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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在这样一个喧嚣的城市中,找到一块安静的地方可真不容易。 修建在城里的土地庙自然要比乡下的冷清,却正和我意。而且这里还有一大堆稻草, 软软的,躺在上面想事情,很是舒服。 想到今夜要做的事,过去那种兴奋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了。曾经认为自己最喜欢这 种既刺激又实惠的事,但现在却只是觉得深深的厌倦。这使我又想到贝壳,也许他的生 活忙碌而沉重,但他却十分快乐。 快乐……这个词对我来说,似乎已是三生三世前的感觉,那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脚步声。 我条件反射般地跳了起来,跃上房梁。心中在问:“为什么我总是这样小心翼翼, 甚至有些神经过敏?是否正因如此,我才没有朋友?” 但生活在生死边缘的我又能怎样?! 走进庙的是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他将手中的香点燃,插在香炉里,又拜了拜。奇怪, 他不去拜孔子却来拜土地,难道想改行种地不成? 这书生却不走,四下打量了一番,便在那堆稻草上坐了下来,拿出本书仔细看着。 天!他不会是住在这儿吧?我暗暗叫苦,为什么自己变得这样粗心?庙里平白无故 地怎么会有稻草,明明是有人搬来的。但看这人的衣着又不象穷酸,为什么他会住在这 种地方?希望他只是歇歇脚,这房梁也太窄了! 就在我准备这样跳下去,把他轰走,忽又有一个念头闪过,不由又反省自己的白痴, 城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跑出一座土地庙来?自然不是让人来拜土地爷,而是让人来请 “神”──能帮自己解决难题的“神”。 早就听说有一个神秘的组织,专门收钱替人办事,正是我的同行。“同行是冤家。” 难道这里就是他们联络的地方?那么我刚才进来一定已被发现,所以才迟迟不见有人出 来接头……这可有点儿麻烦,还是赶快溜之大吉! 忽然那书生站了起来,似乎等的不耐烦。 “要走了?” 但他只是伸了伸懒腰,走了两圈又坐了回去。 天!我的脚都麻了。今天本是很高兴的,终于有了一个朋友,虽然以后可能再也见 不到,但我仍感到十分温暖,神经也因此而麻木,使自己陷入如此尴尬的局面。难道真 的象他们所说,我只能做一匹孤独的狼,一旦有了朋友,也就快要掉入猎人的陷阱!为 什么?老天对我如此的不公平?! 啊!我的头又在疼,在这疼痛中,又隐隐有些关于过去的回忆,那时一种我内心渴 望的感觉,但我越想弄清它究竟是什么,却又只是阵阵巨痛。 我只有设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这次没能成功,只觉得脚下一滑,便从这半尺多 宽的横梁上掉了下去。 还好我及时从疼痛中解脱了出来,一个翻身稳稳站到地上,而不是砸到书生的身上。 我正拔腿要走,却听他道:“你终于出来了。” “我……”难道他早就知道我躲在上面? “规矩我知道,这是五万两,剩下的五万两事成之后再付。” 原来他把我当成来接头的了。刚要否认,但,反正也是干这行的,不挣白不挣。便 接过银票,顺便观察了他一番:长得不错,眼睛很有神。 他见我收了钱便道:“我要王世德的七巧盒。”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看来这外快是挣不成了。我掏出银票,道:“不行。” “为什么?”他颇诧异。 “一会儿会有人跟你解释。”我把钱塞给他,闪身跑出了庙门。 果然,我一出门便长了尾巴,而且是一条很不容易甩掉的尾巴,反正还不到中午, 闲着也是无聊。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忽快忽慢。中午,顺手向一个阔少“借”了几张银票, 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而竟又看见了那条狼狗,便又顺手用骨头打了它的头,让它也得 到一份美餐。 mpanel(1); 再去赌场试试手气,竟然连赢了十把,本已不多的银票又厚了起来,在赌场打手开 始注意我的时候,我便激流勇退,跑到茶馆去听书喝茶。就在这时,我的尾巴也换了第 三个。 茶很香。 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赏了卖唱的父女俩几两银子后,那女孩儿就总悄悄向我笑。 我的脑子里却开始在想这七巧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肯花大价钱要弄到它? 