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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我躺在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上,是一个人的身体。我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 看见格拉格坐在我身旁,我刚才瘫倒在他的肩膀上。   我们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地穴的墙壁,跟陈列柜同在一个隔间。我们俩被人用 同样的方式捆绑起来,手放在背后,腿向前伸直。脚踝被蓝色的尼龙绳捆着。隔间 的大门上了锁。   " 谢谢你前来。" 格拉格惨淡地一笑。" 你没事吧?" " 我没事。只是脑袋上 又撞起个包,跟前一个对称。你怎么了?" " 我上当了,中了书上写的最古老的圈 套。卡皮翁修女说她们曾经挖出来那件文物,特雷诺想要,但是一个子都不愿出。   她说洛希会带我去看看。洛希就带着我穿过这个过道……" 他冲着我早些时候 看到修道院会计洛希的地方点点头。" 她说有个地下什么……" " 地下储藏室。" " 对。   它通向一个地洞,接下来,是个狭窄的天然岩洞,低下头才勉强能通过,一直 通向纽格兰奇。显然,这是在河道以下。" " 我知道。我直到到了塔楼顶上才想出 来――河流底下一定有一条通道。他们在古老的宗教圣地建立了这个教堂――此处 原来是通往神洞的入口,就像你刚才所说的。当年建墓者的传教士一定是礼袍加身 前往参加冬至庆典,然后,神秘地出现在河流的对岸。你有没有全程穿过河底通道? " " 没有。我所经历的可能跟她们对付奥哈根的一样。’你在我前头走’,我就像 个傻瓜一样照做了。我弯下腰正要往前走,却发现’兔唇’亨利用一把雕刻刀抵在 我的脖子上,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向后退的时候,被洛希一块石头或者什么东西砸 在脑袋上。他们在我失去知觉时,把我给捆上扔在外面的过道里。几个小时前才把 我给挪过来,据说有人来修道院。为了他们的到来,洛希让’豁嘴’连夜干活,我 想这才救了我的命。现在距离他们进入洞中已经有几个小时了。然后我又看见他们 背着你进来了。洛希还过来看了你一眼。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很得意。给我讲讲你 的故事吧。" 我简短地告诉他事情的经过,并描述我在塔楼上所见到的情景。   " 这与那件不知为何物的文物有关," 他说," 卡皮翁告诉我,修建修道院的 时候,那个东西只是一个传说。周围砌了墙,被圈到圆丘里去了。后来在发掘纽格 兰奇的时候,墙塌了,堵住了通道,那件东西露出了一部分,发掘者从来就没有靠 近过它,所以,它就被埋在那里好多年。据卡皮翁说,直到多年以后,它才被’教 团的一名成员’发现了。很可能是那个可怜的家伙亨利在地道里四处游荡的时候发 现的。我们怀疑她们大多数时候都把他关在里面。" " 所以,她们显然是雇佣了一 批外国工人来把它挖出来。" " 但是,她们发现了一个问题:东西无法经地下通道 运过来。所以,洛希说要带我去它的’永久存放处’。但是,她们显然是计划在圣 诞节一大早把东西从纽格兰奇修道院前门取出来,我想,那个时候周围应该没什么 游客。" " 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她们还举办了一个大规模的仪式。这说不通啊。   " " 管它呢,咱们先离开这儿再说。" " 你帮我解开我就走。" 我戏谑道。   " 要是我能找到一个锋利的东西就好了。" " 也许我能帮上忙。" 我说。我把 后背慢慢移到陈列柜前。标本容器架子下面的挡板还开着。   " 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格拉格问。   " 一个古董陈列柜。这个教团曾经出口过标本。"   " 耶稣哭了。" 我把腿摆到挡板上,用脚后跟击碎前面的玻璃,其厚度与灯泡 相似,所以" 哐啷" 一声,玻璃就碎了。   格拉格也摇摇晃晃地从石板地面上挪到我身旁。" 见鬼!那是什么东西?" 跟 在玻璃棺材里陈列的圣人遗骸一样,一具干尸俯卧在柜子底部。但是,跟我所看到 的任何圣人有所不同的是,该尸体全身赤裸,多处皮肤已经裂开,骨骼从不同地方 伸出皮外。颅骨与莫娜的不同,未见塌陷,因此,很容易辨别似曾相识的一些特征 :喉咙被割断,嘴唇、眼睛和耳朵均被割掉。扭曲的嘴中被塞上了一簇看上去易碎 的冬青叶子和皱缩的浆果。看得出这些冬青放置的时间至多不超过一年;而今年圣 诞,先前在尸体口中插放冬青的那个人,因忙于行凶而无暇顾及置换新的冬青了。   " 这是从莫纳什发现的另一具尸体," 我说," 这具尸体一个多世纪以前出现, 但后来却神秘地失踪了。你可以看出,这具尸体是一个模板,是特雷诺和……" 我 们同时听到了说话声,有人来到地穴里。   " 如果我们现在不赶快离开这里,它早晚也会成为我们的样板。" 格拉格说。   " 快!伸手向后够,等你离玻璃不远了,我会告诉你的。" 我指挥格拉格用手 拿起一块玻璃碎片,他一下就把它抓在手里了。   格拉格向我进一步靠拢,直到我们背对背坐着。" 我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 " 我还是不放心。" " 也不完全是,我们以前在培训课上就曾经模拟过一回。" " 模拟过一回?那好多了。但是,小心点,别在割绳子的时候划破了我的手。" 在他 锯尼龙绳的时候,我们听到一声咳嗽,洛希修女来到地穴里。   " 你,滚远点!" 她厉声喝道。" 别吓着我们的客人。" 亨利一阵哀鸣。然后, 我们听到他喘息着在自己的窝里翻找着什么。格拉格停下手中的活儿,想等他平静 下来。   我的心怦怦直跳,声音大得几乎都可以听见。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开始 读陈列柜里铜牌上的内容。   1179年第三次拉特兰会议令:为支持国王亨利二世出于基督教之安宁,与神圣 教宗亚历山大三世和解,兹呼吁一切世俗亲王予以拥护,摒弃邪恶。我们禁止并诅 咒在国王陛下宫中和国土上任何人信仰异端邪说。若世俗领主未能肃清其领地之" 贪欲" 之徒,将被逐出教会,并呈报罗马教宗,由教宗宣布其臣属免于对其效忠。 mpanel(1);   " 贪欲" 之徒。正如我以前所认为的,不仅仅是指普通意义上的犯有贪欲罪的 人,而是指一种邪教。" 欲望异端邪说" 与之更为接近。   兹批准安提阿之圣玛格丽特教团负责举报该地区危害一方之异教徒。国王将庙 宇附近贪欲者之土地授予该教团修女。作奸犯科者一经宗教法庭定罪遂移交其世俗 领主予以严惩。   正如我那一天在卓吉达教堂里所猜测的那样,莫娜是自己信仰的殉教者。" 贪 欲教" 是否在纽格兰奇建成之日起就已经存在了――而且一直延续到中世纪?那时 他们是否对外却皈依主流宗教,凯尔特教或者基督教?   国王规定,凡为" 贪欲教" 者将受如下惩罚:扼止其呼吸,其血液将被排干, 将主之圣血象征物置于其身旁。其后,包括在地狱,禁止其使用唇、眼或耳冒犯我 主。将其葬于非神圣之地。以上为对" 贪欲" 教徒之惩罚。   原来如此:这就是莫娜以及其他无数人的悲惨命运。这部分是因为欧洲当时的 政治和宗教骚乱,就像菲尼安所猜测的那样。英国国王亨利因杀害托马斯・贝克特 而失宠于教宗亚历山大,为赢得对方的信任,便不择手段地迫害爱尔兰的" 异端邪 教" ――一个显然繁荣了四千多年的宗教信仰。   " 嘿,在别人到来之前,我们应该稍微休息一下。应该说很壮观,你看见那束 亮光了吗?" " 你能改变照片上的教服吗?" " 在数码科技的帮助下,我们可以随 心所欲地把每个人变成跳战舞的美洲土著居民。" " 那好,我们只好起诉你违反了 我们达成的保密协议。" 