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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打开木格子门,待藤代她们走进去之后,君枝立即弯下腰将她们的鞋子整齐地 摆放在脱鞋石上,唯独只有宇市的鞋子被放在了下面。   “请,请进屋。”说着,君枝走上前来,将屋门打开,“本家的客人们到了。” 她向屋里通报了一声。   脱去白地细纹浴衣的文乃,这时候已经换上了一件睡衣,头发梳得没有一丝凌 乱,端坐在被子上。   “今天,承蒙大家一同过来看我,实在不敢当……”   她将那张面如白纸的脸微微低下,迎接着走进卧室的本家的人。接着她又将头 微微抬起,看到她们的这一瞬间,文乃一惊,不禁眨了眨眼睛。   姨母芳子、藤代、千寿以及雏子,个个衣着光鲜,那普通人没有的梳妆打扮, 使她感到一阵眩晕,此时排列成线般地矗立在一进门的位置。看样子,不像是探望 病人来了,倒像是特意来向病人示威的。   文乃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跳急剧加速,腋下顿时冒出了细小的汗珠,胸口像被 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闷得有点透不过气。   “请,请过来坐……”   君枝早已准备好了坐垫放在那里。姨母芳子来到上首坐了下来,藤代三姐妹则 坐在了文乃身边,宇市当然是坐在雏子的后面。坐在垫子上的芳子刚刚摆正那肥胖 的身体,便开口说话了:   “你这间房子蛮不错的呀,总共有多少间啊?”   “门厅那里有两间,一间是四张草席那么大,一间是三张草席那么大,还有两 间,分别是六张和八张草席的大小,除此之外就是厨房、浴室和厕所了。”   “我刚才看到院子里花草树木,收拾得也挺别致的嘛。”   大约四十坪的院子里,栽种了很多花木,而这些花木都经过了细致地修剪,还 有院子中的铺石也是曾经精心挑选出来的,看上去是那么的小巧而精美。   “说实话,我对花木很感兴趣。”   “是吗,这里虽然不够宽敞,但是算一算男人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所以对于 你一个女人来说还是可以的了。”   芳子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这间屋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望向了 墙上挂有的一幅轴画。那是一幅牡丹图,很普通,丝毫不能跟雪村的山水图相提并 论。在轴画的前面有一张黑木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人的照片,正是矢岛嘉藏,在 他的照片前还有百花供奉着。   “呦,这里也祭祀嘉藏呢?男人和女人就是有区别,连死了都有两个地方为他 祭祀。”   姨母芳子故意挖苦着说。藤代三姐妹却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摆在妾室里, 身穿和服的父亲的照片,如同看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那种无情、冷漠的目光从 她们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宇市先生告诉我们说你生病了,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芳子到现在才向病人 询问了一句病情。   “一下子就晕倒了,我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呢,多亏有大管家在,通过他耐心 照料,而且又在短时间内给我找了佣人,才使得病情没有发展下去,已经控制住了。” 文乃憔悴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病情。   “可是,听宇市先生说你得的不是普通的病,而是妊娠肾啊,那种病在分娩的 时候可是会丢掉性命的呦,关于腹中的孩子你有什么打算?”她说话的口气和语气 转眼间变得温和了。   “关于孩子,我还是当初的想法,打算把她生下来。”   “那可是关系着两条性命呢,说不定都会没命噢!你还要生,就算是可以生下 来,你能保证之后不会出现什么状况吗,到那时候你怎么办?”   文乃被这种假设问得大脑没有了方向。她沉默了、思索着,突然,抬起那张苍 白的脸:   “即使那样我也要把孩子生下来,丈夫去世之前曾对我说,他没机会看到未出 生的孩子一面就要匆匆离去了,这是一生当中最大的遗憾,所以哪怕只将孩子……”   “什么,他已经有我们三个了,仅仅没看到你腹中的孩子就说是终生遗憾?”   藤代一下子打断了文乃,那丰满的胸部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激烈的起伏着。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将未出生的孩子和小姐们放在一起相比。