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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隆冬,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而降,一位美丽的女王坐在那里
缝衣裳。她不小心被冬青叶刺破了手指,三滴鲜血滴在雪地上。然后,她说:如果
我有一个女儿,就让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她的脸蛋像玫瑰一样红……
脸蛋像冬青果一样红,皮肤像煤一样黑……
镜子,镜子,墙上的镜子,谁是我们当中最漂亮的那个人?是金发姑娘格莱塔,
卡皮翁修女,还是太阳神?
丑陋的厄休拉修女以最快的速度跑下台阶,时钟表示天已经亮了,得赶紧把金
发姑娘从莫纳什取出来,厄休拉说道:把她捅死,别忘了把她的嘴唇、眼睛和耳朵
带回来……
灰姑娘从地穴跑出来的时候,把镜子跑丢了……
啦啦,啦莱,我的小乖乖……
如果我生个儿子,不,希律王和亨利会放干他的血……然后,他的皮肤会像雪
一样白,像煤一样黑……
你究竟要不要生孩子啦?
" 不生,坚决不生!" 我醒了,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
嗓子喊得生疼生疼的。
刚才做的那个杂乱无章的梦似乎马上就要向我揭示一个可怕的答案,却离开了,
我正要把它拽到清醒的意识中,它却溜得无影无踪。钟表上的时间是4 :05,马上
就是我们波维家圣诞节的早晨了。根据我和理查德小时候的习惯,奥因再过三个小
时左右就要起来,四处活动。我再次检查手机,还是没有格拉格的短信。如果你接
不到我的电话,就赶紧来救我吧。
真是滑稽可笑!格拉格现在很可能正躺在床上鼾声如雷呢。但是我得去弄清楚,
这就意味着我要亲自去一趟。菲尼安住在戈尔威;西莫斯・科林身体欠佳,可能还
在住院;弟弟理查德也好,朋友弗兰也好,圣诞之夜,一刻千金,我怎敢扰人清梦?
我跟自己作了一笔交易:如果我开车过去,看不见他的车,我扭头就回来,因
为知道他平安无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三十公里的路程,我一辆车也没看到。但沿途各种各样的幻象渐渐消失在草丛
里,红色的眼睛在树篱中闪烁。一年之中,难得有几天门可罗雀的日子。现在却是,
夜行的小动物正充分享受着这美好时光。
纽格兰奇修道院的修女也一样。我终于想起:圣诞节很可能就是她们摆脱清规
戒律的那一天。记得卡皮翁修女在说起细节问题时,差一点就说出那一天的日期,
但是,她很快就岔开话题,避免说漏了嘴。她在接下来的谈话里提到了圣诞时节和
国王亨利。我认为她还是无意中泄漏了秘密。既然修女们的所作所为都需要得到批
准,我根据杰拉尔丁・卡皮翁的性格来判断,她会依照常规来办的。
我开始向下朝着谷底驶去。在纽格兰奇附近,我碰上了大雾。直到我离开河岸
开始爬坡开往纽格兰奇修道院时,大雾仍然没有放过我。我只好沿着狭窄的山路,
慢慢地爬行,检查每一个路口,直到我看见"La croix du dragon (龙十字架)…
…" 。
雾渐行渐浓,我沿着林荫道往下开,等我接近修道院时,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我只好摇下车窗,听车轮辗过砾石的声音,才能判断是否到达了前院。关上车
灯,我发现四周漆黑一片,打开储物箱,找出手电筒。我下了车,发现如果把手电
筒对准前方,根本照不了多远,我就把光线集中在我的脚下,因为它只能照这么远
的距离。
能见度几乎为零,因此我无法判断格拉格的车是否还停在外面,我径直走向它。
刚走了几步,我就发现自己连方向都难以辨清了。我把手电筒在周围晃了晃,
可是仍然没有方向感――甚至连走回去找到自己的车子都成问题。然后,我的大脚
趾碰了一个东西。我看见台阶的一角,从这儿可以一直走向修道院的大门。
我刚到门口,灯就亮了。在大雾的笼罩之下,灯光仅仅照亮了门口巴掌大的一
