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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第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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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没错,乔尼看上去也被我的这个地方吸引住了,我得骂自己几声,别太乐开怀 了。 下一件事情就是,我会抹上口红,脸上扑上胭脂,就为了这个赛伯人。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住在卢瑟斯? ”我问他,“大多数外世界的人都觉得很 难适应这里的重力,这里的风景也太乏味了。此外,你的研究资料不是在复兴之矢 的图书馆里吗? 为什么要选择这里呢? ” 他回话时,我仔细地望着他,并且侧耳倾听。他的发根部分是笔直的,中分, 垂到领口的部分变成了卷发,带着红褐色。他说话时有个习惯,喜欢把脸撑在拳头 上。让我大为吃惊的是,他的方言语调竟然没带一丝口音,就像一个精通这门新语 言的人,而且还没有那些与生俱来的懒散约音。在那声音后面,带着一点轻快活泼 的调子,让我回想起一个飞贼的泛音语调,那人出生在阿斯奎斯,一个宁静穷困的 环网世界,那星球上住着第一扩张时期的移民,来自于曾经的不列颠群岛。 “我在很多世界上住过,”他说,“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观察。” “作为诗人? ” 他摇摇头,然后疼得缩紧身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伤口缝线。“不。我不是诗 人。他是。” 虽然目前境况不佳,但是在乔尼身上,我发现了一种精神,一股活力,我很少 在别人身上看见这种东西。这很难用言语形容,但是我看见过很多有权有势的名流 挤满房间,争着抢着盘旋在某人身边,那人就是像乔尼这样的。不仅仅是他的缄默, 他的敏锐,更是一种他仅仅注目时便会散发出来的热情。 “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他问我。 “我出生在这儿。” “对,但你是在鲸逖中心长大的。你父亲是名议员。” 我没有吭声。 “许多人希望你进入政坛,”他说,“是不是因为你父亲的自杀,让你打消了 从政的念头? ” “他不是自杀的。”我说。 “不是? ” “新闻报导和检察报告都说是自杀,”我呆呆地说,“但是他们是在胡说。我 的父亲从来不会自杀。” “那么是谋杀吗。” “对。” “但是,没有找到动机,也没有找到嫌疑犯,是不是? ” “对。” “我明白了,”乔尼说。码头的黄色灯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照进来,他的头 发仿佛新铜一般微微闪光。“你喜欢从事侦探这一行吗? ” “做得好的时候喜欢,”我说,“你肚子饿吗? ” “不饿。” “那我们去睡会觉吧。你可以睡在睡椅上。” “你是不是经常做得很好? ”他说,“从事侦探这行? ” “明天再瞧。” 早上,乔尼传送至复兴之矢,时间跟往常一样。他先在广场等一会儿,然后传 至天龙星七号的古老移民者博物馆。在那,他立即传送到北岛的核心终端,然后再 传至棒林的圣徒世界。 我们已经事先商量好时间,现在,我正在复兴之矢上面等他,躲在柱廊后的阴 影中。 在乔尼进去后,又进去了两个人,接着,一个留着辫子的男人也进去了。毋庸 质疑,他是个卢瑟斯人――看那蜂巢的苍白脸色,看那肌肉和大块头的身体,看那 走路的傲慢模样,他或许就是我那遗失了很长时间的兄弟。 他从不正眼瞧乔尼,但是,赛伯人转悠到境外传送门边上时,我能看出他脸上 吃惊的表情。我站在后面,扫到他的卡,仅仅是一眼,但是我敢打赌,那是张追踪 卡。 辫子在古老移民者博物馆中极为小心,盯着乔尼不让他走远,但也随时随地瞄 着自己的身后。我穿着一身禅灵教的冥想服,戴着隔离护目镜和诸如此类的伪装。 我转悠着,来到博物院的外部传送门,没朝他们的方向看一眼,径直传至神林。 这让我感到好笑,撇下乔尼一人,独自在博物馆里穿梭,而我则前往北岛的主 要终端,但是这两个都是公共场所,这是一个计划好的冒险。 乔尼从世界树的抵临传送门里走了出来,买了张环游票,时间恰到好处。