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是梁小馨温热而柔软的怀抱，把程辉从悲痛欲绝中拉回到了惨淡的现实面前。 　　这时候，已经是8 月15日的清晨了。 　　昨天晚上，当程辉最终与驻澳洲的中国大使馆取得联系时，大使馆证实了古兹 道尔地区发生的无妄之灾，并说澳大利亚政府正在全力抢险救灾。中国使馆也在努 力查询在此次天灾中不幸罹难的中国公民的情况。他请程辉留下联系电话，一旦有 了他妻儿的准确消息，将在第一时间通知他。 　　放下电话，程辉对着网络上播发的卫星新闻照片痛哭失声。他知道，我国驻当 地的使领馆面对梅尤果的那堆齑粉终将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准确消息”也许永远 都不会有了。 　　不久前还被天灾吓得六神无主的梁小馨却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她紧紧搂着程 辉，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他。终于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他对梁小馨说：“已经发生 的没法挽回了，我们还是好好面对明天吧。澳洲才死了几千人，现在世界上有七十 亿生灵啊。” 　　梁小馨庄重地点头：“既然没有退路了，那咱们就得迎上前去，好好想想，看 还能不能找到起死回生的最后办法。只要没到最后时刻，我们决不应该轻言放弃。” 　　梁小馨的沉着镇定，让程辉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羞愧。面对即将到来的不测， 程辉发现自己的承受力还不如这个柔弱的姑娘。眼前，未来的浩劫已经拉开了恐怖 的序幕，她却依然平静如常，还能如此体贴入微地关心和鼓励别人。想到这些，程 辉从内心开始敬佩这个比自己小十多岁的姑娘了。 　　直到晨曦初现，程辉和梁小馨还在分析起他们面临的形势。梁小馨忽然提出了 一个疑问，程辉一听也愣住了。 　　“你说，冷世光的突然病倒是不是有点奇怪啊？本来他在地下室好好的，为什 么一看到澳洲天灾的消息就紧张成那样，他都晕倒了。什么原因让他受那么大的刺 激呢？” 　　“一点不错。”程辉这会也想到了，“他当时都吓呆了，话都说不利索。他从 来就没有这么失态过。” 　　梁小馨敛起细眉静思片刻，脱口而出：“除非，澳洲天灾是因他而起！” 　　程辉张口结舌，很想反驳，但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 　　梁小馨接着说：“推论起来，只有一个可能：冷世光已经跟那个‘EC’取得了 联系，也就是说他发去了信息，澳洲的天灾，就是‘EC’对他的回复！冷世光想不 到这样的回复我们根本承受不起。” 　　程辉瞪大眼睛望着梁小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比我还能幻想，这段咱们怎 么没写进小说去啊？” 　　看到程辉有了笑容，梁小馨感到一阵轻松，脑子变得也特别好使了。 　　“你先别笑话我。听我说啊。我们面对的这个EC相当特别，它生成的环境我们 完全理解不了，所以你就不能用一般的思维去对待它；也就是说，假如它真有智慧， 那你怎么想象它的行事逻辑都不会过分。” 　　程辉的思维也开始活跃起来，他想了想，赞赏道：“对对，你说的有道理。还 有呢？” 　　“没有了。”梁小馨说，“剩下的，咱们得到地下室去，看看冷世光的电脑还 有其他的设备，也许能找出老头隐藏的秘密来。” 　　当程辉和梁小馨在地下室忙碌的时候，一轮朝阳冲破晨雾按时从东方升起，新 的一天开始了。 　　吃早饭的时候，程辉突然接到了公司秘书乔琳打来的电话，说单位有重要的事 情，廖庄请他务必马上到公司来一趟。程辉现在根本没有心思，他跟乔琳说我请的 假还没有到期，有什么事情廖总看着处理就行，我现在有急事走不开。程辉正想关 手机，里面却换成了廖庄的声音，那语调近乎于哀求，请程辉不管有什么急事也先 放下，一定要回公司来一趟。他在楼下大厅里等他。 　　廖庄说到这一步，程辉实在不好再推辞了。他跟梁小馨、崔宁说了一声，就驱 车赶往公司。 　　天色还早，街上的行人和车辆都不多。街区的绿化地和公园里已经有人在晨练， 送鲜牛奶的小货车欢快地从身边驶过，街边的早点摊位都已经开张。夏州的早晨表 面上还保持着平静祥和的景象。 　　程辉赶到公司大楼的时候，果然看到廖庄在楼下警卫室等他。见了他寒暄两句， 就拉他来到了公司接待室。那里坐着两位神秘的客人。他们是连夜赶来找他的，已 经等了两个小时了。 　　这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五十出头，矮的只有三十来岁。廖庄对他们很客气， 眼见得他们的来头不小。 　　廖庄引见他们之后，就关好房门出去了。廖庄刚才的介绍很简单，说长者是张 处长，年轻者是林科长，来自北京能源部。笼统说来，算是公司的最高上级。廖庄 走后，长者先开口，并说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是国家危机干预处理中心的。 这样一说，程辉对他们的来意也就猜出了一个大概。 mpanel(1); 　　果然，张处长拿出了那本刊有《拯救明天》小说的杂志。