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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夜晚寒冷且干燥。菲尼安身穿黑色大衣,跟我手挽手地在街头漫步。我们从莉 森大街朝费兹威廉姆广场方向行进。气派非凡的乔治式建筑所构成的深景吸引了我 们的目光,我们往远处的国家妇产医院走去。   " 上次詹尼弗出生的时候我来过这儿。" 菲尼安说。詹尼弗是他姐姐梅芙三个 孩子中的一个。   我们最近似乎经常谈论孩子这个话题,我们认为一年之中此时的家庭关系最为 微妙。梅芙认为他们的父亲最好呆在疗养院里,而菲尼安却理解为姐姐不准备再邀 请他们到盖尔维的家中过圣诞了――自十年前母亲去世后,他们就一直与姐姐家人 共度圣诞。以上姐姐的说法无非是个说辞罢了。因此,我们两人都承受着来自住在 外面的家庭成员的压力,只是压力的方向不同而已。   " 我的建议是,假定你会接到邀请,明天你就给梅芙打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 希望你们去她家过圣诞。" " 哇,你有时候很擅长制造恐慌嘛!" 他说道,一边把 我搂得更紧了。" 我会按你说的试一试。现在咱们再说说以前所谓的’产妇护理院’ ……" 他冲着产科医院的方向挥了挥手。" 由于相当一部分爱尔兰历史都毁于1922 年公共档案馆大火,在国内任何地方我都查不到任何关于护理教团经营留产院的线 索。时间跨度从中世纪一直到共和国成立。" " 我印象中它就在都柏林或离都柏林 不远。" " 不可能!" 菲尼安非常坚决地摇头。据估计,1700年以前,都柏林城连 一个修女都没有。这都是拜《刑事法》成功实施所赐。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整 个爱尔兰岛有史记载的修道院不过两个――不包括护理教团。绝大部分教团成员为 女性。我们所熟悉的教团都成立于天主教获得解放后的19世纪。   "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嗯?" " 但是,我还要告诉你,纽格兰奇修道院并没有 正式存在的纪录。" " 我并不奇怪。你继续说。" " 关于博因河湾’中世纪土地所 有权’现存有相当明确的纪录。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地契或宪章上注有这些修女所 在修道院。你知道,直到盎格鲁- 诺曼人抵达英国之前,此处几乎所有的土地都属 于西多会修女。" 我点头称是。梅利方特修道院就是由西多会教团成员创建的,他 们最先实行农庄制,在自己的土地上独立经营农田,纽格兰奇就是其中之一。   " 诺曼人控制了这个区域之后,他们在威尔士的兰东尼修道院将一些土地授予 奥古斯丁教团。但是,我找不到能证明圣玛格丽特护理教团曾被授予财产的任何资 料。" " 据院长说,是由亨利二世直接授予的。也许能够解释你的疑问。" " 嗯。   这样就使得这个查无记录的修道院更显得神秘莫测了。尤其是,在亨利八世没 收教会财产时,每一处修道院都必须登记造册、记录在案。" " 也许是故意遗漏― ―这首先与她们被授予皇家宪章有关。还有,卡皮翁修女告诉我,她们是有技术的 虔诚社团。这也许能够使她们免遭劫难。"   " 那些制订法律反对天主教的人是不会对她们的技术感兴趣的。不会――纽格 兰奇修道院的修女是个例外,是个大大的例外……" 我们在灯光柔和的橱窗前停下 来,橱窗里陈列着以凯尔特风格为设计基调的黄金首饰。   " 我们可以请教科鲁博士," 我说," 他精通爱尔兰医学史。她们毕竟是护理 教团……噢,太美了!" 我指着一只丝带金项圈说道。那是一件颈部装饰品,上面 的锻压金片被拧成连铸螺旋。" 真是既简约又美观。" " 你是不是想要个骨坠?" 菲尼安跟我开玩笑。在去都柏林的路上我把发现骨雕的事情告诉了他。   " 最终葬在沼泽墓穴里?不要,谢谢!" 我温情脉脉地挠挠他的软肋。我们又 继续往前走。   " 言归正传,我不知道那件骨雕跟她的死是否有关。如果有,那么你现在拥有 这样一件物品是否是明智之举?" " 你不会那么迷信吧?" " 不,我只是想督促你 小心。你想想,今天早晨还收到了威胁你的卡片呢。" " 不管卡片是谁寄来的,他 不可能知道这件骨雕的存在。" " 同样的问题是:杀死特雷诺的凶手也不可能知道 沼泽女尸的伤痕形状啊!可是,不知何故,他或她确实知道。我不知道跟你作对的 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东西,但是我想,你最好明白一点:关于那件女尸及其死因, 他们很可能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房子里面所有的房间,包括楼梯和楼梯平台上都 挤满了人:作家、新闻记者、艺术家,特别是还有一些环保主义者,他们中的许多 人都曾为约瑟林・科鲁的竞选摇旗呐喊,加油助威。还有些客人手持葡萄酒杯,或 单独或三三两两,或说或笑,或四处走动,欣赏着满墙的字画。屋里各个角落似乎 都摆满了雕塑。   最后,我们来到三楼客厅,在一架小型钢琴和一扇临街的乔治式窗户之间,找 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菲尼安打着紫红色的领结――对他来说,显得格外鲜艳――身 着灰黑色的真丝上衣。我们聊了一会,他对我说:" 我得去找约瑟林,介绍你们认 识。" 我们看见男主人时,他在楼下跟国家检查总长聊得正欢。   " 你先别走,告诉我她是谁?" 我正在观察一个穿棕色衣服的女人,她步幅轻 快,形单影只,像树篱上的一只鹪鹩。我盯着她看了几眼,发现她戴着假发,上衣 和裙子的式样几近爱德华时代的风格。   " 她就是约瑟林的妻子爱迪丝。" 菲尼安小心翼翼地说。   " 我去拿杯葡萄酒。" 我说," 待会在这儿见。" 我灵巧地避开人群和家具, 但是发现我前面的路暂时被挡住了。人群让出一条道,前面有四个年轻人走过来, 两男两女,每人拿着一个乐谱夹。他们在壁炉边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来。我决定留下 来听。现在没有必要去隔壁的房间里取饮料了――一位女性端着一个托盘从我旁边 经过,我随手拿起一杯红酒。这时,他们开始唱《冬青与常春藤》。   感觉很美。我想,颂歌能够提醒我们节日的缘由。唱音优美,和声复杂多变, 但不做作。掌声过后,他们报出下一首歌名,《韦克斯福德圣诞颂歌》。 mpanel(1);   芸芸基督徒,   圣诞乐陶陶。   深思记心间,   我主为人类,   甘心把子遣……   他们唱完,掌声响起。我听见菲尼安的笑声,他和约瑟林・科鲁出现在楼梯口。   " 是的,那就是洛屯达产科医院……" 科鲁说道。他们走进房间。   菲尼安把他领到我面前。" 我刚才说过,依兰正要……嗯,在罗伊尔郡出了点 乱子――让她自己给你解释。这位是约瑟林・科鲁,这位是依兰・波维。" 科鲁握 着我的指尖,向我鞠躬。" 很荣幸见到你。" 他穿一身笔挺的双排扣海军制服。佩 戴的其他饰物有一条鲜红色的围巾,雪白的衬衣别着红宝石袖扣,胸前西服翻领上 别着一朵红红的小玫瑰。他身材高大,色迷迷地打量着我的身体――当然是带着夸 张的神态。" 美丽追逐腐朽,是吗?" 他的嘴唇红润、性感,在剪短的白色胡须和 髭须的衬托下更为明显。他精心打扮,服饰多姿多彩,与夫人单调的服饰形成鲜明 的对比。   " 呃……是的,差不多是这样。" 我对他格言名句式的问题一时难以作答。" 我想尽可能多地了解由一个修女教团所经营的产科护理院――" " 啊,多么美妙的 术语……" 科鲁摆出一副姿势,仿佛是听到了美妙绝伦的音乐。" 而且听上去是那 么的仁慈。比起我小时候仍在营业的其他地方要让人放心多了。我的意思是你愿意 被送到一个叫’不治之症医院’的地方或者是’垂死者静养处’吗?