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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府乐队   那天夜里,他们睡得相当不好,因为鸟儿们骚扰他们,不停地在他们耳边飞来飞去, 向他们重复着令人不安的求救呼唤。佩吉・苏心想,底下的人是不是想利用它们作为信 使,希望他们的话能飞出深渊,让人们派救援人员来救他们。   她心烦意乱,因为那些飞禽不停地飞到降落伞伞衣下,它们受到伞衣的束缚,便用 嘴巴啄它。   “针脚要脱开了,”蓝狗骂道,“伞布正在被它们啄坏,慢慢地就要变成一块小花 边桌布了。   “我知道。”佩吉说,“可是怎样才能打发它们走呢?如果我点灯,它们会变得更 疯狂!”   过了一个小时,也不知什么原因,白鸟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定有什么东西使它们受了惊吓。”佩吉・苏喃喃地说。   “你听!”她的四脚伙伴低声说,“我听见有音乐……一个笛子!”   “对……好几个笛子。好像有人在深渊里组织一场音乐会,声音越来越近了。”   芦笛尖细的声音娓娓动听,佩吉突然发现自己在跟着哼唱。   “是比我们先来的那些人,”佩吉寻思,“为了解闷,他们组织了一个乐队。他们 吊在自己的降落伞下,在黑暗中演奏。”   确实,和其他消遣一样,演奏乐器也是一种消遣!芦笛的乐声沿着岩石洞壁发出优 美动听的回声。   佩吉决定点亮灯,让那些人知道自己的存在。结伴而下,会更有趣味,说说话,可 以消除无聊。当她晃动装满发光虫的果酱瓶子时,她看见一个可怕的身影出现在绿光下 ……一具尸骨吊在一个降落伞下,正在吹笛子,他吹的是一块穿了孔的胫骨!   佩吉・苏大吃一惊,假如“手电筒”没有用一根皮绳子系在她的手腕上,会由于她 的惊慌而掉下去。   蓝狗吓得毛发竖立,所幸的是,那尸骨似乎并不凶恶,他吹着他的乐器,任凭上升 的气流带着向上升,由于他体重很轻,能被这上升气流带着升向地面。 mpanel(1);   “还……还有呢!”蓝狗打嗝似的说,“你瞧底下!”   少女弯腰朝底下看,果然,十来个布满霉斑的旧降落伞在狂风中旋转,每一个降落 伞下面,都吊着一具吹胫骨的尸骨。这个冥府乐队正专心致志地演出一种轻松愉快的音 乐,这音乐丝毫也不会令人想到死亡,却让人想翩翩起舞。   “你们……你们是谁?”佩吉大声问道。   一个与她处在同一高度的尸骨,将自己的手指头在笛孔上快速移动,于是,音乐改 变了,音符集中起来,组成一种低沉而奇怪的声音。   “我死了很多年了,”那尸骨“说”,“和我所有的同伴一样,为了跟随蝴蝶,我 们不假思索地跳进了深渊。我们中间没有人身上带着喝的和吃的东西,因为没有水喝, 几天后,我们全都死掉了。”   “可是……可是你会说话呀……”佩吉指出。   “是的。”尸骨承认,“很奇怪,是不是?我想我可能是一种幽灵。在这里,什么 都不会真正死去。这是一个具有魔法的地方,的确很奇特。我的肉,我的肌肉以及我所 有的器官,全都变成了尘埃,但是,我的思想仍然是这个骨架子的奴隶。为了消磨时间, 我们组织了一个乐队。我们演奏音乐,给那些坚持要跳下来的人消遣。我们轻得几乎没 有分量,因此,风像带动风筝那样,带着我们的降落伞往上升。你喜欢我们的音乐吗?”   “是的……是的……”佩吉有点惊恐不安,含糊不清地说。   “我很高兴。”那尸骨说,“我们的目的,是安慰那些在到达洞底之前会死的人。 我们试图向他们证明,即使死了,也可以继续干些愉快的事。你会吹芦笛吗?”   “不会。”少女承认。   “我以后教你。”她的交谈者说,“我相信你的骨头质量很好,你会成为乐队一名 优秀的新成员。”   他停止吹他的乡村风味的笛子,而是操作他的降落伞,以便接近佩吉・苏。后者感 到尸骨坚硬的手指为了抚摸她,陷进了她胳膊的肉中。   “对,没错。”那尸体离开后,马上用低沉的嗓音说,“跟我刚才想的一样,你有 一副好骨架,质量很高,你的骨头在风中会发出很好听的回响。”   “回响?”佩吉结巴地说。   “对。”尸骨说,“我们习惯在我们的骨头上穿一些孔。瞧!我的胫骨,我的股骨, 我的尺骨……全都是镂空的。这样,我只要在空中摇晃,我的整个身体就能变成一个大 笛子。非常好玩,是不是?”   说完,他真的干起来了,开始在发霉降落伞的绳子一端晃动。