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天使 希格蒙德 比赛 盖亚王国的中央直属正规军队，分为两大部分：由军政大臣里森・修内斯所统 辖的王家卫队，和直接听命于国王的王国近卫骑士团。王国近卫骑士团虽然仅有五 千人，却是可以与王家卫队任意两个军团相抗衡的强旅，而其统帅列文・玛特勋爵 也是军界最具威望的两位宿将之一。 盖亚王国所以不惜巨资创建了这支以骑士为主体的王国近卫骑士团，是得到近 五十年前“七玫瑰战役”惨败的教训，这支部队的装备、编制和训练方法，完全照 搬托利斯坦教皇骑士团――当初，就是教皇骑士团中的不足三千人，挫败了盖亚西 进的企图，在伊文斯渡口制造了数千具东方联军的尸体，留此修罗杀场给后人凭吊 …… 王国近卫骑士团的驻地，是在王宫东侧，紧邻战士公会，军团长列文・玛特勋 爵有时会借用战士公会的训练场来举办军中小规模的武术比赛。对于战士公会来说， 这也是让学生学习和观摩的好机会，因此从来有求必应。当今天王家卫队副司令萨 顿・巴兰格子爵赶到战士公会训练场的时候，就正准备举行这样的一场比赛。 然而，今天的比赛有些不寻常。首先，参赛者之一是王国近卫骑士团的第一勇 将雷欧・布莱诺，另一个却是尚未从军的十九岁青年；其次，巴兰格子爵听到消息 就匆匆赶来观看，这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玛特勋爵和巴兰格子爵互行了军礼，把客人让到尊位上。“总算赶上了，”巴 兰格微微一笑，“听说塔比奥拉公子已经报名领取晋级任务了，是吗？”“是的，” 与巴兰格同样坐在上位的战士公会副会长沃纳・马尔科姆爵士点一点头，“我想到 了明年年初，二位也许会为了王国最年青的骑士之归属，而大打出手吧。” 巴兰格笑笑：“如果不违背本人意愿的话，加入王国近卫骑士团将是最好的选 择，我是不会硬抢的，不过……王家卫队正式参战的机率比较高，塔比奥拉公子也 许会因此而加入王家卫队也说不定。”说着，他望一眼玛特勋爵，玛特却仿佛根本 没有听见：“两位稍安勿躁，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旗门打开，双方骑士出场。在跑道东端的，就是勇将雷欧・布莱诺，一身漆黑 的铠甲，外罩交叉双剑家纹的深紫色长袍。布莱诺今年三十九岁，他是六年前晋级 为骑士的，除去已经达到圣殿骑士级别的军团长玛特勋爵外，在王家近卫骑士团中 罕逢敌手。然而，此次与他较量的，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青年――塔比奥拉侯爵公 子特雷扎。 当特雷扎・塔比奥拉在跑道西侧出现的时候，引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侯爵公 子是罕见的美男子，雪白的皮肤，淡蓝色双眸，一头闪光的金发。他穿着黄金色的 铠甲，外罩紫盾和银色狮鹫家纹的白色长袍，其天使般的潇洒姿态，简直让凡俗不 敢仰视。 玛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是一个传统的军人，而且在某些方面还有点固执和 刻板。他认为，作为一名军人，无论是着装还是饮食或者其它任何方面，都应该是 朴素的，甚至某些时候还应该故意用严苛的生活标准来磨炼自己。玛特实在看不惯 这种贵族公子哥儿的华丽打扮――“这样的话，简直就是第一王子的翻版嘛。把他 收入麾下以后，首先要他改变这样的装束和生活态度！”他在心中暗想。 此时场中两人已经缓缓把马带近，互相用骑枪指向对方的左肩，双枪相交表示 致敬。“年青人，发挥出你的实力来，”布莱诺点点头，“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 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勇猛的战友。”塔比奥拉平静地回答：“遵命，阁下。”两人将 枪分开，各自驳马走回旗门，同时把头盔戴上。布莱诺是朴素的黑色筒形头盔，而 塔比奥拉则是金黄、饰以白羽毛的活动护面盔式。 mpanel(1); 此次比赛，前来观看的人比平常要多将近一倍，除去王国近卫骑士团的数十名 中高级军官以外，还有战士公会的数名教师和近百名学生――这些是正式的观众， 此外负责各种比赛事宜的军人、军官们所携带的勤务兵，也有百余人之多。部分军 官还因比赛的结果而争论起来――如果是在王家卫队中，恐怕连打赌的都会有吧， 可是在玛特勋爵的统辖范围内，是绝对禁止赌博的。 布莱诺和塔比奥拉退回到各自的棋门边，用右肋和上臂牢牢夹住了骑枪，用左 小臂上的盾牌遮住心口。负责发令的军官在跑道中央突然挥动一面红旗，然后急忙 退开。蹄声骤响，两骑在长约五十丈的跑道两端，飞一样向中央直冲了过来。 观众们同时屏住了呼吸，整个场上，只有马蹄声在交错着响起。两人越来越近 了，越来越近了……“嗵――”两声闷响同时响起，几乎合并成了一个声音，双方 的骑枪都刺中了对方的盾牌，但也都因为对方敏捷地斜身躲闪，而立刻向自己的左 前方滑了开去。两马错蹬，重新分开，跑出去三四十丈后又几乎同时驳回，开始第 二个回合的较量。 巴兰格微微点头：“即使最后输了，塔比奥拉公子的实力，也足以通过骑士的 晋级考试了……不，他已经是一名优秀的骑士了。”沃纳・马尔科姆爵士点头同意， 玛特却紧盯着场中，面无表情。 眨眼间，第二和第三回合又是平局，两人把马催开，开始第四回合的较量。每 当两骑错蹬的时候，场上就是一阵欢呼，可是等到马打盘旋以后，观众立刻停止了 喧哗，目光不敢稍移地紧张观看比赛。 骑士对冲，并非如外人想象，仅仅是力量的较量，对于马匹的驾驭、身法的控 制，甚至敌方的心理揣测，都要具备相当专业的才能。但是与其它搏斗所不同的是， 两名骑士间的马上较量，是很容易分出胜负的，并不存在长时间厮杀的可能――即 使双方的实力相差无几。 第四回合，双方的身法都略微有些呆滞，终究骑兵冲锋也是很消耗体力的，经 过前三个回合的较量，两人都已经无法再次保持那几近完美的躲闪姿势，于是双方 的骑枪几乎同时刺穿了敌人的盾牌。 骑枪虽然沉重，刺穿盾牌以后，也已经变成了强弩之末，无法对对方身披的重 铠造成任何伤害，然而通过马力的推动，骑枪的强大冲击力却很容易透过重铠，对 敌方的肉体造成严重撞击。老练的布莱诺及时将身一偏，塔比奥拉的枪尖擦着胸铠 滑了过去；而塔比奥拉就没有这样幸运了，被对方的骑枪直捅在心口。塔比奥拉现 在唯一的躲避办法就是向后，一个翻身，栽下马去。 场外爆发出一阵惊叫或欢呼。塔比奥拉倒在地上，依靠骑枪的支撑，努力站起 身来。布莱诺也跳下马，二人一齐扔掉骑枪和盾牌，从腰间拔出长剑，开始徒步较 量。 塔比奥拉使用的，是一柄双手剑，比一般的双手剑要略细和短一些，用黄金装 饰着剑首和剑格。而布莱诺用的是单手剑，他的单手剑比一般的形质要更长更大， 通体黝黑，少有装饰。 “布莱诺不愧是布莱诺，”马尔科姆说道，“明显可以看出，他的力气比塔比 奥拉公子要大很多。而且……”“而且他的格斗经验丰富，”巴兰格接着他的话说 道，“看起来这场比赛的输赢已经确定了，只希望塔比奥拉公子的信心不要因此受 到挫折才好。” 场上，两位骑士已经开始了短兵相接，双剑交击，不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布莱 诺力大招猛，连连进击，而塔比奥拉似乎只有拼命躲闪招架，无法进行任何有效的 反击。玛特盯着场中，口中喃喃自语：“布莱诺的剑技还需要磨炼呀。” “嗯？”马尔科姆转过头，诧异地望着玛特，按照玛特的说法，似乎反倒是布 莱诺占了下风似的。这时候，巴兰格也逐渐了解并认同了玛特的意见，他微微一笑： “不怪他，真正在战场上，骑士动用刀剑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步战较之以骑战，或者说刀剑的格斗较之以骑枪冲锋，相对要灵活得多；虽然 身为骑士，身披沉重的铠甲，但只要技术纯熟，步战时对于敌招的躲避，总要比骑 在马上轻松许多。布莱诺虽然力大无比，可是手中长剑也比对方要沉重，如雷霆万 钧般挥出十数剑后，多少有点感觉吃力了。塔比奥拉趁机后退一步，摘掉头盔和防 护后脑及颈部的锁子甲，除下厚厚的皮手套――他黄金的长发使太阳无光，调侃的 笑容让最美的精灵失色――他微笑着向布莱诺做了个“请过来”的手势，重新举起 长剑。 布莱诺喘一口气，再度挥剑冲上，可是这个时候，敌人更加轻便和灵活了。再 交十数招，塔比奥拉看准对方一剑横斩，腋下微露破绽，抓住良机，挺剑直刺。布 莱诺来不及撤剑，只好后退一步。可是他沉重的盔甲以及体力的过多消耗，限制了 他后退的速度，塔比奥拉趁敌后退到一半，重心不稳的时候，一翻手，剑脊重重拍 在布莱诺的膝关节外侧。布莱诺怒吼一声，倒在了地上。 塔比奥拉踏上一步，用剑尖指着布莱诺的面门，以确定他的胜利。众人多被这 霎那间的反败为胜惊呆了，只有一阵清脆的掌声，从看台顶上传来――“干得不错 啊，特雷扎！” 塔比奥拉循声望去，不由皱起了眉头：“请不要直呼臣的名字，殿下――咱们 好象并没有那样熟络吧。”对方一声长笑，突然一个空心跟头，翻下了看台的顶棚， 稳稳站在场中。四外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原来这人竟是盖亚王国的第一王子，人们 暗中称为“无品味的花花公子”的金・斯沃・盖亚。 “很漂亮的剑技啊，特雷扎，”斯沃仍然故作亲昵地称呼塔比奥拉的名字， “我记得四年前就诚邀你改为魔法剑士的职业，你不肯答应真是太可惜了。”特雷 扎插好长剑，微微一鞠躬，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恭敬之意：“心领了――我才不会去 学习那种无聊的技能呢！” 魔法剑士，是盖亚王国独有的职业，或者不如说是斯沃独有的职业，那是为了 配合王子追求华丽和贪多嚼不烂的性格，而从古老典籍中重新发掘出来的新兴职业。 王子招揽了一批他所喜欢的年青人加入此种职业，那似乎是得以与王子亲近的终南 捷径。然而，作为真正的战士或者魔法师，本身却大多看不起这种号称集两者之长 的半调子花样。 王子干笑一声，正想再说什么，塔比奥拉上前伸手拉起布莱诺：“失礼了。” 布莱诺站起身，点点头：“很好，你胜利了。”“不，”塔比奥拉回答，“赢的是 你。我知道在真正的战场上，骑士只要跌下马来，七成就死定了。”布莱诺笑笑， 摇头：“不，你赢了，就是赢了。” “塔比奥拉公子，”马尔科姆在看台上站起身，微笑着，“请一周以后来公会 接受晋级任务。” 任务 盖亚王城赫尔墨的战士公会，是在城市的东南方，占地约两到三平方里，包括 修整得非常平坦的一大片训练场、一座仓库和办公楼，以及一座宿舍楼。当然，全 部战士公会并不仅仅这些建筑，它在城外奥拉卡达山脚下，还有一座小楼和一片广 大的模拟冒险场地。 特雷扎・塔比奥拉，在一周以后，再次进入公会，来领取升级任务。才进公会， 数十名寄宿生――主要是最初级的侍从、步兵和狩猎者――就立刻围了上来，叽叽 喳喳地，要求签名。塔比奥拉面无表情地拨开人群，进入了办公大楼。 “是这样的，”战士公会副会长沃纳・马尔科姆爵士对他说，“列文・玛特勋 爵给我的意见，一名真正的骑士，还是应该在战场上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体现自我的 价值。刚得到消息，蓝格和格劳瑞斯两国间又即将爆发战争，我想你以雇佣兵的身 份去参加战斗。这就是给你的晋级任务。” “那么，我该帮助哪一方？怎样才算胜利呢？” “帮助哪一方并不限定。此次任务比较特殊，并没有明确的最终目的和评选标 准。我们将安排一个人在你的身边，你所有在战争中的表现，由他向公会高层报告， 我们将召开集体会议，讨论你的晋级问题。”说到这里，马尔科姆顿了一下，微微 一笑：“特雷扎，如果你能够通过测试，顺利地晋级，玛特勋爵将安排你王国近卫 骑士团某联队副联队长，或者高级参军的职务。为此，我们不得不对你提出很高的 要求。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考虑给你与其它晋级者相同的任务。” “不必了，这个就可以，我也正想在战场上锻炼自己，”塔比奥拉回答，“请 问，对于我带上战场的扈从人数和等级，有何要求和限制吗？”“除了我们派去的 人以外，你还可以任意选择三个人作为扈从，等级最高只能是任意的第二级――注 意，如果我们派去的人不能够安全返回，直接视同任务未能完成。” “了解了，阁下。” 四天后，塔比奥拉离开了赫尔墨城，一路向北行进。为了使得外表象一名普通 的雇佣兵，他没有携带那身金色的华丽铠甲。现在驮在背负行李的马背上的，是王 家卫队副司令萨顿・巴兰格子爵所借予的一具普通铁铠。 “是我一直使用的铠甲，”当巴兰格提醒他注意装束，并递上早已准备好的铠 甲的时候，曾经这样说道，“已经跟了我十多年了，虽然质地普通，却是非常实用 的铠甲，许多地方，尤其是关节部位，我根据自己的战斗经验作了改进。另外…… 我觉得它已经具有一定灵性了，就象一匹能够嗅出安全和危险的味道，并自动趋避 的老马一样。” “子爵阁下还是不死心啊，”公会派来的弓箭手格鲁・希维斯在事后笑着说， “他还是想把你拉进王家卫队去呢。” 格鲁・希维斯四十出头，身材矮小但肌肉虬劲，他本身是战士公会中教授初期 弓箭术的资深教师，据说对各种骑士必备技能也颇有研究。“在战场上，我杀过数 名骑士和十多名见习骑士，我知道作为一名真正的骑士，必须要具备什么样的能力 和素质，”他对塔比奥拉说，“我不会在战场上帮助你的，我也不会受任何感情的 因素所左右，我将公正、完整，并且详细地向公会高层报告你执行任务的全部过程。” 