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任我逍遥 　　“丽柔，你别急，慢慢来。丽柔，小林说他已经做了什么‘宇宙一统大帝国’ 的皇帝，是真的吗？”“不错，这个消息是人们用腕机在传播，听说又有一大批持 反对意见的人被杀。”“一般的人都是什么态度？”“小林以你的身份出现，迷惑 了部分人。但大多数人都很愤怒，只是没有组织、没有经验、没有武器，所以也没 有拿出好的办法。” 　　又用了一个多小时，躯干四肢的电路也接通了。顾不上和丽柔交流，我找出与 小林对话的录音，模仿小林的嗓音，直到丽柔分不清真假。我和丽柔来到舱门，感 激地用猴语对小青表示谢意。刚轻轻推开舱门，有人喝道：“干什么？”被那些灵 敏的机器人发现了！我赶紧用沙哑的嗓音叫道：“是我！把枪放下！”“是，主人。” 舷梯下直挺挺站着四个机器人，远处比较暗，但仍能看清其它机器人的位置，没有 发现小林的影子。原来机器人的眼里还装有红外夜视仪。 　　我放开喉咙，大声下令：“全体集合！”“踏踏踏踏”，机器人都跑步过来， 黑压压站了一大片。“报数！”“一，二，三……七十四。”“怎么没到齐？” “报告主人，还有十人跟着主人进城去了。”小林到城里去了？正是好机会。“全 体听令！举枪！退弹！卧倒！”所有机器人都仆倒于地。 　　这些机器人被暂时控制住了。我和丽柔走下飞船，再次下令：“起立！两人一 组，面对面站立！互相更改程序，将语音指令频率改成这位小驵的声音！更改完成 后向女主人报告，明不明白？”“明白！”我让丽柔对着这些机器人不停地大声讲 话。十来分钟后，机器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地传来：“报告女主人，一号更改完毕！” “报告，……”声音平息后，丽柔喝道：“向后转！”“趴下！”“滚翻！”机器 人照做不误。看着机器人笨拙的翻滚动作，丽柔开怀大笑。我仍用沙哑的嗓音喊： “起立！”机器人都不理会。丽柔喝道：“起立！拾枪！各回原位！” 　　天边现出了曙色。我想起还有件至关紧要的大事没做，赶紧返回飞船。进入另 一艘飞船检查时，发现二十多名“市长”被捆绑着关在舱里，其中有列文斯通、金 太虎等，不见蓼莎。我估计他们难以相信我，便叫来丽柔给他们松了绑，说明事情 原委。“思想也能交换？”这些人还是不相信。列文斯通走过来问我：“你是马啸 天的思想？那么我问你，亚特兰城的缔造者是谁？”“普里斯特。”“你当初来到 火星时是哪几个人？乘的是什么飞船？”“三个人，有我、蒂姆、章院士，飞船叫 ‘火凤凰’。”金太虎也问道：“我们是什么时候搬出亚特兰城的？”“火历元年 一月一日，公元２０９７年１０月１９日。”列文斯通道：“这些问题能答出来， 果真是马啸天。”金太虎也恍然说：“那个马啸天说他失忆，原来是骗人的，他根 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道：“好，大家相信我就好。我们眼下最紧迫的事情，是要制服小林井上 ――就是那个假的马啸天，结束这场灾难。你们的腕机还在不在？我们要与各城联 系，掌握他的动向。”“都被搜走了。”金太虎提议：“看看那些被打死的人身上， 他们的腕机也话没被取走。”我摇摇头：“老金，你忘了？腕机具有身份识别功能， 只能本人使用。不过大家也别担心，周围的机器人已被我们控制，小林只带了十个 机器人，对付他们不是难事。我们先来作一些部署。”我们分成三批，两批分别守 候在两艘飞船里，剩下的人撤到远处藏匿，以防不测。丽柔又召集机器人作了周密 安排。 　　我和金太虎等五人躲在先前那飞船的舱内，通过监控系统密切注视着周围天空、 地面的动静。八、九点钟光景，十来个人从诺亚城方向飞来，飞近一看，正是小林 和十个机器人。这里离诺亚城最近，小林一定去城里大施淫威了。 　　小林落到地上，四面一看，便朝我们这艘飞船走来，将十名机器人留在原地。 我们悄悄靠近舱门，做好准备。小林走到舷梯旁，沙着嗓子问：“有情况吗？”四 名机器人齐答：“主人，没有情况。”（这都是丽柔事先吩咐这样说的。）小林走 上舷梯，吸一口气，推开舱门。 　　五个人一齐发难，四个人分别捉住小林的双手双脚，我则把小林给我蒙眼的那 块黑布塞进他嘴里。小林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我们制住，拖进舱里，用绳子 捆了个结实。我打开飞船外灯，向其他人发出行动成功的信号。几乎在同时，听到 小青在外面大叫。丽柔对付十名机器人也成功了！ 　　打开舱门，将小林抬下飞船。那十个机器人也被其它机器人以突然袭击的方式 制服，夺了枪械，押在一旁。另外两批人发现信号后也聚拢到一起，有人愤愤难平， 忍不住朝小林踢上几脚。丽柔急忙阻拦：“这是马大的身体，将来要把思想换过来， 大家可别把他打坏了。有气就发到――”丽柔看看我，不知道该怎样往下说了。真 是奇怪，再大的气愤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我取下小林嘴里的黑布，对大家说： “我们可以审一审他。”一时间，人们的质问、叫骂不绝于耳。 　　小林突然用沙哑的嗓音向机器人求救，周围的人纷纷嗤笑。丽柔喊了一声： “一号！”一个机器人跑过来：“主人，一号到！”“笑一笑！”“哈哈哈。”机 器人发出干瘪的笑声。“一号，跟着我骂‘小林井上是个大笨蛋’！”“小林井上 是个大笨蛋！”小林怒号道：“谁说我是笨蛋？我是天才！我不会输！”看来，象 这种自诩天才的人，骂他“大笨蛋”比骂他“大混蛋”更能击中他的要害。 　　我冷冷道：“小林，你已经输了。”小林惊疑地说：“马啸天，你们怎么可能 逃脱的？怎么可能？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小林，你输在过高地估计了自己，低 估了别人。首先，你低估了仙苑人民的觉悟，以为我们没有武器，你就能胡作非为 ；其次，你没想到我用腕机将信息传了出去；最致命的失误，是你忽略了它――” 我指指丽柔肩上的小青：“是它打败了你！我们已经能够和猴类进行语言交流，这 是你不可能想到的事情，所以，注定你会失败！” 　　“呵哈哈哈，呵哈哈哈。”小林居然尖笑说道：“马啸天，你似乎高兴得太早 了！不要忘了，你的思想已经与身体分离，没有我的帮助，你休想恢复原貌！” “小林，你一个人能做到的，我们几百万人还做不到吗？况且，你的思想复制器样 品在那里，一定可以大大缩短我们研制的时间。我说得对吗？”“马啸天，你行！ 不过，我还没有输完，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小林伸出左手拇指和食指，突然大 吼道：“全都别动！听着，我的拇指指甲里藏着核武器的遥控器，只要我食指一碰， 一百枚核弹就会马上爆炸，这里的一切文明成果都会消失！” mpanel(1); 　　大家惊怒交加。列文斯通问：“小林先生，你想怎么样？”“立即放了我！我 乘飞船离开火星，我保证永远不再回来！”我冷笑道：“小林，你的保证谁敢相信？ 你杀害我们那么多同胞，放了你，天理何在？还有，我怎么舍得让你把我的身体带 走？”“马啸天，你为了自己的身体，就甘愿让那么多的人为你陪葬吗？”这个时 候还在成心挑拨，小林真是够阴的。