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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化义人   作为一位大科学家,盖理鸣教授在生前立下的遗嘱中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 有想到时隔一个世纪之后,自己居然有机会借体还魂。   “哎哟,大脑又开始运转了!”恍惚中,盖理鸣教授来不及回忆,却要面对全 新的挑战。   此时此刻,他正与那凶神恶煞的阎王老爷狭路相逢。   阎王老爷赤面獠牙,被气得直翻眼珠子,哟哟哟,这还是他干起摄魂收灵一职 以来遇见的头一遭怪事。   “哼,你这个该死的,老子放你一马又怎样?看你还有啥本事?”想到这里, 阎王老爷有点兴奋,用调戏的口吻满脸堆笑地问:“如果……嗯,我是说,让你再 活十天半月的,你小子想做点啥?!”   盖理鸣教授惶恐得说不出话,脑子里一片空白。阎王老爷折磨他多久了,也记 不清楚。他惊愕地张着嘴,浑身哆嗦,恨不能往石板缝里钻。可是,四周黑黢黑黢 的,全部空间仿佛都被阎王老爷那巨大的身躯给塞满了。没办法,今天被阎王老爷 给捉住了,算他死倒霉。面对阎王老爷变幻莫测的刁钻盘问,尤其是那比牛眼珠子 还大几圈的眼睛,盖理鸣教授一时答不上话。他那早已变形的嘴角猛烈地抽搐着, 手脚麻木,像是被锁住了似的,无法动弹。   “如果让你再活一天一夜,你最想做的是什么?嗯!”   “……”   “如果再……嘿,算了,算了,你这小子简直……愚不可及!”阎王老爷愤愤 地丢下一句“难道你没长嘴巴!”便直起身来,扭动一下粗壮的胳膊,伸手去取挂 在柱子上的那只酒葫芦。   影影绰绰的昏暗灯光下,阎王老爷仰起脖子,张开大嘴,猛地灌酒。   “走!”盖理鸣教授灵机一动,拔腿便跑。然而,当他抬腿的瞬间,四肢像是 陷入了深深的淤泥之中,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拔不出来,无法向前挪动半步。他大口 大口地喘着粗气,疯狂地四下乱抓……   就在这一阵胡抓乱刨之际,盖理鸣教授醒了。   他蜷缩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回忆起刚才那一幕恐怖情景,浑身直冒冷 汗,感觉自己的大半截身子似乎还留在地狱的门槛里面。   “兴许是梦幻吧……”他心里直犯嘀咕,“好生生的,怎么会遇见阎王老爷呢 ! ”   他疲惫极了,连头也不想抬一下。休息了一会儿,他才在刺眼的灯光的诱惑下 极不情愿地扯起右眼皮。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一臂开外的地方有只漂亮的布娃娃。 好漂亮噢!茶色的上装,粉嘟嘟的脸……是的,那一定是只布娃娃,尽管那双黑溜 溜的大眼睛十分传神,又黑又粗的眼睫毛也非常逼真,但是,那不成比例的五官足 以证明那不是真的娃娃。   布娃娃靠在床头,离它不远处的柜台上摆放的是两排不知名的仪器,面板上纵 横排列的指针,仪器之间由纵横交错的线路连接着,并且还有几条线缆直接连接着 自己的床铺。   盖理鸣教授抬起头抻了抻脖颈子,直起前肢,躬起背脊梁骨,做了一个起床时 惯用的压腿动作。突然,眼前一阵眩晕,顿感不适,他又闭上眼睛。静了静,当他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眩晕感消失了。他挪到布娃娃跟前,上前用手轻轻拨弄一下。   “早上好,你醒了,斑雷教授!”布娃娃突然说话了。   一句脆嫩而又热情的问候。盖理鸣教授吓得往后一跳,由于用力过猛,竟从半 米高的床上滑落下来,重重地跌落在地板上。还好,地上铺的是原木地板,很有弹 性,摔得并不太痛。他就势一个翻滚,顺手一撑,缓缓地站起来。   “咦!怎么回事?”盖理鸣教授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耳朵被罩在网 格头套中。   光洁的金属柜子上映出一张模糊的长臂猿头像。这令他大吃一惊。他晃动脑袋 试了又试,明明是自己的脑袋呀!漆黑飘逸的鬓鬃,那宽展蓬松的白眉似两朵厚重 的云。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头上多出了一对五六厘米长的犄角,身上的绒毛――胸 脯以下至膝盖全都换成了雪白色,像是披上了一件特制的夹克衫似的――“哎哟, 自己居然化成了一只异型长臂猿!”   