塔比奥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一行五人延着公路一直向东北方向疾驰，黄昏的时候，进入了亚伦河畔的边境 都市伯尼朵罗斯。“少爷，我来过这里，那家旅店是最好的。”塔比奥拉从领地召 来的三名扈从之一、战士拉米达・彼亚伦指着街西一家两层楼的豪华旅店，对主人 说道。“叫我塔比斯先生，拉米达，”塔比奥拉微微一笑，“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 的雇佣兵啊，怎么住得起那么好的旅店呢？”“可是少……先生，距离目的地还远 着呢，不必要现在就……”彼亚伦挠挠头，“据我所知，伯尼朵罗斯找不出第二家 象样的旅店了。”“是啊，塔比斯先生，”另一名世代家臣奥弗莱兹・塔比奥拉也 说，“您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那些低级旅店的状况，不是您能够住得惯的，很不 干净，也……很不方便。” 希维斯不说话，歪着头，饶有兴味地望着塔比奥拉。塔比奥拉虽然没有转身， 却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用了，我只住一般的酒店。” “啊呀，这不是塔比斯先生吗？好久不见了，”突然，一个人大笑着，从那家 豪华旅店里走了出来，“真是巧啊，真是巧啊。”“你……”塔比奥拉大吃了一惊。 “咦，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佩齐欧斯・安布洛法尔特克豪森男爵啊！”对方笑着走 了过来，故作亲热地去拉塔比奥拉的手。 塔比奥拉吓得往后缩了一下，然后赶紧跳下马来，低声问道：“殿下，您到这 里来干什么？！”“嚯嚯嚯嚯，意外吧，”对方其实正是盖亚第一王子金・斯沃改 扮的，也压低了声音，“我只是出来游玩啊，想不到这么巧就碰上了。哈哈，你也 要去鲁安尼亚吗？结伴同行吧。”“真的有这种巧事吗……” “主人，您要等的人到了吗？”一名红发的漂亮侍女，恰在此时走出旅店门口 招呼斯沃。“啊呀，穿帮了，”斯沃笑着，“我介绍你这家旅店吧，非常不错的， 又干净，招待也周到。”“不，”塔比奥拉转过头，“我到别家去。”“是吗？你 有订下其它的旅店吗？好啊，”斯沃向后一招手，“奥莉亚丝，收拾一下东西，咱 们也搬。” “殿下，你！”“请称呼我男爵阁下――啊，旅途寂寞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 熟人，结伴同行不是很好吗？” 实在甩不掉斯沃的塔比奥拉，只好和他们同行，找了城北一家窄小的旅店住下。 “主人，这么肮脏的地方怎么能住人呢？”斯沃的侍女奥莉亚斯捂着鼻子抗议。斯 沃倒并不在乎，只是往塔比奥拉身边凑：“怎么样，特雷扎，咱们合住一间吧，先 让我的侍女去打扫一下……”“谢谢，不用。”塔比奥拉象躲避瘟疫似的赶紧往里 走。斯沃还想凑上去，被塔比奥拉的三名扈从拦住了――他们并不知道斯沃的真实 身份，但或许一旦知道的话，反而更不会让他骚扰自己的主人也说不定。 希维斯跟在塔比奥拉身后，脸上浮现着一种奇怪的调侃的笑容。“这间还不错，” 他突然叫住仍然低头往里走的塔比奥拉，“咱们住这间吧――让你的扈从住在边上 那间，正好阻拦王子殿下。”“咱们？”“是啊，我要观察你的一言一行，然后如 实上报。” 当天晚上，塔比奥拉没敢出去吃饭，而是派奥弗莱兹到外面买了些简单的酒菜 进来。“你似乎和王子殿下很熟啊。”希维斯问他。“小时候，一起在战士公会学 习，后来他转职魔法剑士，去了魔法师公会……不要再提了，那是个讨厌的家伙！” 希维斯笑笑，没有再问什么。塔比奥拉吃完晚饭就合衣睡下了。“是嫌这里脏 吗？”希维斯问。“我想在战场上，也经常需要这样合衣倒卧的吧。”塔比奥拉回 答。希维斯笑笑：“终究是贵族公子啊……其实呢，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肮脏 的东西是血，是在战场上溅到你身上的血，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上过战场以后，我 想你就不会嫌这里肮脏了。”自娱自乐BBS【syxy99。xilubbs。com】希维斯睡到 半夜，突然警醒过来，作为一名弓箭手的直觉，告诉他塔比奥拉轻轻爬了起来。他 没有睁眼，只是用耳朵搜索和捕捉着屋中的动静。“希维斯先生。”他感到塔比奥 拉来到了自己的床前，然后轻声叫着自己的姓名。“嗯？”他睁开眼睛。 “起来吧，轻一点。咱们该上路了。”希维斯会心地一笑，点了点头。 一行人悄悄地离开了旅店，一直向北门进发。到达北门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城门也并未开启。塔比奥拉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直到黎明门开，一行 人冲出城门，他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可否认，王子殿下有的时候确实很可厌，不过……”希维斯想要说些什么， 却及时一笑，把话刹住了。 二十多天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位于魔法王国鲁安尼亚东境的格劳瑞斯城邦国 家。 “准备帮助格劳瑞斯吗？”希维斯问塔比奥拉。“双方势均力敌，帮谁都没有 关系。”塔比奥拉一策马，当先进入城中。这一路上，他对三名亲信扈从优渥有加， 对希维斯却从来不冷不热的，希维斯知道自己确实是在扮演一个使人反感的角色， 因此也不在意。 来到城东新设立的“募兵处”，塔比奥拉才要往里走，却被希维斯拉住了： “已经帮你报好名了，这是文件，你在上面签名就好了。”塔比奥拉接过他递上来 的文件：“不是说你不插手的吗？”“这不是我插手哦，这是公会安排的呀，怕你 来晚一步报不上名――因为特雷扎・塔比斯在佣兵界一点名声也没有，所以虽然托 人介绍，还是只能被安排在不那么要紧的阵地上。不过呢，战局千变万化，能不能 立功，就要看你自己了。” 战争在三天以后爆发，蓝格共出动了正规军一千二百人和雇佣兵六百人，格劳 瑞斯出动了正规军九百人和雇佣兵八百人，双方确实是势均力敌，大家都相信结果 和前此的数场战役一样，打个平局了事。近三四十年以来，人类世界中最大的三个 国家――托利斯坦、盖亚和鲁安尼亚，相对保持和平，反倒是大陆东方残余的各僭 主小国之间战火不断。“如果这两个国家处于我们盖亚附近，应该早被吞并了吧，” 希维斯在战场上对塔比奥拉说，“不知道鲁安尼亚是真的和平不侵呢，还是已经老 朽得没有扩张的实力了。” 塔比奥拉所处的位置，是在战场的北端，约两百名佣兵组成的一个小集群中间。 指挥他们的，是格劳瑞斯的一名中年军官，他驰马在阵前巡行：“我知道你们中的 许多人，有很强的战斗力，但是你们没有整合力。