正如他所说的,气流 进入他镂空的骨头里……发出了一种有点刺耳但丝毫也不难听的、带点山羊奶味儿的声 音。   “很好听,”佩吉说,“谢谢你!但我打算活着到达洞底。”   “是的,我想。”尸骨随和地说,“你比我有预见。我注意到,你带来了一只狗, 准备在路上吃,不过,你瞧吧,狗肉生吃,并不好吃。”   蓝狗听见这番话,开始大声吠叫,露出了獠牙。在它那里,愤怒总是比害怕先行。   “啊!啊!”尸骨冷笑道,“多漂亮的牙齿!没有一颗龋齿,看来它天天刷牙。” 接着,他转而又对佩吉・苏说,“等你吃了它后,把它的骨头放在一边,我可以用来做 笛子。”   佩吉必须抱紧蓝狗,不让它跳下去。它像一辆跑车的马达,发出轰隆隆的抱怨和咒 骂。   “我们不大喜欢狗。”那冥府音乐家明确地说,一面听凭上升的狂风把他带走, “它们对骨头太感兴趣了,我们一点也不喜欢。”   “真是疯子的故事!”当那尸骨飞到她头顶上方时,少女气喘吁吁地说,“我外祖 母从没给我讲起过!我什么都预料到了,就没想到在火山洞里会遇见一支送殡乐队。”   “我不喜欢这些人!”蓝狗抱怨说,“他们笑起来很亲切,但依我看,我们不能信 任他们。”   佩吉低下头,扫视她身下深渊的景色。她数了数,下面足足有十来个旧降落伞,还 有同样多的四肢丁当响的乐师。有几个经过时,下颌骨发出格格声,向她致敬。   “他在发莫尔斯电码1 。”佩吉说,“嘀……嗒……嘀……嗒……你听得见吗?他 们用牙齿向我们发出求救信号。”   “你能破译吗?”蓝狗问。   “不能。”少女承认,“我在夏令营学过莫尔斯电码,但我忘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尸骨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他们就像约约玩具1 ,不停地上升和 下降,增加出现在佩吉・苏同一高度的机会,每次都彬彬有礼地向她致敬,给她演奏引 人入胜的小曲,为她解闷。佩吉很难分清他们,因为他们都很相像,他们常常一面行屈 膝礼,一面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皮布。”   “你好,我叫雅布。”   “你好,我叫若布。”   这种寒暄性的进攻,使蓝狗极其恼火。   “他们都是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脑袋,”它抱怨说,“这倒方便!”   没过多久,少女终于发现了标记,话最多的叫皮布,他比较风趣,但十分狡猾,常 以戏弄蓝狗为乐。   “哟!哟!”他挑战性地嘲笑蓝狗,“你很想啃我的胫骨,是不是?别做梦了!”   “别再挑逗我的狗了,”佩吉抗议道,“它气得四脚乱动,每动一次,绑住它的安 全带就像剪刀一样剪着我的肩膀。”   “你把它吃了不就行了。”皮布说,“你吃它的肉,我捡它的骨头,这样可以减轻 你的负荷。”   佩吉假装把这些声明当玩笑,可是,她开始认为,那尸骨说话是认真的。   而冥府乐师们的可疑伎俩更坚定了她的看法,他们在上上下下中,设法碰到她身上。 每次他们都为这无意的碰撞道歉,但是,尽管如此,当连续碰了三次后,她还是确实感 到,他们想从她怀里夺走蓝狗。   “奇怪,”她通过心灵感应对她的同伴说,“我想,他们在对我们策划阴谋。”   “我也这样想。”那动物回答,“他们紧紧围住我们,他们一跑到我们上面,就用 手指头在降落伞绳上摩擦,想把它们弄坏,好像在琴弦上磨刀似的,我认为他们确实在 对我们策划阴谋。”   乐声妨碍佩吉思考,她已听不见自己的思想,感到通过心灵感应与她的同伴联系越 来越困难。   皮布时而过来,时而过去,在充满气流的火山洞中放着死人的风筝。   “你坚持要活着是没有道理的,”有一天,他对她明确地说道,“地下王国里等待 你的,并不好玩。一切都是没有理智的,生活在那里的人,大都失去了理智。如果你和 我们在一起,你会过得更开心。音乐使你的灵魂陶醉,你再也不觉得时间漫长。你知道 吗?尽管我死了,但我并不后悔,自从我参加乐队后,我感到更幸福了。我有点可怜其 他人……这些可怜的人,成了一只蝴蝶影子的奴隶,将时间用于追逐它的影子上,期望 能到里面避难。”   “他们想过得幸福。”佩吉辩护说。   “你说的不对!”那尸骨嘲讽道,“在下面,根本谈不上幸福,一切都那么恐怖, 你将生活在永久的恐惧中。当你逃亡到蝴蝶的影子中,你会不再感到恐怖,如此罢了, 不再有幸福可言。”   “那里真的有那么恐怖吗?”   “是的,魔鬼……到处都是!我庆幸自己在到达火山洞底之前,就在我降落伞的末 端饿死了,免得我过一种恐怖的生活。如果你稍微聪明一点的话,你就听我的劝告,解 开你降落伞的背带……跳下去。我再说一遍,在火山洞里是不可能真正死亡的,你好自 为之吧。当你进入黑暗王国的大洞穴以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没有什么能保护你。”   皮布可以说越来越让人讨厌了,他用唱歌般的演说纠缠她,他用笛子吹出极其优美 的曲子。见少女不向他的论据投降,他只好走开,并且――顺便――用他的手指捏她降 落伞的绳子。   “他们在破坏绳子,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蓝狗咕哝道,“这里剪一刀,那里 剪一刀。”   “你说得对。”佩吉回答说,“应该看到这个事实:为了帮助我们,他们试图把我 们杀死……因为他们确信这对我们更有好处。”   “好心的杀手!”蓝狗打嗝似的说,“只差这个了!”   佩吉・苏寻思如何击退他们,可惜,她可用来支配的,只有她的手与她的脚……而 尸骨的数量众多。   第二天,皮布又来了。有时,他停止吹笛,使劲捏少女的二头肌。每一次,佩吉都 感到那可怕的小钳子在她的肉上收拢。   “你有漂亮的骨架,”他翻来覆去地说,“你的尸骨会发出无与伦比的声音,只要 有人教会你在气流中跳舞。乐队里还有一个席位,那是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正如预料的那样,降落伞左边的三根绳子已经开裂。   “问题严重。”佩吉对蓝狗解释说,“伞衣上分配的重量不再均衡了,伞布就要裂 开。”   她呼唤帮助,可是,尸骨们更使劲地吹笛子,以便盖住她的声音。   “猪猡!”蓝狗说,“你看看,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就要摔死,就待在一旁,让我们 道路通畅了。”   佩吉企图让降落伞保持平衡,但白费力气。风很大,伞布犹如一条挂在晾衣绳上的 床单,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们听见伞布撕裂的声音,深渊的回声使这撕裂声变得更响。降落伞立即快速地向 右边冲去。   “它开始螺旋下降了!”佩吉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们尽量靠近洞壁,抓住岩石。”   她拼命扭动腰部,想使降落伞改变轨道。她意识到下跌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摸索着 伸出手,希望能摸到深渊的洞壁。但她猛地触到洞壁,疼得她直叫。她的手在岩石上滑 移,但没能抓住任何突出部位,她的手掌很快变得皮开肉绽。最后,她已做好了死的准 备,这时,她的胳膊抱住了一块突出的花岗岩。她吊在上面,而降落伞瘪了下去,像一 块幽灵的白布,覆盖在她身上。   “我看见一个平台!”蓝狗低声说,“我要跳上去。别拦我,这样,你的重量可以 减轻一些,你就可以待在悬岩上了。”   佩吉甚至没想反对,她的肩膀疼痛难忍,她感到她的胳膊随时都会脱离她的身体。 蓝狗后腿一伸,便跳出了安全带,佩吉听见它在卵石上滚动。   “行吗?”她喊道。想到它可能没有跳好而摔了下去,便吓得要死。   “行!”蓝狗确认道,“你快往上爬呀,这里有一个平台,可以坐在上面。”   “我就来。”少女气喘吁吁地说,“帮我一把,降落伞在往后拉我呢。”   “扔掉它!”   “不,我们可以收回伞绳,用它们编些绳子。我们总不能在这个栖架上待三千年吧, 得想办法继续下去。”   蓝狗走到平台边上,抓住围在佩吉・苏胸前的背带,支撑在两条腿上,用力拉她上 来。   当少女终于在悬岩上站稳时,她浑身伤痕累累,皮开肉绽的手心使她感到一阵阵钻 心的疼痛。   “我们真是上了苦役船了!”蓝狗叹着气说。   1 莫尔斯电码是美国人莫尔斯(1791 ―1872) 发明的电报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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