他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耀眼的灯光,再就是弥漫着淡淡药水味的空间。这让 他烦躁不安,一大堆问题突然跳出来,他找不到答案。   “要是自己真的是一只长臂猿,又怎能听懂布娃娃的那句问候语呢?斑雷教授 是谁?自己是盖理鸣教授呀!这……哎,这才真是怪事?”   这一定是幻觉,刚才,就在几分钟以前……一只长臂猿哪能听懂人语!   他定了定神,再次凑近床头柜仔细辨认,在弄清了自己面前摆放的确实是一只 布娃娃后,才放心大胆地抱起来。   “哈,哈,哟咦……”   被拥进怀中的布娃娃发出一连串娇滴滴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室内显得特别清脆 响亮。 mpanel(1);   布娃娃笑个不停,听起来怪不舒服的。盖理鸣教授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布娃 娃平放到地板上。不知何故,躺在地板上的布娃娃却哭闹起来:“嗯……哼……我 要抱!我要抱――”   这回可弄清楚了,自己刚才并没有听错,真的可以听懂人类语言!   布娃娃还在不停地叫喊。没法子,盖理鸣教授只好又将它抱起来,送回床头放 好。   “哼……噢,哈哈……”   他刚一松手,布娃娃咧嘴笑开了。   “奇怪呀,怎么闯进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室内本来寂静无声,陡添布娃娃的嬉笑,显得有点阴森恐怖。   盖理鸣教授不再理会布娃娃的反应,趴下身子,匍匐在地,谨慎地四处探望。 床下犄角旮旯都搜遍了,并没有躲藏什么。除了床铺和仪器设备,再就是雪白的墙 壁,还有那飘着彩带的通风口。当他确认这间房子里只有自己和那只玩偶时,才放 心大胆地绕过床铺,来到仪器旁。   他仔细一瞧,仪器上的文字自己也认识――“大脑安定器,血液导流仪,生命 信息系统……”   无论是中文汉字,还是英文、法文字句,他全都能够默念出来。从仪器的名称 上看,这里像是一家医院。   室内一角的台板上,摆着几个被放大四五倍的大脑模型,其中一个是人脑的结 构模型,另外两个是什么动物的大脑,搞不清楚。他用手轻轻碰了碰那个人脑模型, 是组合式的,可以拆开来观看。   十多分钟后,盖理鸣教授胆子慢慢大了一些。他在房间内转了几圈,屏息静气 倾听,两只耳朵像敏感的雷达,小心地捕捉着一切可能用作判断依据的蛛丝马迹。 这是一间足有三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因为没有窗户,外面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进来, 他没法弄清楚此时此刻自己自处何方,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清楚。   他走到那张明显是用于进出的大门前,门板上没有把手。他上下瞅了又瞅,到 底怎么开启这道门,也无从知晓。   更令他难以理解的是,自己怎么突然间有了人兽两界的混乱意识,怎么会住进 医院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对呀!”他似乎又记起了一些什么,“自己明明是一位大学教授――盖理 鸣教授,怎么浑身毛绒绒的,竟然变成了呆头呆脑的长臂猿呢?”   这个时候,脑子里已经想起了一些往事,他似乎可以肯定自己曾在圣松大学教 过书,还是国际数学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也不对呀!盖理鸣教授不停地否定自 己的各种想法,这也不对,那也不是。他蹲下来,瞅瞅自己的四肢,摸摸自己的肚 皮,捋捋腿脚上乌黑油亮的被毛,没错呀,是个长臂猿!   对了,自己是大名鼎鼎的“猴戏王子”,马戏团的头号明星演员……喧嚷快活 的比赛场馆……曲径通幽的大学校园……记忆片段接连不断地挤进脑海,他真的被 弄湖涂了:“我到底是盖理鸣教授,还是猴戏王子?”   猴戏王子没法弄清外面的情形。他侧耳聆听,除了各种仪器发出的声音外,其 他响声根本传不进来。他重新回到床铺上趴下,心里盘算着,算了吧,等天亮后再 说。事情总会搞清楚的,反正这儿风吹不进来,雨水也淋不着。   