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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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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茂伊约。天气酷热,带着海洋和植被的气味。天空蓝蓝仿若旧地。我立即注意 到,此路通向移动小岛,那是圣徒从霸主的教化手中拯救回的少数几个自由岛。这 是一个大岛,从一头到另一头也许有一千米,进口传送门位于一个宽阔的甲板上, 甲板环绕着主树帆的树干,我站在传送门的制高点上,看见巨大的树帆叶子被风刮 得满满当当的,靛青的船舵藤蔓向身后的远方蔓延。出口传送门就在十五米之外的 阶梯下,但我马上看见辫子正在朝相反的方向跑,他正沿着主道,朝一簇小屋和特 许置物台跑去,那地方就在小岛的边缘。 只有在这,圣徒远足小道的半当中,他们才允许建造一些人类建筑,给疲惫的 徒步旅行者提供一个庇护所,旅行者可以在这买些食物和饮料,或者买些纪念品为 圣徒兄弟会筹集资金。我开始慢慢跑下宽阔的阶梯,来到下面的小路上,我的身子 仍然不住颤抖,衣服被迅速融化的雪给浸湿了。我纳闷,辫子为什么要向人堆里跑 呢? 一块块铺展开来可以租用的明亮毯子印人我的眼帘,我豁然大悟。霍鹰飞毯! 它们在大多数环网世界都是非法的,但是在茂伊约上,由于希莉传说而成为传统; 长两米不到,宽一米,这古老的玩物躺在那等着,期待着带游客到海上一游,然后 再次返回这漫游的岛屿。如果辫子拿到其中一块……我用尽全力,疾冲过去,卢瑟 斯人离霍鹰飞毯仅剩几米远的时候,我赶上了他,擒住了他的小腿。我俩纠缠在一 起,滚进特评置物台的那块地方,不少游客在那又喊又叫,四散逃去。 我的父亲曾经教会我一件事,其他小孩在他们危急时刻往往将这事忘记:大块 总能打败小块头。而现在,我俩的块头差不多打成了平手。辫子扭拖了我的手,跳 起身,展开双臂,手指大张,摆出一幅东方的格斗架势。好吧,现在来瞧瞧谁更棒。 辫子先下手为强,他左手四指挺直,佯装戳刺,然而飞腿紧随其后向我攻来。 我身闪避,可还是没躲过这招,那一击力道之强,我的左肩和上臂顿时失去感觉。 辫子朝后跃去。我如影随形。他紧握右拳,挥了过来。我格挡住。他的左手随 剁下。我又用右前臂格挡住。他继续后跃,迅即回转,左脚扫荡而来。我闪开了, 顺抓住他的飞腿,将其抛在沙地上。 辫子飞身跳起。我左勾拳立马击出,将他打倒在地。他扭着身体,晕头转向地 跪起身来。我抬脚就往他左耳后踢去,这一击足以让他不省人事。 清醒得很。一秒钟之后,我意识到,他竟然还清醒得很,他四指直刺,攻向我 的的肋,意欲刺中我的心脏。虽然没有刺中,可还是戳伤了我右胸的肌肉。我对着 他的巴猛挥一拳,刹那问鲜血四溅,他滚到吃水线边,不再动弹了。在我们身后, 人们正确出口传送门跑去,对着几个人大喊大叫让警察来。 我拉着这个刺杀乔尼未遂之人的辫子,把他拽了起来,拖着他,来到岛边,把 他的头浸在水里,直到他醒过来。然后我翻过他的身,扯着他那破烂不堪、污迹斑 斑的衬衣前襟,一把拽起他。我们只有一两分钟的时间,到时候,便会有人过来了。 辫子抬眼瞪了我一眼。我又一次晃着他,凑近道:“听着,朋友,”我小声说 道,“我和你简短地谈一下,给我如实回答。我先问你,你是谁? 你为什么要纠缠 你跟踪的都人? ” 我感觉到一股电流涌动,然后我看见了那蓝色。我骂了一声,松手放开了他的 树衣前襟。电力灵光似乎立即包围了辫子的整个身躯。我朝后猛地跃开,但是我的 头发已经竖立起来,我通信志的电涌控制警报急促尖叫起来。