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那一晚，我跟纳什就像我跟我生命中的少数几人一样建立起了纽带，我们之 间的纽带持续了我作为人类的一生并且一直持续至今。他陪我坐了数个小时，听我 倾诉我的灵魂，听我倾诉那投向莫娜- 梅费尔的致命一瞥给我带来的痛苦，安慰我。 “我把自从莱恩娜死后我所经历的每一次恐慌的秘密告诉了他。我甚至还敢把 我对高布林最近的感情冷热变化的恐惧用隐讳的词语和间接的语句告诉了他。 “我当然也跟他说了陌生人的事，那个很显然没有人相信的陌生人，还有，我 猜想自己很快就会被指责说是我自己伪造了那封陌生人写给我的信。 “说到莱恩娜的死时，我伤心得发狂，每次我想到她的时候都会这样。 “纳什深沉的声音，抱着我肩膀的强壮手臂，抚摸我膝盖的温柔手掌，带来的 岂止是安慰。他的身上有一种如此张弛有度、如此天生绅士却又自然可亲的气质， 让我觉得自己可以放心把我的整个灵魂交给他。 “纳什到底相信什么? 他是否认为我是个疯子?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对我 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手势都十分诚恳的相信。我知道，他尊重我，有这 种尊重就足够了。 “我知道他之所以同情我只是因为我年轻，然而他对我非常认真。在那个夜晚， 他说了无数次他理解，而且记得他自己在我这个年纪时的样子。 “我们的马拉松式谈话开始于客厅，多亏我们的客人全都早早就离开了那里。 后来转移到厨房的桌旁，在那里像补充燃料一般喝着咖啡，我不停地往自己的杯里 添加大量美味的奶油和糖。 “直到大拉蒙娜把我们赶出了厨房，我们才向着草坡下的老墓地走去，我把我 可以看见精灵的事全都跟他说了。我把我想告诉莫娜的事都告诉了他。 “当黎明带着温柔的宁静和微弱的闪光降临时，我们正站在大橡树之下，就是 在那里，我告诉他我会永远爱他。 “‘你知道，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我说道，‘我们作为学生和老师、作为朋 友，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最终是去了欧洲，还是留在这里学习――我都永远不 会忘记你今晚听我倾诉，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总是如此的亲切。’“‘奎因，你的灵 魂一直在忍受着折磨，’他对我说道，‘而且可能还不止如此。我无法否认我是多 么地佩服你，也不能拒绝你给我带来的挑战。是的，我想成为你的老师。我将会非 常荣幸。我真心认为我们可以一起获得成就。但是，你现在还不了解我，也许当你 了解某些事情之后，会改变主意。’“‘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改变我对你的爱，纳什， ’我回答，‘就像没有任何事情能改变我对莫娜・梅费尔的感觉一样。’“他向我 露出了最令我安心的微笑。 “‘现在，你需要进屋更衣，’他说道，‘今天要宣读你外祖父的遗嘱，记得 吗? ’“我怎会忘记? “我在厨房里囫囵吞下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上楼沐浴更衣， 心中半带着担忧，怕会见到一个修补得千疮百孔的浴室，幸而，一切都很完美。 “我像一个情绪高涨的征服者一般轻飘飘地跟奎恩阿姨、帕特西、杰斯明一起 挤进长身轿车，出发前往鲁比河城的律师事务所。 帕特西穿着一身红色皮革，就像一堆破罐里的垃圾。杰斯明的黑色华丽套装把 她包裹至牙齿，脚上穿着细高跟鞋。本来大拉蒙娜和费利克斯也应该一起去的，不 过大屋不能少了他们两人。