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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我很渴,我独自一人。 我站在墓地边缘的橡树下,看着明晚将会成为我们的祭坛的坟墓。 克莱知道该去哪里找我们的木柴――从牧场边缘的一棵枯死的古老橡树身上。 明天他会回来,用链锯把它锯开。至于煤炭,他会从枫木镇购买。对此我不是太担 心。 而现在,他跟其他人一起离开了。他们很高兴可以离开。他们在欢声笑语中收 拾行李,冲上长身轿车,在半夜三更大喊大叫,真够热闹。 汤米不顾一切地哀求要留下来观看驱魔。纳什好不容易才把他弄上车。 只有帕特西拒绝离开。只有帕特西对我诅咒着告诉我她不会遵从我驱除高布林 的自私自利的计划,只有帕特西留了下来。最后,我把护士辛迪送走了。 “我会照顾她的。”我那样说道。 于是,这一刻降临了。随着她房门的关闭,周围是如此安静,真的。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那样问我,“你这个被宠坏的小鬼。” 她穿着那件奶油色的法兰绒睡衣,美丽的金发像小河一般在她脸孔的两边流动, 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 “滚出去,”她那样说道,“我不要你在这里。走吧。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 会离开这座大屋的,你这个小混蛋。” 从她的心灵深处散发出纯粹的憎恨和妒忌,她如此激烈地表达着她的纯粹的恨 意。 “我告诉你,我不要你的钱! 我恨你。” 然后,在她的身后,出现了丽贝卡的朦胧身影,我那许久以前的鬼魂。可恨的 鬼魂,复仇的鬼魂。她在那里干什么? ――丽贝卡.穿着时髦蕾丝上衣和塔夫绸收 腰裙,微笑着。 走开,复仇的鬼魂。为何她竟敢在这里出现? 一生偿我生。我不要听! 我在帕 特西来得及害怕之前把她抱起来折断了她的脖子。我杀死了我的母亲,我亲生的母 亲。空洞的大眼睛。口红。死去的帕特西。 她的血我一滴都没有喝。 有人看到我就像抱着新娘一样抱着她跨过门槛吗? 没有人,只有丽贝卡,复仇 的、可恨的丽贝卡在墓地的上空盘旋,丽贝卡,只是一股气体,微笑着、欢跃着, 穿着她的漂亮裙子。一死偿我死。 没有人看见我把帕特西放在独木舟里。 没有人看见我跟她瘫软的躯体一起驶往沼泽最深的水域。在那里,她沉下去, 沉到黏糊糊的绿水之中――再也没有棉花糖帕特西了。 再也没有芭比娃娃。再也没有我的母亲。 没有人,但是我感觉到丽贝卡的波动。 没有人,但是我听到丽贝卡的声音:“现在,我把这算作一个不错的真正复仇 :用帕特西的命偿我的命。”大笑。 “走吧,撒旦,”我那样说道,“我这样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然后,再也没有丽贝卡了,就跟再也没有帕特西一样。 那是如此突然,鬼魂消失了,帕特西消失了,浓密可怕的沼泽是如此空寂。母 亲死了。 美洲鳄在水中游动。吃掉母亲。 我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墓地。 数个小时过去了。 我的手中沾着她的血虽然母亲没有流血,当我必须交待她的下落时,我会撒谎, 就像我撒的那么多其他谎言一样。杀死自己母亲的奎因,杀死诞生他的子宫的奎因, 杀死如此多人的奎因,杀死新娘的奎因,抱着他的母亲跨过门槛的奎因,把帕特西 沉入沼泽水中的奎因。 此刻,我独自一人呆在布莱克伍德庄园里。 我独自一人呆在自己的土地上,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我站在橡树下, 看着那些将要摆放祭坛的坟墓,我想知道,由我的小兄弟变成的那个邪恶生物高布 林,那个杀死奎恩阿姨的凶手,是否真的可以被逼进光明中。 我闭上双眼。我是多么饥渴。但是此刻已经快要天亮了。我不能狩猎。我没有 那种忍耐力。而明天晚上,我又怎能做这种事? 然而,我必须在我们开始之前狩猎。 我的计划多么愚蠢,我竟没能放下我的悲痛和致命的憎恨,在此之前去狩猎。 为什么我要在这小小的墓地旁徘徊? 我想回忆什么? 很久之前,在我的纯洁年 代里凝视着我默默不语的那些鬼魂去哪里了? 为什么今天早上,当天空变成紫色和 粉色宣布我属于死亡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 也许阳光不像烈火那么痛苦。但是, 就这样走进晨光之中能对毁灭高布林出一份力吗? 我需要勇气。我需要力量。 我可以给你力量。投入我的怀抱之中吧。 我转过身。是莱斯特。我服从了他的命令。当他的手臂合起来抱住我时,我感 觉到他的手臂在收紧。我感觉到他的手抚在我的脑后。 亲吻我,年轻的吸血鬼。取走你需要的血。这是我给你的。 我的牙齿咬住他的皮肤。皮肤的表面向我的獠牙退让,沸腾的血液充满我的口 中,冲进我的喉咙。我品尝着它,强烈而神圣的血。 很长一段时间里,它纯粹的物理力量掩盖了所有的场景,然后,场景如洪水般 向我涌来,那么鲜明、那么迅速,就像霓虹灯一样灿烂,这是一场生命的喧闹酒会、 世纪的掠影、没有穷尽的感观豪华盛宴,还有,最后,一个由无数色彩、鲜花以及 那柔和地跳动着的他的内心组成的丛林,他纯洁的心,他为我敞开的心,除了他的 心,我再也没有其他想要的了,再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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