那么另外一个 叫做’智障者聚居地’的地方又怎么样?对不起,亲爱的,我跑题了。" " 如果你 们不介意的话," 菲尼安插话," 你们二位继续聊,我先失陪一下。" 他悄悄离开, 融入到人群中。   " 请继续往下讲," 科鲁对我说。   " 这是一个专为怀孕的富家女服务的护理院。" " 亲爱的,用医学术语来讲, 这叫进退两难。老爸的小心肝让马夫给糟蹋了,眼看就要生下小马驹了。" " 哦, 是的。可是她们还声称也关心和照顾穷人。" 科鲁嗤之以鼻,两臂作出一个怪异的 动作,让人想起由男角反串的哑妇。" 请你务必告诉我,这些美德的典范都是些什 么人?" " 她们是安提亚克的圣玛格丽特修道院看护妇。" 科鲁抬起眼睛斜视着天 花板。这是他回忆问题时的一个习惯,他非凡的记忆力有口皆碑。" 我父亲曾是爱 尔兰教会的神父,据他说,天主教修女享有极高的声誉,尤其是修女助产士是罗马 天主教会的另类――她们在都柏林和米斯郡交界处我的故乡附近有一家护理院……   因为父亲用最严肃的语调跟我讲,她们所履行的职责值得全天下的基督徒感激 涕零。   " " 这么说,她们就是圣玛格丽特修道院的看护妇?" " 勿庸置疑,那是她们 的产科护理院。" " 不在城里?" " 不可能在城里,亲爱的。我的上帝,那得躲开 别人的窥探。" " 您的父亲有没有告诉您她们具体的职责是什么?" " 奇怪的是, 我竟然从来没想过要问他这个问题。我想她们为保护别人的名声提供谨慎的服务, 并把性行为不检点的产物送去收养,诸如此类。我想父亲的话暗示她们也服务于芸 芸众生。" 原来如此。该教团历经教会与国家的兴衰沉浮而完好无损,原因是不同 教会的人都感谢她们。富贵之家为平息像非婚怀孕这样的家庭危机会不惜重金,任 何人只要能帮他们掩盖家丑,便是救命稻草,谁还有暇顾忌什么宗教背景?在新教 专制时期,如果非婚生婴儿被秘密带到天主教一方,其父母通过法律途径要求将其 归还的可能性很小,这样就保护了上述修道院的财产免遭没收。因此,双方的沉默 也就成就了该修道院幸存至今。   突然,科鲁皱着眉头,端详着我的脸,似乎要找出发烧的迹象。" 你是不是帕 迪・波维的女儿?" " 是的,我是。" " 我想我看到了相似之处。他好吗?他可是 他那个时代演员中的佼佼者。" 我父亲已经沦为过去时了。   " 他目前的状况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 可惜的是他许多才华都浪费在无聊的 电视上。" 我想告诉他:" 可是,众所周知,靠做演员来谋生,收入极不稳定。父 亲当年有一家人等着吃饭、穿衣和受教育。" 但我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我想起阿洛 伊修斯修女说过的话,脸上不禁漾起微笑:他曾给许多人的生活带来欢乐。" 这些 是您了解到的关于纽格兰奇修道院修女的全部情况吗?" " 恐怕是吧。从未再听人 提起过,直到……你刚才说’纽格兰奇’?" " 是的,就在博因河谷。" " 嗯,我 记得几年前有人给我呈上一份报告,其中一条是:抗议有人在杜立克小镇附近倾倒 医疗垃圾,他们担心地下水会遭到污染。不知是什么原因,报告提到了纽格兰奇修 道院――不要问我什么原因。你需要向当地人询问一下有关情况。顺便问一下,你 为什么要研究这个教团?" " 上周在她们所拥有的土地上发现了一具木乃伊化的尸 体。就在纽格兰奇附近。后来有人发现向他们购买这块土地的人在同样的地方被杀。   " " 弗兰克・特雷诺,房地产开发商。" " 是的,您显然了解这个案子。作为 考古学家,我感兴趣的是保护现场,那些修女也许有发言权。同时,我还对该教团 的历史感兴趣。她们对我来说简直就像一个谜。" 为了不让别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内 容,科鲁把我拽到一边。这时,他的声音很轻,但非常有力。" 