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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当我思考我碰上的所有事情的时候,我无法从脑子里驱除一个想法:神秘的命 运不考虑我的愿望.我的计划・以对未来的很清晰的见解编织了我的生活。 ――玛蒂尔德・阿森西 “心肝,我走了。” 萨姆一下子醒了。光彩夺目的朱丽叶吻着他的脖子并把一盘早餐放在床中央。 他突然坐起来。”你去哪? ”他看见准备出发的她不安地问道。 “我过去的室友科莱恩今天搬家,我去帮忙。” 他转眼就起了床,有些吃惊,也为没有早起而生气。他怎么能带着缠身的焦虑 睡得这么死? “可是……”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以为我们上午在一起……” “我只去几个小时。我们可以在中午稍晚时一起吃午饭。” 中午稍晚时,我就死了! 她把已经抹好果酱的一片面包圈递给他:他的眼睛一 刻都不能离开她。她微笑着看着他.成为如此受关注的对象让她感到高兴。她身上 的一切都光彩夺目。她忘记擦掉的一点酸奶给她画了撇小胡子.早晨的阳光为她的 头发镀上一层金色。 窗外有人按了两下汽车喇叭:”是科莱恩:”朱丽叶看着窗外说.“我让她来 接我。” 她扣上外衣的扣子,抓起彩色的披巾。 “再等一下! ”萨姆恳求她。 他在门口追上她,抓住她的手。她拥抱他,他把头贴到她的脖子上,嗅着她那 花和杏的香味。 “我只离开四个小时,亲爱的。”她善意地嘲笑他的急切。 我自己,我可是永远离开了。 她已经挣脱了他。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没有想到最终是这样,是这样地快。 他留给她的印象是什么? 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短暂的时光。他还有那么多的话要对 她说;他真想让她更多地了解他;他真想…… 但是对她来说,这样也许会少一些痛苦。 他顺从地松开了手。 年轻女人打开门下了楼。萨姆看着她走到街上进了科莱思的老雪佛兰汽车。车 开动了,拐过了街角。朱丽叶透过车窗挥动着她的手机,萨姆有时间从她的嘴唇读 出简短的两句话:第一句:我给你打电话。 第二句:我爱你。 萨姆洗漱、穿衣完毕后就匆匆赶往医院,进行保险生效所必需的体检。 昨天他已经提前通知贾妮丝・弗里曼说他要来,事情没用一个小时就办完了。 在把体检结果传真给金融家的时候,他确认自己将健康地死去,感到一种苦涩的满 足。 如果他自己说了算,他会继续留在医院工作,以有益的方式度过最后的几个小 时。从他起床之后,一种隐隐的焦虑就再也没离开过他,他害怕独自呆着。可是贾 妮丝・弗里曼对他的焦虑一无所知,不容商量地没有给他安排工作,让他休假。 外面,雪的反光让整座城市闪闪发光。他在人行道上故意让自己轻触到行人。 他感觉自己就像波浪中的一滴水;同类中的一个同类。这种心照不宣的相通让他恢 复了平静,他的恐惧在人群中减弱了一些。 他为了暖和走得很快,高兴地听着脚下咔嚓咔嚓的雪声。他在波托贝洛咖啡馆 停下,坐到一张桌子前要了一杯牛奶咖啡。 走之前,他还要办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履行一个承诺。他用手机拨打了哈特福 德的巴特弗莱中心的电话,这是专门负责青少年戒毒的中心。正像他预料的,未来 半年的预约名额已满,而且入院费需要一万多美元。萨姆不遗余力地为乔迪的情况 辩护,强调少女刚刚受到的伤害和紧急人院的必要性。二十分钟后,他的耐心得到 了回报。中心同意接收乔迪,条件是今天支付全部的入院费用。萨姆立即给银行打 了电话要求察看存款余额。与私立医院的医生收入相比,他在公立医院的收入是微 薄的,而且他刚刚还完自己的助学贷款。 一一您的余额是一万一千三百二十美元,银行的职员告诉他。 他毫不犹豫地要求将这笔钱转到巴特弗莱中心的账户上,并给医院的劳资部门 留下口信。 好啦,这是我的最后一次医生行动……他轻松地想。 他尽力不让自己过多地想这事并扫视着大厅。 今天早晨,他不厌其烦地观察周围的人。他真想停下来对每个人都打声招呼。 每个微小的细节:穿过窗户的阳光,桌子周围的笑声,咖啡和点心的香气……在他 看来都带有美和深意。为什么一定得等到死到临头时才重视让生活有滋有味的这些 小事情呢? 他抬头看墙上的挂钟.面对滴答走过的分分秒秒而不安。就这样结束了 吗? 他从生活里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大事。他想到没有去过的那些国家,没有读过 的那些书,推迟到以后再实现的那些计划…… 萨姆满怀伤感地离开了咖啡馆。他的脑子里快速地回放着这几天的事情。他徒 劳地打算赋予近期的大事一个意义。他为什么感觉忘了什么重要他在思索,想起曾 经触动过他,但是他没有给予足够关心的一件小事。 他来到第二大道和三十四街的交汇处。好几辆出租车正在等待客人。他扬手叫 了一辆。 他必须最后一次拜访谢克・鲍威尔。 当谢克看见萨姆从出租车走出来的时候,他对此次来访并不吃惊。两天来他就 等着这次来访,而且也害怕这次来访。他在一个志愿者的帮助下,正在教堂前面往 市流浪收容所的一辆小卡车上装食品箱。 “要我帮一把吗? ’’萨姆自告奋勇地问。 “这可不是文弱书生于的活。”谢克提醒他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文弱书生? ’’医生搬起最重的一箱说。 