列文斯通道：“小林先生，引爆核弹的话，你 也会遭殃，对你有什么好处呢？你把手指放开，我们可以考虑减轻对你的惩罚。” “减轻惩罚？我告诉你们，必须放了我，否则，大家同归于尽！马啸天，你怎么不 说话？害怕了吗？”很多人都望着我，等我拿主意。 　　我用猴语叫丽柔暗示大家不要惊慌，然后对小林说：“小林先生，你若是一意 孤行，两根手指一按下去，人类文明的历史图文混排会终结，你将成为千古罪人！ 你担得起这个罪名吗？”“呵哈哈哈，呵哈哈哈。马啸天，你用这个就能阻止我吗？ 你大错特错！罪名算什么？给希特勒那么多罪名，后世还是有人仰慕他！何况历史 终结了，谁来给我加上那些罪名呢？呵哈哈哈……”“可是，你良心能安吗？” “良心？良心不过是胆怯者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勇往直前的人绝不能受那些道德 框框的束缚！”“好，小林！我马啸天倒要看看，世上到底有没有良知丧尽的人！” “马啸天，你以为我不敢？呵哈哈哈，呵哈哈哈……”小林狞笑不止，最后，两个 手指猛然一碰，同时大叫：“一切都消失吧！毁灭吧！……” 　　小林蓦然停住嚎叫，惊异地自语：“怎么了？怎么了？”周围的人一阵轻蔑的 哄笑。我嘲讽道：“实在可惜啊，小林井上先生，未能如你所愿。你的核弹的遥感 装置都被我拆除了。”小林突发一声凄厉的长啸，仇恨充满双眼，颤声道：“马啸 天，我要毁了你的身体！”我大吃一惊，不及多想，急忙将右手伸进他口中，小林 狠狠地咬在针的手指上。小林竟想咬舌自尽！此人好毒！我手指用力把上下牙分开， 满满塞进一嘴布片。 　　仙苑的恶梦结束了！望着那灿烂的朝阳，人们又展开了笑颜。丽柔从小林身上 取回腕机，把胜利的消息发往仙苑各地。 　　我们来到昨日举行“市长”会议的地方，蒂姆、蓼莎等二十几人躺在血泊中。 这么多亲近、熟悉的人离去，大家哀痛不已。各地把伤亡情况陆续报上来，死亡三 千五百余人，伤六千四百余人，其中诺亚城的损失最为惨重。昨晚十二点多，人们 大都已入睡，小林带人闯入，逐屋搜查，要求人们交出腕机，向他俯首称臣，稍有 不慎便遭杀身之祸，诺亚城的死亡人数就达二千八百多人。小林还强奸数名女子， 凌辱后再残杀。真是其恶昭昭，其罪滔滔！ 　　对受伤的人尽速救治，这么多死者如何处理？把他们抛弃在太空，很多人感情 上难以接受。管委会主要成员现场商议后决定，暂时将他们的尸体作冷冻处理，保 存下来，以俟将来科技发展后重新找回他们的生命。为此，需要紧急修建一个大型 冷冻技术库，地点就选在诺亚城郊。 　　为防止小林残害我的身体，对他的思想实施麻醉，放进实验室监视，并以流质 食物维持生命。所有机器人除留下两部供研究外，都被修改程序，改变指挥方法， 分派到一些较艰苦或有危险的岗位代替人的工作。拆除导弹上的核弹头，暂时储藏 于地库，是否销毁以后再作商议。为失去腕机的人发放新的腕机。一切安排停当后， 我率领一个专门小组全力破解那台思想复制器的奥秘。九天后，虽然还没有完全弄 清它的原理，但已掌握操作方法。 　　我真想尽快回到自己的身体！首先得决定怎么处置小林。管委会提出来三个办 法：一，让小林的思想回到机器人脑中，然后送入太空用炸药炸毁；二，抽出小林 的思想，让他消失于无形；三，去掉机器人的四肢，将小林永远囚禁于机器人脑中。 全民公决的结果，选择了第二个方案。 　　四一年七月十一日，将小林从麻醉中弄醒，带到诺亚城郊新建成的尸体冷冻库 外，那台思想复制器也被搬到这里。惩处小林的过程在网络上直播。列文斯通代表 管委会宣读小林的罪状：“小林井上，犯有如下重罪：一，漠视生命，屠我同胞… …判处小林井上死刑，你将消失于虚无。”小林眼露惊恐，拼命摇头舞手。看来无 论多么凶恶的人，都免不了对生命有一种留恋。 　　头罩罩住了小林的头部，启动程序，小林全身猛烈颤动，他的邪恶灵魂正慢慢 从头脑里剥离！便这一次不是复制到其它地方，而是删除！过程完毕，仪器里竟然 有一缕淡烟逸出，在空气中消散。小林井上，从此在世上消失了！他的幽灵，但愿 不会再在某些人身上凝聚！ 　　我坐到凳子上，再次接受在两个头脑之间思想的转移。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灾难， 而是重生！丽柔握着我的手，但我的机械手却感觉不到温暖。我只盼顺利实现身心 合体，与她重续前缘。 　　当我穿越无边的黑暗，找寻到一片宁静的港湾，融为一体。头罩取掉，睁开双 眼，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我回来了！我站起来，兴奋异常地高喊：“朋 友们，我是马啸天！真正的马啸天！我回来了！”在场的人都向我祝贺。丽柔正要 向我扑来，却被一个人拦住。 　　拦着丽柔的列文斯通说道：“姑娘且慢，大家静一静，我们还是证实一下他的 身份。请问，第一批来到火星的人中唯一的女性叫什么？”“她叫达尼娅。”金太 虎问：“亚特兰城里的那人湖泊叫什么？”“太平海。”人群中不知谁发问：“发 明‘蜻蜓’的是谁？”“是长江。不过，他牺牲了。”“他真的是马大！”人们一 片欢呼。 　　丽柔走过来，轻轻问：“你在地球上所深爱的两个女孩是谁？”“丽柔，你还 要证实一下吗？她们是小雪和圆圆。”“你现在爱的是谁？”“丽柔，我爱的是你 呀！”我们忘情相拥，禁不住都是热泪盈眶。短短十来天的分离，却觉得恍如隔世。 世界真是荒诞不经，人的命运实在难以预知！ 　　为了警醒后世，我提议建立一个展览馆，就以两艘飞船作展厅，展品主要有 “神武大帝”和他的激光武器、两名机器士兵及所使用的枪械、空心的核导弹五枚、 伤亡数据及斗争事迹和大量影音资料，其名为“十三帝国展览馆”，因为小林井上 所强行建立的“宇宙一统大帝国”前后不过只存在了近十三个小时，所以史称“十 三帝国”。 　　四三年春，仙苑的发展迎来一个新的时期。以小林带来的机器人为基础，我们 研制出了新一代智能机器人，体力劳动和服务行亚基本上由机器人承担，一个工作 场所只需要一名管理员进行日常监管，人们则主要从事科学研究、文化教育、体育 和娱乐等。管委会考虑，一旦条件成熟，物质财富足够丰富之后，将取消积分消费 的经济制度，而实行按需生产、按需消费。机器人仍采用音频控制，便不是人的声 音，而是使用一种转换器，把人的语音转换成控制机器人的指令。 　　有一次，我去找丽柔，正巧她在一处餐厅作管理员。我在五号桌坐下，丽柔跑 过来，挨着我坐下，问：“马哥哥，你要点什么？”“一只清炖鸡，一条糖醋鱼， 一盘青菜，两杯红酒。”丽柔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机器，对着机器说：“Ｆ１，一 只清炖鸡，一条糖醋鱼，一盘青菜，送五号桌。明白吗？”“Ｆ１明白。”机器里 传出回音。丽柔又说：“Ｆ４，给五号桌送两杯红酒。”“Ｆ４明白。” 　　不一会儿，一位个子不高、穿着华丽的小妞用盘子托着两杯红酒走来，将酒放 在我和丽柔面前，声音清脆地说：“先生、小姐，请慢用。”它动作娴熟，语音流 利，若不是脸上缺乏表情，还真以为是名纯情少女呢。喝了几口酒，菜也送来了， 也是作一身少女打扮。我问丽柔：“你这里的服务员全是女孩子吗？共有多少名？” 丽柔答道：“女孩比男孩更美，赏心悦目，所以服务行业的机器人大都是女孩。这 个餐厅有九名服务员，全是女孩哟。你是不是看上哪一个了？”…… 　　吃罢，丽柔又对着机器道：“Ｆ２，五号桌上茶，收拾餐具。”