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后，负责驾驶长身轿车的克莱也接到 通知要一起出席。 跟克莱一起坐在车子前座的洛莉也是。 “很快，我们就在一个普通的司法办公室坐了下来，这种地方我见过几次，都 配有黑莓色皮革座椅和一张铺着玻璃的桃花心木大桌，是负责宣读那份注定要令人 伤心的文档的人用的。 “我们的律师，格兰迪・布林( 格拉维的老朋友，一位大约八十五岁的遗老) ， 拥有一副令人愉快的嗓音，他礼数周到地询问我们是否需要咖啡或者饮料，但焦虑 不安的我们全都谢绝了。然后，开始宣读遗嘱。 “上一次，遭受了无情伤害的是帕特西，她只继承了一个在她看来少得可怜的 信托基金。这一次，每一个人都在心里默默打赌，遭受谴责并且号哭着离开事务所 的还是帕特西。 “然而，结果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最小份的遗赠――克莱、费利克斯、大拉蒙 娜、洛莉和杰斯明每人十万美元――不算什么大的震动。爆弹还给他们留了可观的 养老金，这使所有人都稍微轻松了一点。事实上，是我有意轻描淡写了。这部分的 遗嘱使克莱、杰斯明和洛莉欢欣雀跃。杰斯明开始哭泣，洛莉紧紧抓着她的手臂， 眼里也冒出泪花，克莱只是对这个奇迹连连摇头。 “然后，这场筵席的主菜上场了，没有人能比帕特西更加惊愕。似乎是曾祖父 格拉维留下了一笔信托基金给爆弹，并且用遗嘱条文限定这笔基金将由爆弹唯一的 孩子――帕特西，全部继承。信托基金的本金高达千万，其收入之可观让帕特西惊 喜得大笑大叫。 “至于爆弹剩下的信托基金，数目也十分庞大，其中一部分给了奎恩阿姨，直 到她去世，然后会传给我，另一部分直接就是我的了。好一份令人头晕目眩的收入。 “总的来说，爆弹剥夺了帕特西的继承权，可是这根本没什么用，因为他无法 阻止曾祖父格拉维的信托基金落在她身上。而他这些年来的节俭生活、给自己发的 微薄薪酬以及信托基金本身的收入再投资，甚至还增加r 帕特两的财富。当然，帕 特西是不可以动信托基金的本金的，她去世之后，我就会继承它。 “帕特西兴奋得伸出双臂抱住奎恩阿姨，尖叫着，傻笑着，用红色皮鞋跺着地 板。 “就连我也为她高兴。 “奎恩阿姨亲吻她的脸颊，亲切地跟她说，这真是一个惊人的消息，现在帕特 西可以用她的新收入买些新衣服了。 “‘噢，我要买新衣服! ’她喊着冲出了律师事务所，大家都来不及阻止她。 我猜不出没有克莱她是怎样离开的，只知道最近她总是随身带着手机，而且西摩开 着她的货车回了大屋。不论如何．她丝毫没有察觉奎恩阿姨温柔话语里的讽刺，她 跑掉了。 “我坐在那里吸收自己现在拥有了一份属于我的真实收人的事实，我立刻就可 以每月获得大约十万美元，虽然附带有严格的约束条件――要求我无论何事都要听 从奎恩阿姨的指导。 “这些条件是用一些繁复的言辞描述的，大概是说奎恩阿姨是长辈，而我早熟。 我从中得出的结论是这笔收入之所以交托给我，是因为我孝顺的天性以及无法依靠 我母亲提供恰当指导的事实。 “我当场就获得了两张信用卡，每一张的信用额度都是十万美元。另有一个支 票本，账户里每个月进账两万美元，余额可以累计。 还有一个金融市场账户，每个月会存人八万美元。我填了一些重要文件，签了 银行表格、银行卡还有信用卡，把它们放进我的钱包，把支票本收进口袋，我这部 分的遗产就接收完毕了。新获得的资金大大增强了我作为男人的自信，我陶醉其中。 “接下来就是关于其他获得慷慨遗赠的雇员们的手续，他们很快就会获得通知， 奎恩阿姨被指定为相关事务的执行人，大概有六个月的时间来为遗赠指定的接受人 做准备。 这个消息太令人兴奋了。雇员们将会欢喜万分。 “然后就是关于家族信托基金的描述了，这是老头子曼弗雷德亲自建立的，多 年以来已经增长得十分庞大，它的唯一受惠者是布莱克伍德庄园。虽然我努力听讲， 但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它的全部复杂条款。 