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 　　外面群星灿烂，亮晶晶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非常美丽。更有清风拂面，空气清 新的令人难以置信，还有泥土的芬芳和草木的清香。 　　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星星，无论昼夜，天空总是灰蒙蒙的，月亮只是一团朦胧的 影子，太阳像个大病未愈的病人，脸色苍白苍白的，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辛辣味， 熏得鼻孔发黑喉咙发痒发涩发痛老想咳。只有梦里才有亮晶晶的星星和清新芬芳的 空气。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在梦游，这梦虽然可怕，但很美丽。 　　他用力呼吸着原野的清香，任由老鼠架着走。不久，他看到了一条“哗哗”流 淌的小河，河里的星星朝他直眨眼睛。看到河，他的喉咙又冒烟了。 　　“水、水……”他呻吟着挣扎。 　　老鼠站住了，其中之一松开爪子，说：“你要喝水吗？” 　　“是……”他用力点了点头。 　　“去吧！”另一只老鼠也松开了爪子。 　　他踉踉跄跄地奔到河边，扑到在沙滩上，掬起了一捧河水。 　　记忆中，地球上的许多大江大河干涸消失了，有些变成了又黑又臭的污水沟， 小桥流水溪水“叮当”的诗情画意，只有影视剧或者梦里才有。外面的水绝对不能 喝，喝了会出人命。 　　他以为，这水一定又黑又臭喝不得，但嗓子在冒烟冒火。他想浇灭嗓子眼里的 火，不顾一切地喝了一口。 　　河水很香很甜，没有一点异味。他心里欢呼一声，伏下身“咕咚咚”一阵鲸吞 牛饮，快哉也乎！ 　　老鼠将他带进了一幢大楼，扔在一间屋子转身走了。 　　屋里没有灯，很黑。他伸手乱摸，身边除了垃圾灰尘什么也没有。 　　不久，门外出现了灯光，两只老鼠拎着马灯，恭恭敬敬地领着一只老鼠走了进 来。 　　他缩在墙角，骇然望着这只巨熊般的大老鼠，尽管他知道这是梦，仍然恐惧得 浑身发抖像筛糠。这头硕鼠真是大，它的体重足有上百公斤，头上戴了一顶高高的 绘有红、黑、白三色条纹的圆筒帽，鼠眼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鼠爪中拄着一根文 明棍，像人一样站立着，像人一样高，比人更肥壮。上身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马甲， 下穿灯笼裤，脚穿一双怪模怪样的高腰红皮鞋，像极了马戏团的小丑。 　　它走到叶凡面前，俯下身仔细打量了一阵，喷着臭气说：“我的朋友，别害怕， 我们是善良仁慈的老鼠，对人类非常友善、非常爱护。告诉我，你是1108吗？” 　　叶凡别过头，避开臭气战战兢兢说：“你找……1108干什么？” 　　硕鼠说：“据我们掌握的信息，那条隧洞里关着一个对我们既具危险的人类， 他的编号是1108，伟大的鼠王陛下哥摩先生委托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可是， 我迟了一步，我的部下已经将控制系统弄得一团糟，找不到1108所在的地方了。我 曾向陛下保证，一定要弄开那些铁棺材，找出1108，还要将第一个从铁棺材里弄出 来的人当作我的朋友。当然，他必须是活人，而且不是1108，你的编号是多少？” 　　叶凡心中惶惶不安，不敢说出自己的编号，答非所问地说：“我是个身患绝症 的人，也不是你弄出来的……” 　　“这没有区别。”硕鼠抢着说。“总之，你是第一个，这就行了。你患的是不 是癌症？” 　　“是……” 　　“好极了！我们正在对这种疾病进行全面的研究，正想找一个患有这种病的人 进行各种实验，找出我们为什么也患这种病的原因。” 　　“这里原本有很多人，他们在哪里？”他脱口问道，突然恢复了记忆。 　　他完成了一项重要的科研项目，得到了一笔巨额奖金，正准备结婚，不料，在 接受婚前检查时，他被告知患了肾癌和艾滋病。按照有关规定，艾滋病患者不能结 婚。 　　他如雷轰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强、自律、自爱、自尊，是他的金科 玉律座右铭，他可以拍着胸口对任何人保证，除了未婚妻，他从未接触过任何女性， 从未输过血，更非瘾君子同性恋，为什么会染上这种可怕的疾病？ 　　莫非医生搞错了？他跑到第二家医院，检查结果完全相同：肾癌！艾滋病！ 　　他发疯一般冲进一家最具权威的医院，经过半个多月的反复检查，他又拿到了 一份死亡判决书。 mpanel(1); 　　他崩溃了绝望了，头脑浑浑噩噩昏昏沉沉，以后发生的事，断断续续记不清了。 他好像找过未婚妻，一定是她把这种可怕肮脏的疾病传给了他，他想问个明白。但 他没有找到未婚妻，仿佛有人告诉他，未婚妻已经失踪多日了。 　　他像个梦游者，似乎去过自己的实验室，想拿一点氰化物结束自己的生命。