关于这些修女,我 恐怕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告诉你了。但我建议你深挖一下――请原谅我使用双关语― ―关于已故的特雷诺先生和德雷克・霍德两人之间的关系。" " 那位部长?" " 是 的。   " 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 霍德跟在特雷诺后边亦步亦趋,由来已久,特别 是购买土地这件事情。令人费解的是,霍德似乎并没有获得什么直接的利益――并 没有豪宅名车,也没见过有一掷千金的度假。他似乎很清白。" " 也许他在别的什 么地方藏着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还没打开呢。" " 当然,他作为旅游和遗产部长肯 定能为了特雷诺的酒店交易向米斯郡议会施加很大压力。人们不禁要问:金钱易手 了吗?   这件事情一成为头条,特雷诺就被杀了,能不让人感到费解吗?这件事情是不 是引起了霍德的不快?" " 您不会是在暗示……" " 不是,我当然不是说德雷克・ 霍德亲自操刀对特雷诺行凶,但我不能保证部长大人的随从会不会理解上司的意图, 就像国王亨利和贝克特大主教。" 他指的是:一些骑士认为国王亨利对坎特伯雷大 教堂的托马斯・贝克特不满,然后于1170年将这个" 制造麻烦的传教士" 杀害了。   " 如果属实,整个政府都会跨台的。" 我说。   " 是的,亲爱的。其严重性不可低估。但是,再说回来,多年来,这届政府已 经腐败透顶,他们现在甚至连自圆其说都做不到了。他们毫无作为,当――" " 约 瑟林!" 我们转过身,只见一个浑身珠光宝气、嗓门很大的女人向我们扑过来。   " 真的是你!" 女人滔滔不绝地说着,她伸出手来。用香气扑鼻的华丽服装将 他裹住。还没等我说话,她就挎着科鲁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给拽走了。圣歌演 唱者唱起欢快的《快乐叮咚》。我环顾四周,寻找菲尼安,但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他肯定是在我交谈时到别的房间去了。我拨开人群,想站在离演员更近的地方。我 刚呷了一口葡萄酒,就觉得有人轻轻地碰我的后背。我以为是菲尼安,但等我转过 身去,却吃惊地发现我的前男友冲我咧着嘴笑。   " 嘿,蒂姆。" 我含混不清地说道,然后又转过身去听歌。   他又轻轻地用肘碰了碰我,但我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然后,我觉得自己的面颊 都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他凑近我,对我说着什么。   " 你今天看上去真漂亮。" 他对我耳语。   我点头表示认可,然后直盯盯地目视着前方。蒂姆・肯尼迪是遗产服务处的考 古学家,我们分手至少三年了。这次分手并不愉快,尽管我们没有在一起同居,但 也算得上有一段激情燃烧的恋爱。大多数周末,他都从都柏林来到博因城堡,或者 我们一起出去,有时去爱尔兰乡村别墅,偶尔也会去伦敦或巴黎――直到某个星期 的一天,我终于发现蒂姆和他的秘书另有隐情。奇怪的是,他的秘书竟然能够容忍 他不陪自己过周末。   " 我和卡伦分手了。" 他对着我的耳朵小声嘀咕着。   这次我厌恶地躲开了,表示自己想专心听颂歌。但是蒂姆却硬是把他那瘦削羸 弱的身躯挤进我和一对老年男女之间。本来我们的地方就不大,两边还各有一只扶 手椅。看来我只有想办法逃脱了。   " 真的,我和她真的完了。" 他并没有意识到我对他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你 呢?你的爱情生活有没有什么进展呢?" 我正要说一些挖苦的话,但是我眼睛的余 光瞥见了菲尼安。他正站在那一对老年夫妇的旁边。这首颂歌马上就要唱完了,我 瞅准机会,对前男友说:" 抱歉,蒂姆,我得走了。" 