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的诅咒 飞腾小组/石头 天啊！六点零一分五秒二十瞬七刹，我整整起晚了一分五秒二十瞬七刹。我从 床上一跃而起，顾不得涂润滑油来调整出主人要求的微笑，也来不及调整平衡，一 路跌跌撞撞地向前厅奔去。都怪该死的吉尔，竟敢咬坏我的计时器，我一定要在它 的早饭里多加两斤人参，看它以后还敢咬我。不好！卧室门的按钮启动了，再有十 五瞬十五刹门就会开，十五瞬十一刹，十五瞬七刹，十五瞬三刹……门开了！主人 走了出来，我规规矩矩地站在门边，却无论如何也调整不出他要求的微笑，好在他 们没有给我安汗腺，不然我一定象只落汤鸡似的，主人不发现才怪。"阿凌，1.2级 微笑，记住。"主人显然心情不是很好，"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再有一次，我就晚两 天给你补充能量。"千万别这样，上次我用主人的电脑给燕子写情书，被他逮着了， 整整一天没给我补充能量。那滋味，就好像我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在搞"胜利大逃亡"，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无'伏击'之力"了，可怜的我，竟然被吉尔咬了八十三口、踢了 四十二脚，还扫了两尾巴，那种滋味我可不想再尝了。 送走了主人, 我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垮了下来。我一面怏怏不乐地走向厨房，一 面调出小主人和吉尔在六点三十分应吃的食谱， 并将吉尔食谱中的人参由1两改为 21两，这回够它受得了，我窃笑着。食品加工器也跟着坏坏地笑了起来，"对不起， 如果您使用此食谱， 将会造成……"我使劲地捶了一下静音键，会造成什么后果， 我能不清楚？对于一只恐龙，多两斤人参，肯定死不了，顶多让它的神经中枢莫名 的兴奋十几分钟。早该教训它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看看它的食谱！这世道， 恐龙比机器人都金贵！ 天啊！（主人说机器人不该有口头禅，可我还是改不了）我看到了什么：小主 人不见了！半小时前我刚喂他吃过饭，还打开窗户让他透透气，一个一岁多的小孩 儿，会跑到哪儿去？我急忙从窗户向外张望，天啊！他，他在柳树上，不！是柳树 绑架了他。它所有的枝条都努力地向上举着，托着小主人，而小主人正在酣睡，丝 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落入虎口。柳树，柳树，我一向待你不薄，每天送主人走后我 还同你打招呼，你怎会如此忘恩负义。显然是它用枝条从窗户将小主人劫走，可能 想换点肥料什么的。不对，可能是因为"龙颈"茶，前几天主人拿回来一包"龙颈"茶， 还说是什么"上古珍品"、"千金难得"，我想巴结巴结柳树，就偷偷倒了一点儿给它 喝，难道它上了瘾？不会吧，柳树固然不好惹，主人更是得罪不得，要是它让我再 去偷"龙颈"，我可怎么办？人们都说"做人难"，可谁知"做机器人更难"。上至主人、 小主人，下至那些花花鸟鸟，我都得罪不得。我的上届就是因为无意中将一盆太阳 花放到了阴凉处， 使它积怨爆发，在花粉中加了TP297 型毒素，结果造成132人全 身起红斑，那个倒霉的家伙，也因"侵犯花权且导致无意识重大伤亡罪"，现在还不 知道在哪个矿山找石头呢。前车之鉴，我不可不防。 小心翼翼地走到柳树前，我努力调整出3.4级微笑，也就是主人所说的"最亲切" 的微笑。 "柳大哥，什么事不开心啊，别这么不给小弟面子，先把小主人放下，有 话咱好好说。" 沉默， 回答我的只有无言的沉默。都怪柯尔金博士，发明个什么"植物思维调 节器"， 还很无意地把"思维性"调到最大，又很无意地把"范围"选为"全球"，最后 是他的小孙子，再一次很无意地按动了"开始"钮，最不幸的是，他竟然懂得"确认"。 天啊！ 他为什么不发明一个"植物语言翻译器"？我怎么知道柳大哥要什么？"您是 不是想喝'龙颈'， 要是的话，您把小主人放下，我这就给您冲去。"我斜眼瞟了一 下躺在树旁晒太阳的吉尔，也不知是它哪个祖先，会在脖子上长茶叶，显然它的这 种基因显隐性。要不我刮点儿它脖子上的毛试试，说不定和那"龙颈"一个味儿。咦？ 柳大哥怎么没反应？要么就不是"龙颈"的事儿。那会是为什么呢？ 吉尔站了起来，甩了甩头，朝我"咕噜"两声，向它的食盘走去。看来它今天食 欲不太好，早饭还没吃多少。柳大哥伸出一条树枝，温柔地摸了摸吉尔的脑袋，没 想到它们俩关系还不错。等等，柳大哥正对着厨房，那么早上我所做的一切它都看 到了，它又和吉尔关系不错，难道它是在替吉尔报不平？我快走了几步来到吉尔身 边，一把抢过它的餐盘，将里面的食物全都倒进我体内的回收箱中。吉尔咆哮着向 我冲来，我调整好手臂表面的电压，轻轻一挡，它就被弹了出去，在三米外的空地 上继续冲我咆哮着， 不再上前。"这回总可以了吧，柳大哥。已经二十一分四十六 秒七瞬十二刹了，我不能总这么跟您耗下去，我还得赶着写情书呢，您就饶了我吧。 "柳大哥似乎铁了心，高擎着小主人纹丝不动。 燕子来了！天啊！我还没来得及写情书呢，将两周前写的复印一份给她好了， 反正她好象根本没有对我动心，只是每天来取情书。我用红外线探测仪跟踪过她一 次，她对情书连一眼都不看，回窝后马上把它铺在窝里，看来这种柔软的纸很适合 做床垫。而且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虽然《机器人婚姻法》第一条规定： 机器人可以结婚，但那无疑是说和异性机器人，而不是一只燕子。可我还是很喜欢 她，她那一身漂亮的羽衣，使她看起来象一个高贵的公主。看，她停在柳树上了， 似乎正深情地凝视着我，我立刻以最快地速度冲入房内，复印了一份情书，又冲了 出来，我不能让她失望。天啊！怎么办？小主人醒了，正嘟囔着，好象在和柳大哥 说悄悄话。他的小腿一曲，几枝柳条松了一下，使他身子一斜，那几枝柳条又立刻 把他裹紧。这简直是在演惊险片！我开足功率搜肠刮肚地想什么时候得罪了柳大哥， 没有啊，莫不是他也喜欢上了燕子，把我视为情敌，只能是为这了。我，我该怎么 办？小主人又动了动胳膊，我立刻在０．７刹间做出了决定：生命诚可贵，爱情价 更高， 若为主人故，二者皆可抛。我把情书撕地粉碎，"柳大哥，小弟不知你也喜 欢燕子。我发誓：从今天起，我再也不给燕子写情书了。您快把小主人放下吧。" 慢慢地，慢慢地，小主人被放了下来，他一直冲我笑着，看来他也被我伟大的 牺牲精神所感动。唉，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给燕子写情书，我全身的电路都快崩溃 了。 当我稳稳地把小主人抱在怀中时，我听见他说："柳柳，你真好，下次我还找 你晒太阳。"柳树也摆了摆枝条，好象在冲他说再见。 一瞬间我全明白了。 (完) 　　本文发表于《科幻时空》99年第二期 ―――――― 科幻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