他趴在那里,有意识地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弄不明白的问题,可是脑子里还是 不停地跳出来一帧又一帧杂乱无章的画面。他想到了自己的病,对了,原先也住在 医院里,病得很重,大半年没上班了……人们都称他“神算者”,这是因为他在老 子方程式领域的卓越成就。四十岁不到就病倒了,大夫们对他的病进行了多次会诊, 除大脑部分还管用外,身体损坏的地方太多了,不是换掉哪个部分就能痊愈的,要 不,他们早就给他进行器官移植了……   猴戏王子回想起来的事情越多,越是感到忐忑不安。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 到幻想症?一会儿是大学校园里的人间生活,一会儿是马戏团里的飞禽走兽,这种 不断颠过来又倒过去的身份变换令他焦头烂额的。   不确定,不确定,一切都无法确定。   正当猴戏王子无法解开这团迷雾的时候,实验室的门开了,两男一女――三位 身穿淡蓝色长外套的大夫模样的人走进来。   突然听见有人开门,猴戏王子赶紧拉上一条被单,把自己的下身盖住,脸上露 出羞涩的窘相。   “呵呵,我说对了吧!害羞是人的本性。只要是正常的人,都会有这种条件反 射的。”说话的是一位老者,须发雪白,一米五八左右的削瘦身材。   “教授,他的人性意识已经形成,证明我们成功啦!”那位姑娘兴奋地对老者 说,眼睛盯着仪表盘。   “啊……”老者饱含热泪地应了一声。他摘下眼镜,擦擦眼角的泪水,无比激 动地说,“我最……最佩服盖理鸣教授的……所以,这次实验就把你请到了……真 是不容易呐!”他动手摸摸猴戏王子的脑门,又拉拉他的胳膊,不住地点头。   听到老者提到“盖理鸣教授”这几个字,猴戏王子知道刚才自己关于大学生活 的一些记忆是确实真切的。   猴戏王子还能记起来,他与这两男一女几乎是天天见面。他知道那位个头矮小 的老者是这里的头儿,不过,他还不清楚面前这位老者的真实身份,曾经听到他们 谈过很多东西,就是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直到今天,他才听懂了老者刚才与年 轻助手的对话。   “看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那位男助手正在整理另一架仪器上的数据, 并不停地朝床铺这边扭头观看。   那位姑娘走过来,开始整理床铺一侧的电缆,同时提出建议:“教授,我们可 以让斑雷先生到室外活动活动筋骨了。”   “恐怕今天还早了一点。你不知道,他刚开始有了人性意识,容易出现身份错 乱,还是应该在此多住几天,让他慢慢适应新的环境。”   “我没有参加以前的实验,您要多教教我。”   “我们也是第一次做智化义人实验,慢慢摸索经验嘛!”那位老者回过头来, 又慈爱地微笑着对猴戏王子说:“斑雷先生,半年来我们在你身上完成了几项手术, 你现在已经从普通的数字义人变成智化义人了,感觉如何哇?”   “手术?数字义人?智化义人……”那位老者刚才说的这句话,完全否定了猴 戏王子此前的猜想,“并不是什么东西附在猴戏王子身上,”他轻咬一下舌尖,这 才得出肯定的结论。   “完全是人的记忆信息,简单说,就是盖理鸣教授的记忆信息加载到猴戏王子 的大脑里去了……没错,自己原先就叫猴戏王子,数字义人猴戏王子。”他渐渐理 清了刚才混乱不堪的思维。   不过,弄明白自己长臂猿身份的猴戏王子,再一次陷入极度不安之中。他的心 怦怦直跳,丛林……校园……山洞……不同画面在脑海中交替闪现,“怎么办…… 怎么办……逃走还是留下……这几个人不会伤害我吧?”   “别急,别急!我们都在这儿,你是安全的。”老者微笑着,像是非常理解猴 戏王子此时的焦急心情似的,同时又探过身子,伸手轻轻抚摸猴戏王子的后背。   猴戏王子能够听懂人们在说什么,张了张嘴,“噢……咦……”却没法用人们 听得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和感受。   “对了,斑雷先生,别着急!虽然你已经升级为智化义人了,但是现在还不会 说话,是吧?”老者又说,并友好地牵起猴戏王子的手,“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你现在不要着急,我们会帮助你学会人语的。”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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