四重唱现在进行到这首短歌 的最后一句合唱:" 光荣和卓越属于和撒那。" 在我们鼓掌的时候,我跟身边这对 白发老人说了一声" 劳驾" ,然后从他们身边挤过去。菲尼安看见了我,微笑着举 起杯子。   我听到蒂姆在我身后喊道:" 去找你爹去吧!" 他的话简直就是一把刀子,插 在我的背上。他以前一直骂我是" 喜欢老男人的女孩" ,我与菲尼安的友谊在他看 来更显得可疑,是十足的" 忘年交" 爱情。换做他人说这句话,我也许不会放在心 上。   " 怎么了?" 菲尼安看见我来到他面前就问我。   " 哦,没什么。" 我对他撒谎。   " 那不是蒂姆・肯尼迪吗?" 以前菲尼安曾经见过他一两次。" 是不是他对你 说了些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 他喝多了。" 我说。   我回头再看蒂姆,早已不见了踪影。我拥抱了一下菲尼安。自我们相识以来, 菲尼安从未说过伤害我的话。有时他也会批评我的观点,甚至会生我的气,但他绝 对不会侮辱我或伤害我。   " 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他温柔地对我说。   " 等听完了颂歌再走吧。" " 想不想再来一杯葡萄酒?" 征得我同意后,他去 取酒。他走后,我开始全神贯注地听他们唱颂歌,想他们的发音技巧和处理方法。   我不时地注意到爱迪丝出现在房间里的某个地方,但仅限于视线的边缘。   菲尼安回来的时候,又有两支颂歌唱完了。" 那边现在好拥挤,我很高兴我们 来得早一点。" " 嗯……" 我呷了一口酒。" 菲尼安,你请我来,我真高兴。" 颂 歌歌手报出他们最后一只歌曲――《考文垂颂歌》。   啦啦,啦莱,我的小乖乖,吧儿,吧儿,啦莱……   " 你能来,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边说,边搂着我的腰,轻轻地捏了我一下。   我们站在那儿,我把头放在他的肩上,聆听着歌手抑扬顿挫地唱着那只百听不 厌的圣诞摇篮曲,心静如水。   噢,该咋办呢,嬷嬷们?   为保平安到今天,可怜的孩子啊,我们为你把歌唱,吧儿,吧儿,啦莱……   我熟悉这首颂歌的歌词,但今天听上去,觉得怪怪的,好像以前从未听过一样。   我看见爱迪丝站在人群里,第一次停下来,专心地听。   希律王,气得发了狂,   今天命令手下人,个个都是彪形汉,看见孩子就全杀光……   我原以为《滥杀无辜》只是绘画作品的主题,而非现实中的真事,可是,现在 仿佛屠杀就发生在我的眼前,真真切切得令人心如刀绞。   我心里好痛,我可怜的婴孩,每天每天我为你哀悼,我不能言也不能唱,因你 不再来,吧儿,吧儿,啦啦,啦莱……   母亲在为她的新生儿吟唱,哼着儿歌伴他入眠,她心里完全清楚厄运即将到来, 无辜的孩子将惨死在希律王的爪牙手中。爱迪丝忧郁的表情告诉我,她完全清楚歌 词的内容。   啦啦,啦莱,我的小乖乖,吧儿,吧儿,啦啦,啦莱……   " 菲尼安,咱们走吧。" 我对他耳语,一种不安的感觉在我的心中升起。   " 最好给我们的男主人或女主人告个别。" 他说完就朝爱迪丝走过去。但他看 到她正在拭着泪水,便向她轻施一躬,低声说了声" 谢谢" ,就走开了。   等我走近时,爱迪丝的脸上露出一丝坚强的微笑,但她柔和的棕色眼睛却道出 了她的心事――似乎总在诉说着哀愁。" 请您别介意。" 我握着她的手说," 我每 次都会被打动,因为那是一首死亡颂歌,您是知道的。" 下楼梯时,我们路过一面 镜子。我注意到自己的穿着:黑色的上衣和裙子、象牙色的罩衣。在过节的时候, 这种颜色的搭配显得有些怪异。它们令我想起死亡和葬礼、裹尸布和骨灰。它们分 明是死亡的颜色。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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