他那 如影随形的跟班必须加快脚步赶上来才行,这家伙从隐藏处跳将出来,终于赶在公 共掠行艇离开前,登了上来。我已经坐在了上甲板的后座上,乔尼则在前头找了个 位子坐下来,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现在,我穿着基本的游客装,除我以外,还有 十几名游客的成像器均在运行,辫子匆匆忙忙地在乔尼后面坐了下来,他们之间相 隔三排位子。 环游世界树的旅程总是很带劲――父亲在我刚满三岁时,带我第一次乘了一下 ――但是这次,掠行艇在高速公路般大小的树枝中穿行,环绕着有奥林帕斯山那么 高的树干一路向上,我却没有了往日的心情,我看见一个戴着兜帽的圣徒,发现自 己我和乔尼讨论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如果辫子出现,我们将如何追踪他,跟踪他, 来到他的老巢,如果需要,我们将花上几星期来追溯出他游戏的根源,这些办法聪 明且非常狡猾。最后,我选择了一个较为直接的方法。 公共艇把我们倾倒在缪尔博物馆附近,人群在广场周围乱转,被两个想法拉扯 着:是花十马克买张票来增长点见识呢,还是直接到礼品商店买点东西完事。此时 此刻,我走到辫子跟前,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以谈话的口吻跟他说:“嗨! 你能不 能告诉我,你他妈想拿我的客户怎么办? ” 有一种老掉牙的说法是,卢瑟斯人和洗胃器一样灵活,也有它一半的舒适。如 果你认为我可以让你确信这前半句话,那么,辫子离后半句的偏见也实在是相差十 万八千里了。 他迅如闪电。尽管我看似随意的一抓麻痹了他的右臂肌肉,他左手的匕首还是 刹那间划了过来。 我立刻向右侧倒去,匕首在空气中切过,离我的脸颊仅厘米之遥,我跌倒在人 行道上,翻了个身,手里已经变戏法般出现了神经击昏器,单脚跪地站起了身,直 面他的恐吓。 但没有恐吓。辫子跑开了。在逃。逃离我。逃离乔尼。他把游客推到一边,东 躲西闪,避开他们,朝博物院入口跑去。 击昏器滑回袖口,我也开始跑起来。击昏器是很棒的近战武器――跟霰弹枪一 样非常容易瞄准,如果散布开来的辐射打中了无辜的旁观者,那也不会有什么可怕 的结果――但是,如果超出了八到十米的距离,它就是废物一个了。如果击昏器处 于全射状态,我可以用它把广场上的半数游客击得头痛欲裂,但是辫子已经跑得太 远了,那距离没法让他倒地的。我紧紧追击。 mpanel(1); 乔尼朝我跑来。我朝他挥挥手,叫他回去。“盯牢我! ”我叫道,“用追踪器 !” 辫子已经来到博物馆的人口处,现在他扭过头,看着我;匕首仍然抓在手里。 我朝他猛冲过去,想到接下来几分钟会发生什么事,我心里涌动着某种类似愉 悦的情绪。 辫子跳过一个绕杆,推开游客,进人大门。而我则紧迫不放。 我进入肃静的大礼堂,看见他推推搡搡地通过拥挤的自动扶梯,向上来到远足 中楼,然后,我终于明白他在朝什么地方前进。 我三岁时,父亲带我参观过圣徒远足地。远足地的传送门永远开着;在三十个 世界上,圣徒的生态学者维护着若干自然景色,他们觉得这会取悦缪尔,要想走完 这三十个世界的引导之旅,大约要花上三个小时。我记不太清了,但是我想,这些 路线应该是些环形小路,各个传送门之间靠得很近,这样就便于圣徒导游和维护人 员的通行。 真是该死。 环游传送门边上站着一名穿着制服的守卫,他瞧见那闹哄哄的场面,看着辫子 抄近路跑了过来,于是他朝前走去,拦在辫子面前,想要截下这名无礼的入侵者。 虽然相离十五米,但我还是看到了这名老守卫脸上的表情显出了震惊和怀疑,他踉 踉跄跄地朝后退去,辫子的长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前,刀把耸立在那儿。 这名老守卫,很可能是名退休的当地警官,他眼睛朝下看去,脸色煞白,小心 翼翼 地摸了摸骨制刀把,仿佛那不是真的,然后一头栽在了中楼的地砖上。游客尖 叫起来。有人在叫医生。我看见辫子把一名圣徒导游推到一边,匆匆跳进闪光的传 送中。 事情偏离了我的计划。 我加快脚步,朝传送门跃去。 穿过传送门,我差一点在那儿滑倒,脚下是山腰的草皮,极其滑溜。头顶的天 空撬一片柠檬黄。空气中带着热带气味。一张张惊骇的脸朝我转来。辫子正在朝另 一个远距传输器跑去,他抄了条近路,穿过精心种植的花床,踢飞了花木盆景。我 认出这富士星。我止不住地朝山下滑去,手脚并用再次朝上爬,穿过花床,尾随着 辫子留的破坏足迹。“拦住那人! ”我高喊,意识到这样叫实在是愚蠢得很。没人 动弹一下除了某个日本游客举起她的成像器,记录下这片断。 