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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真叫人印象深刻,走进杰弗里・费恩办公室的时候莉兹这么想着。就像一间宽 敞的鹰巢,装饰精美,处在南岸那座高耸的后现代巨型建筑的高层,那是军情六处 的总部。费恩所处的楼层比军情六处处长C 的办公套房高一层。 费恩正在打电话,但当他看到莉兹在他的办公室外间的时候便招手让她进来。 她在他那张旧式老板桌对面的皮质沙发椅上坐下来。他正在和南美通话。墙上悬挂 着的镶嵌着一套套假鲑鱼蝇饵的玻璃框吸引了莉兹的眼光,她起身细看。她知道费 恩热衷于蝇饵垂钓,她记得查尔斯说过费恩曾邀请他到最好的一片水域钓了一天, 可能是肯内河(这条河与泰晤士河的交汇处即里丁市。)或是泰斯特河。 她的脑子里一直在回顾她将要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感到吃惊,她想,虽然她 确信他一定不会表现出来。 “请原谅,”费恩放下电话起身和莉兹握手。“我们在波哥大的那位老兄有点 太哕嗦。” 他穿一套细条纹西服,越发显出他的身高,系一条“荣誉炮兵连”(英军中现 存最古老的团,创立于1537年。)领带。他的高颧骨、鹰钩鼻让他显得活力十足, 虽然莉兹早已知道很难让他变得热情洋溢。他工于言辞,说话时口齿清晰也经常让 人发笑。和韦瑟比一样,他欣赏的语气中又暗藏着讥刺;和韦瑟比不一样的是他的 讥刺可能突然变成尖刻的机敏。对杰弗里・费恩而言,工作上的事就是他个人的事。 他得占上风,莉兹知道他有可能性情突变、恶语相向。在他们仅有的几次接触中莉 兹从来没发觉他完全值得信赖。 他们重又坐回到座位上,费恩看着窗外说:“恐怕要下雨了。” 远处,莉兹可以看到维多利亚大街上的办公大楼,密集的雨云翻滚地席卷而来。 沃克斯豪尔十字(军情六处总部所在地。)处的窗子涂了三层色料以防迫击炮攻击, 这让外面的世界笼上了一层被滤过的暗绿色,即便阳光普照,一切依然是那么阴沉 沉的。她径直说明了来意:“我是为那桩爱尔兰事务来的。” “啊,是的,肖恩・基尼留下的与众不同的遗产。告诉我,佩吉・金索文干得 怎么样? ” 这不是莉兹想谈的话题。“她很好,”她迅速说道。“她帮助我们取得了一个 重大发现。” 费恩一道眉毛扬了一下,“发现? ” “是的。我们已经得出结论,确实存在一名双重间谍。” “真的吗? 呆的可真是地方。爱尔兰共和军安插进去的? ”听起来费恩将信将 疑。 “原本是,”莉兹说。“但我们认为他已经挪窝了。” 费恩相当仔细地展平袖口,莉兹忍住笑。 尽管他摆出一副贵族派头,却总带着纨绔子弟的炫耀本能。韦瑟比有着完全相 同的习惯,但你会感觉他这么做纯粹出于着装的考虑;而费恩,她确信,他是故意 为了显摆他的衬衫袖口裢扣。 “你指的是他离开了情报部门? 你知道他是谁吗? ” “不,我并不是指他离开了情报部门。他还在那儿。我们认为他是汤姆・达特 默斯。” “汤姆・达特默斯? ”费恩无法掩饰他的吃惊。“查尔斯也同意这个看法吗? ”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是的。”她冷静地说。她不会被费恩吓倒。 “你们对此肯定吗? ” “到目前为止我们有很多间接证据。” 费恩将身子坐直。看起来他要提出质疑了,因此她迅速地接下去说:“就在此 刻,情况依然支持我们的判断,因为汤姆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 ”费恩说,他的咄咄逼人顷刻间受挫。 “显然我们之所以要让你立刻知道这一情况,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汤姆被借调 在六处,”莉兹说。“但是我来这儿还想多了解一些他在巴基斯坦那段时间的情况。 我们担心他可能已经改换门庭,正在帮一个我们努力寻找的小规模伊斯兰恐怖组织, 就是那个你从反恐委员会得知的团伙。书店里的那伙人。‘猎狐’行动。我们想他 可能是在巴基斯坦开始和他们接触的。” “是的,有关‘猎狐’行动我当然是知道的,但是那和爱尔兰共和军有什么关 系? ”费恩说。“我得说,伊丽莎白(莉兹(Liz) 的全称。),这似乎完全不可理 解。”等到莉兹阐述完了她的观点,费恩的表情已经从怀疑变成了严肃。“那好, 我们在伊斯兰堡的情报站负责人本周正巧在这儿。