辫子张开大嘴想要喊 叫,我看见他嘴里的蓝光,就像劣质的全息特技效果。他的衬衣前襟咝咝作响,黑 掉了,突然着起了火。衣服下面,胸脯带着蓝点,就像古老的胶片在里面燃烧。蓝 色变大,汇合在了一起,然后越发变大。我向他的胸腔里瞧去,看见器官在蓝色的 火焰下融化了。 他再次尖叫,这次我听见了,我看着牙齿和眼睛溃陷在蓝焰之下。 我又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他已经剧烈燃烧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取代了蓝光。他的肉体向外爆裂, 带着火苗,似乎他的骨头都被点燃了。不到一分钟,他已经变成一具冒烟的焦烂之 肉,尸体缩减得厉害,摆出了古老的侏儒拳击手的造型,所有的火难者都是这样的。 我转过身,手捂住嘴,搜寻着那几个旁观者的表情,看看他们是不是也跟我做着同 样的动作。朝我看来的是一双双睁大的惊恐眼睛。上面远处,穿灰色制服的保安从 远距传输器中冲了出来。 该死。我左右四顾。树帆在头上起伏不定,张扬而起。即便在白天也极为美丽 的辐射蛛纱,在五颜六色的热带植被上掠过。阳光在蓝色的海洋上舞动。通向两个 传送门的路都被堵死了。那群保安中,打头的那个拔出了一把武器。 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最近的那块霍鹰飞毯边,二十年前我乘过这玩艺,我试 图记起这飞行控制线是如何启动的,拼命地点击着零件。 霍鹰飞毯挺直了,升了起来,离海滩沙地十厘米高。我现在能听见保安的喊声 了,他们已经跑到人群的边缘。一个女人,穿着华而不实的复兴之矢服装,朝我的 方向指来.我从霍鹰飞毯上跃下,抱起其他七块飞毯,再次跳上我那块。我差一点 没找到毯子下面乱七八糟的飞行装置,最后,我拍了一下前进控制器,飞毯突然向 一边倾倒,飞了起来,起飞时几乎把我从上面颠下来。 飞到五十米外,三十米高的地方,我把其余飞毯扔进了大海,然后转过飞毯, 看看海滩上事情怎么样了。好几个灰制服挤在烧焦的遗骸旁,乱作一团。有一个端 着一根银杖,朝我瞄准。 我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钻袭着我的手臂、肩膀,还有脖子。我的眼皮耷拉 下来,整个人差一点从毯子右边摔了下去。我赶忙伸出左手,紧紧抓住毯子左侧, 猛地向前瘫倒,手指僵硬得仿佛成了木头。我点击着上升装置,飞毯再次爬升。我 在右袖管里摸索着,寻找击昏器。然而袖口空空如也。 一分钟后,我坐起身,驱走了大部分程度的眩晕,虽然我的手指仍在灼烧,我 的脑袋也痛得厉害。移动小岛已经远在身后,每一秒都在减小。一个世纪前,岛屿 应该是被一群群海豚驱策推动的,这些海豚最初是在大流亡时被带到这里的,但是 在希莉叛乱期间,茂伊约和霸主签署了和解计划,这杀死了绝大多数水栖哺乳动物。 现在,这些岛屿是在无精打采地漫游,运载着它们的货物:环网游客和胜地主人。 我朝地平线望去,想看看周围有没有其他岛屿,有没有罕见大陆的迹象。可啥 都没有。或者,说的更准确点,只有蓝天,无边无际。海洋,西方的几抹柔云。或 者,那是东方? 我从皮带锁扣上拿下通信志,按键进入通用数据网,然后停住了手。 如果当局已经追我追到那么远的地方了,那么下一步,他们将会精确测出我的位置, 然后派出掠行艇或者治安电磁车。我不太确信,如果我登陆进去,他们是否能追踪 我的通信志呢。但是我没理由要帮着他们找到我。我拇指按了按通信连接,将它调 到待命状态,再次环顾左右。 布劳恩,真是妙招啊! 在两百米上空瞎逛,屁股下是一块有着三世纪历史的霍 鹰飞毯,天知道它的飞控线路的电量还能维持几个小时……还是几分钟呢? 离随便 什么陆地都有上千公里了。