临 死之前，还要销毁一份原准备婚以后马上进行的研究项目资料，也是一份研究方案， 因为他发现，这个方案存在着某种可怕的漏洞，如果流传于世，极有可能会带来极 其可怕的后果。 　　然而，资料不翼而飞，只有他的学生小邓知道保险柜的密码，也知道这个研究 方案很有可能使研究者一鸣惊人。 　　他想问问小邓，并告诉他这份资料存在什么样的缺陷和可能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电话打不通，关机了。 　　他拿了一点氰化物，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父母冲了进来，夺走了氰化物，拿走 了所有的危险品。之后，他好像睡着了，醒来后，已经在另外一间大房子里，好像 就是这间屋。当时，这里灯光明亮窗明几净，人来人往很热闹，有许多桌椅沙发。 而现在，墙上挂满了蛛网，窗户玻璃十不存一，脚下积尘寸厚垃圾遍地，一张破桌 东倒西歪，二张破沙发一张翻倒在地，一张斜摆在墙角，上面满是拇指粗的鼠矢。 　　父母对他说了很多话，他没记住多少，只记得他们说，他们变卖了全部家产和 他的实验室，把一生的积蓄还有他的奖金都拿了出来让他休眠，等待医学发达到足 以治愈他的病。 　　当时，这里好像还发生过什么事，但他不记得了。 　　“我患了癌症，患了艾滋病……” 　　他喃喃自语，记忆重新勾起了伤痛，令他悲痛欲绝。如果在舱内恢复记忆，他 宁愿选择长眠不醒。 　　此外，他还明白了老鼠一再追问他的编号的原因。 　　当年，地球上出现了大量重达六七公斤的巨鼠。这些巨鼠不仅毁坏人类的一切， 而且公然袭击人类肆无忌惮，每年咬死咬伤的人高达数百万，经济损失更是无法计 算。人们束手无策，很多科学家投入大量精力研究硕鼠的成因和治理之策。叶凡也 是其中之一，他捷足先登找到了原因，并且提出了一些治鼠的设想。这些老鼠一定 知道此事，想找到他将他置于死地永绝后患“所以，我们决定让你活下去。”硕鼠 接言道。 　　叶凡抱着头，暗暗垂泪，没有理睬它。 　　硕鼠又道：“我的很多同胞也患有这种疾病，这都是人类种下的祸根。你们想 找到治疗这些疾病的方法，就拿我们做实验，把病毒移植到我的同胞身上。它们大 多都死于这些实验，但也有个别的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却把病毒传染给了下一代， 这些疾病，至今还在我的同胞中蔓延。据说，在那些铁棺材里睡上若干年，这些病 就会不治而愈。我要召集全球的医学专家，对你进行全面检查，如果你真的痊愈了， 我们就要像人类在我们身上寻找办法一样，从你身上寻找原因……” 　　它滔滔不绝，大谈人类如何残害它的同胞。叶凡仍然认为这只是一场可怕滑稽 的噩梦，自己仍然在梦游，对它的厥词不予理睬。 　　“我的名字叫安姆。”硕鼠说。“今后你必须称我仁慈的安姆先生。现在，我 的朋友，你是不是饿了？” 　　他的确很饿，饿得腹背贴心，但他不愿意向一只老鼠乞食。自古以来，都是老 鼠偷窃人类的食物，哪有人类像老鼠乞讨的？但不争气的眼睛却将他的自尊踩在脚 下，****裸地暴露了生理的需求。 　　安姆挥挥爪子，一只老鼠很快取来了食物，“砰”地一声丢在面前满是灰尘的 地板上。不争气的眼睛移向老鼠丢下的食物，只觉头脑里“轰”地一声，全身的血 液骤然涌上头顶，胃猛地一抽，“哇”地一声，一股清水冲喉而出，呕得黑天昏地。 　　那是一条人的手臂，一条烧烤得半生不熟的孩子的小胳膊。 　　“啪”地一声，安姆在那只老鼠头上敲了一棍，呵斥道：“混蛋！你难道不知 道有理智的人类不会自食其类吗？” 　　那只老鼠诚恐诚惶，捡起人臂飞也似走了。几分钟后，它又跑了回来，将二穗 生玉米棒放在了叶凡面前。 　　安姆说：“吃吧，我的朋友。通常，人类是禁止吃粮食的，但你例外，我可以 优待你一次，吃吧。” 　　人类是万物之灵，自尊心强迫他拒绝接受老鼠的施舍？强迫他闭上眼睛别过了 头。 　　安姆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用忧郁的口气说：“亲爱的朋友，你若不肯服从我， 我就只好把你送到牧场去了。” 　　他很惊讶，用袖头擦了把嘴，忍不住问道：“什么牧场？你们也养家畜？” 　　“当然，我们养了很多菜人和乳人。” 　　“什么菜人？” 　　“你真笨！”安姆举起文明棍，点着他的脑门说：“打个比方，你们人类为了 满足对食物需求，改善食物结构，养了许多菜牛、菜马、菜猪和乳牛、乳羊、乳马 等等动物。我们统治地球之后，也想豢养这些动物，但是，它们已经在人类手中灭 绝了。为了满足我们的营养需求，所以，我们只好豢养人类，为我们提供肉食和乳 汁……” 　　叶凡毛骨悚然，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痛得差点叫出声来。 　　“天啊！这不是梦！” 　　他惊骇欲绝，暗自狂叫。此前，他希望噩梦快醒，而此刻，他希望这是一场永 远不醒的梦。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