块地方。等我来到最高的一层台阶,灯自动地熄灭了。我可以隐约看见扇形窗后面
的一点点黯淡的光亮。之后,我注意到门没有完全关闭,我推开它。门没有拴上,
有人刚刚离开过修道院,而且看这个样子,像是马上就要回来。
一进门,就是灯火通明的大厅。但是,楼梯和再往里面的地方却是漆黑一片。
我用手电筒扫了一下楼梯,看见地毯被揭起来了,一片狼藉。我面临着一个艰
难的选择,要么原路返回,在我的" 爵士" 汽车里,坐等雾散;要么我就呆在这儿,
起码可以看见我周围的方向。
我拿定主意往楼梯走去,爬上两级楼梯,我发现我来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我
沿着走廊往下走,走廊两侧都是房间,所有的门都大开着。我用手电筒扫了一下所
有的房间,没有一间房间里有家具。我快走到走廊的尽头了,我决定打开一间屋里
的点灯,想看一看究竟。在这之前,我已经试过三个房间了,但是没有一只灯泡管
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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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的地板少了一块板材,墙上的灰泥已经开始脱落,光秃秃的窗棂上落满了
尘埃。天花板上只有一只灯泡,显得光秃秃的。这个房间里没有人,其他房间也一
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
我关上灯,继续往走廊的尽头走,来到一个挑高的顶层。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
修道院。我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有另一条线索可以帮助我:我可以听到修女唱歌
的声音。怎么在这个点儿做日课啊?我看了看手表――5 :50。子夜祈祷可是半夜
进行啊,或者至多晚一个小时。那么,再后面的又叫什么呢?――晨祷是在黎明进
行,但是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呢。
我穿过顶层尽头的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平台上,有两道门可以下去,其中
一道向下通往修道院,对着我的那扇门一定是教堂的入口。
我把教堂的门推开一条缝往里面观看,一排石头台阶通往半明半暗的南耳堂。
但是中殿里亮着灯,我沿着台阶往下走的时候,可以看见两侧的墙壁上都有灯。
在灯光的照射下,教堂里面空空如也。在我的右侧,高高的大理石圣坛仍然保留在
高台之上,而其他东西却不见了踪影。我左侧的地板光秃秃的,一直通向西大门。
西大门好像是关着的。
声音从圣坛后面穿过来,显然修女们聚集在高台的尽那头。我想听清楚她们在
唱什么。
"In hoc anni circulo……" 新年伊始……
"Vita datur saeculo ……" 万物复苏……
我悄悄地爬上圣坛的台阶,偷眼看去,在圣坛的正后方有一个长方形的铸铁围
成的栏杆,栏杆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口的台阶通向地穴。在栏杆上和栏杆周围,有
一些镐、榔头、一把气钻、水桶、木板和两三辆手推车斜靠在栏杆上。
修女们的颂歌快唱完了,我低下头,转到圣坛的另一侧,想看清楚东侧的教堂,
那儿也空空如也。在通往地穴的入口附近,有一张搁板桌,桌上放着一台CD播放机
和一组音箱,怎么看都觉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我愈发地感到迷惑不解。我离
开位于圣坛的隐蔽处,来到搁板桌,在CD播放机的旁边放着一堆CD盘。我从中拿起
几张CD盒,最上面的那张CD写着:圣诞颂歌,宗教与民间。
我用不着再看其他CD盘了。其实,无论是前几次还是此次造访,所听到的音乐
