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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呀绕 [西]多明哥・桑托斯/著 杨静远/译 多明哥・桑托斯是西班牙最著名的当代科幻小说家,原名彼得罗・多明哥・穆 迪诺,是个记者。1962年出版长篇科幻小说《加西利尔,历史上的机器人》,内容 主要描写机器人如何从月球的殖民者手中拯救地球,被译成许多种文字,使桑托斯 一举成名。 自从西班牙内战后,在佛朗哥的法西斯统治下,科幻小说是被禁止的,直到60 年代才在西班牙出现由英美科幻小说译成西班牙文的作品,1968年西班牙才有一家 科幻小说杂志。但到70年代,科幻小说就日趋繁荣了。 《绕呀绕》由《欧洲最佳科幻小说选》中的英译文转译,这是篇绝妙的讽刺作 品,作者假借科学幻想,对资本主义城市的畸形发展――交通拥挤、人口过密、黑 市交易、官僚行政与司法机构――作了辛辣的嘲讽,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世道真 是腐朽透顶了。” ※ ※ ※ 说实在的,我是咎由自取,这我很清楚。要知道,他们事先劝告我来着。他们 告诫我,别干傻事,应该把小汽车留在离宇都①一百多公里的地方,然后乘地下铁 路进城去。可是我时间不宽裕;再说,我也只打算在那儿呆上一两天光景,处理一 些业务;我就不信哪个城市会拥挤到那步田地! ①“宇都”是一个象征性的城市名称,原不是宇宙一都会拼成的。 我犯了个绝大的错误。 我开着车从城北的公路进城。这真是一条神奇的通衢大道――50公里长的马路, 直插市中心而过,两边是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物。一排吕条行车线上,挤满了各种 交通工具,使你想到大批载重车辆在一条奔腾的河道里赛马般地竞相夺取空间。可 是我还是嘲笑我的朋友们,嘲笑他们那无谓的担忧,无疑地,事情甚至会比我想像 的还要好办。 可是,当车子行驶到一处把车辆分散引向全城各处的三层苜蓿式交叉路口时, 突然间――就像你开错了火柴盒,火柴一齐涌流出来似的――,车辆开始分散朝着 各自的道路驶去。我要去的是东城区,于是我把车开上右手第二层叉道。可就在这 当口,麻烦开始了。 其实,我要走上往东去的岔路,本该拐向左手第一层叉道。等我弄明白这一点 时,已经太晚了。我只好等来到第二个苜蓿式交叉路口时再试一试。当然――纯粹 从理论上说――公路尽头的五个苜蓿式交叉路口应该是一个连一个衔接起来的,你 可以从一个路口到达另一个路口。可实际上,我却没能做到这一点。不是别的车挡 住了我的去路,就是一个警察逼着我走上我不想走的路;要不然,就是我看错了路 标,那离拐弯处只有50米远设置的路标。晕晕糊糊地绕了两小时以后,我决定,一 有机会就离开那三层、五层的苜蓿式交叉路口,心想,只要进了城,我就能比较顺 当地找到去目的地的路径。老实说,一个人不挨最后一棒子,是不肯断然丧失希望 的。 由于我要处理公事的办事处是在宇都的东区,我已预先在那一带一家旅馆订了 一个房间。因此,我开车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在一家书店门前停下来,买一份该 市的地图。营业员拿出厚厚的一本有343幅分区图的地图册。 “你们有没有一种能一眼看到全城的地图?” “当然有!”他说,“你房间的墙壁尺寸是多少?” 他的问话叫我不由得一愣,可是当他把这种地图最小的一号拿给我看时,我明 白他的意思了。原来,那幅地图的大小是2.5乘4公尺,可是要细看城里的街道,还 得借助于一只放大镜,它的价钱是包括在地图的价钱之内的。我只得放弃买它的打 算;我的汽车虽不算是小型的,可也容纳不下这么个玩意儿呀。因此我买下了那本 有分区图的地图册。 mpanel(1); 我走出店里,一个身穿蓝制服、头戴一顶标有“罚款警字第13428号”符号的帽 子的人,正在给我写一张纸条。