辫子扭头朝我看来,他又推又搡,挤过一群呆鹅游客,踏进了远距传送门。 我又把击昏器拿在了手里,朝那堆人群挥舞。“闪开! 闪开! ”他们慌忙腾出 空蛾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手里举着击昏器。辫子已经没了匕首,但是我不知道 俺还带着什么小玩意儿。 水上光芒万丈。无限极海的猛烈巨浪。一条狭窄的木通道制成了远足小道,十 米之下是承重浮坞。小道一路通向远方,在一座仙境般的珊瑚礁和黄色海藻岛上转 了个弯,然后又转了回来。但是在尽头之处,有条极其狭窄的甬道,操捷径通向小 径末端的一个传送门。辫子爬上了严禁进入的入口,并且已经走到了狭小甬道的半 路中。 我跑了十步,来到平台末端,选中密光束和全自动状态,举起了击昏器,在那 儿来来回回扫动,射出无形的光束,这动作看上去像是在用橡胶软管射击。 辫子似乎在那儿绊了一小步,但他还是走完了最后的十米,滚进了传送门中。 我唾口大骂,爬上了入口,从身后传来一个圣徒导游的喊声,我才不管他呢。我瞥 到一个标记,上面的字提醒游客穿好热力服,但我已经进入传送门,几乎没有感觉 到穿越远传屏时带来的冰雪刺痛感。 暴风雪怒号着,鞭笞着弓形的密蔽场,还把游客的足迹化成了那刺眼雪白中的 一条地道。天龙星七号――北部延伸地带,圣徒为了保护北极幻灵,在全局上进行 游说成功阻止了殖民加热计划。我能感受到1 .7 倍标准重力场压在我的肩头,就 像我的体力训练设备的轭扁。可惜的是,辫子也是卢瑟斯人;如果他的体格是环网 标准的,那么我要在这儿把他抓住,将完全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就让我们看看, 谁的身板更好辫子在这条足迹前五十米处,扭头看我。另一个远距传输器就在附近 什么地方但是暴风雪肆意侵扰,完全看不清足迹边上的东西,也完全摸不到。我开 始大踏步向他赶去。考虑到重力的影响,这条路是圣徒远足之路上最短的一条,仅 有两百来米我向辫子越靠越近,现在已经能听见他的喘气声了。我脚下生风,跑起 来轻快得很他决不可能比我先抵达下一个远距传输器。我没看见有其他游客在小路 上,到目前为止,还没人在追我们。我心里琢磨,这地方还不算太糟,就在这拷问 拷问他吧。 辫子离出口传送门还有三十米,他突然转过身,单膝跪地,举起能量手枪向我 瞄准。第一发弹药射得很近,可能是因为武器没有适应天龙星的重力场,但还是射 得够近,离我仅一米远。小道被熔渣砍出焦痕,把永冻带融化了。他重新调整了一 下准星。 我跳出了密蔽场,用肩膀挤过弹性的阻力场,踉踉跄跄滚进了溪流里,水流没 到了我的腰部,寒风灼烧着我的两肺,风卷着暴雪,片刻之内,我的脸上,我的裸 臂上,便胶结了一团团雪花。我看见辫子正在亮堂堂的小道上寻觅着我,但是现在, 昏暗的暴风雪正在助我一臂之力,我甩开脚步,涉过溪水向他跑去。 辫子把他的头、肩和一只手挤过了密蔽场的墙,歪着脑袋斜视着,冰雪连珠炮 般倾泻下来,立马就把他的脸和额头覆盖住了。他射出了第二枪,但射高了,我能 感觉到弹药掠过的热量。现在,我离他只有十米了;我把击昏器设定在最广散射状 态,把身体埋在雪堆中,头没抬一下,便朝他的方向发射出去。 辫子的能量手枪摔到了雪堆中,他掉回了密蔽场。 我得意洋洋地尖叫起来,喊叫声迷失在暴风的咆哮中。然后我摇摇晃晃地朝场 墙走去。现在,我的双手双脚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了,冰冷的痛楚感觉也消失 了。 我的脸颊和耳朵在剧烈灼烧。我不去想自己是否被冻伤了,立即朝场中跳去。 这是一个三级场,用以阻挡坏天气,以及任何如同北极幻灵那么庞大的东西, 却允许偶尔跑错路的游客和跑腿的圣徒重新进入小道。但现在,我实在是被寒冷冻 虚了身子,我发现自己在上面扑打了一会,就像苍蝇扑打在塑料之上白费力气,我 的脚在冰雪之中打着滑。最后,我使劲力气猛地向前冲去,终于沉重笨拙地着陆了, 接着,我把脚拽了进来。 小道突然的暖意让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雨雪的碎片从我身上纷纷洒落,我 勉强跪起身,然后站了起来。 辫子正在朝出口传送门跑去,只有最后五码的距离了,他的右臂垂摆着,似乎 折了。我知道被神经击昏器击中的剧痛,我才不羡慕他呢。我又开始追击,他回头 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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