既不是纽格兰奇修道院的修女也不是来访的民歌手演奏的,而是播放录音。我觉得
这有点儿荒唐可笑。我意识到卡皮翁修女上一次――也就是上个礼拜天――让我在
规定的时间内抵达教堂附近,目的就是她们能够做好充分的准备,给人留下一种教
堂气氛生机勃勃的假象。现在看来,居住在纽格兰奇修道院的修女已经为数不多了。
但是,何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呢?她们肯定是有什么东西不敢示人。另一方面,
上次我和菲尼安来这儿的时候,他们没有隐藏任何东西――只是一边工作,一边播
放着音乐。这就是所谓的" 隆冬繁殖仪式" 。
通向地穴的门大开着,上面装饰着冬青和蜜蜂的图案。
我来到门口。此乃非神圣之地。
我沿着台阶往下走。
我从地上的工具堆里捡起一把手锤,放在风衣口袋里,然后继续往下走。
地穴一开始看上去像一个典型的罗曼式建筑构造:鼓状支墩和低矮的圆拱门,
把中殿下面的空间分隔成桶形穹窿的狭长隔间。有两个通道亮着灯,一个在我的右
侧,另一个正对着我,一直通向西侧尽头。那个方向的支墩显得高度有所增加――
地面向下倾斜。
如果说上面的中殿是建在向相反方向倾斜的石头地基上,那么教堂的前半部分
――也就是东侧――不知是什么原因建在第二个斜坡上。这就产生了一种效果――
等同于商店里的两部方向相反的自动扶梯,只是它们的方向都冲下而已。
这里散发着潮湿的气味,再往下走则更难闻。我沿着笔直的通道往前走,脚下
是石板路。我来到左侧的最后一个隔间,用铁栅栏围着,像一只动物园里的笼子。
门开着。
里头灯光昏暗,但是靠在里面墙上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便走了进去。我
走近后,用手电筒去照,然后把亮度调弱,发现隔间的后半部分摆满了玻璃器皿。
整整一堵墙都摆放着一组用深色木材做成的陈列柜,约四米长,二米高。在灰
尘漫布的玻璃后面,是一排排大小各异的标本容器,都摆放在陈列柜的架子上;在
容器之间,有一些物体固定在木质底座上。走近一看,我发现是一些不大的人类骨
骼,有的还不如一只鸟大,都带有明显的畸形:无颌、鳞状颅骨、开放性颅骨,有
一只颅骨呈碎片状,像是被炸开了一样,与卡皮翁修女办公室里放的那个标本相似。
有的骨骼在胸部或头部出现粘连,大多数骨骼都是下蹲式或者站立式。纤细的
骨骼被用铁丝和木棍固定。
在这些装着甲醛的瓶瓶罐罐里浸泡着发白的婴儿尸体,它们同样有着严重的缺
陷,有的肌肉上长着难以辨认的、像油泥一样的肿块,有的原本扭曲的躯体在玻璃
器皿的挤压下变成怪异的形状,有的器皿里只装有器官:没有沟回的大脑,呈绿色
的肠子似乎已被翻了个里朝外。我还看见一只器皿里面漂着一只头颅,面部的裂痕
从嘴部一直延伸到眉毛。在它旁边摆放着一具完整的胎儿尸体,张开的嘴里面长着
一只寄生头颅。
这些可不是毛玻璃窗上的图案,而是装有修道院秘密的玻璃器皿,是西门口雕
刻图案的有骨有肉的实物。
陈列柜的木质底座上有两只抽屉,我拉开其中一只,发现一些发霉的空白标签。
我想他们是为这些陈列品准备的。我发现这些标签全部都是空白的,一个字都
没有写。我在另一只抽屉里也发现了同样的标签,上面有手写的字迹,但是墨迹要
么是褪色了,要么是一团模糊,无法辨认。我在里面迅速地翻找着,直到发现了较
为清楚的一张:
Dtto Givann Pergo esi
stituto An tomia
Uni Bologn
还有一个数字"1634",我猜这是年份。另外一张卡片上写着:
ndrew MacPherson
Edinbgh Medic
这些看上去像是地址标签。难怪莫纳什没有被骸骨撑破,原来这些" 养蜂人"
――曾经或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收获的不是蜂蜜而是婴儿,出售经过防腐
处理的畸形婴儿的尸体和重新组装的骨骼。估计她们有现成的市场――欧洲医学院
和私人收藏家。地穴里的陈列品可能是用于这种技术的培训和教学,或者是出于这
样或那样的原因,本来是要运往波罗尼亚和爱丁堡的货却落在自己手上。也许以前