我试图抗议,可是他指了指远处一个警告牌,上面 写着:禁止停车。 “可是,所有这些排成双行停着的车,又是怎么回事?” 他干巴巴地微微一笑,回答说:“是啊,总得包涵着点,对不对?可要是排成 三行,那就未免太过分了吧!” 我不再抗议,照章付了罚款:两千信用证。我暗自思忖,这笔钱够我在帝国希 尔顿大厦一天的开销了。而那只猪居然腆着脸告诉我,由于我当下付了款,他已经 把罚款降低了20%! 我继续朝着我想去的方向,试探着驱车前进――这种一边开车一边研究地图的 事儿可真不容易。请不要想像这事很好办。地图上把那些单行的街道都标了出来,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所走的是一条恰和地图上标明的方向相反的街道。这一下可 叫我丢魂失魄了,因为,至此我所取得的一切成就全都化为乌有,我不得不走回头 路。 我第一眼瞥见一个交通警察时,就停下来。他正站在一边,脸上挂着无可奈何、 听之任之的神情,望着川流不息的交通。我向他指出地图上的错误。他疲倦地笑了 笑。“你大概没看地图册上的说明吧?” 我承认我没看。 “果不然!你瞧:这个标示着单行街道的黑箭头,是指一般所谓的‘单行线’。 可是那些红箭头,就是指‘轮换单行线’,也就是说,‘上午一个方向,下午另一 个方向’。明白吗?” “可为什么要这样呢?”我问,我一点也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道理。 他脸上透着一丝惯常玩弄技术的隐约的微笑,注意地观察着一辆刚刚撞进另一 辆汽车肚子里的车,结果两辆车全都撞得稀烂。然后他掏出一个笔记本,记下: “减少了二辆”,并且登记下两辆车的执照号码。他收起笔记本,然后对我说: “这道理很简单,先生!你想,如果不这样做,我们怎么能控制这种不成体统 的车流,还有那不断侵入我们城里的来来往往汽车?” 我放弃了就这个回答同他辩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单 行街道这种变换方向,为的是每天上午让汽车流进来,下午再同样让它们流出去。 可是我不由得纳闷,假如一个粗心大意的开车人驶进了这种单行街道,他以为还是 早晨,实际上已经到了下午,车行方向已经换了,那该会发生什么情况?我向警察 提出这个问题。他眼睛忽闪了一下,告诉我说,不成问题,这样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好啦,我继续进行找那磨磨蹭蹭的旅行。根据地图,我合计我离那家旅馆大约 还有20公里的路程。等我终于到达那儿时,我惊讶地发现,我实际上已经走了140公 里。我下了车,拖着沉甸甸的步子走到接待柜台前,要了我房门的钥匙。 “我把车停在哪?”我问。 接待员惊恐地直瞪瞪望着我。“你是一路开着小汽车来的吗?”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肯定是于了一桩错事。可是已经来不及挽回了。我只得点 点头。 接待员直直地伸出两手,仿佛要挡开一个鬼似的。 “随便你把它停在哪儿,随便你把它停在哪儿!”他大声吼叫。“可就是别牵 连我们。你的车你自己管。我们只出租房间给人住。城里空地这么少,你想我们会 替那些倒霉的、该死的机器准备地方吗?” “好吧,”我说,有点恼火。“你不用发愁。我这就去把它停在一个什么地方, 再回来。” 我转身要走,接待员却嘘着嗓子把我叫回来。 “先生,”他说,“左手那家自助食堂卖快餐,我建议你去买一份牛腰肉快餐 ――味道挺不错哩。” 我仿佛听出他的话里有某种幸灾乐祸的嘲弄人的腔调,没睬他。后来,我才懊 悔不该不听他那明智的经验之谈。 我走到我的汽车――我把它停在那儿,五辆成一行――跟前,一个穿蓝制服的 人,头上戴着和先前那个人一样的标有“罚款警字第27342号”的帽子,递给我一张 纸条,指出我新犯的一次停车过错。我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付了罚款。