迷路了。真棒啊。我交叉双臂,坐在那思索。 “拉米亚女士? ”突然传来乔尼轻轻的声音,那几乎让我从飞毯上跳了起来。 “乔尼? ”我盯着通信志。它仍然处于待命状态。通用通讯频率指示器的灯仍 是暗着的。“乔尼,是你吗? ” “当然是我。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打开通信志了呢。” “你怎么追踪到我的? 你用的是哪个波段? ” “别管什么波段。你在哪儿? ” 我笑了起来,告诉他我压根就不知道我在哪儿。“你能帮我吗? ” “等等,”短短几秒钟停顿之后,“有了,我在一个气象卫星上找到你了。很 原始的东西。真是幸运,你的霍鹰飞毯有个被动无线发射应答器。” 我盯着这块毯子,离开它,我就会漫长高声地坠人大海。“是吗? 其他人能找 到我吗? ” “能,”乔尼说,“但我正在干扰特别信号。现在,你打算去哪儿? ” “家里。” “我想这很不明智,嗯……你瞧,我们的嫌疑犯已经死了。” mpanel(1); 我眯起眼睛,疑窦顿生。“你怎么知道的? 我可只字没说。” “认真点,拉米亚女士。六个世界上,安保波段现在铺天盖地都是这消息。他 们把你的长相都很好地描述了一遍。” “该死。” “的确该死。现在,你想去哪儿? ” “你在哪儿? ”我问,“还在我的座位上吗? ” “不。安保波段提到你之后,我就离开那儿了。我……在一个远距传输器边上。 “对,我现在得找到一个远距传输器。”我再次朝四周环顾。大海蓝天,几抹 云彩至少没有电磁车舰队。 。 “有了,”乔尼空洞的声音说,“离你现在的位置十公里不到,有一个被军部 弃置的多用途传送门。” 我用手遮着阳光,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有你个鬼,”我说,“我不知道地平 线离我有多远,但起码有四十公里,我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是个潜艇基地,”乔尼说,“抓好。我要接手操控了。” 霍鹰飞毯再次歪了过来,朝下潜了潜,然后,开始稳稳下落。我双手紧紧抓着, 抑制住尖叫的冲动。 “潜艇,”我顶着风的冲击,喊道,“多远? ” “你是说多深吗? ” “对! ” “八寻。” 我把这古老的单位换算到米。这次我再也抑制不住,尖叫起来。“那可是水底 下叶四米呢! ” “你觉得潜艇应该潜在哪里? ” “你想让我怎么办? 屏住呼吸吗? ”海洋朝我冲来。 “没那个必要,”通信志说,“霍鹰飞毯有一个原始的防护场。应该很容易坚 持住区区八寻的距离的。务必抓牢。” 我抓得牢牢的。 潜艇黑漆漆的,阴湿寒冷,满是被遗弃后凝结的水珠;远距传输器是专门为军 部设计的,我从没见过。待我踏进阳光普照的城市街道时,乔尼正在等我,我终于 舒了口气。 我把辫子的事告诉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穿过古老的建筑。 淡蓝色的天空正朝夜晚蜕变。四周瞧不见一个人影。“嘿,”我停下脚步说,“我 们到底在哪儿? ”这个世界,带着不可思议的类地行星的特质,但是天空,重力, 以及这地方的表面特征,跟我去过的世界没一个相像。 乔尼笑了。“猜一猜。来,我们再逛逛。” 我们沿着宽阔的街道走着,左手边,有一片残垣断壁。我停下脚步,盯着瞧。 “这是圆形大剧场,”我说,“旧地的罗马圆形大剧场。”我环顾四周,看着这古 老的建筑物,看着鹅卵石街道,看着和风下微微摇动的树木。“这是重建物,重建 的是旧地的罗马.”我说,试图压制住自己声音中的惊讶之情,“是新地吗? ”但 我立刻知道不是。我去过新地好几次,那里天空的色调,气味,以及重力,都跟这 里的大相径庭。 乔尼摇摇头。“这不是环网里的地方。” 