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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大自然接受了动物的体系,”姗曼莎对班上同学说,“因此进化是不可避免的。”   现在是春季班最后一周,她的课题正讲到由水栖转成陆栖的脊椎动物。近代新的生 物学理论认为人类的远祖来自海底。这一单元是进化理论新陈代谢最快的部分。姗曼莎 自己的论文也将在这一方面下功夫。   姗曼莎是位口若悬河的老师,因此她很能抓取学生的注意力。脊椎动物的演化是她 最熟悉的,讲起课来也像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最原始的陆栖动物依地理及气候之差异而演化成三种族群,那就是……”突然, 她停下来了。她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皱起眉头转过身面对黑板。是忘了?不可能,这一段她可以倒着背出来,她知道 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她无法组合那些字句。突然,她又觉得清醒过来,于是她微 笑着转回来面对学生。   “抱歉,各位。”她笑着说:“我的思绪象火车一样连贯,只是偶尔会到站休息一 阵。刚刚我说到最重要的三支族群是……”   她又哑口无言。这回,她对自己感到羞怒。她的脚在讲桌后猛跺讲台。她的脑袋除 了奇怪的乒乓声之外完全是一片空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勇敢地朝同学们扫了一眼 :几十双疑惑的眼量都集中在她脸上。姗曼莎觉得脸颊发烫,她从未有这么困窘过。课 堂上传出了一片窃窃私语声。   “实在抱歉,”她宣布。“提前下课!”   她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学生一批批走出教室时,她还听到“柯士小姐 到底怎么了?”的耳语声。   我才23岁,她想,不应该这么年轻就得了健忘症。她听过怀孕期间会有记忆减退的 情形,可是总不该减退到这么可笑的地步。   她打了个电话给布强生,两人约好一块儿吃午餐。走出图书馆后,姗曼莎的脚步松 缓多了。她穿过中午下课的人潮走向医学院。她刚走过咖啡店,布强生就向她招手。   点了食物后,姗曼莎突然又不想那么快就把课堂上发生的事告诉他,因为他怕布强 生会联想得太多,布强生先打开了话匣子,他又提到脑波的事。   “我还是不太了解昨天你说的。”姗曼莎用叉子翻了盘子里的小牛排的芦笋。“我 很难相信一个不成形的细胞群然居会有脑波。” mpanel(1);   “它并不是不成形的细胞群,”布强生说。“三个月的胎儿已经具有人形了。再说 胎儿最发达的器官就是脑。”   “你真的认为它会做梦?”   “我确信它有神经反应。”布强生说:“这种神经反应和做梦有关,不过在资料尚 未齐全之前,我不愿这么承认。我想再过一两个礼拜或许就会有答案了。对了,上回你 到底梦到了什么?”   “很怪,”她说:“我总觉得这个梦是昨天夜里梦到的,可是仔细想想又好像是上 次在实验室梦到的。”   “到底梦了些什么?”   “我梦到自己躺在谷底向悬崖上望。我正在一个瀑布的下方,只是瀑布是干的。接 着,我听到崖顶传出翻滚的声音,然后成千上万的字母和数字从上面落下来打中我的头 部。我正要惊叫就醒过来了。”   “很显然这个梦和性有关。”   “为什么?”   “这是典型的‘水烟山谷’,佛洛伊德说的。那道山谷一定没有像毛发一般的树林, 对不对?”   “瞎扯!”   “我可没说我是心理学家,”布强生低头看看表。“喂,你不是要代别人的课吗? 快迟到了。”   她赶紧吃光盘子里的汉堡包。“好吧,回头见。”   他看着她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走出去。她的脚步自信而轻快。他不想把自己的隐忧 告诉她而破坏她的心情。即使实验室中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事,他相信自己也能够 找出合于逻辑的解释。   尔后的两个礼拜里,他继续每天与姗曼莎做两小时的实验。她改变了最初消极的态 度而变得急切参与――急切得让布强生感到困惑。每周一至周五,姗曼莎都在3 点45分 就到了实验室,和布强生与卢里太太聊个十来分钟,然后在4 点整躺上床台,六点整起 床。有几回起床以后,她的眼神有点呆滞,脚步也有点不稳,可是每次都很快就恢复过 来。   现在,脑波记录器上的小黑点已经成长为健壮的波纹,连姗曼莎本身的脑波都几乎 被吞噬掉了,很显然胎儿的脑波已经主宰了描图。每次姗曼莎睡觉的时候都会有一段时 间倦曲成胎儿的姿势并捧着小腹。这种现象起初只有几分钟,到了后来慢慢加长至半小 时甚或一小时。同时,布强生还注意到了每回姗曼莎倦曲起来的时候,脑波记录器上绘 制描图的笔就会停下来。而且,“老梅”在受到来自睡眠实验干扰后也会自动停机。这 是他最困惑的一件事。   他和电脑中心主任罗柏的谈话很不融洽。罗柏表示他将不再忍受任何来自睡眠实验 室的干扰。“老梅”的功能虽可矫正,但给他们带来很多业务上的困扰。   到了必须解释的时候了,布强生想。不过他并不指望电脑中心能给他任何帮助。他 静静地看着卢里太太冲咖啡。她是个好助手――有礼、沉默,办事又认真。他们共享了 “小点”的秘密,可是除此之外,她并没有向他打呼过任何事。现在该是让她知道他所 知的一切的时候了。   下午姗曼莎来上班的时候穿着一双球鞋和一身宽大的运动装。她喘得很厉害,但是 一点也不疲惫。她的肤色健康而富有光泽。   “我不晓得你还慢跑呢。”   卢里太太说。   “我很久以前就开始跑了,最近终断了一阵子,慢跑能使全身舒畅。”   “想参加奥运会?”布强生神秘地笑着说。   “别笑我。我打赌在任何时间我都跑得过人。”   “医生准许你这么跑吗?”   “他说我可以适量地运行,”她站起来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然后打开实验室的 门。“天下再没有比长跑完后蒙头大睡还要舒服的事了。”   “你确信这样不会伤害到胎儿?”布强生问:“我以为所有怀孕的女人都不能运行 的。”   “这是错误又可笑的观念,你到底了解多少?在产科学中从没有任何文献提到适量 的运动对胎儿会有害。事实上,运动可以舒活子宫壁的血液使胎儿成长得更快。咱们六 点见。”说完,她关上门。   布强生和卢里太太吃惊地互看一眼。姗曼莎在里面脱掉衣服戴上电极帽,然后躺在 床上。不一会儿,她已经睡着了。   卢里太太说:“看来,时代真的变了。”   “但并没有那么快。”   “所以,我怀疑她从哪里学到了这么多新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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