mpanel(1); “大意是，布莱克伍德庄园不可分割，它的房屋永远不能被推倒，任何建筑上 的改动都必须保留原始风格，所有接受雇用从事布莱克伍德大宅和布莱克伍德庄园 管理维护的人员都应该获得丰厚薪酬――为了确保我热爱的庄园的安全，这些条款 全部都用复杂的句式表达，从中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出我们从付费客人那里得到的收 入完全没有意义。 “此外还有相当多的篇章讲述现在落在奎恩阿姨身上、以后会传承给我的庄园 信托基金的责任，但是同样复杂得令人难以听懂。 其中有一个要点是，帕特西永远不能拥有或者控制布莱克伍德庄园，当然，帕 特西对此不会介意。 “至于目前，布莱克伍德庄园本身――包括所有建筑、沼泽和土地――单纯的 所有权，从爆弹传给了我，同时还赋予奎恩阿姨使用权，意思是她一生都可以居住 在那里。 “我被惊呆了。但是奎恩阿姨立刻解释了其中的智慧。如果她结婚，她说，她 的丈夫可能会企图夺取土地的所有权，这就是爆弹希望避免的。当然，她已经七十 八岁了，她也不打算跟任何人结婚，她说道( 也许除了魅力没法挡的纳什・彭菲尔 德。大笑。) ，但是爆弹必须这样做才能保护我。 “然而我忍不住注意到，帕特西甚至连跟奎恩阿姨一样居住在庄园里的权利都 没有。 对此我没有说什么。帕特西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当然也不会把她和她的行李丢 出门廊去。 “况且，现在她每个月都有那么高的收入――约有五十万了――大概也不会经 常回去。 “支撑我们的全部信托基金的是在各个领域的庞大投资，包括铁路、国际航运、 世界银行、稀有金属宝石、外币、美国国债、制药公司、所有想象得出的名字和描 述的共有基金，以及从最保守的到最投机的所有种类的不定股票，整个操作由位于 新奥尔良的梅费尔双子投资公司主持，它是梅费尔双子律师事务所的子公司，只管 理少数经过精挑细选的私有财产。 “说到投资，很难再找出比梅费尔双子更出色的投资公司了，如今也不可能求 得他们的服务。我们之间的协议是早在1880年在曼弗雷德・布莱克伍德和朱利安・ 梅费尔之间建立的。只有幸运和高额利润一直流传至今。 “因为我正在热恋莫娜・梅费尔，所有这一切在我听起来都非常讨喜。但是总 的来说，这一切都令我难以接受。我一直知道自己很有钱，却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 有多少钱。 “此刻，当所有手续完成之后，是最大的震惊。爆弹向他的律师承认了一件我 们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这件事将要向我们宣布，不过，在此之前，杰斯明、克莱 和洛莉被请出了办公室。 “不知是出于何种直觉，奎恩阿姨要求杰斯明留下。洛莉和克莱似乎对此并不 在意，立刻就走出去坐在了客厅里。杰斯明向我靠近了一点，像是要为我抵挡即将 到来的一切。 “我们的律师，格兰迪・布林，把他跟前的一大叠文件放到了一边，开始用带 着一丝同情的诚恳语气跟我们说话。 “‘托马斯・布莱克伍德( 就是爆弹) 临死之前向我诉说了一个秘密，’他说 道，‘而且，就这个秘密口头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我会把这个秘密知会 你们，并且请求你们对它妥善处理。现在，正如你们也许知道或者不知道的，在附 近偏僻的森林地区里，住着一位年轻的女士，名叫特丽・休，育有五六个孩子。’ 他瞥了瞥他的手表，‘很可能是六个吧。’“‘地球上谁能没有听说过特丽・休? ’奎恩阿姨微微笑着回答，‘我很惭愧地承认，庄园的小屋队里每一个人都知道特 丽・休。她刚刚才又生了一个宝宝。’这次轮到奎恩阿姨看了看她的手表，‘是不 是? 