我停下脚步。“不可能。按照定义,任何可以经由远距传输器到达的世界,都 是环网的一部分。” “但这不是环网的一部分。” “那到底是哪?” “旧地。” 我们继续走着。乔尼指着另一堆遗迹。“那是会议广场,”我们走下长长的阶 梯,他说:“前面是西班牙广场,我们将在那过夜。” “旧地,”我说,二十分钟来我首次开口评论,“难道我们是在时间旅行吗? ” “不可能,拉米亚女士。” “那,难道这是个主题公园? ” 乔尼大笑。笑声很好听,很自然,很悠闲。 “也许吧。我完全不知道它有什么目的,有什么作用。这是个……模拟星球。” “模拟星球,”我眯着眼睛望着红色的落日,现在太阳还没有从狭窄的街道上 消失,“这看上去好像是我见过的旧地全息像。即使我没去过那儿,感觉上也没错。” “的确很像。” “那这是在哪里呢? 我是说,哪颗恒星? ” “是在武仙座星团,”乔尼说,“我不知道具体编号。” 我没有重复他的话,但是我停在了那儿,坐在台阶上。由于有了霍金驱动器, 人类探索并拓殖了相离数千光年的世界,并用远距传输器将它们连接了起来。但是 没人试图去探索爆炸的恒星。我们也几乎没有爬出一条旋臂的摇篮。武仙座星团。 “为什么内核要在武仙座星团建立罗马的复制品呢? ”我问。 乔尼坐在我边上。我们抬着头,望着一大群鸽子轰然飞过,在屋顶上盘旋。 “我不知道,拉米亚女士。我有很多不知道的东西……至少是部分不知道,因为我 以前对它们从来不感兴趣。” “布劳恩。”我说。 “什么? ” “叫我布劳恩。” 乔尼笑了,侧过他的头。“谢谢,布劳恩。不过有一件事,我相信,被复制的 不单单是罗马。是整个旧地。” 我坐在那,双手撑在台阶上那晒得暖暖的石头上。“整个旧地?!它所有的…… 大陆和城市吗? ” “我想是的。我没有出过意大利,也没出过英国,除了曾经在两个城市间乘船 旅行过,但是我相信这个模拟星球极其完整。” “看在上帝的份上,到底是为什么? ” 乔尼慢慢的点着头。“也许那正是真相。我们为什么不到里面去? 边吃边谈。 也许,这里面还牵涉到谁杀了我,为什么要杀我。” “里面”,是大理石阶梯底部一家大房子中的套间。窗外,是乔尼所谓的“广 场” 我可以顺着阶梯看上去,望见上面一幢巨大的黄褐色教堂,眼睛再扫到下面的 广场上,船形的喷泉喷射出水花,洒进寂静的黑夜中。乔尼说,设计这个喷泉的人 叫伯尔尼尼,但这名字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房间很小,但是天花板很高,里面摆着些家具,虽说简陋,但是雕刻的极为精 巧.这些家具出自什么年代,我已经无从考证了。看情形,这里似乎没有电,也没 有现代器具。我曾在门口对着房子说话,在套间的楼上再次说话,但是房子没有回 应。暮色降临在广场上,降临在高窗外的城市上,仅有的灯火来自煤气街灯,或者 是某些更为原始的可燃物。 “这肯定取材于旧地的历史,”我说,摸着厚厚的枕头。然后,我抬起头,恍 然大悟。“济慈死于意大利。是……19还是20世纪的早期。现在……就是那时。” “对。19世纪早期:确切地讲,是1821年。” “整个世界是个博物馆吗? ” “哦,不。我肯定,不同的地方是不同的时代。一切取决于它们搞这些模拟的 目的。” “我不明白。”我们来到了另一个房间,那儿乱七八糟地挤着一堆家具,我坐 在窗边的一张睡椅上,那椅子雕刻得很奇怪。金色的朦胧夜光仍然点缀着阶梯上方 那茶色教堂的尖顶。盘旋纷飞的白鸽映衬在蓝色的天穹下。“在这个伪造的旧地上, 是不是生活着数百万人……嗯……赛伯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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