已摆明想要她的命,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她脱口而出: “不见。” “扎。” “慢着。” 西太后又唤回了太监,因为,她分明地感觉到安德海用力捏了她一把,她知道 小安子有话可说。安德海俯在她的耳边,悄悄地说: “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依奴才之见,还是招见为好,先稳住他们,路上不 便起事端,平安抵达京城,再收拾他们也不晚。望主子三思。” 安德海一席话果然有效。西太后点头称是,她打了个手势,让安德海从侧面赶 快退下,说了句: “有请两位王爷。” 门外候着的太监高喊一声: “太后有旨,郑亲王、怡亲王晋见。” 端华与载垣低着头,进门便跪安: “太后吉祥。” 西太后阴沉着脸,从鼻子里往外哼了一句: “起来吧。” “扎。” 三个人面面相觑,尴尬了好一会儿,还是端华先开了口: “太后,看来明日有转晴之征兆,若明日不雨,可否上路?” 西太后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她牢记安德海的劝谏,“小不忍则乱大谋”,尽 可能保持常态。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今日早上,哀家忽感身体不适,现在好多了,明日不论下雨还是不下雨,都 启程,早早赶到京城。” 载垣见西太后并未提及昨夜之事,他心里有点纳闷,难道刺客没来行刺?若来 行刺,西太后断然不会那么镇定,若无其事的。载垣正在沉吟之际,西太后又发话 了: “回銮路上,你们护驾有功,这些日子,千辛万苦的,两位王爷也累了,等回 到京城,奏明皇上,让皇上下旨重重赏赐你们。今晚天色已晚,跪安吧。” 一听这话,两位王爷放心了,看来,西太后并未觉察他们之动机,两个人连忙 退下。两位王爷刚走,安德海从侧门进来了: “主子,你打算怎么赏赐他们啊?” 西太后与安德海会心一笑,安德海悄悄地关上了房门,西太后又进入如痴如醉, 如梦如幻的境界之中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西太后有些倦容,她让宫女给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这一打扮, 显得西太后既凝重又端庄,风韵犹在,又日含哀怨,活脱脱一个年轻的寡妇,让人 一看就怜惜。 经过艰苦的长途跋涉,龙銮终于进了京。皇上、两宫太后在荣禄的严密保卫下, 从京城西北门经过,恭亲王奕沂率诸大臣早已在门外跪迎龙銮。两宫太后口谕“免 礼平身”。恭亲王等人谢恩后,随同龙銮进了城,大臣们尾随其后。 载垣、端华回顾环视了一下,见城外住满了军队,而且军容十分严整,士兵们 皆跪伏迎銮,日呼万岁,人群中不时传来悲拗的哭声,有的大臣们也在抹眼泪。载 垣、端华一见此情景,也有些思念先帝,禁不住落了些泪。约摸两个时辰,龙銮才 进了皇宫,载垣、端华等大臣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官邸,与家人团聚去了。载垣亲眼 看见恭亲王奕昕并没陪同皇上及两宫太后入宫,而且径直回了恭王府,他心底的一 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鬼子六哟,本王爷谅你也没那么大能耐,你远在京城,虽然前些日子承德奔 丧,你也未见到那妖婆,哭了一场便回了京,实际上,朝政已不在皇上手里,小皇 上还是个孩子,他能治理好国家吗?还得看我们八位赞襄大臣唱主角。” 载垣一路得意洋洋回到了亲王府,一家老小出门恭迎,他一手抱起三岁的小儿 子,一手拉着六岁的小女儿的手,妻妾成群,共享天伦之乐,好不快哉。 端华并没有直接回亲王府,他多长了一个心眼,因为,他进京时发觉西太后与 恭亲王虽没打照面,但好像是事先约好了似的,配合十分默契。按常礼推算,恭亲 王与两宫太后是一家人,一家人一年多没见面了,而且,其间又死了亲哥哥,这会 儿见到寡嫂,应该悲悲伤伤,哭哭泣泣才对,可他们好像没什么大的反应,难道他 们曾经见过不成?端华越想,疑心就越重,他绕道而行,到了一个远房亲戚家里。 这位远房亲戚有个邻居的女儿在恭王府,是恭亲王福晋的贴身女仆,当年,还是端 华把那女孩介绍到恭王府的,此时,他想从那女孩口中打探一点消息。 远房亲戚一见亲王亲临寒舍,便知一定有事,也没敢声张, 好酒好菜款待之后,端华便让远房亲戚把他的邻居请到家中。端华给了那邻居 100两银子, 让他马上谎称得了急病,把他女儿弄来家。不消两个时辰,在恭王府 做女仆的那个女孩便赶来了,她一见父亲好好的,而是郑亲王躲在屋里,便明白了 是怎么一回事。恭王府平日待她不薄,她不愿离间两位王爷,便如实说来: “恭亲王今个早上茶饭不思,他想到先帝一去不复返,便泪如雨下,悲痛不已。 可福晋劝慰王爷,她说皇上和两宫太后一路颠簸,千辛万苦才到了京城,王爷可不 要一见面就哭哭啼啼的,再大的悲痛也要强忍的,先让皇上和皇太后歇几天,以后 有话慢慢说。” 听了这位女仆的话,端华才放下心来,他又塞给女仆50两银子,要她守口如瓶。 女仆当即表示誓死只字不提。端华这才放心回到亲王府,和亲人团聚。 -------------- 书 路 扫描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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