Ｆ２将茶奉上， 开始收拾桌上的杯盘。我想试试，便问：“Ｆ２，换一杯茶。”Ｆ２不为所动。丽 柔笑着把她手上的机器递给我：“马哥哥，要用这个。”我对着机器说：“姑娘， 请给我换杯茶。”它还是不理。丽柔在一旁道：“姑娘？叫得再好听也没用，要叫 它的名字，Ｆ２。”我对丽柔点点头：“其实我知道，只不过想试试。” 　　我又问Ｆ２：“Ｆ２，你叫什么名字？”“Ｆ２。”“Ｆ２，叫一声‘马哥哥’。” “马哥哥。”“啊，乖。”丽柔在我手背上掐了一下，伸手指关了电源。我将电源 打开，又说：“Ｆ２，唱首歌，跳支舞。”Ｆ２没有反应。丽柔道：“必须要管理 员密码。给我。”她抢过机器，输入密码，对机器人道：“Ｆ２，将这位先生请出 餐厅。”Ｆ２抓住我双手，把我往外拉：“先生，请你离开。”我竟抵不过它的力 气，被拉到餐厅外面。丽柔在里面笑得弯了腰。 　　四三年二月六日，我和丽柔在南半球环形山区一处度假胜地游玩。山的底部是 一个明镜般的湖泊，四周绿树环绕，果蔬葱葱，林间生活着数百只金丝猴。来到这 里的人，主要就是想看看金丝猴。 　　我们在树林上空盘旋，找到猴群方位，然后飞落林间空地，将带来的水果散放 到草地上，用猴语大声呼喊：“朋友们！快到这里来，有好东西叫！”金丝猴们陆 续到来，争抢着地上的果子。丽柔大叫：“一猴一个！不要抢，不要抢！”但金丝 猴虽然可爱，却哪里有人那么听话，有的猴子抢得一个两个后，看见地上有更大更 好看的果子，仍然去争抢，而将已经到手的胡乱一扔，摔得稀烂。 　　一只小猴子什么也没抢到，一蹦一跳地来到丽柔身边，拉着她的衣角说：“姐 姐，我要吃水蜜桃！”丽柔抚着小猴的头，笑道：“小可怜，你看，水蜜桃还没成 熟啊。来，姐姐带你到天上去玩玩。” 　　丽柔弯腰抱起小猴，我们一同飞起，翱翔于碧水蓝天。小猴兴奋得不停地欢叫 ：“爽啊，美啊！爽啊，美啊！……”可是后来，由兴奋变成了叹息：“唉，我要 是有一对翅膀就好了。”丽柔和我不禁大笑起来。我说道：“小家伙，别太贪心， 你们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好吗？”“有什么好？不能飞，还要死。活着，没有一点意 义。”听了这话，我相当吃惊，想不到猴子也会不知足，说不定这会成为它们进化 的动力。 　　飞了一个多小时，将小猴送回它的族群，我们来到湖边的晴波楼。从储藏室拿 出面粉、肉类，又采摘回一些新鲜蔬菜，正欲自己动手制作午餐。腕机响起，管委 会催我火速赶回航天监测中心。又有什么大事发生？我和丽柔顾不上吃饭，急忙往 回赶。 　　赶到航天中心指挥大厅，大多数管委会委员已经在那里等候。大家在悄悄议论 着，气氛有些不寻常。列文斯通将我拉到隔壁的计算机室，一名专家指着屏幕上的 模拟图说：“马大，你看，从摩蝎座方向飞来一个不明物体，它的速度惊人，达到 每秒近五十公里。监测中心注意到这个飞行物已经十多天，电脑模拟显示，它的运 行轨迹正直奔火星轨道而来！” 　　不可能又是一个小林井上吧？ 　　我沉住气问：“是飞船还是陨石？”“由目前获得的观测数据，还无法下结论。” “无论是什么，都得提前有所防范。距火星还有我远？”“现在还有九千六百多万 公里。”我松了口气，时间还很充分。 　　我问专家：“以你的推测，究竟是什么？”专家答道：“我不能肯定。但是以 我的经验，应该是一块陨石。” 　　宇宙中，除了地球，我向来不相信其它星系还有智慧生命的存在。既然它不是 来自地球方向，所以我也倾向于它是一块陨石。但陨石却比小林更可怕，它一旦撞 上火星，将带来无法想象的灾难，也许要类就将象地球上的恐龙一样，从此灭绝。 　　在管委会的讨论中，我将不明飞行物设定为陨石，要大家提出对策。有提议撤 离火星的，有说改变陨石运行轨迹的，还有炸毁陨石等设想，但在真正实施起来， 却有太多的困难。 　　几百万人要撤离，得需要多少太空飞船？撤离到哪里去？怎样才能改变陨石的 运行轨道？陨石究竟有多大？要炸毁它需要多少当量的爆炸物？ 　　还有部分委员心存侥幸，认为大家是杞人忧天，金太虎是这些人的代表。如果 不是陨石而是外星来客，或者虽为陨石但只是与火星擦身而过，那么我们事先作的 努力不全都白费了？他们的意见是，再等等，把情况弄清后再议。对这种心理，我 进行了驳斥：“老金，你们见过粪涨了才挖茅坑的吗？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 想大家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列文斯通道：“我支持老马的看法。亡羊补牢，只怕 为时已晚。我们还是应该提前想好应对方略。”下午的会议最终没有结果。管委会 把信息公布出去，希望全体民众都来参与思考，解决这个难题。 　　当晚，我和丽柔找好住处，无心出去参加其它活动，两人专心思索起对付陨石 的方案。把想到的方法提出来，辩驳，在网上查找资料，浏览其他人提出的方案， 参与网上讨论。 　　人们对此事非常关注，在线参与人数竟达近五百万。我曾提出用核武器轰炸陨 石，立即有人反驳：只有九十几枚核弹，其威力只能摧毁小型陨石。有人马上进行 电脑模拟，一百枚五百万吨当量的核弹，对直径在十千米以上的陨石无能为力。又 有人指出，核武器的主要作用是破坏地表物体，杀伤人员，对陨石的整体结构的破 坏力大打折扣，而且一百枚核弹不可能在同一瞬间爆炸，所以共威力又会大大下降。 大多数人认为这个方法不大可行。 　　“如果有一千枚核弹，能不能炸毁陨石呢？”丽柔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我想了 想，答道：“如果陨石象火卫二那般大小，一千枚核弹或许真能将它摧毁。可是， 我的小姐，那九百多枚核弹从哪里来呢？我们没有任何制造核弹的经验，一切要从 头开始，不用上三、两年时间，怕是难以完成。” 　　丽柔大眼一闪，又提出：“能不能用火卫二直接去撞陨石？”“用火卫二去撞？ 那必须改变它的轨道。得需要多大的力呢？”“我们来算一算。质量，两百万亿千 克，速度，一千六百米每秒，要改变它的轨道方向一度的话……一艘飞船的质量、 速度假设为……有了！如果用一百三十艘飞船同时从侧边撞击火卫二，可以使它的 公转方向偏转一度！”“可是，我们总共只有十一艘太空飞行器，数量远远不够啊！ 而且，就算能使火卫二偏离到陨石恰好落在它的轨道圈上，但怎么保证它们在同一 时间到达同一点？要改变火卫二或陨石的行进速度，其难度你能想象吗？”听了我 的分析，丽柔真有些丧气：“马哥哥，那怎么办呀？”我抚摸着她的秀发，鼓励道 ：“不要泄气，继续想，总会有办法的。” 　　丽柔对她刚提出的方案被我否决还不甘心，将方案在网上发布。结果，虽然跟 进评论的人不少，但是都持否定态度。不过有人循着这个思路提出，能不能人造一 颗大卫星，用它去撞陨石？但这个想法同样不切实际：按照我们目前的技术水平， 最多只能造出十万千克的卫星，那实在是差得太远。 　　到深夜一点钟，网讨论仍在继续，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我焦躁起来，走到窗 前，看着那深邃的星空发呆。在强大的自然力面前，人类确实太渺小了。大自然的 随便一点风吹草动，人类就可能遭受灭顶之灾。就算在如今这样的时代，有些灾难 仍难以避免。 　　“唉！”