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五部 第05章
<<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
5 乔尼用一根手指挠着下巴。“我还是挺走运的,只丢失了相当于五天的数据。” 他说。 我朝侍者招招手,让他再来杯啤酒。“听我说,乔尼,”我说,“不管你是谁, 除非羲能对你、对你的情况有更多了解,否则我们根本不能在这个案件上有所突破。 我问你,如果别人知道你会重建自我,不管你叫它什么,那为什么还会有人想要谋 杀你? “我想到两种可能的动机。”乔尼的视线越过啤酒,落在我这边。 我跟着点点头。“一个是造成你的记忆丢失,他们已经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我说,“那也意味着,不管他们想让你忘记什么,这记忆一定是过去一周左右的时 间受你注意到的事情。那第二种动机呢? ” “给我一个讯息,”乔尼说,“但我不知道是什么讯息,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 的。 “你知道有谁想干掉你吗? ” ‘‘不知道。” “那有没有猜过是谁? ” “没有。” “大多数的谋杀犯,”我说,“都是鲁莽且突发的冲动行为,而且他们跟受害 人非常熟悉,家庭成员,朋友,或者爱人。很大一部分有预谋的凶杀案都是受害者 身边的人所为。” 乔尼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有种无比吸引人的东西――混合了男性的力量感和女 性的感性。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睛。 “人工智能有家庭吗? ”我问道,“有没有争执或者不和呢? 或者爱人之间的 争吵? ” “没有,”他微微一笑,“我们有类似家庭的联系,但没有人类家庭展示出来 的那剩感情或者责任要求。人工智能的‘家庭’基本上都是属于实用性的编码群体, 是为了表示某些处理模式如何衍变而来。” “那么,你不认为是另一个人工智能攻击了你么? ” “也有可能,”乔尼转着手上的眼镜,“我只是想不出他们为何要攻击我的赛 体。” “那样是不是更容易? ” “也许吧。但是对攻击者来说却会更麻烦。在数据平面上进行攻击,那才真正 的命。而且我也想不出别的人工智能有什么攻击动机。完全没有道理啊。我对谁都 没有威胁。” “乔尼,为什么你会有赛伯体? 如果我能知道你在生活中的角色,我或许就能 知道动机了。” 他拿起一块椒盐卷饼,开始摆弄起来。“我拥有赛伯体……从某些方面来讲, 我是一名赛伯人,因为我的……职责……是观察人类并作出相应反应。换句话说, 我曾经就是人类。” 我摇着头,眉头皱了起来。到目前为止,他的话对我来说就像天方夜谭。 “你听说过人格重建计划吗? ”他问我。 “没有。” “一个标准年之前,军部的模拟网重建了贺瑞斯・格列依高将军的人格,研究 他如何成为杰出的将军。还记得那些新闻吧? ” “嗯。” “怎么说呢……我……其实是来源于早期更为复杂的一个重建计划。我的核心 人格是基于大流亡前旧地上的一名诗人。古代的诗人,出生时间是旧纪年的18世纪 末。” “年代那么久远的人,怎么可能重建起来? ” “通过他的作品,”乔尼回答,“他的书信,日记,评论传记,还有友人的只 言片语。 但主要是他的诗。模拟重现当时的环境,插入已知的因素,借助这些创造性的 产品向前回溯。瞧啊(原文是法语。)――那就是人格内核。当然,起初还是比较 简陋的,但当我成型的时候,已经精细了很多。我们初次尝试的对象是20世纪一个 叫以斯拉・庞德的诗人。这个人格角色非常地固执己见,几乎到了荒唐的地步,而 且没有理性,偏执,精神有点不正常。我们花了整整一年的努力,才发现不是人格 重建得不准确,而是那个人本来就是个疯子。一个疯狂的天才。” “然后呢? ”我问,“他们用一个已故的诗人建立了你的人格,接下来呢? ” “这种重建人格成为了一种模板,我的人工智能就在这模板上成长,”乔尼回 答我,“而赛伯人的身份,让我能够在数据平面社会中行使我的职责。” “作为诗人? ” 乔尼又笑了起来。