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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往无前   我从老乡的马车上跳下来,望着面前巍峨的山峰,就有些傻眼了。   我本以为会有公共汽车把我送到最近点,然后顺着山路爬两个山包就会到了, 没想到根本就没有公共汽车。我好不容易才搭了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走了将近四个 小时才抵达我在地图上确定的预定地点,比我自认为精心策划的计划时间多了近三 个小时,而眼前还有一百多里山路要爬!   看来已经很难在天黑之前到达雅雯的村庄,弄不好要摸黑走山路,十分地够呛。   但现在已经闯到这里来了,犹如已出弦的箭,没办法再回头。   寂静的山谷空无一人,连我刚才搭乘的马车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咬了咬 牙,不管三七二十一,硬着头皮往前走就是。   但爬了不到两百米,又发现了新问题,我本以为去雅雯村寨的山路就像风景名 区如武当山、峨眉山之类的是修缮好的青石板阶梯,只管往前走就是了,不料眼前 的山路哪里叫路,根本就是人踩出来的小径,而且分岔极多,又没有一个人可以问 路,谁知道哪条道是正确的路?只好跟着感觉走了,内心不断地祈祷我凡是能叫得 上名的神佛保佑保佑我。   荒草中踩出来的小路爬起来十分费力,稍不小心就要摔一跤。刚开始还算好的, 坡度也小,路面也宽,往里走了两个多小时后,路面渐渐地窄成了一条线似的,勉 强能容下一只脚。坡也很陡,我不得不手脚并用,扶着两侧的岩石楞缝、拉着灌木 枝条一步步往前爬。   这还不算问题,最大的麻烦是我根本无从知道我的路走对了没有,开始爬的时 候还时不时地辨认一下方向,还大致知道我正在朝那个方向走,但左一拐右一弯爬 过两道山后,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二来走了这么久,竟没有碰上一个人,一路上 就听见各种鸟儿虫儿啾啾地叫,偶尔一股山风掠过,就卷起密林一阵波涛般的呼啸, 十分地糁人,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阵恐惧感不由自主的笼罩着我,万一走迷 路了可怎么是好!   这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再想往回走,连回头路都已经认不得了, 走到这个地步连后悔都晚了。我现在才发现我的行事是何其的莽撞,简直是昏了头! 但无论我怎么悔恨,也只有继续往前走的份了,走到那儿算那儿。   我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又往前爬了两、三个小时,听到涧水淙淙作响,我寻声 摸索着过去,果然发现了一条潺潺小溪,水色清澈见底,几条透明的银针般的小鱼 随波漂荡。我小心翼翼地拉着茅草溜到溪边,痛痛快快地用清凉的溪水浇了一遍头, 又饱饱地喝了一顿散发着青草芬芳的溪水,末了再给携带的水壶灌满水。   在烈日下爬了近五个小时的山路,早热得发昏,这下总算暑气全消,不由得神 清气爽。我寻了块略略平坦的大石头坐下,悠闲地欣赏周围纯净大自然的风景,我 发现顺着溪流约四、五百米的地方隐隐有个茅草棚子,心中不由得大喜,赶紧跌跌 撞撞一溜小跑过去。   茅草棚子用木板钉成的门虚掩着,我喊了声:“请问有人吗?”   没人应,我推开门,里面的光线很暗,我站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屋子里靠 里侧摆着一张床,四下杂乱散放着锅碗盆,正中间有一堆业已熄灭的火烬,床边挂 着一柄造型优美,形似匕首但比匕首略长略弯的短刀。   我出了棚子,不死心地四下寻觅,很快在不远的溪边凹洼处发现一个戴笠帽的 人在纹丝不动地垂钓,我忙喊了声:“师傅,劳驾,问个路。”   那人回过头――是一位须发斑驳的老人,流逝的岁月在他古铜色的脸上犁下了 道道印迹鲜明的深壑。老人眯着眼打量了我一会儿,“小伙子,打哪儿来?你不是 本县人吧。”   “您看得很准,我是从外地来的。”我忙向老人说明了来意。   老人眺望了一眼天边的行将落山、桔红的太阳说:“去樟树坪村还有七、八十 里地儿,今天你是赶不到的,就在我的窝棚里歇歇脚吧。”老人很热情。   我正有此意,当然却之不恭了,走夜路是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大白天都快迷 路了,别提晚上了。   