在战场上，各自为战是危险的， 请大家注意这一点，不要因为互不相识，就不对战友施以援手――德兰顿、佐格， 劳驾你们二位帮一个忙，在我发出出击命令前，有随便乱动的，请你们帮我解决掉。” 被喊到名字的两个人，分明是佣兵界声名炫赫的人物，所以没有人对这一安排 提出异议。塔比奥拉立马在队伍的中间偏左，彼亚伦、奥弗莱兹，还有另外一名扈 从、见习弓箭手费兰德拉格・维利，三人围绕在他的身周，而希维斯则在他的身后。 “我会保护自己的，不用管我，”希维斯对塔比奥拉说道，“用心去战斗吧， 祝你好运。” 塔比奥拉四面环顾――在这个队列中，大概有六七名骑士、同样数量的战士、 三名魔法师和一些其它职业者――这是单独作战单位，骑士的扈从和魔法师的护卫 不在计算之列。以前曾经听人说过，从武器上就可以判断出一名骑士的来源，现在 看起来是真的了。骑枪和护盾的形质非常标准，还饰有圣三角标志的，大概是教皇 国托利斯坦出身的骑士；武器样式古朴，没有太多装饰性图案的，大概是历史悠久 的鲁安尼亚人；打破传统，使用矛、斧一体的长戟，并且佩带短弓的，肯定来自于 艾尔帕西亚。塔比奥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骑枪，那柄华丽的金色骑枪，用白 布缠绕伪装了一下――除去普遍喜欢华丽的装饰以外，似乎盖亚的武器铠甲是最没 有特色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那个讨厌的王子金・斯沃，也是一样的华 丽而没有特色。他微微苦笑一下，打消自己奇怪的念头。 战斗是从上午十点左右开始的，两军的右翼，也就是相对于塔比奥拉所在阵线 的另一翼，首先展开激烈的对攻；大约中午的时候，中央阵列加入厮杀。塔比奥拉 骑在马上，远远地望着远处尘沙弥漫的战场，突然微微一笑：“奥弗莱兹，如果根 本没有我参战的机会，一切就结束了，那可真是个大笑话呢。”“神会保佑你的， 少……先生。”肌肉虬劲的战士奥弗莱兹・塔比奥拉把长柄斧扛在肩上，并拢左手 拇、食、中三指，在塔比奥拉坐骑的颈部，虚画了一个圣三角标志。 “先生，不要渴望战斗，战斗是残酷的，”见习弓箭手费兰德拉格・维利说道， “我的等级最低，可是我参加的战斗最多。您不要把这场战争看成简单的任务啊、 测试啊，那是许多人死亡的坟墓呀。” “还是胜利者的勋章！”奥弗莱兹说道。“没有勋章，失败者，胜利者，都要 死。”维利笑笑。三人中年纪最大的拉米达・彼亚伦同意维利的说法：“先生，还 记得吗？从您小的时候，我就反对您成为一名骑士。您应该是花园里的玫瑰，而不 是战场上的骑枪。不过算了，已经这样了，我们会护卫您的。大胆地前进，去立功 吧！” 双方的左翼，是在下午一点前后，才开始接触的…… 战斗 作为指挥者的格劳瑞斯中年军官挥一下手，塔比奥拉所在的阵列就开始行动了。 他们向右侧回旋，准备加入双方中央阵列的厮杀。时机掌握得并不是很好，塔比奥 拉心中苦笑，却无可奈何。这个时代，骑士是战争的主力，因此相对于战士来说， 更多的骑士进入军队指挥层，侍从晋级为第二级见习骑士后，在格斗技和马术外， 要比同学校中的战士职业者，多学习一门“兵法”的课程。就兵法的学习和模拟运 用来说，塔比奥拉也是同辈的矫矫者。“如果由我来指挥，肯定会取得胜利的。” 他曾经这样想过。但是，可惜的是，如今他只是战阵中普通的一员，他只有服从上 级的命令去前进和厮杀。因为上级的命令错误而使士兵无谓地流血、死亡，那种悲 剧，今天他算真正看到了。 敌方相对于塔比奥拉他们的右侧阵营，当然不会对此举动坐视不理，也立刻疾 驰进入战场，迎上了特劳瑞斯的队伍。塔比奥拉策马前进，他看到不远处有刀光闪 动，鲜血飞溅，耳边充斥着呐喊和惨叫声。战场上人挤人人挨人，这和平常在公会 中的比试或者模拟战斗完全不同。塔比奥拉被自己的战友挡住了，他试图用骑枪枪 柄拨开人群，却失败了――也许在前面的人倒下以前，他将没有机会真正参加战斗。 当然，如果他不倒下，他背后的人也将无法立功…… 但是塔比奥拉想错了，在这一战团当中，很少职业军人，大多数都是临时招募 的雇佣兵，他们没有保护国家和荣誉的信念；他们也许会比正规军更加奋勇地冲入 敌阵，更加卖力地挥舞长剑、大刀或者战斧，但是当受到挫折甚至受伤以后，他们 却象麻雀一样寻隙逃走，到边上去喘口气、包扎一下伤口，然后寻找下一次冲锋的 机会；他们不会把一步不退直到战死沙场当作人生的光荣。塔比奥拉在还没有反应 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和敌阵接触上了。 他觉得嘴唇有点发干，小腿有点发软。他痛恨自己的怯懦，虽然是第一次真正 走上战场，但在以往的幻想中，自己初阵的英姿似乎并没有出现。他夹紧了骑枪， 准备用敌人的鲜血来警醒自己的磨炼自己。“我一定要立功！”他想，“不是为了 晋级，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荣誉和成长，我也一定要战斗到哪怕最后时刻！” 他所面对的第一个敌人，也是一名骑士，漆黑的盔甲，镂刻黑龙的长戟。塔比 奥拉没有拉下护面，因为初战的恐惧，使他觉得视线有点模糊，所以他干脆不拉下 护面。对方看到他颌下无须，笑了起来：“小子，在‘黑龙’曼德拉斯的戟前呻吟 哀告吧！”那大概是个雇佣兵吧，塔比奥拉没有听说过对方的名字。他尽量使自己 镇静下来，用左臂上绑着的大盾格开了刺来的长戟。 一般的骑士盾，都是坚木盾外包铁皮。如果使用铁盾会太重，不便于马上的防 御。这种盾主要的作用是遮挡羽箭，而对于骑枪、长剑、战斧之类的格斗武器，基 本上没有什么防护力。正面格挡骑枪，木盾肯定会被洞穿的，唯一的防御方法就是 从侧面将攻击格开。塔比奥拉运用骑士盾的技能非常纯熟，他没有花什么力气就挡 开了长戟，同时一枪向敌人胸口捅去。 “黑龙”曼德拉斯同样用盾格挡，但是方位没有掌握好，骑枪还是穿透了盾的 边缘。两匹马擦肩而过，护卫在塔比奥拉身边的奥弗莱兹・塔比奥拉挥动长柄斧向 主人的敌人砍去，曼德拉斯再次格挡，但是已被塔比奥拉轻度破坏了的骑士盾突然 再也难以承受冲击力而裂了开来，于是斧锋就狠狠地楔入了他的小腹。 塔比奥拉没有回头，此时他的骑枪已经刺向第二个敌人的肩头，钉入环甲，并 深深穿了进去。敌人惨叫着，向后仰倒，塔比奥拉趁势拔出了骑枪，立刻一股血泉 直射他的双目。塔比奥拉用最快的速度，捉起长长的马项上的披巾，擦了一下眼睛， 但是睁开双目的时候，仍然眼前鲜红一片。他感觉一股燥热徒然升上心头――就这 样一愣的时候，不知何处飞来的一支羽箭，狠狠插入了他的左腿。 塔比奥拉一阵颤抖，疼得嘴唇发白，他用上齿咬住自己的下唇，尽量抑制叫喊 的冲动。弓箭手费兰德拉格・维利看到了主人的颤抖，他立刻从腰间拔出匕首，砍 断了箭身：“主人，只好等战斗结束后再拔箭了。”