“确切说来,是作为一首诗。”他说。 “一首诗? ” “一种正在进行的艺术品……但这和人类的概念不同,或者说是谜题吧。一个 可以变化的谜题,偶尔能对比较严肃的问题提供不寻常的深入分析。” “我还是搞不明白。”我说。 “那也没什么关系。我很怀疑我存在的……目的……是否真是攻击的原因。” “那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 “我不知道。” 我有种绕了一大圈后又回到起点的感觉。“好吧,”我说,“我会调查一下那 五天里回你干了什么,谁和你在一起。除了那个信用记录,你还有没有其他可用的 线索? ” 乔尼摇摇头。“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知道那个攻击者的身份和动机吗? ” “当然知道,”我回答,“他们可能会再次出手。” “正是如此。” “如果有需要,我怎么联系你? ” 乔尼递给我一张访问芯片。 “安全线路? ”我问。 “很安全。” “好,”我说,“一有消息,我就马上通知你。” 我们离开酒吧,向终端区走去。他正要离去的时候,我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 拉住了他的胳膊。这是我第一次触及他的身体。“乔尼,他们管那个重生的旧地诗 人叫什么……” “是重建。” mpanel(1); “哦,别管这个。我想问你,那个智能人格的前身是谁? ” 这个俊美的赛伯人犹豫了片刻。我注意到他的睫毛非常长。“这有什么重要的 ?” 他问。 “谁知道什么是重要的呢? ” 他点头算是默认。“济慈,”他说,“公元1795年出生,1821年死于肺结核。 约翰济慈。” 要想跟踪某人,穿越一系列不同的远距传输器,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特别是你还不想被人发现。环网警察可以做到这一点,只要有五十来个人一起完成 这项任务,同时配备上那些奇异而又昂贵得要命的高科技玩具,这还没有算上传输 当局韵大力合作。对于我这种单打独干的人来说,这基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不过,观察这个新顾客在朝什么地方奔赴,还是很重要的。 乔尼头也不回的穿过终端区广场。我走到附近一个报刊亭边上,盯着便携式成 器的显示:他在一个袖珍触显上打入一堆代码,插入他的寰宇卡,然后走进了那亮 荧荧的矩形传送门。 使用袖珍触显,应该意味着他去的是某种通用传送门,因为私人的传输器代码 _般都是印在只有肉眼可见的芯片之上的。太棒了。这样我便把他的目的地范围缩小 两百万左右传送门了,可能的位置是一百五十来个环网世界,以及七八十个卫星上。 我用一只手拉出外套的红色“内衬”,同时也按下了成像器的回放键,通过目 镜看放大的触显序号。我拽出一顶红色的帽子,和我现在的红夹克正相配,将帽沿 拉的低低地,盖过大半张脸;我疾步走过广场,同时在通信志上查询成像器上显示 的九位传送代码。我知道前三位数字代表青岛一西双版纳星球,所有的星球前缀我 早都背彳冒滚瓜烂熟了。然后,查询结果告诉我,传送代码所指向的是这个星球上 的王谢城,第一扩张时期移民的居民区。 我匆忙走进第一个开放的传输间,从另一传送门走出来。我现在身处一个小型 甥端广场,广场上的砖面经年累月已经磨蚀。古代的东方式小店重檐叠阁,宝塔状 屋的屋檐垂在狭窄的街上。人们拥在广场上,有的则站在门口,虽然他们中多数是 定尼在青一西的远航流亡者的后裔,但还有很多是来自外世界的人。空气中飘荡着 异域程物、下水道和香米饭的气味。 “见鬼。”我轻声咒骂着。附近的三个传送门都处于空闲状态。乔尼随时都可 能传输到别的地方。 但我没有回卢瑟斯,而是花了几分钟观察广场和街道两侧的情况。这时我吞下 的黑色素药片起了作用,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的黑人女子――当然也可能是男子, 因为穿着时髦的红色膨胀夹克,戴着偏光护目镜,很难辨认出性别。我一边闲逛, 一边用游览成像器拍照。 在乔尼的第二杯德国啤酒里,我放了一个溶解式追踪小丸,现在终于派上用场 了。