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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万物让我手足无措,我只能想象这个时钟存在,且没有钟表匠。 ――伏尔泰 12:01出租车在布鲁克林大桥的入口处爬行。 “再快一点! ”萨姆命令道。 司机耸耸肩,指指高峰时间排成长龙的车队。 纽约在一周内要第二次遭遇暴风雪。风一阵阵吹来。人们看到乌云开始聚集在 摩天大楼的顶上,简直难以相信早晨还阳光普照。 萨姆坐在后面,在兜里搜寻他的香烟。还剩下最后一支。 犯人的最后一支香烟,他一边想,一边点着了烟。 司机指着禁止吸烟的牌子提醒他:“先生,请! ” 萨姆没有熄灭他的香烟,只是摇下了车窗。 谢克的坦白令他十分震惊,但是也让他弄明白了许多事。是他自己杀了格雷丝, 现在轮到他去死了。如果说这一揭示让他充满痛苦,但同时他也明白这是罪有应得。 格雷丝就是回来报仇的。这看起来倒是合乎逻辑,可他还必须弄个明白。 “您有手机吗? ”他问司机。 “手机? ”巴基斯坦裔的司机假装不懂地重复着。 “是啊,就是蜂窝电话。”萨姆解释说。 “没有.先生。” 萨姆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二十块钱贴在司机的玻璃上。 “就打一个电话! ” 司机抓住钱,递给他一个从手套箱神奇冒出来的小手机。 “金钱开道,路路畅通。”萨姆一边说,一边抓过手机。 他拨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正如预料的,格雷丝接了电话:“您没有忘记我们的 约会吧,萨姆……” “您不用担心……” 他对她一肚子火而且要让她知道:“您知道事情会这样结束,是不是? ” “您指的是什么? ” “与朱丽叶有关的整件麻烦事。这是一个借口,一种把我吸引到您身边的方法。 您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的,为了报仇……” “可是,我报什么仇啊,萨姆? ” 心绪不宁的医生看着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下起来。格 雷丝是假装吃惊还是真的不知道谁杀了她? 他继续说:“您别演戏了,您很清楚为 什么选中您来完成这项任务。” “我真不清楚! ”她发誓说。 由于她的否认,萨姆恐惧地明白了格雷丝没有撒谎,应该由他本人告诉她。 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不这样说! 不在电话里说! 他真希望面对面地,直 视着她的眼睛说。可是不允许等了。于是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十年前,向您开枪 的那个人……应该对您的死,对您的亲属所遭受的一切不幸负责的那个人……” 他停了几秒钟,就像在最终对她承认前要喘一口气:“那个人……就是我。” 因为她没有说话,他又说:“我为了救您,我想朝达斯特菲斯开枪.可是我没 有打中。” 萨姆听到电话话那头的喘气声。 “我很抱歉,格雷丝。为您遭受的一切抱歉。” 呼吸急促了,带着抽泣。尽管格雷丝什么也没有说,萨姆也能感觉到她的慌乱。 他简单地重复着:“抱歉”。 然后通话断了。 12:07因为下雪,出租车被困在曼哈顿的入口处。汽车在一片鸣笛声中头尾相 接地蠕动着。萨姆试着再给格雷丝打电话,但是她把手机关了。他看了看表:离十 三点还有一些时间。最不济,如果交通状况没有好转,他还可以走进老城的某个地 铁车站。但是别的什么事情萦绕在他的心头:如果格雷丝不是回来报仇的,她在他 提出自己去代替朱丽叶的时候不是太草率了吗? 他感觉拼图中还缺一块,尽管他不 知道缺的是哪一块。因为什么都没有安排好,自离开谢克之后,剧烈的头痛就折磨 着他。他双手抱头,手指堵住耳朵眼,努力地思考。他知道,魔鬼总是在细节中。 他耐心地回顾了近几天的大事:在中央公园与格雷丝的第一次见面;标着次日日期 的宣布朱丽叶还活着的报纸文章;围绕着他无谓抗争的这个躲不过去的命运进行的 争论;安吉拉通过图画传递的墓中人语;由幽灵的互联网网站以新闻电讯的形式提 到的缆车的事故;格雷丝强调的那句话:有些事情往往是我们根本不能改变的。 让他困扰的正是这一点:如果我们根本改变不了现实规律,那么格雷丝为什么 同意带走他,而不是带走朱丽叶呢? 这不合规律。 然后,他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当格雷丝指给他看预言缆车事故的网页时,他几 乎立即就注意到电讯稿上所说的时间是十二点三十分。可是,格雷丝和他约定的时 间是十三时! 这下全都对上了。格雷丝有意给他一个错误的时间。她非常清楚他是 不会不管朱丽叶的,是会尽一切力量救她的。她为了让他丧失警惕・要让他相信她 已经同意了他的自我献身。他相信了她,但是她没有履行诺言。 现在朱丽叶处在危险中。 12:12如果事故应该发生在十二点三十分,他现在仅剩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他果断地拿起了出租车司机的手机――嗨,您说好只打一个电话的――拨了朱 丽叶的手机号码。 第一声铃响。 第二声铃响。 第三声铃响。 “您好,您拨打的是朱丽叶・博蒙的手机,留下您的口信,我将给您……,, 混蛋应答机。 