我 只是说我腹中的孩子……”   “你给我住口!父亲都去世两个月了,二七忌日也已经过了,可你到现在依然 供奉着他的照片,还一口一个丈夫,一口一个孩子,真是无耻!你的那套老话都被 你反反复复地说烂了,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些话我们听了都觉得脸红!”   说完,她扭过头命令在一旁的女佣人:   “立刻拿走桌子上摆放的那张照片!”   “什么?拿掉老爷的照片?”   君枝怯生生地望向文乃。文乃那张本来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关于那张照片你们想怎么样?”   “当然是要带回去供奉起来,是以矢岛商店第四代店主的身份好好地供奉。”   藤代猛地站起身,快步来到桌子前,抓起那张照片。   “小姐,这……”   文乃大声叫喊着,扭转笨重的身体,极力地阻拦。   “我这里不可以设佛坛,不可以摆灵位,唯一可以供奉的只有这张照片,请你 手下留情不要把照片带走。”   她哀号着乞求着她,藤代望着文乃的脸,手停了下来。   “在你心里面供奉他就足够啦!刚才你说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孩子生下来,那么 如果生下来之后,你会告诉他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他的父亲,这样一来将会给我们 家带来很大的麻烦,而制造麻烦的根源就是这张照片,所以,我必须把它带走。” mpanel(1);   说完,她抓起相框,把矢岛嘉藏的照片抽了出来。   “本家,为什么就那么讨厌我生下这个孩子呢?”文乃努力地欠着身子,用力 地说。   “依我看,你就不应该生!”芳子冷冷地插了一句。   “为什么要这么说?世界上,千千万万个和我身份相同的人都可以生孩子,为 什么我就不能?”   文乃咬牙切齿地责问。芳子面无表情冷言冷语道:   “好,我今天就把话挑明喽,你宁愿丢掉自己性命也要坚持生下来,背后肯定 隐藏着什么秘密,从而达到某种目的,我们本家的人,都这么看。”   她一剑中标。文乃一下子呆愣了,嘴巴就像打了结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 很茫然。   “怎么?说话啊?是不是心里有鬼正好被我说中了?”   芳子不客气地追问道。文乃机械地摇了摇头。   “那么说,我们想错了?”   芳子不放心地问。文乃依然摇了摇头。   “你摇来摇去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藤代暴跳如雷地逼问,身体不禁贴近了她。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   君枝惊诧地睁大了眼睛,赶忙从角落里站起来跑向门口,两三分钟的时间又跑 了回来,说:   “他说是前来诊病的医生,姓坂上……”   “坂上医生?”文乃很是纳闷。   “他是我请来的。”千寿那张白脸动了一下。   “什么?千寿你……”藤代凝视着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   “坂上医生是一位妇产科医生,经常为我看病,我向他说了你的情况,今天顺 便请他过来为你细细诊断一下。”   文乃黯然失色,嘴唇颤抖起来。   “医生,我已经请了,也诊断过了,感谢二小姐对我的关心,让医生请回吧。”   文乃客气地拒绝了。千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说:   “我知道你请过医生了,但是你这种病非同一般,甚至会有丧失性命的危险, 我认为每个医生的诊断不一定都会相同,所以就把妇产科这位出色的医生请过来了, 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这样更有利于你总盼望生下来的孩子平安健康地出世。”   千寿这番动听的话似乎是在为文乃着想,但是她那恨之入骨的目光和深切嫉妒 的神色都已经从眼睛中暴露了出来,因为在结婚六年的时间里她从未有过一次怀孕。 此时,藤代才注意到,原来还有一个人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就是让文乃早点 从世界上消失。   “不,这位医生我不认识,况且又是小姐请来的,我有权拒绝。”   文乃的态度更坚决了。姨母芳子突然靠近了文乃。   “文乃,你又不是姑娘了,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二小姐好心好意地为你请来了 医生,还是听话检查吧。”说完,她的头扭向君枝下着命令,“女佣,你还待在那 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医生请进来?还有,雏子和大管家你们到隔壁屋去。”   芳子说完之后,趁文乃不注意从身后抱住了她,藤代和千寿也过去帮忙,强硬 地将她按躺在床上。   “你们想干什么!凭什么强迫给我检查……”   文乃恐慌起来,拼命地用手捂住胸部,极力地反抗着。