他审视 着一小块荧光屏――后来我才知道,他通过这和总部取得联络――,屏上亮出了我 上一次付过罚款的违犯交通规则过错的记录。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犯规了。”他干巴巴地说。 “我知道。”我说。 “记住!你今天再犯一次规,他们就要没收你的汽车。” “该收就收吧,”我像个从容就义的殉道者一样咕哝着。“我上哪儿去领回来?” 他显出非常吃惊的模样。 “领回来?先生!他们不会还给你了。”他收起荧光屏,威风凛凛地走开了。 我回到车里。我已经懊悔,不该不听朋友们的劝告,可现在叹息已经无济于事 了,我没有多少纠正错误的机会。我必须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然后回旅馆去。在 驾驶盘前接连坐了许多钟点,已经累得我精疲力竭了,我什么都不想,只想洗个淋 浴,上床睡觉。 于是,我又开始兜圈子。 一个小时以后,我还在兜圈子。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以后,还在兜圈子! 而圈子一个比一个来得大。我离旅馆越来越远,直到我完全弄不清自己在哪儿。 我看见人行道上走着一个人,向他打了个招呼。他来到我跟前。 “什么事,老兄?”他问。 我沙哑着嗓子问:“你听我说。我是个新来这里的外地人,我现在急着要找一 个地方停车,都快急疯了。你知道附近有这样的地方吗?” 他脸上顿时变得容光焕发,就像圣经里约书亚望见上帝许给的乐土时那样。 “别问我,”他乐呵呵地回答,“哈!我再也没有车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 我瞅见一个穿蓝制服可又不像是个警察的人。我招呼他,问他同样的话。他用 一种屈尊俯就的神态端详着我,说:“告诉你,朋友!整个宇都――明白吗?全城 ――没有一处免费停车场。” “可是总得有个什么地方呀!”我抽抽咽地说,“也许有一辆停着的车开走, 腾出一个位置?” “你是新来的吧?我理解你为什么提这样的问题。不过说真的,要是一个人那 么有福气,给他的车找到了一个停放的地方,你想,他会放弃那块空地,让另一辆 车来篡位吗?” 我不能不表示同意,他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难道就没有一个地点,一个私人停车场,可以让我停车吗?” “你瞧,朋友,”他惬意地靠在我的车窗旁,说,“这个城市的人口密度居世 界第一。”他朝着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挥了挥手。“这么多的人住在这儿,你当 真以为他们都能给自己的车找到停车处吗?” 说罢,他走开了。我给撂在那儿,凉了半截。 那一整夜,我在我那家旅馆附近不住地绕圈子,转来转去,始终没找到一块空 地。天亮时,我像个败兵,疲惫不堪,在离旅馆不远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 我肯定找不到一个正正当当停车的地方。不过,此刻我惟一需要的只是修整修 整仪容,洗个淋浴,刮刮胡子。我觉得我有这样做的权利。我猜想,不过几分钟的 事,不会有人过问的。我下了车,锁上车门,转身向旅馆大门走去。走不到四步远, 就见一个穿蓝制服的人,从他藏身的一堆汽车中间钻了出来,手里拿着小荧光屏, 朝我走过来。我赶紧钻进车里。 “你不能在这儿停车,先生。”他恭恭敬敬地说。 “我在等一个朋友,”我撒谎说,“只消一分钟就行了。” “只要你不离开驾驶盘,就没问题,你可以呆着,”他说,“可是别打算糊弄 我――我会盯着你的。”他昂首阔步地走开了,可是我看见,他回到了原来藏着的 地方,继续侦察。 我用十根指头拚命搔着头发。我得想个什么法子――好歹我得进旅馆去。忽然 间,我灵机一动,想出了一招。我把一枚五个信用证的硬币塞进一个过路人手里, 求他去旅馆里给我叫一个打铃的孩子来。