12:14他又看了看手表。太晚了。即使乘地铁也无法准时到达了。 出租车仍然困在车流中,因为雪下得越来越大,还没有到阿斯特广场。 慌乱、束手无策的萨姆不知该怎么办。他递给司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下了车。 突然,一串闪电伴着雷声划过天空。他抬起头,为这场暴风雪吃惊。今天连天气都 疯了! 他看着周围。他必须尝试一下,可是尝试什么? 一辆穿行在汽车间的小越野 摩托车引起他的注意。他想都没想就冲上了马路。开摩托车的人正好在他身前刹住 车。铃木的后轮一滑,摩托车摔倒了。 “你疯啦! ”驾驶员吼叫着。 萨姆朝他走去,不但没有帮他,反而一下把他推倒在地。 “实在抱歉。”他说,“我没有时间对您解释了。” 他转眼间就骑上摩托车,挂上档,按下启动钮,摩托车开走了。 “混蛋,车还在磨合期呢! ”驾驶员对他喊着。 但是,萨姆已经远去了。 12:17轻便灵巧的摩托车以惊人的速度穿行在车流中。萨姆左看 一眼,右看 一眼,集中精力以避免事故。从现在起每一秒钟都很重要。他一边集中精力驾车, 一边思考下一步怎么办。只要在现场找到朱丽叶,就还有救她的一线希望。 12:19她曾对他说中午之前她都在科莱恩家。他必须到那儿去找她。他回想起 她提供的地址:晨曦公园尽头的~座小楼里。他看了一眼后视镜.打开转向灯,加 速,超过了多辆汽车,向北驶去。 萨姆十六岁的时候,谢克曾经买过一辆老125 摩托车。萨姆帮他修理过。整个 夏天,他俩在街区附近招摇过市地摆弄那辆摩托车。 当他驶上百老汇大街、哥伦布圆形广场和中央公园西侧路的时候.他想起了这 些。 12:21来到晨曦公园时.他很容易地就找到了科莱恩的住所;他瞟了一眼信箱 .得知科莱恩住在七楼。电梯? 不.走楼梯。尽管有伤.他还是三步并作两步地上 了楼.并渐渐燃起了希望:他一到门前就像疯子一样擂起大门来。 科莱恩穿着哥伦比亚大学的T 恤衫.一条牛仔工装裤.手里拿着一把刷子。 一缕金发从棒球帽里露出来。 “朱丽叶在哪? ”他抓住科莱思的肩膀大喊着。 她像看着一个疯子般地看着他。 “您怎么啦.萨姆? ” “朱丽叶在哪? ”他摇晃着科莱恩重复地问。 “她走了。”她边说边推开他。 “什么时候? ” “一刻钟之前。有人来找她。” “谁? ” “我不认识……一个女的。朱丽叶好像认识她,她们一起走的。” “那个女的什么样? ” “棕发,三十五岁左右,穿着一件皮夹克,还有……” 格雷丝。 “她们去哪了? ” “不知道。” 见鬼!12 :24他以比上楼更快的速度下了楼。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骑上摩托,朝 着缆车的方向驶去。 他的担心更有道理了:格雷丝来找朱丽叶是要把她带走。 他的胳膊强直地扶着车把,车速达到了极限。他已经脱掉了大衣,北风刺骨。 雪花粘在他的头发上,在他的眼前飞舞。与其说他看到了路,倒不如说他在猜路。 12:25他从北边绕过了中央公园.然后沿着第五大道驶下去。当他换低档.以 便驶入他认为是近路实际上是一条单行线的时候.他刚过纽约现代美术馆。 在重新进行疯狂的赛车之前,他在街上逆行了好几十米.多次冲上便道.汽车 的一片鸣笛声才让他守了规矩。 地面滑得如同溜冰场,他不敢刹车。 12:26他用一百多迈的时速向大军广场驶去。风刮得车不断偏斜,但是他成功 地保持着平衡。一辆警车在后面追他,但是他决定不停车。他就要到了。 他刚刚在特普朗大厦向东拐去,一阵雹子就劈头盖脸地砸向城市。不到一分钟 的时间,路面上积起大量的冰。雹子把车身砸得坑坑洼洼,砸碎了挡风玻璃,给雨 篷和橱窗造成巨大的损失。 一分钟的时间,马路就成了溜冰场,摩托车的平衡禁不住这种极端的环境。萨 姆打算刹车。车一侧滑.滑出好几米,然后撞上一辆停着的汽车。 12:27他站起来。 他的裤子撕破了,他的胳膊肘流出鲜血,他的肩膀剧痛。但是他还能够行走。 他把摩托车扔在便道上.尽可能快地跑完这最后的几百米。 12:28在第二大道与第六十街的交汇处,萨姆冲向缆车的站台。 在正常的时候,罗斯福岛的架空索道从空中把曼哈顿和位于东河中央的罗斯福 岛连接在一起。可是因为暴风雪,平台周围已经围起安全绳,上面竖着带骷髅头的 黄牌子。 可是空驶的最后一个车厢正要离开站台。 只是这个车厢并不是空的…… 12:29萨姆从他所处的位置清楚地分辨出两个乘客的身影。 “朱丽叶! 格雷丝! ”他一边喊一边朝缆车前进。 但是太晚了。自动门刚刚关闭.吊舱开始爬升。 “必须停住那个车厢! ”他为了压过暴风雪大吼着。 可是没人听见。 他无力地跪在地上,眼睛紧盯着朝天升起的吊舱…… 惊雷接连炸响。冰雹无法解释地与一直在下的大雪混合在一起。缆车掠过东岸 在联合国总部上空达到七十多米的最高点。 萨姆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他一度徒劳地安慰自己。也许是格雷丝臆造了这一切 ?总之,为什么偏偏这个车厢会遇到事故呢?这是荒谬的。没人能知道未来。什么事 情也不会发生…… 12:30他正在想着,一股飓风从正面刮向吊舱把它吹翻了。缆车脱离了吊索, 滑出几米后哐当一声撞上一座塔架。 出现了一束火花。吊舱里闪光噼啪作响,然后熄灭了。吊舱在片刻中似乎纹丝 不动,但是又一个雷把它打下来扔进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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