我一声长叹。丽柔走过来，握紧我的手。我把她拉到胸前，环抱着她， 两人在窗前默默地站立了约半个小时。 　　“马哥哥，不要泄气，我们再去看看。”丽柔将我拉回网络显示屏前。我调整 一下情绪，说：“丽柔，你把大家提的方案再整理一下，按关注程度排个序列出来。” 排出来的各种方案有三十多项，我一条一条地再加以思考分析，看究竟有没有可行 性。……第二十七条，有人建议用能量球轰击陨石。我摇摇头：“什么能量球？哪 里来能量球？”第二十八条…… 　　“能量球？！这是个好主意呀！”丽柔叫起来，用手使劲地摇我的胳膊。我不 以为然：“好在哪里？”丽柔激动地解释：“把大量能量汇聚到一点，就能产生能 量球。和火卫二这样的实体球相比，它质量轻，易于控制，怎么不是好办法？” “大量能量从哪里来呀？”“太阳能啊！”想一想，这个方案说不定真的能行得通！ 马上查了查，这个方案最初是由一个名叫古力乐的人提出来的，但对于产生能量球 的具体途径没有指明，所以没能引起广泛的注意。 　　我和丽柔把古力乐的方案作了修改补充，发到网上，立即引来讨论热潮。有人 对能量球进行理论论证，有人进行电脑模拟实验，有人进行技术细节上的完善。最 后，大多数人都认为，能量球方案具有可操作性，是对付陨石的最佳选择。 　　这场大讨论结束，已是凌晨五点多。有了方向，也就有了希望，我心里一下子 踏实下来，和丽柔一同走出房间，飞升到空中，呼吸清新的空气，看星晨廖落，待 旭日东升。 　　上午九点，我召集管委会会议，将昨晚的网上讨论情况作了通报。其实，绝大 多数委员昨晚就参与了讨论，无须我作多少解释，管委会就通过了用能量球击毁陨 石的方案，并以古力乐的名字命名为“古力乐计划”。我在会上还指出，如果不是 陨石，而是象小林井上那样的外星侵略者，那么能量球也会成为我们强有力的自卫 武器。 　　按照计划，从即日起，火星同步轨道上的阿波罗系统收集的能量将会储存起来， 近期不再向火星发送，这将造成火星地表温度下降、能源短缺、机器人停工等一系 列问题，需要所有人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同时，还要尽量赶造新的阿波罗系统和大 型储能装置。 　　三天后，气温下降了四摄氏度，由于缺能，机器人全都成了摆设。人们添加衣 物，做起了以前机器人所做的工作，他苑又迎来一个非常时期。所喜的是，大家都 在自觉地寻找岗位工作，没有人抱怨、抗议。 　　二月十三日，航天监测中心得出确定的结论：不明飞行物是一块不规则的大陨 石，其体积约为火卫二的三分之一，速度为每秒四十九点七千米，掠过火星公转轨 道面的时间为二十八日三时十七分，到时恰好与火星的位置交汇！如不采取人为措 施，这块陨石将在南半球的环形山区与火星相撞。经过精确计算，击毁这块陨石所 需的能量球的能量，目前的阿波罗系统到时所收集的能量还不够，至少还需要三十 套新系统再收集十天以上的能量。这意味着，我们要在五天之内把至少三十套阿波 罗系统送上天！ 　　为此，管委会下达了总动员令，要求全体人民服从调配，把制造阿波罗系统放 在第一位，全力以赴！这在仙苑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许多人放弃休息、娱乐，日夜 工作，废寝忘食。到二月十八日，赶造出阿波罗系统五十八套，全部成功送上轨道。 二十二日，建在航天中心附近的能量储藏处理系统建成，开始接受阿波罗系统传回 的能量。 　　二十五日，进行实战演练。三个巨大的弧形装置聚焦于一点，将能量汇聚，在 强磁场的作用下，形成一个直径约二十米的高能粒子团，瞄准火卫二上面一块凸地， 发射！一道灿烂的光华闪过，九秒钟后，击中火卫二目标高地。在监测中心的显示 屏幕上，清楚地反映了这一过程。火卫卫二上溅起数百米高的尘埃，那块凸地变成 了凹地，并且测出火卫二的轨道向外推出近一米！ 　　试验的成功坚定了我们的信心，但还是得做好万一的准备。随机挑选出一千余 人于二十七日乘飞船暂时撤到大气层外，如果发生最深重的灾难尚可保留一线希望 ；其余的人员和食物则转移到地库和亚特兰城。 　　二十七日晚，寂静的夜空繁星闪烁，但是在这祥和的背景下，却隐藏着巨大的 危机，那位不速之客正悄然逼近！航天监测指挥中心内一片忙碌而紧张的气氛，我 和列文斯通等十名管委会成员坚守在这里，指挥这一场特殊的战斗。陨石从一百万 公里，到八十万公里，六十万公里，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里也越来越凝重。到二 十万公里时，数据显示陨石将与火星撞个正着！我下令启动古力乐计划，进行系统 的最后检查测试。 　　二十八日凌晨三时正，开始输出能量。这一次，使用九十九个弧形装置将能量 同时向一点汇聚，在强大磁场作用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球。随着能量的不断 汇聚，能量球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到三时十分，停止能量输入，这时的光球直径 已达五百多米，光华灿烂，简直就是一颗小太阳！ 　　为了提高准确度，增加保险系数，事先已决定要等到陨石接近至一万公里时才 发射能量球。三时十三分，再次检查发射装置准备情况。十三分二十秒，进入发射 倒计时。十三分三十秒，“发射！”我一声令下。光球冲天而起，照亮了无边的暗 夜。未来的命运将决定于这一刻！ 　　指挥中心没有半点声响。我们的呼吸和心跳也似已停止。突然，刺目的光华一 闪，显示屏上的信号中断，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急忙调试仪器。我冲到窗前，看见 那一片天空光芒四射，奇丽无比，持续了数秒时间。可惜这壮观的一幕不能为仪器 所记录。我明白，计划成功了！ 　　仪器恢复正常，和各地取得联系，各种信息都证实，陨石已被彻底摧毁。“哇！” 大家高叫出声，指挥中心欢呼雀跃。我和所有人击掌相庆。在太空飞船里的丽柔给 我发来语音消息，我走出门外，打开腕机：“真是太壮丽了！那是一幅奇景，震撼 了我的心灵，我感到了人的渺小和无力。马哥哥，你看到了吗？刚才的场景你们录 下来没有？”我马上给她回了一条语音消息：“丽柔，你们平安我就放心了。人确 实是渺小的，但是可以不断壮大自己，最终主宰自然。刚才的一幕我也看到了，可 能没有你们那里看得清晰。遗憾的是，仪器受到干扰，没有录下图像。快回来吧， 我想你……” 　　第二天，仙苑恢复正常生活。机器人又能工作了，气温也慢慢回升。分派人手 检视动植物生存状态，有少量动物因经受不住突然降温而死亡。 　　经过这两次人祸天灾的教训，我开始思考如何增强我们的防御能力。在二月三 十八日的总结会上，我作了《保卫仙苑》的报告。我主张，把仙苑的防御系统建在 大气层外的外太空，能能量武器为制敌的主要手段。能量球、光能剑等等。管委会 总体上接受了我的主张，但决定分为几个阶段实施。第一阶段，主要是增扩阿波罗 系统，改进、提高监测能力。 　　转眼就到了火历四十五年，仙苑最后一批儿童长大成人，经全民公决，决定总 人口暂时保持在目前水平。而机器人数量已达到一千六百余万，机器人与人的数量 比约为三点五比一，人已获得根本性解放。预计在新一届管委会选举之后，将对积 分消费的经济制度作修正。 　　