隔间里有更多的柜子和陈列架,后来却被拆了,里面的内容不是被倾倒就是被销毁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被销毁的却是胚胎病理学和先天畸形的罕见实例,这些证
据无疑会引起21世纪生物学家的浓厚兴趣。
除抽屉外,柜子的底部看上去似乎没有隔间,只是一块木板,没有把手和锁眼。
我沿着柜子用手电筒去照,发现在柜子一端一个用来固定木板的黄铜钩眼装置,
我依次打开两套装置,整块木板都向前倾倒,但只有几厘米,好像仍然被什么东西
牵引着。
在木板中间,有一根短短的铜链挂在另一个拧在木板后面的钩上。我跪下来解
开铜链,整快板都打开了。后面还有一块隔板,不过是用玻璃做的。上面镶着一块
铜牌,铜牌上面篆刻着黑色和红色两种不同颜色的字体。这块铜牌比爱尔兰许多教
堂长椅上镶的铜牌(请为灵魂的安宁祷告……)都要长。我正要读铜牌上的内容,
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我赶紧关掉手电筒,躲在一堆支墩的后面。然后,我又听到了一声响:一个女
人咳嗽的声音。有人顺着台阶来到地穴里,我怕她把大门锁上,我就溜出来,跑过
通道,来到漆黑一片的隔间。里面掺杂着土味和潮气,味道更难闻了。
一个黑影一溜而过,经过支墩。那个女人所走的通道跟我刚才所走的通道平行,
但是中间隔着几个通道。然后我看见洛希修女走过来,离我大约十米远。她穿一件
羊毛外套和一条黑色的牛仔裤,手里拿着一只类似爱尔兰山羊皮鼓的东西。我刚才
进大门的时候会不会就是她刚刚出去?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东西出了差错,停下来,倒退了几步,盯着我所在的方向。
" 起来!" 她吼道。
我愣住了。
洛希离我更近了。我沿着支墩往后挪动,都快进入过道了。
她就站在隔间另一侧的拱门外,我们之间只隔着几米远的黑暗。
" 亨利,你这个懒畜生!" 她斥责到。" 还有活要干呢。你也还有时间睡觉?
" 我好像又回到了加百利修女的房间。难道,她们都是疯子吗?
一个活着的东西在我和洛希之间暴跳起来,把她挡住了,我看不见了。我在支
墩后面继续往后缩,刚才那个家伙叫唤着,对别人扰了他的清梦表示不满。
" 在别人到来之前,把他给我弄过来。" 洛希厉声喝道。
亨利发出吸吮的声音,好像在吞咽着自己的唾液。
洛希的呵斥声渐渐远了,我跑回地穴的台阶上,手里握着锤子,以防不测。
在平台上,我把耳朵贴在通往宿舍区的门上。我确信我听到了她们的声音,而
且她们正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我试了一下通往修道院的门,但门锁着。我的心怦怦
直跳。我跑上两级台阶,来到塔楼的门口。门开着,我走进去。看见卡皮翁修女来
到平台上,在跟她后面的人讲话。
我把门挤上,用身体靠在上面,防止她们从我这儿路过。但是她们的声音渐渐
消失了:她们到教堂里去了。
我现在又一次来到黑暗中,眼睛适应了以后,我看见头顶有一丁点儿的亮光。
那是一颗星星,透过窗户,我看见它高挂在屋墙的上方。雾似乎已经散了,我
打开手电筒,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窄的过道里。过道穿过耳堂的墙壁,通向塔楼。
我择路前行,看见螺旋型的石头台阶,心想台阶可能会蜿蜒直至塔楼顶层。我开始
拾阶而上,心里还一直担心,楼上的门是否开着,楼顶是否安全……我停下来喘息
着。
我在提醒自己,需要担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台阶顶部的门有一些合叶已经脱落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出门,来到石板铺就的
屋顶。头顶上有一颗星星,事实上是金星――在深邃的蓝色穹顶里,闪着熠熠的光
芒。塔楼下面是一片云雾,一眼望不到尽头。只有我面前的剁口没有被浓雾所覆盖。