我和格拉格设法把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站在支墩后面但 是离栅栏很近,我们甚至可以听见他们对话的声音。卡皮翁、洛希还有另外一对男 女,另外两个人全都操美国口音。   洛希的讲话招来一阵笑声。卡皮翁说:" 请记住我们主要是担心教团。我们不 愿受到打扰。因此,最好是起草一份合同。" " 当然,可以理解。你们所雇佣的负 责挖掘的人手怎么样?" " 他们都是外国人,几乎不会讲英语。" " 跟今天早上把 东西装上拖车的是同一批人吗?" " 不是,我们认为雇佣一批新人更为稳妥。"   " 你们想在什么时间把它转交给国家博物馆?" 然后便是长时间的停顿。洛希 说:" 那将是新年后的第一件事,现在博物馆正在放假呢。" " 噢,首批照片将成 为爆炸性新闻――这钱花得值。" " 是啊,我们很可能会把它炒作成21世纪与埃及 王图坦卡门陵墓具有同等重要意义的重大发现。说不定《国家地理杂志》也会前来 报道呢。" " 希望如此。我们正巴不得他们来帮我们支付给你们这笔费用呢。" 说 话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又是一阵笑声。我们听到他们在远处说话的声音。之后,又 有两个人加入了他们中间。   " 他妈的!我认识那两个记者!" 我说," 他们能帮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格拉格把手拢成杯形放在嘴边大声喊道:" 喂,你听好了,我是警察,我需要给你 们讲话。" 我心想:不管用啊,马特。我试了一次:" 喂,赫伯、山姆!我是依兰 ・波维。快来救救我们呀!" 没有人答复我们。我听见他们的声音在柱子中间淡淡 的回音。他们离得太远了。   一个黑影掠过栅栏。   我又试了一次:" 救……" 我话音未落,就被亨利扼住了喉咙。他的力气大得 惊人,我无法呼吸。   格拉格扑向亨利,但是没能把他拉开。由于脑部血液流通不畅,造成缺氧,我 眼前直发黑。情急之下,我在风衣口袋里摸到了手锤的柄,把它拽出来,冲格拉格 使了个眼色。一眨眼的功夫,他一把从我无力的手中抓过锤子,照着亨利脑袋的一 侧敲了一下。亨利哼了一声,晃了一晃,但是,并没有把手松开。格拉格再次手起 锤落,用尽气力砸在那家伙的天灵盖上,亨利踉踉跄跄地靠在栅栏上,然后瘫倒在 地,我也跟他一起摔倒在地上。   格拉格把他从我身上拽开,整个地穴一片寂静。   " 我不清楚这儿到底发生了他妈的什么事情," 格拉格说," 但我们确信一点, 一旦我们找到电话,我就会立即制止他们的行为。" " 那亨利怎么办?" " 在我们 逃走之前,他是不会醒过来的。这家伙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 他是个狗头人…   …噢,以前人们曾经这样称呼他们这些人。" " 你说他是什么人?" " 狗头人。 他患有一种先天性疾病,颅骨和脸部的发育受到了影响。不让他接受手术治疗太残 忍了。" " 他还是个傻子,我说得对吗?" " 哦,洛希肯定是拿他当傻子待。" 而 且,他对她俯首听命,我想。他的一举一动显然都置于她的掌控之下。我以前就见 过他,包括那天夜里在天井里。当时,她肯定是想破门而入,摧毁我们在莫纳什发 现的任何证据,但是,奇兰的出现却让她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们只好逃之夭夭。 之后,便是在教堂里上演的那出戏,洛希给我母亲打电话诱我上钩,准备让亨利加 害于我。   他很可能能够与她沟通,告诉她我曾经在教堂西门拍照。但我并不记恨他。   我扫了一眼瘫倒在石板地面上的那一堆庞大的身躯。鲜血从他的脸上留下来, 浸透了他肮脏发臭的教服领口。然后,我注意到他的手。   " 他就是你要找的杀人凶手,你知道吗?" 我说。   " 应该就是他。" 格拉格回答道。   我在亨利身边跪下,抓住他的手腕,举起他的手。" 你看,这就是证据。" 亨 利有一个宽大的拇指,但没有手指――或者准确地说,他的手指被禁锢在像手套一 样的皮肤里面。