是的，我相信她是的。’“‘啊，是的，她是，’格兰迪说道，取下他的镶边 眼镜，向后靠在椅背上，‘而且，人人都知道，特丽・休是一位漂亮的年轻妇人， 而且是一位喜欢生宝宝的年轻妇人。但是，我现在想讨论的不是那个刚刚出世的宝 宝。而是，似乎，特丽・休在大约九年前为爆弹生了一个孩子。’“‘那不可能! ’我说道，‘他永远不会做出这种对甜心不忠的事来! ’“‘这不是一件令他自豪 的事，奎因，’格兰迪说道，‘确实，他一点也不自豪，而且他非常注意确保与此 有关的谣言永远不要骚扰到他的家庭。’“‘我不相信。’我又说了一次。 “‘DNA 已经证明是真的了，奎因，’格兰迪说道，‘而特丽・休当然从头到 尾都知道这件事。出于对甜心的敬意，特丽・休曾经为她做烘焙，你知道的。’ “‘是那些弗吉尼亚大火腿，’我说道，‘她浸泡、清洗并且烘焙它们。’“‘真 够温柔的，’奎恩阿姨说道，‘看来她还浸泡清洗了其他东西。但是格兰迪，你揭 开这个秘密是有目的的，对吧，亲爱的朋友? ’“‘当然，我有的，奎恩小姐，’ 格兰迪说道，‘爆弹养成了大约每周都用信封带一些现金去给特丽・休的习惯，虽 然她身边的男人往往会赶走她以前的情人，但没有人曾经试过赶走带着信封的爆弹。 他每周给她的钱大约是五百美元。这些钱使那个男孩可以在一间优秀的天主教学校 读书――在枫木镇那边的圣约瑟夫学校――就我所知，那是一个学期的学费。我相 信，那个男孩现在九岁了。他读四年级。’“‘我们当然会继续供他读书，’奎恩 阿姨说道，‘我们可以去看这个孩子吗? ’“‘我建议您去，’格兰迪说道，‘因 为他是一个漂亮的孩子，就跟奎因一样英俊，还很聪明。至于特丽・休，虽然做了 许多错事，但她尽了努力把他抚养成一个好孩子，他的名字叫汤米。如果你们愿意 听，我有个建议也许可以帮到你们。呃，爆弹是永远不会这样做的，但是……’ “‘是什么建议? ’我问道。我被这一切惊得目瞪口呆。 “‘给她足够的钱，让她所有的孩子都可以读上好学校，’格兰迪说道，‘平 等，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吗? 如果你要带玩具、电视游戏或者其他什么礼物去那里， 给所有孩子都带上。’“‘我明白，是的，我理解，’奎恩阿姨说道，‘你必须提 供一份关于这个家庭的大小的报告，我们就可以安排……’“‘不，我不会写报告 的，奎恩小姐，’格兰迪说道，‘我不会写下任何文字。现在，那里有五个小家伙， 不，到了今天早上应该是六个，而她最近的男朋友是个废物，我应该说，完全的拖 车废物，而事实上，他们确实住在一辆拖车屋里，所有人，和一辆你们不会相信的 拖车屋，院子里还有象征式的生锈汽车，那是一个典型的情况，像一个常规的电影 布景。’“‘有话直说吧，我的朋友。’奎恩阿姨说道。 “‘那个小男孩拥有一个有钱的父亲，他在那里长大，特丽・休已经尽了她最 大的努力。加上这个新生的宝宝，那里一共有六个孩子了。我会为你们带去这个现 金信封，我最多可以做到这些，但是不要留下任何文字记录。’“奎恩阿姨和我当 然都理解个中理由。 虽然我在感情上仍然不能相信，但是我们对于这个小男孩既渴望又好奇。一个 小兄弟，不，一个小舅舅，名叫汤米，身体里有布莱克伍德家的基因，也许跟家里 处处挂着的那么多画像相似。 “我们都同意今天到此为止了，奎恩阿姨已经站了起来。杰斯明也是，整个过 程中她都保持着沉默。而我仍然坐着，心思全都沉在这件事上。 “‘这个小男孩知道吗? ’我问道。 “‘我不太确定，’格兰迪说道。他看着奎恩阿姨，‘你和我可以进一步讨论 此事。’“‘噢，当然，我们应该的；我们说的可是一个有六个孩子住在一辆拖车 屋里的家庭。 天主啊，她是那么漂亮。至少我可以为这位好女子买一座像样的房屋，前提是 那不会伤害那些挤在拖车屋里面的人的自尊。’，“‘我怎么会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她? ’我问道。