两件事情同时发生了:山梁后面,西南方向的天空在金星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明
亮;微风渐起,开始驱散顶层的薄雾。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环顾四周,发现只是一些干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它
们自秋天起就一直呆在那个角落里,直到现在才被风吹得旋转起来。我发现楼梯口
的门有些异样,它们不是因为腐朽而从合页上脱落,而是最近的一场搏斗使之成为
碎片。
此时,我意识到格拉格已经死了。
我瘫倒在石板上,身体靠在一个城齿上――这是胸墙伸向天空的利齿。一时间,
山梁后面的天空变得更加苍白,湛蓝的夜空露出了鱼肚白和玫瑰红。
我再次站起来,发现笼罩着整个修道院的雾已经变薄了,蓝灰色的雾霭仍然紧
紧地依附在河流两岸。我看见纽格兰奇像一只飞碟悬浮在雾气之上。
我身后的天空开始发亮,游离的云朵像撕扯出来的棉絮,云的下面呈现出鲜亮
的粉红色。太阳即将升上山梁并照亮整个河谷。远处的纽格兰奇也随着光线的变幻
披上了一层更暖的色调。在旭日的照耀下,光秃秃的树木耸立在山梁之上。
阳光照亮了整座山梁,我远眺纽格兰奇,看到了一种非凡的景象:一束光线从
墓室中反射出来,就像是《圣经》里所说的上帝的手指,把雾气分开来。从圆丘一
直到博因河,云雾像烧着了一样,闪闪发光。我身后的阳光越过天际,被树木和崎
岖的山梁分隔成形态各异的光束;光束越过我的头顶,在修道院和河流之间散开来。
我听到远处有一种声音,像是夸张的雷鸣般的金属摇滚乐。然后,纽格兰奇入
口处的光线开始闪烁,放射出的金光如同万千箭镞,截住照在河面上的光线。河面
上的反光又使博因河上方业已存在的网状光影锦上添花。日光里的薄雾全都蒸发了,
盘旋着升到空中,像灵魂回归天堂一样。
之后,那座墓穴中开始涌现一些人影,开始还只是入口处的光线在空气中形成
的模模糊糊的影子,之后,它们演变成披着垂布的僧侣,在圆丘前面的空地里排成
圆圈走着,我还看见戴着面纱的看护妇教团成员。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时间机器送到了从前。一千年以前是否就有这番景象?教团
是否继承了古墓建造者的祭仪?她们是否是在沿袭几百年来的传统,不是在冬至而
是在一个更明显和更亵渎神灵的场合重新激活这些祭仪?记得几天前山姆・班本问
我:" 圣诞节那天,还有吗?" 他的话现在似乎带有一种邪恶的回声。
然而,这是一个慑人心魄的大剧场。我忽然想到:如果" 修女们" 登台演出的
话,她们会从哪个门入场呢?应该不会走前门吧。
她们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面向太阳,举起手臂致意。她们站在强烈的阳光下,
因此,很难看清楚他们一共有多少人。金属的重击声似乎即将到达高潮,其共振效
果与铙钹和锣别无二致。然后,声音开始消退。但是,我的耳朵却捕捉到另外一种
声音――规则的,像是从水下听到远处船舶发动机的声音――像擂鼓一样。修女们
开始和着鼓点而动。然后,从我身后传来另外一种声音――也是规则的,是喘息声。
我回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教服的男人站在门口的黑影里。光着头,乱蓬蓬的头发纠缠
在一起,披在肩上。当他来到明处,巨大的前额向上拱起呈半球形,像头盔一样扣
在脸上,鼻甲很长,把眼睛挤到两侧,骨质头盔下面,嘴巴分叉,撕裂的嘴唇分泌
着大量唾液,长着四排牙齿的牙龈裸露在外面。
狗头人吼叫着向我扑来。他高举的双手像两把利爪。我仰面朝天地跌倒在地,
头碰在城齿上。我眼前一片漆黑,最后只记得他俯身看着我,长长的舌头往下滴着
唾液。
但是,我最后心里所想的与它无关,而是:我终于明白他们冬天是如何过河的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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