他非常谨慎地开始说 ：“是这样程总，我们专门从北京赶来，是有个问题要请教你……” 　　“不敢不敢，您太客气了，”程辉连忙欠欠身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力的， 张处长您尽管说。” 　　张处长说出来的事情，果然在程辉的预料之中。他说，根据国家天文网的测定， 在太阳系以外某个深层太空，正在生成一个奇异的不可见天体。并且这个天体显然 处在漂移中。对它未来的取向，国内外科学家众说纷纭。“林教授很偶然地在这本 杂志上发现了程总的小说。原来程总起码早在一周以前甚至更早的时间里，就预见 到了这个极为罕见的天文现象。” 　　他说到这里看看旁边的林科长，程辉这才意会到他就是“林教授”。他看上去 不过才30出头啊。 　　不过这位年轻教授倒是很谦恭的样子，他微笑着对程辉说：“其实我以前看过 程总的别的小说，而且印象深刻。不过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程总还是个企业家。” 　　“过奖。企业家算不上，业余作家还是个不入流的。” 　　“程总不必谦虚。处长刚才说了，对于这个天文发现和它可能带来的后果，目 前怎么讲的都有。个别人还危言耸听，说它极有可能影响到太阳系的稳定。那些说 法很显然是属于科学幻想范畴了。我想问问程总的是，您是怎么……或者说，您是 受什么启发构思出来的这个能量空洞呢？要知道，就目前来讲，哦对了，引用您小 说上的讲法：我们的任何探测器都无法真正探测到这个神秘天体的真相。” 　　程辉笑了，他不能不笑。这位林教授的表达固然可笑，不过更可笑的是人们面 对现实的种种无奈。林教授不能不承认程辉的作品是幻想，但是他还不得不承认这 幻想就是“真实的”幻想。 　　程辉不想难为他，但也不能说出真相。那就只好继续把这残酷的真实幻想下去 了。 　　程辉十分恳切地表示：他的小说只是幻想，或者是科学幻想。里面的某些成分 对应了今天或未来的现实，那也只不过是偶然。凡尔纳科幻作品中的内容，有很多 变成了现实，但也有一些直到今天还依然只是幻想。能量空洞这个概念很早就有科 学家提出来过。如同黑洞一样，只是一种想象或者理论上的存在。黑洞到今天也没 有被完全证实，而且五年前有科学家很坚决地认定它只是一种理论，是一种基于地 球以及附近物理环境的推论，根本不符合深层太空的实际。所以他的作品也仅仅是 科幻而已。他没有受到过高等的天文学教育，没有起码的太空探测设备，甚至连最 普通的天文望远镜也没有；他的公司还有很多事务要他处理，实在也没有时间进行 天文研究。写科幻小说只是他的一点业余爱好，里面的情节、内容都是来自于他的 主观想象，都属于百分之百的虚构。对于两位领导想知道的事情，他真的无可奉告， 并为此深表歉意。 　　程辉本来还为自己的谎话感到有点羞愧。不料那两人听了他的表白，反而有如 释重负的神情。他俩相互看了一眼，起身告辞，并对占用了程总的宝贵时间也表示 了歉意。 　　程辉很有些糊涂，难道他们千里迢迢跑到夏州来，就是为了证实程辉的科幻小 说是不是真的“科幻”？ 　　百思不得其解的程辉猛然想到了冷世光说过的话，那就是：有关部门可以利用 程辉的科幻小说安定民心。他们可以说：你们不要相信国外的那些谣言，那全都是 套用了人家程辉的思路。不信，有这篇一周前出版的（从网站上开始连载算起）小 说为证。这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但是马上，程辉又意识到冷世光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没有想到会有突如其来的这场澳洲天灾。这个天灾将彻底打乱他精心设计的计划。 很快就会有人把天灾和EC联系起来，人们什么也可以不相信，但是不能不相信眼前 的事实。 　　林科长走到会客室外面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跟程辉说：“程总，有一件事您 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在联系您之前，先找的《现代科幻》杂志社。他们除了提供了 您的相关信息，还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有很多家国外的媒体、网站、出版机构等， 都在争相和他们洽谈您的这本书在国外的版权问题。因为情况特殊，时间紧迫，有 的实在等不起，已经先期汇来大笔的版权保证金，以便可以马上推出您的这部小说。 从昨天开始，您在一夜之间，已经成了当今世界上最知名的作家了。我在这里先恭 喜您。” 　　程辉大出意外，可能是他当时已经把这部书的国内外版权都委托给杂志社了， 杂志社也许要到事情谈的差不多了才通知他吧。 　　程辉笑着表示感谢，说今天过于仓促，下次二位如果还有机会来夏州，他一定 在本市最好的荣华大酒店盛宴相待。 　　张处长马上就说：“那好，咱们一言未定，9 月初前后，我们一定还要来一次， 程总可不能失约啊。” 　　程辉看看张处长，他是笑着说的，但是那笑容当中，却似乎隐藏着无限的凄凉。 　　“9 月初”，看来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可是他们肯定不知道，那个EC正以它自 己的方式，迫不及待地加快前进速度，地球上的人们，可能永远等不到9 月初的那 一天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