与其说他的手像爪子,倒不如说更像一只裹着肌肉的特大号的扳子。   " 我操!" " 但是,他只是俯首听命于他人罢了。" "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   他妈的,真让我给说准了。" 听格拉格的口气,活脱脱一个看破红尘的人。   通往宿舍区的门被上了锁。   " 试一试那扇门。" 我指着第三道门说。" 我想,亨利看见我站在塔楼上的时 候,就是打那儿上去的。" 门没有锁,而且正如我所料,台阶一直通向修道院。眼 前是一片方方正正的草坪,沐浴在阳光下。   我领着格拉格来到教堂的西侧,穿过鹅卵石路。又听见有人在说话,我们环顾 四周想找一个藏身之处,然后朝花园围墙的入口走去。红砖墙内,和煦的阳光给人 带来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我扫了一眼花园,看见附近的路旁摆着一排蜂箱。蜂箱 曾经被漆成白色,但是,油漆已经脱落,绿色的黏液正从箱子的接口处流出来。   说话声停止了,接着我们听到有一辆车开走了。   " 快走," 我说," 我希望我们不要太迟了。" 我们在通往修道院前门的拱门 下探出身子,看见记者的车子消失在林荫道的拐弯处。   那辆老" 陆虎" 后面拖着一辆拖车,停在台阶前面。引擎已经发动,排气管往 外冒着废气。拖车里面有一块蓝色的防水油帆布,帆布所覆盖的东西比驾驶室还高。   远处是我的车,头一天晚上因为雾大,我把车子停得歪歪斜斜的。然后,我在 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却发现――该死!我又一次把手机忘在车里了。   格拉格的白色" 蒙迪欧" 停在我和修女的汽车之间,我们跑过去,在车旁弯下 腰。   格拉格透过车窗看了一眼。" ’陆虎’里面没人。咱们开着它离开这儿吧―― 噢,不,等一下……" 洛希出现在台阶的顶部,拎着一只手提箱。我们赶紧低下头, 洛希警惕地环顾四周。   "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请求增援?" 我问格拉格。   " 他们拿走了我的手机,还有我的点三八口径的手枪。" " 你是说你的手枪?   那太好了!咱们赶紧钻进你的车里开走吧。" " 我的钥匙也被他们拿走了。" 我们再次透过玻璃往里看。洛希正提着箱子往拖车里放,但箱子被油布的一角给挂 住了,当她拼命想摆脱油布的时候,蓝色的油布滑到了一边。我看见了漏在外面的 部分木头横梁,一端由几个挨得很近的垂直支架支撑着。整个结构看上去方方正正 的,显然是为了固定某件东西而设计建造的,就像是运输玻璃板的结构一样。那块 油布挂在那里,只露出结构的一角,真是让人干着急。洛希似乎对油布滑落到一边 视而不见。最后,她奋力一举,终于使手提箱摆脱了油布的羁绊,但是,整张油布 却滑落到了地上。一时间,阳光照射在拖车里的那件物体上,折射出夺目的光芒。   我用手遮着眼睛,发现拖车里的东西像一个圆形的卫星电视天线,直径至少在 一米半以上,垂直立在木架上。然后,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太阳稍稍移动了一下, 刺眼的光线有所减弱,显示出圆盘表面的图案。   一条巨大的螺旋从中心一直向外延伸到圆盘的周围,就像敲锣一样――巨大的 共鸣音从这件装置的中心放射出来。回声部分上是因为太阳圆盘,部分上是因为修 道院的锣声。早些时候,光线迸发出来掠过圆丘入口处和河流之间的河谷,究其原 因,一定是出于此。该圆盘是一台声与光兼备的机器――这种说法虽然不雅,却能 准确地描述我所看到的这件价值连城的艺术瑰宝。那天早晨我见证了久违了五千年 的光与影的展览。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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