虽然不知道那“讨厌鬼”收了多少钱,但刚刚那书生出十万两…… “他的眼神表明他一身功夫也不弱,为什么他不自己去干?怕坏了名声?” 哼!看上去一表人才,其实还不是……呸!我随口将瓜子皮吐了出去,没想到正吐 到一只大脚上。 “抱歉,抱歉。”我不想惹麻烦。这脚几乎有我的一个半大,这个子也几乎有我的 一个半高。虽然我不是很高,可他也太高了点儿。 但这人的脾气却很好,掸掉了瓜子皮,道:“没事。请问这里有人吗?” “坐吧。”我又陷入了沉思,这“天下第一巧手”赵恒入土至少有个四百年了,能 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的心里总是悬着放不下?赵恒?赵恒,赵恒,赵……我认识 的人中,好象没有什么姓赵的,赵……赵乐!这名字好亲切,但又是谁呢?是小时候的 朋友吗?但他与我之间确有一种扯不断的联系,为什么这名字让我又爱又痛? 啊,不好!我的头!我只好强忍着把注意力转向那还在向我送秋波的歌女。“她也 不怕把我给淹死。”我边和者拍子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一边也回送她个微笑。 天!她的眼神中似乎要以身相许了。我只有忙着付帐,溜之大吉。 “女人啊!”我走在午后人影稀落的街上,却觉得在某个地方,有个温柔的女人抱 着孩子坐在院子里等我回去。 “老婆吗?儿子吗?”可我又怎么可能有老婆、有儿子! 那个尾巴依然执着地跟着我。我的头还是有些疼,不觉开始厌烦,加快脚步,转了 几转,轻轻跃上一棵大树,躲在茂盛的枝叶间,看着那“尾巴”在树下东张西望了一番, 跺跺脚懊恼地走了。 忘了从哪本书上看到这样一个道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推广 一下:“最喧闹的地方,也是最安静的地方。” 用剩下的银子在城里最大的客栈包了一进小院,等伙计走了之后,这里竟也安静的 很,可以让我好好想些事情。 既然这七巧盒如此不凡,王世德定会严加保管,看来不会很容易得手。那秘密地形 图在脑子里打转,我默默地过了一遍又一遍,设想着可能遇到的情况……但是象王世德 这样一个守财奴,又怎么会要七巧盒这种既不实用又烫手的东西呢?难道这盒子里另有 奇巧?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梦里又回到海滩和小贝壳一起嬉戏、欢笑。 当我醒来时,夜已深,天上有云,遮住了月光,宜出行。 我收拾了一下,确定所有的东西都已准备好,便轻轻推开窗,四下观察一番,纵身 上了墙。现在的我就是一只猫,一只在捕食的猫,悄无声息地在屋脊上掠过,我的心情 又兴奋起来,我喜欢这种飞奔时,凉风拂面的感觉。 前面就是王世德巨大的宅院,层层屋宇散发着一种阴森的味道。 我放慢了脚步,蹲到院外的一棵大树上。院内很静,守夜的一定躲到什么地方睡觉 去了,但我仍是观察了一会儿,确信进去时会很安全,才轻轻跃过墙头,落在一片草地 上。 这里应该是后花园,出花园的西门就是王世德的卧室,再往前就是他平时数钱的 “书房”,暗室就在书房的一个柜子后面。这简直太容易了。 我应该先拿“货”,还是先教训一下这个吝啬鬼,让他今后不许再放“鲨鱼”到海 滩上?反正顺路,就先教训他一下!想到王世德被突如其来的黑影吓得面如土色,我不 由暗暗好笑。 蹲在王世德卧室的窗外,侧耳细听,屋内似乎有人在说话,却未点灯。我凝神仔细 听了听,象是一男一女,声音很轻,只能听到只言词组,似乎是在谈论一个人和一件什 么东西,他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实在是听不清了。 “如果现在进去,那女人一定会大叫,那可太麻烦了。还是先去拿‘货’,然后留 张纸条,也可以好好吓他一吓。” 当我来到书房,便发觉今天其实不宜出行。 一个十分灵活的黑影悄悄从书房中蹿了出来,又一跃上了屋顶,手中似乎拿着一个 长长的盒子。 于是,我又成了别人的尾巴。 那黑影似乎确信自己没有被发现,走的一点也不快,跟着也不费力,所以我有时间 考虑一个问题:他是不是土地庙的人? 没多久我的猜测就被证实,他直奔土地庙而去。 “那么,他一定是去将七巧盒交给那个书生,然后,我就可以……看在大家是同行 的份上,不抢你的买卖。” 乌云散了,明月当空,诗人一定又要灵感大发,写下绝世之作。而对我们来说,可 不是太好的事。 离土地庙越来越近,我不由放慢了脚步:“这里可是别人的地盘,要多加小心。” 在离土地庙不远也不近的一座酒楼的屋顶上,我坐了下来,从这里可以很清楚地观察到 土地庙的情况。 黑衣人很快就消失在庙门的阴影里。接着,大殿中亮起了灯,黑衣人在查看自己的 货。 “他们今天会不会交货呢?”等了近一个时辰,我不禁有些怀疑。