老人做了一碗鲜美的鱼汤,烤了几个玉米棒,斟了两碗烧酒,我们就边吃边聊 起来。老人一碗酒下肚,话也多起来了,也许在深山老林里难得有听众,老人就像 见到知交老友一样,话匣子一打开就滔滔不绝。   老人也不是本地人,当年随南下大军到地方工作的,那个时候他跟我现在的年 龄差不多,年轻有朝气,不怕苦,不怕死,工作积极,不计代价,不计报酬,“党 叫干啥就干啥,不像现在人都掉到钱眼里去了。”老人喝了一大口酒,谈起了当年 的清匪反霸,老人眉飞色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铁与血的时代。   老人做过民兵队长、区队长、公社书记,踏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熟悉每一草 每一木,连娶的婆姨都是本地人。   “现在嫌我老了,不让我干了。”老人自嘲地一笑。   说起樟树坪村,老人也很熟悉,当初进行民族甄别时,为了摸清他们的民族特 点,老人不知道跑了多少回。老人认为他们不是瑶族,“决不是!”老人很坚决地 说。由于当时的领导急于申报瑶族自治县,最终草草归于瑶族了事,老人曾经表示 过异议,他认为这个民族的语言、宗教信仰、风俗具有鲜明的与众不同的特点,最 重要的是周围其它部落的群众几乎都不承认他们是瑶民,但最终胳膊扭不过大腿。 mpanel(1);   老人凑到我耳边带着一脸神秘悄声说:“他们那个地儿的人古里古怪的,知道 很多莫明其妙的东西,周围的群众都说他们是樟树精变的,有魔鬼附体,都怕和他 们接触。”说完又坐回去了,呷了一口酒,“当然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个… …他们还信外国教呢,听说有个外国传教士在那里呆了四、五十年,最后死在那里。 他曾经建了个教堂,文# 革时给拆了,头两年村民们集资又给建起来了,这个世道! 什么神啊、佛的、鬼的全又钻出来了,都不信MAO 主席了。”   老人长叹了一口气,啃了口烤苞米:“哎,小伙子,你为什么去樟树坪?”   “我有个同学在那里,我想去看看她。”   “哦哦,我听说过那里有个女娃子考上大学,很不容易啊。山里人读个书很难 的,多少年也没出大学生。”老人一仰脖,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又斟了一碗,微 笑着盯着我:“你的胆子不小,敢一个人闯进来,你的同学没跟你说过吗,这里有 豹、狼出没,虽然没以前多,但还是有不少,就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一般都要结伴 的,很少一个人走路的,特别是走夜路,还要带刀带枪的。这附近又没有人家,你 如果不是碰上我,保准要喂狼!”   “啊?”我的后脊梁骨顿时直冒凉气。   “你听!”老人指指外面,我凝神一听,果真有野兽长长的凄利的嗥叫,似乎 是狼嚎,我不由得暗暗庆幸我的好运气,我讪讪地对老人说:“我有棍子!”   老人哑然一笑:“你这棍子,打打兔子还凑合。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女娃子?”   老人见我窘得脸通红,爽朗地大笑起来:“喜欢就喜欢,有什么扭扭捏捏的, 这是好事。想当年,我找婆姨时,干劲比你还足,哪怕赶夜路都不在乎,不只一次 跟狼呀豹的打架。”   我陪着嘿嘿地笑,这天晚上我和老人都很开心。   第二天,热情的老人坚持送我一程,刚开始我真心不想麻烦他的,但走着走着, 不仅山路七弯八拐的,而且两侧的树木也渐渐稠密起来,浓荫遮天,漏不下几缕阳 光,到处是落叶、草茎、朽木堆积的厚厚的腐质层,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早辨不出 路来,再不敢劝老人回去了。   我们在山林中钻了差不多七个小时,面前忽然豁然开朗,一条翡翠般碧绿的江 水出现在我们眼前,江水一边有块开阔的平地,零星分布着竹子或木板拼成的吊脚 楼。   老人站住歇了口气,指着下面的山寨对我说:“到地方了,我还要去看一个老 朋友,不陪你了,你自己保重了。”说完,老人不待我回话就扭头飘然离去。   --------   红袖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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