这一年也是实施变身活动的时间，对各自身体不满意的部位进行改变，也可以 将年龄减小或增大。实际上，人们改身体的少，改年龄的多。丽柔将她的年龄减小 了七岁，完全回到了我刚认识她时的清纯模样。我则把自己减小了十五岁，与丽柔 在一起，简直就是初恋的感觉。唱歌跳舞，打球游泳，飞翔旅行，我们俩几乎形影 不离。管委会选举定在五月二十五日。五月七日，我和丽柔通过腕机双双报了名， 提交相关资料。 　　五月二十三日晚，我和丽柔在诺亚城一餐厅就餐。菜上得很慢，其他人都走了， 我们的菜还没上齐。我本想去找管理员理论理论，丽柔拉住了我：“马哥哥，急什 么。”我又坐下，望着她，打趣道：“十年后，我要变得比你还年轻，让你叫我 ‘马弟弟’。”“马啊，我正想当姐姐呢。” 　　两名女机器人各端了一杯咖啡，放到桌上。我和丽柔互相着，好奇怪，我们没 要咖啡呀，而且两杯咖啡也无须两名机器人送来啊。正要发问，两个机器人的钢掌 突然抓住了我和丽柔的双手。我惊讶地问：“这是干什么？！”这时，又过来几个 机器人，将我们四肢牢牢抓住，用绳索捆绑。丽柔愤怒大叫：“放开我们！放开我 们！”一个机器人用餐巾堵住丽柔的嘴，往门外推去。 　　我这才感到事情不单纯，焦急地喊着：“丽柔！丽柔！你当心啊！”丽柔看着 我，嘴里翕动，却发不出声音，被强行拖了出去。“砰！”一个机器人关上了门。 　　我怒喝道：“是谁？快滚出来！”半晌，一个男子冷冷地笑着从里面走出来。 这人模样俊朗，只是看来年龄有点偏大，但我没有一点印象。“你是谁？快放了我！” “我是谁？亲爱的马大，这么快你就忘了吗？”“我认识你？你变过身？”这人怒 笑道：“哈哈哈哈！马啸天，正是你剥夺了我变身的权利，我现在比你还老！”我 愕然，自语道：“我没有剥夺过谁变身的权利呀！” 　　“哼哼，你还记得汤比得吗？”“汤比得？啊，那个强奸犯？！”“马啸天， 你装得倒象。”“莫非，你就是……汤比得？”“哼！”“可是，对你的处罚是管 委会和全体民众的决定，你把它算在我一个人头上，这公平吗？”“公平？”汤比 得咆哮起来：“我被剥夺了作男人的权力，这又公平吗？这些年，你知道我是怎样 熬过来的吗？谁又考虑到我的感受？”我也用怒吼回敬：“汤比得！当你强奸露茜 的时候，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是罪有应得！况且对你的处罚只有十五年，这给 了你改过的机会。再过几年，你就可以重做男人。这十五年，算得了什么？”汤比 得咬牙道：“十五年，时间还短吗？露茜已经跟了别的男人，我无法忍受！我绝不 能再等下去！” 　　我闭上眼，心里很难受，想不到就为这件事而遭致报复。想想被带走的丽柔， 我强忍气愤，与汤比得周旋。我睁眼问道：“你打算怎么样？”“没什么，只想早 点做回男人，另外，让你也尝尝没有女人的滋味。”说着，汤比得把一张纸放到桌 上。看清纸上的内容，我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当初得知神武大帝就是小林井上时的 感受！ 　　这张纸上的主要内容，是要我发表公开讲话，承认对小林井上入侵造成的近万 人伤亡负有主要责任，引咎辞职；仙苑以前奉行的政策有严重偏差，今后改行总统 议会制，加强政府权力，在经济领域引入竞争机制；推举列文斯通、金太虎为正、 副总统候选人。 　　我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政变。汤比得让机器人放开我的右手，递过一支笔 ：“马大，签字吧。”我拿着笔，问：“你会得到什么好处？”“我将得到总统特 赦，提前变身，做个真正的男人。而且我还会成为武装部队总司令。”“武装部队？” “不错，武装部队主要由机器人组成，而眼下，只有我能控制所有机器人。”“机 器人都被你控制了？！那样复杂的密码系统，你是如何破解的？”汤比得得意地大 笑起来，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这么说来，你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了？”“不错。”“那你为什么不自己作 总统？”“马大，这点你应该清楚，我的声望还不够。不过，也许第二任总统就是 我了。”“列文斯通和金太虎是被你协迫还是自愿？”“当然是自愿了。他们的资 历在你之上，却久居你之下，你以为他们会甘心吗？” 　　祸起萧墙，真是意料未及，叫人痛心疾首。汤比得威胁道：“马大，你赶快签 了它。你的女人在我手里，一千多万机器人也在我手里，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确实没有别的选择。“要我合作也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说来听听。” “第一，你们要保证丽柔的安全；第二，我要见列文斯通。”“好！我答应你。” 　　汤比得把我带到诺亚城中心区的一套房内，等了半个小时，我见到了列文斯通 和金太虎。我盯着他二人，两人不由得低下头去。“为什么？！”列文斯通回答： “马大，对现在的制度，我其实一直都不是很赞同。社会太松散，没有力量，没有 竞争。所以我想作一些变革。”“用这种方式来变革吗？”金太虎道：“马啸天， 这么多年，仙苑都是按你的思想在经营，现在也该换换了吧？那些用你的思想教育 出来的人，怎么会轻易接受我们的主张？只好用上点智谋了。”我怒斥道：“金太 虎，你的智谋，怎么不拿去对付小林井上？”金太虎不再言语。 　　我又对列文斯通道：“你也是普老的学生，怎么忘了他的遗训？再者，你认为 我们现在的社会、现在的生活不好吗？”列文斯通红着脸说：“马大现在的生活固 然已经很好了，但是我也想看看另一种社会体制的效果，就当做一次试验吧。如果 实在不行，再恢复现在的制度。”我心中暗骂：“老天真，只怕到时由不得你。” 看此情形，目前局势难以扭转。我再次对列文斯通提出要求：“列文先生，请你亲 口向我保证丽柔的绝对安全。”“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晚上九点正，我按照他们的要求在网络上发表讲话，谢罪引退，推行议会制， 推荐列文斯通、金太虎为正、副总统候选人。讲话完毕，他们收了我的腕机和翅膀， 连夜用直升机将我押送到南半球环形山区的一处隐秘住所，并安排四名机器人对我 进行“保护”。 　　这一番，不知仙苑又将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今天，已经有了高度的物质文明， 人的素质更是空前提高，居然还要搞什么议会、总统，加强政府管制。那个列文斯 通真是昏了头，忘不了“总统”情结。金太虎只是个墙头草角色，不足为虑。最危 险的人物还是那个汤比得，他受到过社会的制裁，容易产生逆反心理，导致偏执过 激行为。我真为丽柔的安危担忧。 　　和四名机器人搭不上话，它们根本不理我。一名机器人给我烧菜做饭，另外三 名机器人则形影不离地“保护”着我，离我的距离始终在三步之内，而且不让离开 房间半步。我每天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到窗前看看风景，或者躺在床上想一 些奇怪的问题。