塔比奥拉没有听到维利的说话， 战场上太嘈杂了――但即使并不嘈杂，他现在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他现在沉入了梦 境般的朦胧状态，他只知道自己要继续战斗，自己必须继续战斗，别的，都想不起 来了。 维利因为帮主人砍箭，而被敌方一名骑士的扈从劈伤了后背，那个敌人，眨眼 又被战士拉米达・彼亚伦砍翻在地。这一切塔比奥拉都不知道，但即使知道也无法 顾及。他刚刺倒一个挥舞链枷的敌人，链枷的铁链缠绕在枪身上，一时抖落不开。 他只好放弃骑枪，拔出腰间的长剑。 但是，这时候在塔比奥拉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己方的士兵了，格劳瑞斯的左翼 开始溃退，蓝格的士兵眼看要将塔比奥拉这一股小集群包围住。拉米达・彼亚伦冲 前几步，用力拉住了塔比奥拉的马缰：“先退吧，先生，不必要死在这里啊！”塔 比奥拉还想往前奔驰，战马的突然刹住，使他上身向前倾了一下，低头，终于看到 并理解了彼亚伦的意思。他的头脑清醒一点了，看看四周的情况，只好驳马向后退 去。大约退出半箭之地，脱离了敌方的攻击，这时候，奥弗莱兹・塔比奥拉已经拖 着受伤的维利也退了下来。维利胸前紧抱着塔比奥拉丢弃的骑枪：“主人……枪， 您的枪。” 希维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指一指不远处战阵外的一块平地：“到那里 可以暂时歇一歇。”说着话，拉着塔比奥拉的坐骑，向那里驰去。到了地方，塔比 奥拉跳下马来，但立刻左腿一阵剧痛，跪坐在了地上。 彼亚伦跑过来，扶塔比奥拉坐好，动作利索地解开他下身的盔甲。希维斯凑上 来：“怎么样，伤得重吗？”彼亚伦似有意似无意地遮挡住希维斯的视线，小心翼 翼撕开箭伤附近的裤腿：“还好，不算很深。先生，您忍一忍痛。”随即塔比奥拉 闷哼了一声，彼亚伦已经把箭拔出来了，一道细细的血泉标射在塔比奥拉面前的土 地上。 彼亚伦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巾，帮塔比奥拉包扎好伤口。这时候，奥弗莱兹・塔 比奥拉也已经帮维利包扎处理好了：“先生，维利他……大概不能再上战场了。” 维利轻轻地呻吟着，但仍然努力地把骑枪往塔比奥拉面前递。塔比奥拉接过骑枪， 作为伪装缠绕在骑枪柄上的白布，许多地方已经变成了黑红色，握在手里有点发粘， 骑枪尖上粘着黑色的血、粉色的肉和褐色的尘土。塔比奥拉感觉胃部一阵痉挛，赶 紧撕下枪柄尾部一段白布，把枪尖擦干净，然后把粘染了各种污物的这段布团起来 扔了出去。他用骑枪柱着身体，挣扎着站起来，在彼亚伦的帮助下重新上马。“奥 弗莱兹，”他对扈从说，“你留下来照顾维利。”“可是……主人，”维利断断续 续地反对道，“您身边不能只有一名扈从啊……” 希维斯拍拍维利的肩头，对塔比奥拉说：“把他交给我吧。放心好了，我在这 里也应该可以看到你战斗。”塔比奥拉点点头，握紧骑枪，向战场方向奔去。奥弗 莱兹・塔比奥拉摘下插在腰间的“黑龙”曼德拉斯装饰在头盔上的羽毛，放在维利 的面前，然后赶紧和彼亚伦一起追随塔比奥拉而去。 这时候，战局再度发生变化，格劳瑞斯的左翼在后退一段距离后，先前跑到一 边休整和处理伤口的雇佣兵们又纷纷跑了回来。塔比奥拉所在的队伍中，那两名被 赋予重任的著名佣兵――德兰顿和佐格――一个双手各挥舞一具巨大的链枷，另一 个抡动战斧，大声嚎叫着冲在前面，蓝格兵开始纷纷溃退。当塔比奥拉再次进入战 阵的时候，阵列已经不象先前那样紧密了，双方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捉对厮杀着。 塔比奥拉向敌阵中一名穿银色铠甲、盔饰桂枝和圣三角徽志的骑士冲过去。那 名骑士刚刺倒格劳瑞斯方一名战士，躲过了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团火球魔法，看到塔 比奥拉冲过来，微微一笑：“我是蓝格国家骑士团的勃纳德・斯拉尼亚，阁下呢？” “雇佣兵特雷扎・塔比斯。”对于报上假名，塔比奥拉感觉有些内疚，但他随即打 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一心一意准备进行即将开始的对决。 双骑对冲，第一个回合未分胜负。“好。”塔比奥拉在心中暗暗称赞。他感觉 到对方的实力比自己稍逊，但是临战经验的丰富，弥补了力量和技巧上的不足。相 反，初次上阵的塔比奥拉，身法总不免有些僵硬，还没能发挥出平时实力的八成来。 塔比奥拉在心中默默鞭策自己：“加油，你能够打败他的，一定可以的！” 第二回合，又是平手；第三回合，塔比奥拉终于洞穿了对方的盾牌，把对方逼 下马来。勃纳德・斯拉尼亚抽出了腰间的双手长剑，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塔比奥拉。 塔比奥拉愣了一下，也弃枪拔剑下马。在跳下马来的时候，他的左腿又开始疼痛， 不由趔趄了一下。斯拉尼亚退了一步，塔比奥拉进了一步。斯拉尼亚低头，看到对 方方才站立的地方有小小一滩血迹，不禁歉意地笑了：“我不知道，算了……” “没关系。”说着话，塔比奥拉咬牙忍住疼痛，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挥剑向 敌人肩头斩去。斯拉尼亚横剑格挡，同时一拧身，转到塔比奥拉的右侧。塔比奥拉 转身又是一剑，斯拉尼亚再挡再躲，塔比奥拉发出第三招的时候，左腿突然剧痛， 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斯拉尼亚扑上来，被塔比奥拉飞起右腿，蹬在他的胸甲上。斯拉尼亚踉跄后退， 塔比奥拉趁机爬起来，挥剑再斫。斯拉尼亚格挡的时候，无法保持平衡，仰天跌倒， 塔比奥拉追上去，踩住他的脖子，把剑尖对准了他的面孔。斯拉尼亚的扈从惊呼来 救，被斯拉尼亚摇手制止住了。 “杀死我吗？”斯拉尼亚问。“你是我的俘虏，”塔比奥拉依旧只是用剑尖指 着他，“你的家族支付赎金的话，你就可以活着回去。”斯拉尼亚笑了：“谢谢― ―你不象是一个雇佣兵，你是一名骑士。”“未必，”塔比奥拉故意冷笑着，“你 还不知道我开出赎金的数目。” 这时候，蓝格的左翼已经完全溃散了，牵动中路和右翼也向后退却。“终于胜 利了。”塔比奥拉环顾四周，己方似乎所有的士兵都在欢呼，他也忍不住想叫两声， 但是口腔和喉咙如火烧般的干燥，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惩罚 盖亚历三二三年，蓝格和格劳瑞斯之间的战争，最终以格劳瑞斯赢得微弱的胜 利而结束了。塔比奥拉以“黑龙”曼德拉斯装饰在头盔上的羽毛，换得了三十枚银 币的额外报酬。但他并没有向被自己俘获的勃纳德・斯拉尼亚的家族要求赎金―― 雇佣兵向骑士要求赎金，这种事情似乎开天辟地以来就从来没有过，这本身有损特 雷扎・塔比奥拉自身的骑士荣誉。