对紫外线感光的孢子现在就漂浮在空气中,我几乎可以一步不差地跟上他呼吸 所留下的痕迹。不过,在一面灰暗的墙上,我发现了一个明亮的黄色手印( 这种明 黄色当然只有我那特质透视镜才能看到,紫外光谱下是看不见的) ,便顺着市场售 货摊上吸满追踪剂的衣物,顺着石墙上留下的模糊斑痕,开始追踪。 乔尼正在一家粤式餐馆中吃饭,那里离终端区广场不过两条街的距离。油炸食 物的香气令人馋涎欲滴,但我忍住了进去的冲动――我在小巷的书店里徘徊,在自 由市场上讨价还价,差不多在那儿待一个小时,直到他吃完回到广场,传输离开。 这次他拿出来的是私人传送门的代码芯片,目的地显然是私人住宅――于是我想碰 碰第二次运气,使出了鲭鱼卡来跟踪他。之所以说第二次运气,一是因为这卡完全 是非法的,一旦暴露,我甚至会被吊销侦探执照,当然这种可能性倒不是很大,只 要我同时使用森林老爹那虽然贵死人但也超级完美的变形芯片;二则是我很可能会 被直接传输进乔尼的起居室……这两种情况都可以让人尴尬得说不出口。 还好终点不是他的起居室。还没看到街道标志,熟悉的超重力感便已袭来,那 青铜色的黯淡灯光,空气中机油和臭氧的味道,都确凿地说明:我已经回到了卢瑟 斯。 乔尼传输的目的地是一个中级安全度的私人住宅塔,位于伯格森蜂巢区。或许 这也说明了他为什么会选择我的事务所――我们几乎就是左邻右里,相距还不到六 百公里。 我的赛伯人客户已经消失在视野之中。我尽量装出一幅很有目的性的样子,以 免触发那些监控闲逛人员的安全录像器。没有居民名册,公寓的门口也没有门牌号 码或人名,通信志上也查不到任何名录――在伯格森蜂巢东区一带,约摸有两万间 一模一样的居民小屋。 随着孢子迷雾消散,踪迹变得越来越淡,但我刚检查了两个星形走廊,便又找 到了一缕印迹。乔尼住在一条环绕着甲烷湖的草坪侧翼上,他的掌纹锁上有一个手 印在荧荧发光。我用飞贼工具记录下了锁的信息,便传送回家了。 总而言之,我已经看着这个客户去了中餐馆,晚上又看着他回了家。就一天的 时间来说,这些进展已经够多了。 屁屁・萨布林芝是我的人工智能专家。他在霸主流量控制记录和统计处工作, 他~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斜躺在一只作惯性运动的躺椅上,让五六条微型导线从他的 头帧上引出来,同时和数据平面的其他官员进行密切联系。我和他是在上大学时认 识的,当时他就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赛伯飙客了――也就是第二十代黑客。在十二 标准岁数时,他就在大脑皮层上安装了分流器。他的真名是欧内斯特,不过他和我 一个叫谢娅。托尤的朋友拍拖的时候,得到了“屁屁”的绰号。谢娅和他第二次约 会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裸体,然后笑了足足半个小时。欧内斯特以前差不多有两米高, 这个数字在也没变过,但体重却不到50千克。谢娅说他的屁股特色十足,小的令人 怜惜,就像两爿屁屁,正如其他的残酷事实一样,这个绰号他甩都甩不掉。 我来到他的工作间拜访他,那地方位于鲸心的一个无窗的巨型建筑中。不是屁 屁和他的族群喜欢的那种云塔。 “喔,布劳恩,”他说,“怎么到这把年纪了,你倒想起来给自己进行信息技 术扫盲了? 你如果想找真正的工作,那你已经太老啦。” “我只想了解一下人工智能,屁屁。” “那不过是已知世界里最复杂的问题之一罢了,”他叹了口气,满怀思念地看 着神经分流器和后脑皮层导线,他已经把它们断开了。赛伯飙客从来不用休息,而 政府的公务员则必须停下来吃午饭。和大多数飙客一样,屁屁只要不能在数据波上 冲浪交流信息,便会全身不舒服。“你想知道什么? ”他说。 “人工智能为什么要退出? ”我得从别的地方引出话题。 屁屁做了个复杂的手势。“它们说,它们有计划和霸主――用人类的说法―― 和霸主事务无法相互兼容。事实上,没人知道真相。” “但它们仍活跃着。仍在管理事务,不是吗? ” “当然。系统不能脱离它们,没了它们,系统就无法运行了。布劳恩,你知道 这个甚至连全局也不能脱离人工智能的实时施瓦兹希尔制式管理……”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