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世界真是一个荒诞无稽的世界，一切似乎都是无序可依、 无本可凭、无理可循。昨日还是领袖，今朝却成囚徒；恋人可以成陌路，好友可以 成仇敌；前一刻还生龙活虎，须臾间已与死神接吻；曾经全力追逐的理想，到头来 往往如风卷飞絮，轻飘远逝。天地万物，其道安在？ 　　从窗口望去，四周都是栽植时间不足一年的幼树，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正茁 壮生长，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看着满眼的翠绿，我却没有悠然南山的情趣。忧心 如焚的我，实在难以做到陶公那样的淡泊旷达。 　　无奈的日子，我强迫自己要淡定、放开。心静方可思远，无欲才能无畏。但我 无论如何定不下来，心头始终有份牵挂。如果手上有一部禅经，或许能助我心静神 定。丽柔是否获得了自由？她会不会到处找我？人世间，情关最难过。遥想当年， 不可一世的拿破仑，却在初恋情人欧仁妮的面前低下了他那高贵的头，最终放弃抵 抗向联军投降，流放到圣赫勒拿岛，郁郁而终。 　　这样艰难地熬过一天又一天。四五年七月十五日，一架直升机降落，列文斯通 走下飞机，通过密码器吩咐四名机器人解除对我的“保护”，然后请我上机返回诺 亚城。在机上，列文斯通表情木然，一言不发。看来，他的试验不顺利。我忐忑不 安地问他：“总统先生，丽柔现在怎么样？”他不语。“列文斯通，你可是向我保 证过她的安全的！”我感觉出有些不对。列文斯通低沉地说：“先别急，回去就知 道了。” 　　飞机在诺亚城广场降落。下了飞机，见广场上聚集了上万人，有人带头高呼： “不要强权！”“不要总统！”“欢迎马大回来！”众人也一齐呼喊。 　　列文斯通带我走进一幢楼房，外面挂着“仙苑政府大楼”的牌匾，周围有数百 名手持木棒的机器人士兵把守。走入议会大厅，里面有二十多人，金太虎和另外两 人坐在主席台前，汤比得被捆绑着站在一角，嘴上贴着数层胶布。 　　见我进来，所有人都起立鼓掌欢迎。列文斯通坐到主席台正中，咳嗽几声，说 道：“各位议员，下面进行本届议会的最后一次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废止总 统议会制和在此期间推行的各项法案、政策，将权力交回以前的管委会。大家有什 么要说的可以说出来。”会场一片肃静，无人发言。列文斯通扫视一遍，道：“那 好吧，下面就投票表决。” 　　一会儿，列文斯通宣布：“提案全票通过，总统议会制正式废除。”说完，列 文斯通又发表网络讲话：“仙苑的全体人民，首先，我要向你们谢罪！改制以来， 给社会造成了不小的动荡，给民众带来许多伤害，这主要是我的过错，再次向你们 谢罪，请求你们原谅。从现在起，废除总统议会制。下面，我把权力交回管委会大 执委马啸天。”列文斯通站起身，严肃而恭谨地拿出一根亮闪闪的铂金棍子交给我。 “这是什么？”我问。“总统权杖。”这些人的规矩倒还挺多。我接过权杖，现场 再次响起掌声。外面广场上的群众也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仙苑的这次事变，历时一百零一天，史称“百日共和”。 　　“扑通”一声，列文斯通在我面前跪下。接着，金太虎和另外两人也一齐跪下。 列文斯通沉重地说：“马大，请你治我的罪。”另三人也道：“马大，请你治我们 的罪。”我叹息道：“你们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要由全体民众来决定。你们先 起来吧。” 　　金太虎和另外二人随即站起身，列文斯通却一动不动。我的心一下子悬在了半 空，抓着列文斯通的衣领，急切地问：“丽柔她怎么了？”他满脸愧色，不肯言语。 我急火攻心，一棍抽在列文斯通的胳膊上，吼叫道：“你快说！”他还是咬牙不吱 声。我又举起权杖。金太虎重又跪倒于地，拉住我的手：“马大，我说我说。列文 老兄和我一直催促汤比得放了丽柔小姐，汤比得口头答应，但始终不放人。这个， 我们也没办法。二十天前，汤比得突然说丽柔小姐自杀了，我们很震惊，叫他带去 察看。”“自杀？！你们看到什么？”我的心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丽柔小姐确 实是咬破手腕自杀的。她身上有抓扯撕打的痕迹，汤比得脸上也有被抓破的血痕， 所以我们推测汤比得欲对她施暴，她拼死不从，才……咬腕自尽。” 　　我只觉五内俱焚，天旋地转，勉力扶在桌上站住。列文斯通握着我的手，把权 杖往他额头敲落：“马啸天，我没有保护好丽柔小姐，你打我吧，罚我吧。”他头 上流下了鲜血。我高举起权杖，狠狠地摔下去，这根总统权杖，折断成三截。我冲 到汤比得面前，挥拳猛击。“畜生！败类！”一拳、两拳……突然我晕倒在地。 “马大！”许多人在惊呼…… 　　有人往我嘴里灌水，有人在掐我人中，还有人在呼喊。感觉到这些的时候，我 已然醒转。我坐起，看着众人，心内茫然。慢慢站起来，挪到汤比得面前，他已被 我打得鼻青脸肿，眼露惊恐。我转身走出门外，身后的叫喊声全没听进。来到三层 高的楼顶，见那西斜的太阳一片惨白，四周的房屋蒙上层雾状的血色。丽柔的身影 出现在前方，“马哥哥，马哥哥……”她的声音在虚空里回荡。我伸出手，微笑着 向她走去…… 　　我和丽柔在无边的星际邀游，尽情地飞翔，尽情地欢笑。我摘下一颗最亮的星 星插在她头上，金光闪闪，好漂亮！下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亮晶晶的群星 都被往洞里吸去。丽柔的身体也朝黑洞坠落。“丽柔！”我大叫一声，去抓她的手， 再用力一点，抓着了！我笑出了声…… 　　她的手一阵颤动，传来一个声音：“醒了，醒了！”我又用力一握，那手还在。 却听她叫起来：“马大，别用那么大劲，疼死我了！”不是丽柔！我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站着三个人，有列文斯通，黄海，一名似曾相识的女子― ―我抓着的正是她的手。我怔了半天，极不情愿地放开她的手。 　　列文斯通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马大，你被这位小姐救起后便一直高烧不 退，昏迷两天了。”这女子说道：“马大，你为什么要轻生呢？若不是我正好从那 里经过，在空中接住了你，你就……” 　　“让我随她而去，不是很好吗？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我是叶秋华，你 忘了？马大，你的痴情让人感动，但是你的行为却极不明智。丽柔姑娘虽然死了， 但她并没有离开你，她的身体还保存在冷冻库里。你留得有用之身，可以全力进行 这方面的研究，说不定哪一天，丽柔姑娘又能重新获得生命，长伴你左右。你若追 随她而去，也许便真的再没有团聚之日了。”这番话，震动了我的心。 　　列文斯通接着说：“马大，我已经罪孽深重，你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 要置我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你一手创建的仙苑，不能抛下它不管。”