他直接放斯拉比亚归国，斯拉比亚单膝跪在他的 面前：“您的恩德，我会一辈子谨记的。”塔比奥拉笑笑：“算了，你走吧。” “以您这样的品德和武艺，为什么只做一名雇佣兵呢？您可愿意随我回我的国家蓝 格，有我在元老会议上保举，您也能够得到骑士身份的。”看起来，斯拉尼亚在蓝 格国中的地位似乎颇高的样子。 塔比奥拉心中暗笑，可是又有一点感觉歉疚。他谢绝了斯拉比亚的好意，并将 这个俘虏一直送到两国边境才离开。回到格劳瑞斯城，进入旅馆，仔细清洗和包扎 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天已经逐渐黑了下来。维利的伤势很重，恐怕三五天内起不了 床，塔比奥拉坐在床边安慰了他一番，决定等他伤好一点了再一起回国。 晚饭的时候，塔比奥拉眼前总是闪回着战场上的鲜血和碎肉，一点胃口也没有， 只吃了一点食物就准备回房去休息，却被希维斯叫住了：“陪我一起去喝点酒？” “谢谢，可是我从来不喝酒。”“哈哈哈哈，”希维斯笑了起来，“作为一名 军人，怎么能不喝酒呢？我告诉你，战场上的杀戮和死亡，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遗 忘的，借用酒，可以让它淡化一些，你初次上阵，这酒嘛……尤其重要。” 塔比奥拉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希维斯到附近的一家小酒店去，他只想随便要点 淡味的酒精饮品，坐上半个小时就走。可是根本没有想到，就在酒店中，又碰到了 不想碰到的那个人。 “啊，塔比斯先生，真是巧啊，真是巧啊，咱们还真是有缘哪。”化名为佩齐 欧斯・安布洛法尔特克豪森男爵的金・斯沃，竟然也坐在店中，正大口大口地畅饮 着美酒。 斯沃已经有三分醉意了，不由分说，把塔比奥拉拉到了自己的桌边坐下。希维 斯跟过来坐在旁边，很有兴味地看着他们两个。“殿下，”塔比奥拉轻声问道， “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我是听说格劳瑞斯盛产美女，所以过来看看啊，想不到会遇上你呢，” 斯沃凑过来，满嘴的酒气，“我不是跟踪你呦，不要误会。”塔比奥拉直往后缩， 但是斯沃却并未发现对方厌恶的眼神，依然滔滔不绝地说道：“听说你杀死了‘黑 龙’曼德拉斯？恭喜恭喜。我很早就到这家酒店来了，我还碰到了另外一个有趣的 人呢……” 塔比奥拉转头向侍者要酒，故意不搭理斯沃。希维斯却在一旁问道：“您碰到 了什么有趣的人呢？”“啊，是希格蒙德・布隆姆菲尔德呀，”斯沃看一眼希维斯， 却依旧向着塔比奥拉说话，“……怎么？你竟然不知道这个人？他在雇佣兵界可是 非常有名的呦，他的外号叫作‘风之子’，他有个有趣的习惯，喜欢砍下敌人大将 的首级去领赏。首级呀，哈哈哈哈哈哈～～”塔比奥拉皱皱眉头，接过侍者递过来 的酒杯，凑到眼前，装作鉴定酒质，挡住视线不去看斯沃。斯沃也不知道是真的醉 了还是借酒装疯，竟然用手拨开酒杯，盯着塔比奥拉继续说个不停：“这次他砍下 了四颗人头呦，哈哈哈哈哈～～不过他的酒量就不如我啦，早早就逃走了，可惜你 没有碰上……啊啊，说格劳瑞斯盛产美女，看样子是谣言嘛，我到现在还没有碰上 一个真正的美女――起码要象你这样的五官和皮肤才……哈哈哈哈哈，玩笑，玩笑， 你又不是女的，我只是做个比喻而已。” 塔比奥拉实在受不了了，放下酒杯站起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办，殿……阁下 慢慢喝吧――希维斯先生，您陪男爵阁下慢慢喝酒。”说完话，头也不回就逃出了 酒店。第二天一早，他就留下奥弗莱兹・塔比奥拉照顾维利，自己和希维斯、彼亚 伦急匆匆离开了格劳瑞斯，回归盖亚。自娱自乐BBS【syxy99。xilubbs。com】终 于进入了赫尔墨城，希维斯向塔比奥拉告别：“我直接前往公会去报告了，你就不 用去了，在城中静等公会的传唤吧。”塔比奥拉点点头。希维斯策马走开几步，突 然又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不管公会最后得出什么结论，就我个人的判断――你 是一名合格的骑士。再见了。”说完话，一抖马缰，直向战士公会的方向奔去。 塔比奥拉才刚回到自己在赫尔墨的住处，雷欧・布莱诺就带着一大帮王国近卫 骑士团的军官闯上门来：“活着回来了，战场上的滋味如何？听说你干得很不坏啊， 来来来来，咱们一起去喝酒庆祝一下。”塔比奥拉好不容易才借口旅途劳顿，把他 们挡出了门外。 可是，等了整整十天，公会方面却什么消息也没有，塔比奥拉的心情忐忑不安。 等到了第十一天，一早，就有两名在公会任职的战士来敲门：“特雷扎・塔比奥拉 公子吗？会长莫德里・洛尔耶维斯阁下要见你。”塔比奥拉感觉自己的心情竟然有 点紧张――也许他将成为近百年来盖亚国中最年青的第三级骑士了，甚至是最年青 的王国近卫骑士团高级军官。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留在塔比奥拉侯爵领的父亲洛 哲瓦尔――“父亲大人，我在您面前立下的志向，很快就要实现了――神啊，保佑 我吧！”他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 进入战士公会，两名传唤者领他进入办公楼，来到底层的会议厅门口。这个会 议厅，是公会高层召开会议的专用房间，塔比奥拉站在门前，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 非常肃穆的感觉。“特雷扎・塔比奥拉侯爵公子到了。”一名传唤者敲门并禀报道。 在得到允许以后，塔比奥拉走进了会议厅，眼前的情景不由使他吃了一惊―― 在会议桌后面，坐着包括战士公会会长莫德里・洛尔耶维斯、副会长沃纳・马尔科 姆爵士在内的七八名公会上层领导者，此外竟然连王国近卫骑士团团长列文・玛特 勋爵和王家卫队总司令达昂・南肯伯爵也列席了。塔比奥拉不禁有点紧张，但是他 没有料到，板着面孔的洛尔耶维斯会长一开口，竟然会说了那样的话来――“你好， 特雷莎・塔比奥拉侯爵小姐。” 塔比奥拉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会长这似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 一个霹雳击打在他的脸上。他竭力抑制住自己不要颤抖，以后的许多情景，要等他 完全平静下来以后，才能够逐渐回忆起来，并真正明白其意义。 “塔比奥拉小姐，”副会长马尔科姆爵士平稳地说道，“希维斯回来报告了你 完成晋级任务的全部过程，包括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金・斯沃王子的微服巡游。 