他去了外事办公室,这会儿也许 已经回来了。” mpanel(1); 打了几个电话后,迈尔斯・佩宁顿,军情六处在巴基斯坦情报站的负责人,走 进了费恩的办公室。迈尔斯・佩宁顿年近五十的样子,秃顶,作风坦率。按照费恩 的说法,他是一个“亚洲事务老手”――在巴基斯坦已经干了六年,分管阿富汗和 孟加拉国相关事务――他的古铜色皮肤以及轻飘飘的黄褐色套装让他看起来挺像那 么回事儿。他伸出一只有力而干涩的手和莉兹握了握便坐下听费恩解释找他来的原 因。中途莉兹插进来让他在搜捕行动知情人员名单上签字。“我已经让你签过字了, 杰弗里。”她说。只有最绝密的行动才会启用知情人员名单,这不仅意味着该行动 只可以和名单上的人员讨论,它还记录了所有熟悉内幕的人员索引以防信息外泄。 他看着莉兹递给他的名单,看到上面列出的名字非常少――莉兹、佩吉、查尔斯・ 韦瑟比、杰弗里・费恩,军情六处处长C ,军情五处处长,还有内务大臣以及其他 几个他不认识的姓名,佩宁顿脸色发白。这样一个名单预示着行动的严肃性。 “我们想了解一下汤姆・达特默斯,”费恩说,全无一丝倦意。“伊丽莎白会 解释我们想了解的内容。” 莉兹和费恩一致认为迈尔斯・佩宁顿没有必要知道有关爱尔兰共和军的那个方 面,因此她只是重点谈了当下的问题。“我们正紧急搜捕三名在英国境内的可疑恐 怖分子。 他们都是英国公民,但是具有亚洲血统――其中一名身份已得到确认,他来自 英国中部地区的一个巴基斯坦家庭。其余两名的身份我们还不清楚。” 她停了一下,意识到佩宁顿一定感到奇怪这和汤姆・达特默斯有什么关系,他 所了解的汤姆只是一个从军情五处借调过去的级别较低的同事。深吸了一口气后莉 兹说:“我们有理由相信汤姆・达特默斯一直和这些恐怖分子有联系,事实上有可 能正在积极地帮助他们。”她没有理会佩宁顿惊愕的表情继续说,“不幸的是,他 已经隐遁了。所以我们想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的情况。” 佩宁顿有点迟疑地勉强点了一下头,但是很明显他还在努力理解这一点。莉兹 说:“你能谈谈对汤姆的看法吗? 我们面临的问题之一是他回到伦敦只有四个月, 此前四年他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对他怎么看? ” 佩宁顿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用语慎之又慎:“有才智,讲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 工作非常努力――同时对工作又不会太偏执。” “偏执”――多么富有代表性,莉兹想。 英国非专业人员的膜拜――维多利亚时代公学教育遗留下来的社会风尚――在 军情六处海外情报站里依然充满生机活力。工作努力却装作轻松自在,举重若轻― ―这些都源自绅士先生收拾帝国残局的时代。 “工作以外的生活怎么样? ”她问。“那时你经常见到他吗? ” “是的。由于巴基斯坦的形势我们之间的联系都非常密切,当然了,他当时在 拉合尔而我主要在伊斯兰堡。他和我们那个集体好像配合得相当好。这并不是任何 从五处过来的人都能做到的。”佩宁顿一下子变得很尴尬,他想起了莉兹的工作部 门。“他喜欢喝点酒,但是不会超量。身边的姑娘常常换,但这还是没有什么不妥 ――他离婚了不是吗? ” “他有没有一些异常举动,一些值得注意的事? ” “这倒没有,”佩宁顿似乎故意拉长了调子。“在同事里头,他不是最喜欢交 际的。”莉兹看得出来他正努力回忆一个他从未作为思考中心的人的品质。“他不 属于难以捉摸或类似类型的人。”他瞄了一眼那份知情人员名单,又加了一句, “就算是事后评论我还是会这么说。”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半是惋惜,半是无奈。“我想‘离群’这个词用来描述他 比较合适,但是又没有到引人注意的程度。正如我所说,他和集体之间的配合相当 好。但是,仔细一想,他又总是有所保留。” “你能谈谈他的工作情况吗? ” 佩宁顿看起来如释重负,他不用那么抽象地进行心理分析了。“说实话有点像 大杂烩,不过倒是不复杂。他密切关注伊斯兰大学,也就是说观察哪些没有异常, 哪些动机不良。他尤其要注意哪些学校在招募出国进修的年轻英籍亚裔学生。与报 纸上说的正相反,很多来自英国的学生一到了巴基斯坦就变得激进了。出国时他们 都怀有令人尊敬的宗教信仰,接着就听命于伊玛目极端分子。” 佩宁顿懒懒地挠着面颊,又自在起来。 “多数时候他都和巴基斯坦情报部保持联络。” “汤姆怎么向你报告? ” “直接报告,”佩宁顿自信地说。“我们几乎每天都有交流,除非我们中有一 个出差,此外他还参加情报站每两周一次的会议。他总是喜欢写些东西――总结一 下他做的工作。” “你看过他给军情五处的报告吗? ” 佩宁顿看上去吃了一惊。“就本人而言并不是所有都看过,但它们应该是他给 我们的报告的副本,加上其他他认为你们的人可能感兴趣的材料。我看过的主要是 关于他监视的那些人。”他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费恩,从头到尾费恩一直故意眼 看窗外。“当然,还有他自己的成果。” “对不起,什么? ”莉兹说。 佩宁顿解释:“他工作的一部分就是争取那些我们认为已经或者可能被极端分 子招募的人。这种事总是有很大风险,但值得一试。” “他取得过成功吗? ” “基本上没有。但有一段时间他在一个刚到那儿六个月的男生身上下了不少工 夫。” “你记得他的名字吗? ” “忘了,”佩宁顿说。“档案里应该有。” 档案在伊斯兰堡,莉兹想着,真丧气。佩宁顿转向费恩:“你这儿应该有一份, 不是吗? ” “不错,”费恩说,高兴地以一种问题解决者的姿态重新加入了谈话。“伊丽 莎白,稍等片刻好吗? 我去为你把它挖出来。” 莉兹穿过大桥回到了泰晤士大厦。尽管不愿意,你还真的佩服汤姆,他干得漂 亮,在等电梯的时候莉兹这么想着。戏演得真叫绝,完美的伪装,就像变色龙,和 环境融为一体,以至于他的老板都想不出一条他的与众不同的特点来。 “朱迪思在吗? ”莉兹问罗兹・拉夫,她一杯茶喝了一半,桌子上还有一块巧 克力饼。 “她回家了,莉兹。她感觉不太舒服。” 见鬼,莉兹在心里骂了一句,她马上就需要帮助。她从沃克斯豪尔十字带回来 三个名字,每个人都是汤姆・达特默斯接近的目标,其中包括佩宁顿提到的那个男 学生,他的真名――莉兹根据汤姆的报告认真地记录了下来――叫巴什尔・希迪圭。 “我能帮忙吗? ”罗兹问。 莉兹仔细地打量着她。她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女孩,非常漂亮,但是有点怯生生 的,不够自信。莉兹不太想在这个时候用她。没有任何必要让罗兹在知情人员名单 上签字,可莉兹又不想让别人对她提检同事档案的事说长道短。但是莉兹看不出有 别的选择:朱迪思也许几天都不来上班。 “你能帮我查找一下这几个名字吗? 我想在六处巴基斯坦情报站的报告中你能 找到一些材料。很可能是汤姆・达特默斯借调在那里的时候递交的。报告非常多, 但是这几个名字估计已经被抽出来编成了目录。眼下汤姆不在,因此我无法让他做。” “好的。”罗兹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莉兹回到她的办公桌前,担心着罗兹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筛查完那些报告。她 回复了几封电子邮件,处理了一些文字工作,接着就去了她和佩吉正在使用的会议 室,打定主意再次彻查汤姆的个人档案。她吃惊地看到罗兹・拉夫在那儿和佩吉聊 天。“我刚想过来找你,”罗兹说。“我找到了你要的结果。” “你找到了? 速度真快。” “我只是按照这些名字搜索了一下。他们中有两个出现在报告中,但是没有发 现第三个。我又按照各种不同的拼写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她递给莉兹一张 纸。缺失的姓名是巴什尔・希迪圭。汤姆在巴基斯坦将他收编后便把他保护起来了, 采用的方法很简单――在送给军情五处的报告中略去他的名字。 “谢谢你,罗兹。现在我只需弄清楚怎样才能找到他。” 罗兹看上去有点迟疑。“哦,这件事我也已经做了。”看到莉兹吃惊的表情, 她对自己主动的表现显得有些羞涩。“我本以为你会需要的。” “我确实需要。”莉兹急切地说。 “我将他的名字和英籍亚裔长期赴巴基斯坦的人员名单作了比对。”她颇感自 豪地补充道,“没用很长时间就找到了他。” “我们知道他来自什么地方吗? ”莉兹催问了一句。耐心一点,她对自己说, 罗兹已经为你省去了几天的工作。 “是的。中部地区。” “伍尔弗汉普顿? ” “你是怎么知道的? ”罗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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