“你们的好意， 我都明白。其实，我自己也分不清当时是存心求死，还是幻觉让我作出了那样的举 动。我心里的伤痛一时是难以平复的，管委会的工作就烦劳你们了。”列文斯通道 ：“马大，你这样说，让我于心稍安。但是以我戴罪之身，管委会的事务绝不能再 参与。你如果确实需要休息，就暂时交给黄海他们吧。” 　　我想，列文斯通现在确实不适合再主持管委会的工作，便将重任托给黄海。黄 海答应了我的请求，征求我对汤比得等人的惩处意见。“这次事件，我是直接相关 人，不便多言。你们依照以往通常的做法处理就行了。另外，对机器人的控制，你 们要拿出更安全可行的办法。” 　　黄海走后，叶秋华出去给我买食物。列文斯通坐到床边，将百日共和的经过说 给我听。为赢得总统选举，他和金太虎、汤比得组织了一个政党――共民党，炮制 出一整套竞选纲领。但选举一开始就遇到强烈的抵触，反对的声音不绝，人们没有 参与的热情，只有少数人分别组建了一些小党参选，投票的人数不足两百万，计划 的一百五十个议会席位也被迫压缩至八十人。凭着声望和我的推荐以及机器人的支 持，他们顺利当选正、副总统，共民党也赢得了五十九个席位，成为执政党。汤比 得被特赦，提前变身并被任命为武装力量总司令。 　　执政之后，列文斯通着力推行一系列政治、经济“改革”。立宪，订法，建立 各级政府，组建以机器人为骨干的军队、警察，加强政府的权力和对人民的监管； 以原来各工厂、农场、实验室等为基础组建经济实体，建立银行，发行货币，实行 工薪制。总体上是把以前地球上许多国家的政经体制作了一些修改。 　　结果是，政府官员、军队无事可做，警察却常借故侵害民众自由权利；很多经 济体大量使用机器人，造成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口失业，虽然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 仍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就业问题。“之所以想做总统，是我的名利心没有尽除啊。可 是当了五天总统，我就后悔了。社会的各个层面已与我们那个时代有了本质的飞跃， 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列文斯通象个小学生似的作起了检讨。 　　觉悟的列文斯通想把航向作调整，汤比得坚决不答应。后来民众爆发抵制新政 策的抗议浪潮，列文斯通和议会都主张通过和平方式沟通，汤比得却出动“军警”， 用棍棒加拳脚对付抗议群众，伤人无数。政府根本驾驭不了汤比得和他的机器人军 警，很多议员纷纷宣布退出议会，各地市长解散政府。 　　二十天前，汤比得逼死了丽柔，促使列文斯通下决心除掉汤比得，恢复旧制。 以召开政府高官会议为名，将汤比得骗至议会大厅，众人一齐动手，制住汤比得， 逼问出控制机器人的密法…… 　　三天后，黄海前来汇报对“百日共和”主犯的审判情况，管委会要重处汤比得， 对列文斯通、金太虎从轻发落，其他人等一概免于追究。具体的处罚方式，黄海谈 了他的想法。对思想复制器加以改进，使之具有阅读、鉴别、选择功能，将人脑中 有害的内容剔除，使其不会再犯，让他们重新做人。 　　我觉得黄海这个方法很有创意，给以肯定，让征求大众意见，加紧技术研究。 汤比得等人先收押，一旦技术成熟就施行“思想改造术”。另外，我叮嘱黄海，要 想办法提高对机器人的安全控制措施，今后制造机器人应更加小型化，比如高度在 七十厘米以下，质量在二十千克以内，减小机器人对人类的威胁。 　　我谢绝了叶秋华的照顾。身体已无大碍，心里也已痛得麻木，我再想起她的时 候，已不觉得痛，只有无尽的苍茫与悲凉。 　　四五年九月，仙苑新一届管委会选举，我没有报名参加，黄海当选大执行委员。 四六年一月，“思想改造器”问世，汤比得、列文斯通、金太虎三人被施以思想改 造术。 　　我潜心进生命复活术研究，几乎放弃一切休闲娱乐，但毫无成果。到四九年秋， 仙苑废除积分消费的经济制度，所有消费品实行无偿供应。用于建立太空防御系统 的能量武器研究取得重大突破，能量球的控制运用技术更趋成熟，还研制出了能量 网、能量箭，监测系统的有效监测范围也提高到十亿公里。 　　五零年夏，太空防御系统成功部署，人们称这个系统为“宙斯盾”。有了宙斯 盾的保护，火星将能抗御任何外来的天灾人祸。在变化莫测的自然力面前，人类强 大起来了！人类，要主宰自己的命运，还要成为宇宙的主宰！ 　　有一个梦想，一真藏在我的心底，多少年来，世事变迁，始终不曾泯灭：我要 遨游寰宇，传播文明的种子。现在，实现这个梦想的条件基本成熟了。 　　我在网上发帖，征集愿意参与这个项目的人。结果，应者云集，十五天内发消 息给我报名的竟有三万多，我从中挑出两千对情侣。我们征得管委会同意和支持， 抽调八千名机器人以供驱使，并为此新建了十三个专门实验室。 　　第一步，要完成一系列科技攻关，最主要的问题是要大大提高飞船的速度，适 应高速运动的船体材料，超大型飞船的内部系统设计，等等。再分解下来，各种各 样的课题共九千余个。我不得不把所有报名的人全部纳入各个课题组，壮大力量。 　　在最关键的速度这个问题上，能达到光速当然是人们所期望的。经过反复的理 论论证和实验检验，以现在的科技水平，要达到光速倒有办法，但光速运行的物质 都是没有静质量的光子，显然无法让人和飞船以粒子方式运动。让物质以固定形体 运行而不致分解变形，那么其速度最好能控制在十二万千米每秒以下的“亚光速” 区。最终，我们将飞船的设计速度定在每秒八点五万千米。 　　经过长大农业十八年的准备，一艘庞大的太空飞船终于建成。飞船是在火星大 气层外用最新研制的高端材料组装而成，长九千米，均宽三千米，下面实体部份高 八百米，上面中空部份高四十三米，顶部外壳厚达十米，总质量三点七万亿千克， 具有微重力效应。它的外观呈流线型，全部外壳都是光能接收器，内部有土地湖泊， 有森林庄稼，有房屋及各种完善的生活和科研设施，是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它就 象一个悬浮的岛屿，所以称为“太空岛”。 　　这艘飞船配备了最先进的监测控制系统，能对十五亿千米内的目标作观测分析， 修正航向，规避危险。另外，船体四周还有一种特别的保护措施――能量墙。平常， 能量墙处于“隐身”状态，遇到危险，比如有宇宙尘埃接近船体，系统便会自动启 动能量墙，将尘埃击毁。有了这些防范设施，飞船可以说坚不可摧，因此，它也被 称为“太空堡垒”。 　　又经过近一年时间的测验试和蓄积能量，我们向宇宙进军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六九年六月十一日，大执委黄海把我请到诺亚城广场，要我为一尊雕塑揭幕。问黄 海是什么雕像，他再三不肯透露。在几百名观众的注视下，我缓缓拉下幕布。观众 响起热烈掌声。 　　原来是我的铜雕！一双大眼遥视天际，脸部轮廓分明，左手叉腰，右手拿一本 书――《天堂计划》。左、右两边各立有一块合金碑，左边一块刻着：仙苑伟大的 缔造者――马啸天；右边一块刻着：这里做什么都可以――除了强权和暴力。（这 是我在《天堂计划》里的一句话。） 　　