公会上下一致认定，你完全有资格晋级为三级骑士，但是――从某些细节中，会长 阁下发现了一点异状，对此，我们特意派员前往塔比奥拉侯爵领地，对你的身份进 行了细致的调查。你从七岁女扮男装进入公会附设的学校学习，已经十三年了吧， 因为你伪装得如此成功，竟然直到最近几天，公会才得以察觉你的真实身份，对此， 对于相关人事，我们很快会做出惩罚决定的。”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对于你的处理意见……已经决定剥夺你的见习骑士 资格，将你从战士公会中除名，同时押送你回塔比奥拉侯爵领地，并处以禁足五年 的惩罚――有关禁足，这是军政大臣府的处理决定，还多亏南肯伯爵和玛特勋爵的 求情，才在世俗方面仅仅给予如此轻微的的惩罚。” 塔比奥拉僵立在那里，不言不语，一动也不动。 宣布完处理意见，马尔科姆微微点头，领塔比奥拉前来的两名战士，立刻一坐 一右站到塔比奥拉的身边，捉住了她的胳膊…… 当塔比奥拉被从公会中押解出来的时候，消息竟然已经广泛地传开了去。雷欧 ・布莱诺等大批王国近卫骑士团的军官，以及部分王家卫队的军官们，都簇拥在公 会门口，愤愤不平地大声嘲骂――“虽说女子不该有职业，但这并没有写入公会的 正式条文中去啊，就不能通融一下吗？”有人叫道。 “屁！”布莱诺大骂，“我看是公会因为没能及早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再加上 一个女人竟然比大部分男人都要强，丢了公会的面子，所以才做出如此莫名其妙的 决定来！”他突然拔出长剑，一剑砍在地上：“我只知道，塔比奥拉是一名真正的 骑士，是曾经打败过我的骑士，是盖亚国内最强的骑士！” “就是啊，”不知道是谁大喊着，“只要能上战场去战斗，去浴血，谁管他是 男是女？！” 这时候，塔比奥拉被押出了公会大门，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布莱诺一把揪住押 送她的一名战士：“滚开，别用你的臭手碰我的朋友！”“雷欧！”突然在塔比奥 拉身后响起了列文・玛特的声音：“别乱来！这是公会和军政大臣府的决定，作为 一名骑士和军人，只有服从命令！”布莱诺平素最敬服的人就是这位顶头上司，闻 言只好放开了手，悻悻后退。 这时候，一个人驱开人群，来到了塔比奥拉的面前，轻声说道：“如果有战争 暴发，他们就会知道军队中需要什么样的人了，他们就不会再理会这些奇怪的传统 了――可悲的人心啊。我保证，只要有机会，我会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的。” 那是王家卫队副司令萨顿・巴兰格子爵。 塔比奥拉表情呆滞地望了巴兰格一眼。她依然是那样美丽，金发在阳光下熠熠 生辉，但是却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的理想就象一个水泡，突然之间破灭了， 她将被押送回父亲的领地，并要在今后的五年中，在那冰冷孤寂的城堡中度过漫长 岁月…… 求婚 特蕾莎・塔比奥拉被押解回塔比奥拉侯爵领以后，整个人的性格似乎完全改变 了。她在战士公会学习的时候，本来就不苟言笑，但那只是为了保证自己的伪装不 被揭破而已。每当她回到父亲的领地，虽然仍然不肯换下男装，但表面上的禁锢立 刻便被除去，她活泼、开朗，喜欢灿烂的阳光和鲜艳的花朵――但是这次回来以后， 她的脸上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 她被迫换回女装，虽然并没有不许出门的禁令――仅仅不让她离开侯爵领地而 已，而老侯爵洛哲瓦尔・塔比奥拉如果有心管束自己的女儿，当初也不会让她改扮 了去赫尔墨战士公会学习――她却长时间呆在自己的闺房中。她开始讨厌白昼，却 变得喜欢站在阳台上眺望夜空的星辰，长时间的眺望，一动也不动，谁都不知道她 在想些什么。偶尔傍晚的时候，她会叫来拉米达・彼亚伦和奥弗莱兹・塔比奥拉， 到花园中较量一番格斗技。只有这个时候，她的精神才会稍微呈现出一丝活力。这 个花园，是老侯爵专为爱花的女儿请高明花匠建造的，现在的特蕾莎，已经不再爱 护它了，她往往在格斗中跳跃到花圃中，把当令的鲜花踩得稀烂。 老侯爵很心疼女儿，他到处寻找吟游诗人和杂耍班子前来表演，想使女儿的心 情稍微开朗一点。但是大部分时候，特蕾莎都会托病不肯下楼，即使下楼观看，也 总是心不在焉的，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望着哪一个角落，在想着什么心事。女儿一 天天瘦下去了，老侯爵也一天天的瘦了下去，老人用尽了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都无 法奏效，他除了陪女儿一起呆坐和眺望星空以外，不再够能为女儿做些什么了。 就在特蕾莎回归领地后的第二个月，莫德兰斯伯爵来到塔比奥拉领，为他的次 子提亲。很久以前，老侯爵就对女儿提起过婚姻问题，而女儿的回答总是：“等我 晋级成为骑士再说。”现在，女儿的骑士梦已经再不可能达成了，她是否会考虑自 己的终身大事呢？可是不考虑也不可能，特蕾莎已经二十岁了，老侯爵也已经五十 多了，他没有儿子，只有特蕾莎一个女儿，必须要选择一名德行俱嘉的女婿来继承 塔比奥拉的家业。 特蕾莎在父亲的一再恳求下，终于同意和莫德兰斯公子见面，但是对于这门亲 事却一口回绝。不久以后，瓦迪斯拉夫男爵、洛安侯爵、托尔戈伯爵等许多名门贵 族都或亲自上门或派人捎信，想要与塔比奥拉家联姻，也都被特蕾莎明确地拒绝了。 “究竟怎样你才肯结婚呢？你中意怎样的男子呢？有什么要求都讲给父亲听吧。” 老人就差跪下来求自己的女儿了。 “如果要我结婚的话，只能和一个在格斗方面比我强的人结婚。”特蕾莎淡淡 地回答道。老人近乎绝望了，他知道自己女儿的实力。二十多岁就能够成为骑士和 战士这两种格斗技职业的三级以上等级者，整个盖亚国内恐怕也找不出一个来。原 本，也许女儿会成为这唯一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骑士或者战士虽然有几名，但几乎 全都已经结了婚，甚至有了孩子，总不可能要求他们离婚来娶自己的女儿啊！ 虽然如此，求婚者仍然络绎不绝，甚至连王家卫队和王国近卫骑士团的一些年 青军官也出现了。这些年青军官身份并不高，其家族顶多具有爵士的头衔，如果能 够和塔比奥拉侯爵千金结合的话，就可以一跃成为侯爵继承人，拥有大片的领地和 无尽的财富――塔比奥拉侯爵领是盖亚南方的最大贵族领地，也是除沙思路亚外最 富庶的贵族领地――这对他们来说，是做梦也碰不到的绝佳机会啊。大概在第二年 的二月份，特蕾莎接到了雷欧・布莱诺派人送来的信：“我已经严厉训斥那班不自 量力的小子了，他们不会再去骚扰你了，放心吧。