当君枝把医生和护士带 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地躺在那里,毫无血色的脸仰望着天花板。   千寿将医生迎了进来。   “啊,坂上医生,您来得真及时啊。昨天我只是跟您说了一下,也不知道您是 否愿意出诊。看到您来了,实在感谢!”她寒暄着。   “噢,刚才正好门诊里的病人都已经看完了……那么,这里的病人现在情况怎 么了?”   文乃的表情已经僵硬了,她用呆滞的眼神望着面前这位中年医生,一副没有边 框的眼镜里面散发出了冷峻的目光。   “那好,我先来检查一下。”   医生为了缓解病人的紧张感,说话的语气十分温和。护士打开了随身带来的红 十字包,为医生准备好了器具,芳子推开了君枝扶在文乃身上的手,亲自扶了上去, 那样子就如同家人一般,继而又解开了她的腰带。   文乃那细嫩的肌肤从睡衣的开襟处裸露出来,医生拿起听诊器放在她的胸部, 先从内脏开始检查,随着要检查的部位,听诊器缓慢地移动着,最终来到了隆起的 肚皮上。此时“羞愧”二字在文乃的脑子里已经不复存在,猛烈起伏着的胸部毫无 遮挡地裸露在外面。被脱去里面的内衣,肚子丑陋地呈现在她们面前。芳子大胆直 接地细致观察着文乃每一寸肌肤。藤代和千寿两姐妹望着那父亲生前曾经爱抚过无 数遍的身体,不禁感到十分地憎恨,因为这个身体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富有生命力 的,将要和她们争夺财产的肉块,看着医生为她检查身体就像是观看尸体解剖一样, 憎恨的同时还有痛快。   “好了,再来检查一下里面……”   说完,医生给自己的手上弄了点消毒液,之后接过旁边护士递过来的一个妇产 科内诊器具。文乃见状更加紧张起来,身体不由得紧缩着。   “你想做什么?”她惊恐地喊一声,双手立刻挡在了前面。   “你得的是妊娠肾,这种病通常会引起胎盘早期脱落,所以我现在把子宫镜放 进去给你检查一下。”说着,子宫镜已经到了跟前。   “住手! 不可以用器具!”   文乃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双手不顾一切地挡在前面,猛然坐了起来。   “你在这里使用器具,有可能会引起流产。我绝对不允许!说不准你会偷偷地 给我把孩子打掉……”   她叫喊着,嘴唇更加颤抖。   “你住手! ”   君枝奔上前来,扯过被子把文乃包裹住,并将手按在了上面保护着她。   “女佣人,这里没你插嘴的份儿,下去!”   千寿伸出那双白嫩的手,愤愤地把君枝的手拨了开来,狠盯着文乃。   “不能任由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身为矢岛家的女人,借给你检查身体为由, 来故意打掉你的孩子,这种下三烂的手段我们绝对不会用的,让医生好好检查检查, 完了之后再去讨论应不应该流产。你乖乖地让医生检查一下。”说着,一下子按住 了文乃的肩膀。   “骗人,简直就是骗人,你们这帮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有鬼才可以知道!一 些表里不一的家伙,个个心狠手辣……”   文乃奋力甩开按着自己的千寿的手,不住地反抗着。医生也参与进来抓住文乃 的手,说:   “你不可以激动过度的,否则,会给胎儿带来很大影响,好了,一切都交给我 吧!”   他示意护士脱去文乃的内裤,并将她的两膝掰开。   文乃的脚不停地踢动着。医生顺势拿起了子宫镜,一手扒开外阴部的阴唇,一 手将子宫镜插了进去。此时此刻,文乃就像一只蜷起来的虾一样仰靠着,心里的恐 惧与羞愧袭击着她的全身。   “好,千万别动,不然会有危险的。”   医生也让护士帮忙按住文乃,他仔细看着插在阴腔里的子宫镜,看看是否有出 血、糜烂的现象,那样子很像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   在场的姨母芳子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别样的光,仿佛是位正在为文乃接生的接 生婆。而藤代和千寿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第一次,她们见到了属于妇产科的女人最 丑陋的部分,每个人都被阴险的激愤和残忍的欲望弄得目瞪口呆。   “这里,你感觉疼不疼?”   医生从阴腔里取出了子宫镜,又把左手伸了进去,而右手放在她腹部偏下的位 置,一下一下地按压着。文乃的脸上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水,她紧闭着眼睛,使劲 地摇了摇头。   “那,这里呢?有没有被压的感觉?”   医生按一下子宫又按一下腹部偏下的位置,仔细查看着子宫有没有出现特殊变 化、大小情况以及柔软程度。文乃的额头上冒出了如大豆似的汗珠,依然没有说话 地摇了摇头。这时候,站在一旁的矢岛家的女人们个个都有了一种快慰感,脸上充 满了得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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