我很感意外，他们事先也没征求我的意见。我把黄海拉到一边，问起事情原由。 黄海称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是一些委员提出倡议，管委会投票通过后作出的决 定。我要求撤去雕像和铭文，好说歹说，黄海都推托这是大家的决议，叫我不要拂 众人之意。看实在没法，我只好退一步，要求把左边那块碑上的铭文换掉。软磨硬 泡之下，黄海终于松了口，但表示只能换我的名言，并请求我选定。我想了想，找 来纸笔，题目了六个字：和平、快乐、进取。 　　五千小型机器人和两百人的先遣队已经在太空工作，其它物资设备也陆续运入。 太空岛上还建立了生物基因库、人类生殖细胞库和人体冷冻库。应我的请求，把丽 柔、蒂姆、蓼莎、长江等八十具尸体从诺亚城郊的冷冻库移送到了太空堡垒里。 　　火历六十九年八月二十七日，仙苑管委会在航天中心为我们第一批宇宙文明使 者召开隆重的欢送会，二十多万人从各地赶来相送。黄海和我分别作了讲话。仙苑 是我们坚强的后盾；保持联系，共享科研成果。最后，我振臂喊道：“朋友们，一 亿年后再相会！”全场响应：“一亿年后再相会！”高呼声此起彼伏。 　　三千八百人分别登上二十多艘航天飞机，穿越大气层，经一个特殊通道，进入 太空堡垒。人员下来后，我们留下了三架航天飞机，其余的返回火星。太空堡垒绕 火星飞行，踏上征途之前，我们要把人类的第二故乡看个够。一圈，两圈，……五 圈，许多人眼含热泪，颇有些悲壮的意味。我本想对大家说一些鼓舞士气的话，可 话未出口，已感到气阻声咽。我挥手下令：“加速！”能量加速器启动，太空堡垒 第一次加速，速度达到五十千米每秒，冲出火星引力场，闯入茫茫太空！ 　　两小时内，太空堡垒又经过十次加速，将速度提升至八点五万千米每秒。每次 加速的时候，人体会有强烈的不适，但速度稳定之后，那种不适感也就消失，如同 在火星地面上一样，只是引力小得多，人是轻飘飘的。为方便人们行走，特制了一 种加重鞋，质量在八十至一百二十千克之间，供人们选穿；所有通道两边都加了扶 手，供人把持。农林作物全都设计了固着装置。 　　第一天的飞行，各个系统运行正常。能量防护墙粉碎了陨石、尘埃等物的多次 亲密接触企图。太空堡垒有两套抓捕系统，根据需要，能将经过外壳附近的固态物、 气态物、微粒子捕获，以作研究之用或作为堡垒内的物质补充。我们以半人马座的 比邻星为第一个目标，全速前进。 　　八月三十二日，我们已经飞出太阳系。以太空堡垒这样的速度，到达比邻星需 要近八年时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科技研究。人类未知的奥 秘太多了，既有重大而吸引人的课题，也有不起眼而实用的小技术。宇宙是怎样诞 生的？它是怎样的现状？时、空的本质是什么？有静质量的物质能否达到或超过光 速？太空中还有智慧生物吗？能不能人工合成食物？什么办法能让死去的人复生？ 黑洞、快子、反物质、暗物质……这些问题虽然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但我们已经 坚定地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我坚信，人类有足够的智慧和耐心去探索这些问题的答 案。 　　七七年四月三十六日二十二点十九分，我们抵达比邻星系，而此时接收到来自 火星的光电信号显示的时间是七三年一月四日七点五分，除去信号传输所用时间， 推算出我们的时间比火星慢了一百三十三时十八分。 　　太空堡垒没有减速，保持与三颗恒星五亿公里以上的距离穿过比邻星系，没有 发现大的行星。 　　又途经几个恒星系，没有发现智慧生命的踪迹，也没有找到能够进行改造后适 宜人类居住的行星，有的星系根本不存在大行星，有的星系的行星是液态星，有的 星系虽有大质量固态岩石行星，但温度不是太高就是太低。直到九八年五月，我们 终于碰到一个类似太阳系的恒星系，命名为“天龙系”。 　　太空堡垒减速至五千千米每秒，对天龙系作全面的考察。它只有一颗恒星，质 量约为太阳的二点六倍，平均直径一百八十亿千米。共有六个大行星，由近到远， 分别是叫做赤龙星、黄龙星、青龙星、紫龙星、白龙星、黑龙星，六颗行星上仍然 没有生命的迹象。经过充分观测，青龙星、紫龙星、白龙星这三颗行星都具有开发 的潜力，它们都是岩石星，表面平均温度分别为零下七度、零下三十八度、零下六 十三度。其中，青龙星直径七千三百千米，距天龙两亿九千万千米，公转周期五百 三十八天二小时十一分，有金屋内核，还具有稀薄的大气层，密度为火星以前大气 密度的十多倍，是我们人类落地的最佳选择。 　　开发青龙星的第一步是为它升温。太空堡垒彻底减速后悬浮于青龙星上空，用 航天飞机将大部分机器人运送到青龙星，勘探、采矿、建厂、冶炼、制造。首先再 制造出数万机器人，然后进一步建造大量飞船和“阿波罗”系统。“阿波罗”系统 收集的能量不断为青龙星加温。 　　第二步，增氧造水。飞船穿梭飞行于太空，主要收集汽态水，捕获氧、氢、氮 等气体分子。机器人则开始修房造屋，并从矿物质中分离氧元素和氢元素，再合成 液态水。经过十二年的努力，青龙星大气层密度增加，地面达到零点八个标准大气 压，平均气温上升到摄氏十度，只是水资源还不充足。 　　第三步，营造生态系统，繁衍人类。植树、修渠、垦荒，开展农、林、渔业生 产。当然，这些活动主要由机器人完成。青龙星的磁偏角较小，季节变化不明显， 赤道与两极的温差悬殊，所以我们首先开发的是中纬度地区。太空堡垒抽出三千六 百人进入青龙星，建起人类生产线。最初十年以每年九千人的规模生产人口，以后 逐年增加。 　　到火历一三七年，水资源短缺问题得以彻底解决，青龙总人口增至五十六万余 人，机器人数量近两百万，动物种类二十四个，社会组织形式基本效仿仙苑的模式。 　　这时，收到火星方面的信息，他们已对地球作了消除辐射等处理，准备重返地 球。开发青龙星的成功和重返地球的计划，都让我欣喜不已。我坚信，终有一天， 人类文明之光将照耀整个星宇。 　　该往下一站进发了。征求来自仙苑那四千人的去留意向，有七百多人愿意留在 青龙星。我作过调查，愿留下的都是与原来情侣分手而另有所爱的人。从青龙星的 “年轻人”中征集八百人加入太空之旅，并对太空堡垒作全面检修，补充必要的物 资设备。一三七年十月一日，我们离开青龙星，驶向未知的空间。 　　一七九年，我们在“天鹰系”找到两颗有大量固态水的行星，其开发难度更小。 升温、化冰、分解水获取氧……两行星同时开发，至二三三年，人口都超过了两百 万。青龙星人口已达三千万，他们下积极开发紫龙星；火星、地球上的人们则准备 建造四艘太空堡垒，向宇宙不同方向探索。 　　告别天鹰系，再次踏上新的征程。二四四年七月七日，我进入冷冻库，在保存 丽柔尸体的保储箱旁，追忆和她一起度过的美好岁月。她在里面已经静静地躺了近 百年，我仍然无力将她唤醒。 　　我们还能不能再相聚？还能不能看到她那如花的笑颜？我虔诚地跪倒下来，心 里默念：“上天，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眼前一道璀灿夺目的红光闪过，随后听 到有人报告：“马大，发现奇怪信号！”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