特雷扎，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把 你看作一个女人，你是我的朋友，是一名优秀的骑士，是曾经击败过我的骑士！向 神祈祷吧，神一定会保佑你重上战场的。” 神？神真的存在吗？男性与女性的社会差异，真的是神的意愿吗？那么这样的 神，会保佑我吗？特蕾莎把布莱诺的信锁到抽屉里面，站起身，走到阳台上。万籁 俱寂的夜晚，明亮的星星点缀在深蓝色的夜幕上。特蕾莎并不是喜欢看星星，只是 这深邃的、神秘的夜空，可以让她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在无表情的面孔下面，有 谁知道她的心中，其实一直被沮丧、愤怒、痛悔等种种感情占据着，长时间得不到 排解呢？ “嗨，真的是很巧啊。”突然，一个人翻过阳台栏杆，出现在特蕾莎的面前。 特蕾莎本能地后退一步，右手捉起就靠在阳台门口的长剑。“不要这么紧张嘛，是 我啊，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男青年，背着右手，满面笑容，“我 是佩齐欧斯・安布洛法尔特克豪森男爵啊！” “殿下，”特蕾莎无端地一哆嗦，“您到这里来干什么？”“哈，好象你见到 我只会问这一句话啊，”斯沃收敛了笑容，诚恳地说道，“咱们在格劳瑞斯城中分 手以后，我又去了趟蓝格，耽误到前几天才听说有关你的事情。如果当初我在王城 的话，我一定会为你求情的，事情不会这样糟。”“是吗？”特蕾莎在心中冷笑， 说道，“出自殿下之口的求情，公会会加以考虑吗？” 斯沃笑笑，竟然一点也没有尴尬的表情――他的脸皮还真是厚啊，特蕾莎不由 想道――继续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你再等等，等到我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我会把 那些莫名其妙的传统统统废除的，到时候，你顶多再进行一次测试，一定会成为一 名真正的骑士的。”“哼，”特蕾莎终于冷笑出声了，“殿下以为以您目前这种所 做所为，有机会登上王位吗？” “哈哈哈哈，”斯沃大笑起来，“我的所做所为？我究竟干过些什么让你们这 么讨厌我？我喜欢穿戴得华丽一点，这不触犯父王定下的法律吧；我喜欢到各处去 玩，年青人好动也很平常啦；我追求过许多女性……也许吧，可是我保证，我真正 爱的只有你一个。特蕾莎，嫁给我，成为盖亚王国未来的王妃吧，我会改掉以往的 坏习惯，从今以后绝不再看其他任何女人一眼！”说着话，他突然把背在身后的右 手伸出来，手指尖夹着一朵鲜艳欲滴的红色的玫瑰，递到特蕾莎的面前。 特蕾莎不由再次倒退一步，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子却继续地滔滔 不绝：“你就象玫瑰一样美丽……不，玫瑰哪及你容貌的万一。你是我的月亮，我 对你的爱是真挚的。我追求过很多女人，但只有你才真正让我心动。听说了你的消 息，我千里迢迢从蓝格赶回来，就为了向你倾诉我心底的爱慕之情。答应我吧，特 蕾莎，释放我被缚束的心灵，把我的心拿去吧，它只属于你，只属于你一个人啊。” 虽然有很多青年男子前来求婚，但大多数不过见上一面就被轰走了，在年青的 侯爵千金短短二十年的生命中，还没有一个男性象这样对她倾诉衷肠，恭维她的美 貌，说出如此肉麻的话来。特蕾莎呆住了，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王子的请求――看 上去，似乎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仰慕与求恳。 王子微笑着，开始唱起歌来：请神原谅我的奢求，请神将你赐予给我，请神打 开你纯洁的心灵，让你的心看清我的承诺。 你象月亮一般温柔而神秘，你象白雪一样清澈而美丽，你是我的一切，你点燃 了我的生命之火…… 这首《赠于我的爱人》，特蕾莎曾经从吟游诗人的口中听到过无数次，但还没 有一次给她以如此巨大的感染力。王子的歌喉并不出众，但他确实是在努力地歌唱 着，并且似乎是将自己所有的痴情融汇进去，而动情地歌唱着。特蕾莎缓缓地低下 头，右手紧紧握住手中的宝剑，尽量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我拒绝，殿下。” 重新抬起头来以后，她如此坚决地回答。 “为什么？”斯沃问道，“因为我被人骂成花花公子？”特蕾莎冷笑道：“身 为第一王子，从一出生就可以得到最好的老师的最不藏私的教授，二十年才达到这 种程度――我也可能会嫁给一个花花公子，但绝不会和无能者结婚的！”说着话， 转头离开了阳台，关上门，把王子一个人留在外面。 时光飞快地流逝，转眼间四年过去了，美丽的侯爵千金依然是孤身一人。老侯 爵洛哲瓦尔・塔比奥拉已经去世，从赫尔墨传来的诏令，如果特蕾莎不能在两年内 结婚，为塔比奥拉家族确定一名合法的继承人的话，国王就要收回她的领地。但是， 特蕾莎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各方前来求婚的贵族公子们，依旧被全部屏诸门 外。 王子没有再在她的面前出现，那是预料中的事情，那种花花公子，真的会真心 爱上一个女人吗？自己不过是他无数次逢场作戏中的普通一个对象而已。听闻他最 近又和宰相柯里亚斯公爵的千金打得火热，不知道这段恋情，王子可以维持多久？ 很多有关王城和军中的消息，都是布莱诺通过书信告诉特蕾莎的。她不但从中 知道了王子的新的风流史，也知道了王子正遭朝内外的一致排挤，他只有经常前往 港口城市沙思路亚，和死党潘・达克等人混在一起。从王都到沙思路亚去，必须经 过塔比奥拉的领地，可是王子再也没有来过。 盖亚历三二七年的三月，国王奥古斯特驾崩了，很快，变乱就发生了，宰相柯 里亚斯等拥立第二王子克拉文即位，并派大军讨伐身在沙思路亚的金・斯沃，围城 近半年不下。 虽然没有王命要求塔比奥拉领出兵协助攻击，但是布莱诺写信来说：“也许是 一个机会。现在的战局对我方不利，特雷扎，如果你能够领兵参加战斗并立功的话， 也许可以利用军方的力量，迫使公会承认你的骑士身份。我不敢保证，但确实是一 个机会，机会不可错失啊。”特蕾莎的精神徒然振奋起来，立刻点集了七百兵马， 前往沙思路亚前线。 她再度穿戴起那套黄金的铠甲，举起了黄金的骑枪，披上绘有紫盾和银色狮鹫 家徽的战袍。彼亚伦、维利等家臣对于这场内战并没有兴趣，可是看到笑容再次出 现在小姐那美丽的面庞上的时候，他们全都信心百倍。“我曾经说过，”彼亚伦对 同伴说，“小姐应该是花园里的玫瑰，而不是战场上的骑枪――也许我说错了，还 是骑士的穿着更适合她啊。” 特蕾莎・塔比奥拉，沿着王国驿道向南方驰去，离开城堡的那一天，正好是她 二十四岁的生日…… ―全文终― 科幻天空搜集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