那人似乎还在翻 看七巧盒,可能是想打开,却又无从下手。看来这七巧盒确实名不虚传。 月已西沉,天就要亮了。 一条淡淡的人影在屋顶上一掠而过。我不由伏低了身,把自己隐藏在阴影里。那人 好快的身手,一闪便已进了土地庙。 “看他的轻功还真不简单,一会儿怎样从他那儿把货弄回来呢?”我边观察庙里的 动静边盘算,“天就快亮了,明抢是不行了,偷?又似乎不太好下手,那盒子确实太扎 眼,他也不太可能拿着它招摇过市,一定会先藏到什么地方,我只要跟着他……哈哈!” “奇怪,他怎么还不出来?交货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天边已微微发红,这屋顶是呆不了多久。我决定不再等,轻轻向土地庙靠去。我又 变成了一只猫,一只想偷鱼吃的猫,无声无息,小心翼翼地在屋檐的阴影下向前移动, 每根神经都紧绷着,以防备突然出现的情况。 但我竟顺利地来到了土地庙大殿的窗外。从窗缝向里一看,却见那偷东西的和买东 西的全躺倒在地,一动也不动。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了看四周,轻轻进了大殿。摸一摸,人没死,象是中了迷药。我不由诧异,这 期间绝对没有人进土地庙,他们怎么会被迷倒?难道有埋伏?但七巧盒好端端地放在桌 子上……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冲进院子,殿门一下被踢开,十几个官差冲了进来,为首的大叫: “都不许动,官差!” 等他看清了只有我一个站着,又大叫道:“好啊,杀人越货!来啊,给我锁起来。” “是!”他的手下奋勇向前。 我可不愿跟他们纠缠,一转身抓起七巧盒,屏住呼吸,“□”打开盒子,一阵浓烟 喷出,那十几个衙役立刻鼻眼横流,咳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等他们跑到院子里,我早已 在屋顶上飞奔而去。 可没走多远,就又长了尾巴。 我加快脚步也没把他甩掉,看来今天碰到了对手。不由好胜心起,提气飞奔。忽听 背后叫道:“看镖!” “嗖”一阵疾风直奔我的后心而来,我回身顺手一抄,却是一枚围棋子。 我站住,尾巴也站住,也不说话,像是在打量我,也许他还没见过不穿夜行衣,不 用黑纱蒙面的贼。 我也转身看他,竟是茶馆里的那个大个子。 “找我有事吗?”我觉得他很有趣。 他一本正经地掏出一个小牌,道:“我是本县的总捕头刘皓,你杀人越货,我要抓 你归案。” “杀人越货?好大的罪名。有证据吗?” “上月十五,赵家庄赵员外家被劫,一家二十余口都被毒死,是不是你干的?” “上月十五?”我确实去过赵家庄,可我只拿了一对夜明珠,没人给钱,我可不会 随便杀人做赔本的买卖。 “本月初一,你又到城南丁员外的别苑,杀了丁家二少爷。” 丁二少?那个小杂种。我只是砍了他一只手作惩罚,怎么会死。准是他自作自受, 得罪了高人。不过,这些烂账也不能记在我头上:“你说来说去,还是没有证据。” “证据?有人看到凶手就背着这么一个盒子。”“哗啦”,他掏出了锁链。 我不觉好笑:“有谁杀人时会背这么大的一个招牌?那还不如往脸上写:‘我是凶 手’。” “那今天你又作何解释?” “今天?我进大殿时他们已经倒了,我只是刚刚拿了这个盒子而已。” 他的目光咄咄逼人:“是吗?那你又怎么知道盒子上的机关?” 我不禁一愣,对啊,我只才见过这七巧盒一眼,便知道它上面有机关,那我不是太 天才了?不对,那是我习惯的反映,似乎我从前用过它。天,那支离破碎的记忆又来折 磨我……不行,现在最重要的是逃跑! 我使劲敲敲脑袋,从疼痛中挣脱,“哗”冰冷的铁锁已套在我身上、手上。 刘皓仍是一本正经:“走,跟我回衙门。” 我的情绪忽然变坏,微微有些生气,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带走我?”手上 一用力,但这链子却结实异常,竟没弄断,只觉得它冷得出奇。 刘皓微微一笑:“你还是省省吧,这是用北海的寒铁打的,小心被它的寒气所伤。” “寒气?正好消暑。”听他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可惜这铁链。我脚尖一点,一只 手从铁链中挣脱出来,向他面门就劈,大叫:“看我的掌剑!” 果然,他下意识地用手中的铁链来挡我的手。 “开!”铁链应声而断,我不等他明白过来,带着链子蹿进了前面不远的树林。 等刘皓追进树林,我早已收好缠在身上的铁链,坐在树杈上偷偷地笑。不过,这链 子到真硬,我的手还在疼。看着他生气地走了,我不禁得意:跟我斗?再回去练上个十 年八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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