那孩子来了,我拿着一张五十信用证的票 子给他看。 “我跟你说,孩子,我得进那里面去换衣服,梳洗梳洗。你能替我在驾驶盘前 面坐一会,等我回来吗?” “我办不到,先生。”他说,怪眼馋地盯着那张钞票。 “为什么?” “同业公会不允许外人插手,先生。” “哪个同业公会?” “当然是驾驶盘员同业公会。” 我眨巴着眼睛。‘我奶奶常说,新鲜事情你老是学不完,这话果然不假! “驾驶盘员?你给我解释解释!”我恳求他。 他作了解释。这种同业公会拥有20万会员,专操这种新行业。凡是会外的人要 来插手,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那么,”我说,“你能给我找一个驾驶盘员来吗?” “可以,你给50个信用证,先生。” “给10个行吗?” 他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那好吧,要是非如此不可……’”我说,把钱给了他。 5分钟以后,一个驾驶盘员来到我跟前。他很年轻,看来精力充沛。他没等我张 口,就给我看他的同业公会会员证,上面有他的姓名和照片。下面用荧光显示出这 样的文字:请勿接受任何未首先出示此证的驾驶盘员。如有意见向本公会反映,请 记下证件持有者的姓名及会员号码。 “很好,小伙子,”我说,“上来坐着吧,我不会去很久的。” “你去多久都没关系,先生,”他回答说,“反正每小时二百信用证。” 我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没说什么。我进了旅馆,尽快地淋浴,换衣服,刮胡 子。我恋恋不舍地扫了一眼那张铺着洁白的床单的床,可是一个钟头转眼就过去了。 我下来时,又碰到接待员那嘲弄人的眼光,我没理他。 我向那驾驶盘员付了钱,他走了,于是我开动车子。那穿制服的家伙还在他躲 藏的地方探头探脑地窥视,我开车经过他跟前时,他冲我做了个猥亵的姿势。我心 平气和地向他笑笑,到目前为止,我还是第一次感到称心如意,沾沾自喜。 可是事情并不就此一帆风顺。 首先,我刚拧开点火开关,就出现了一桩叫人害怕的事:汽油已经不多了。出 发时,我原把汽油灌得满满的,可是开了一夜车,又不停地兜圈子,当然把汽油耗 尽了。 回想起来,我满城转圈子时,没看到一处加油站。可现在,加油站对我来说已 是生死攸关! 我拿出那本地图册――导游!我不禁大为惶恐,因为我从图上看到,整个字都 只有5个加油站。 我狂热地搜寻着最近的加油站。它在13公里以外的地方,可是通往那里的街道 路线却和我的方向背道而驰;我永远也到不了那儿。 我又瞅见一个穿蓝制服的人。我一把揪住他,就像快淹死时抓住抛给我的一只 救生圈。 “我非找到一个加油站不可!”我嚎叫。“附近什么地方能找到?” 那汉子尽管穿制服,却是个好人。他瞧了我的行车执照一眼,知道我是新从外 地来的,有点可怜我。他友善地倚着我的车窗站着,说:“可不是,汽油是个大问 题。新加油站不能设立――那是被禁止的,因为他们想靠这个办法来防止大批汽车 涌进城里。整个宇都总共只有五个加油站……而且差不多总是没有汽油。” 我感到我的脸色在发白。“可是――城里这些汽车怎样弄到它们需要的汽油呢?” “是这样的:有一个繁荣兴旺的黑市。据他们统计,大约有8万家非法加油站在 供应汽油。我看你倒是个好汉!这样吧,你给我100信用证,我可以告诉你最近的5 个这类加油站的地址。” 我急不可耐地给了他钱。他拿着地图,照他答应过的指出了5个地点,甚至告诉 我怎么走。完事之后,他才把钱塞进兜里。 “非法加油站这么多呀!”我对他说。“难道司法部门不禁止这种黑市买卖吗?” “哈哈!给所有这些加油站供应汽油的恰恰是司法部门!” “可这是为什么?它能从这儿捞到什么好处?” “自然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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