令我困惑的是，众人齐齐爆发出一阵大笑。 “‘那样我们就会有双倍的麻烦了，不是吗? ’杰斯明说道，‘男人见到特丽 ・休，只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有些东西在那种环境里却立得笔直。’ 奎恩阿姨说道。 “‘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应该说说，’格兰迪说道，因为欢笑而满脸通红，‘这 事我有一些责任。’“‘说吧，朋友。’奎恩阿姨温和地说道。 她不太介意穿着高跟鞋站起来又再次坐下。 “‘那个现在跟特丽・休住在一起的男人，’格兰迪说道，‘有时候会拿出他 的枪朝着孩子们挥舞。’“我们惊呆了。 “‘而且他把小汤米举起来送到煤气炉上，把他的手烧得相当严重。’“‘你 想告诉我的是，’奎恩阿姨说道，‘爆弹知道这些事情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 “‘爆弹努力对他们施加影响，’格兰迪说道，‘但是，当你要对付的是像特丽・ 休这样的人时，希望相当小。虽然，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向那些孩子动手的，但是这 些跟她一起的男人就难说了，可她必须谋生。’“‘不用再说了，’奎恩阿姨说道， ‘我必须回家仔细考虑如何对待此事。’“我摇摇头。 “小汤米? 一个住在拖车屋里的儿子。 “我的心情阴暗下来，那是一种动荡不安的感觉，我知道，这既是因为睡眠不 足，也是因为得知这一切以及爆弹有多么富有的事实，还因为想得太多，虽然我不 愿意想起帕特西跟他乞钱的时候他跟帕特西的那些可怕的争吵。 “为什么，他完全可以组建一支乐队，他完全可以买下一辆货车，他完全可以 雇用那些吉他手，他完全可以给她一个机会。但现实是，她为了每一枚硬币哀求、 诅咒和争吵，而他，这个我如此爱戴的男人，做了些什么? 他用他那丰富的资源做 了些什么? 他把他的日子都花在了布莱克伍德庄园里一个雇工的工作上。他种植花 床。 “还有这个孩子，这个小男孩，汤米，不用问，是按照爆弹的名字起名的，住 在附近的偏僻森林地区，跟一群兄弟姐妹挤在一辆拖车屋里，跟一个精神病继父住 在一起。 “爆弹对于他自己的一生是如何看待的? 他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 我的一生必 须更加丰富多彩。必须更加、更加伟大。否则，我会发疯的。我觉得，生命本身的 压力在折磨我。 我觉得癫狂。 “‘他的全名是什么? ’我问道，‘您可以告诉我的，对吧? ’“‘请一定告 知他的全名。’奎恩阿姨决断地点头问道。 “‘汤米・哈里森，’格兰迪说道，‘哈里森是特丽・休的姓。事实上，我相 信那个孩子是个私生子。’“我的心情更加阴郁。我有什么资格评价爆弹，我心想。 我有什么资格来评价一位刚刚才留给我如此大笔的财富并且完全可以不这样做的男 人? 我有什么资格评价他任由小汤米落在如此境地的行为? 然而，这一切全都压在 我的心头。帕特西的性格也许是因为一辈子都在跟一个不相信她的男人斗争而形成 的想法压在我的心头。 “我们互相道别。 “我必须摆脱这种情绪。我们要回到布莱克伍德大宅跟纳什共进午餐。 “我们走出办公室时，高布林出现了，他的打扮又是我的复制，一样的庄重， 他的脸上虽然没有带着冷笑，却跟在医院的时候一样阴沉，神情不是哀伤就是严肃。 他跟在我的身边走到车前，我感觉他能明白我的哀伤、我的失望，我转向他，伸手 拥抱他，他让我觉得稳固而安心。 “‘一切在变，奎因。’他对我说道。 “‘不，老朋友，不会变的。’我对着他的耳朵说道。 “然而我知道他是对的。我现在有事要做，有地方要去，有人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