三人默默工作着,所有的食品箱很快都被装上了车。谢克在关上车厢门之前又 往里装了几床被子和一袋卫生用具。 “小心点。查基! ”他喊道,目送在罗纳德・里根时代就应该报废的一辆老古 董车离去。 志愿者按了两下喇叭回应他的叮嘱。还不完全放心的谢克朝着萨姆转过身来。 “哥们儿,出什么事了? 你的脸色可不好。” “给我来一杯咖啡。” 他们走进寓所。当谢克在他的古典蒸馏咖啡炉前忙碌的时候,萨姆若有所思地 看着他朋友小臂上的刺青十字架。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说,嗓音中透着气愤。 “什么? ”谢克端着咖啡问。 “你的那个狗上帝。我从来没见过。无论是在我幼年生活的街区里,还是在医 院里,还是在我去过的任何交战的国家里……” “可是他就在那儿,神父打开窗户说,你必须学会更好地看,哥们儿。” 萨姆朝窗外瞟了一眼。 两个孩子,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正在篮球场上玩耍。男孩是个黑人,女孩是个 亚洲人,他们都不到十岁。她正在用粉笔画造房子的方格,而他在练习罚球。过不 了一会儿,一些更大,更强壮的孩子就将进来接管这块地盘,把他们赶走。但是这 块地方仍然还有一会儿时间只属于他们。男孩是个圆滚滚的小个子,当他把球拿在 手里的时候,球显得那么大。尽管他多次努力,但是每一次甚至还碰不到篮板,可 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小女友热情地鼓励他。几分钟过去后,或许他认为努力之后该休 息了。尽管天气冷,他还是坐到了球场周围的矮墙上。他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的女友一半。她响亮地笑起来。 萨姆回过头看他的朋友。 “这很美,可是对我来说还不够。”他说。 “对你还不够? ” “不够。” 回答是清楚的、斩钉截铁的。谢克叹了一口气:“你还想要什么? ” “理解。” “理解什么? ” “这一切的意义:荒谬的战争、医治不了的疾病、偶然出现的暴行……” “萨姆・你让我烦透了。上帝不是超人。你那么热爱自由,你应该为自己有权 自由选择而高兴。如果一股外来的力量动辄就来干涉你的生活,来校正你行为的影 响力.你会说什么? ” 萨姆耸耸肩.意思是这个论据没有说服他。 “我们是自由的:这有其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的确,我们越自由.选择 也就越困难,但是我们不能把这种自由的代价算到上帝的身上。” 谢克站起身,点上一支小雪茄。萨姆凭借气味猜到烟里不仅仅是烟草。 “你怎么了? ” “我害怕,谢克。” “为什么? ” “因为我要死了。” “别开玩笑了! ” 一阵风把窗户吹得咣当一声。萨姆起身去关窗户。阳光消失了。快速向北压过 来的乌云骤然让房间遁入昏暗。谢克想开灯,可是灯泡憋了。 “我必须走了。” 萨姆正准备下楼的时候,谢克抓住了他的袖子。 “等一下! ” “什么事? ” “上次我没有全告诉你……” 陷入冲动的萨姆坐到楼梯的最高处。尽管他害怕朋友将对他揭示的事情,但是 他还是主动问道。 “你认识她.对吗? 正是因为这事你才往医院给我打电话。” “格雷丝.科斯特洛? 是的。”谢克叹了口气,“我见过她。” “什么时候? ” “十年前。” “她死的那年? ” 谢克静静地点头承认。 “你以为与达斯特菲斯枪战的时候杀了一个买毒品的人,是不是? ” “是的。”萨姆承认.“天很黑.且我只看见他的背影,但是我记得那是一个 戴大檐帽的男人。” “那不是一个男人.萨姆。” 医生一直硬是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 “你开枪后的几秒钟,达斯特菲斯听到一辆汽车的声音就跑了。他以为是警察, 可那是我。费德丽卡为你担心,她打电话通知了我。” “这些我都知道。”萨姆肯定地说。 两个男人的回忆就像是闪回镜头。极为精确地重现在脑海里。他们在内心重新 经历那个艰难的夜晚。又回到他们当时感受到的心情、氛围、甚至恐惧的气味。 谢克接着说:“我一进房间立即明白事情搞糟了。我想保护你,萨姆。” “你对我说开你的车逃跑。我不想这样做,可是你大喊大叫以至于我最终还是 走了。”萨姆痛苦地回忆着,一种摆脱不掉的自责一直令他苦恼。 “必须这样做。”谢克肯定地说,‘‘如果像你这样的家伙最终在二十岁的时 候被关进监狱,你将会对社会彻底失去信心。你应该完成学业。这是首要的事情。 为了你,为了费德丽卡,也为了我们所有的人。” “或许……” 谢克继续说:“我一个人呆在那个房间里。我自己也害怕,但是我知道我能处 理这件事。我只要把尸体运走就行。我跪到趴着的尸体旁,把尸体翻过来。这是一 个女人的尸体……” 萨姆恐惧起来。 “我翻了她的兜。她没有钱包,但是我找到了她的汽车钥匙。我离开现场,很 快就找到了她的车。我不能把尸体扔在街上,否则警察会在贝德福德搜查。我把这 个女人的尸体搬到她的车上。我开了很远,以便确认别人永远也不会找上你。” 萨姆一直在发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克结束了他的讲述:“两天后,通过报纸我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她叫格 雷丝.科斯特洛,并且是警察。我推断她是为了捣毁这个贩毒集团而卧底的警察。” 谢克现在面容严峻,仿佛说出这些尘封的往事让他衰老了好几岁。 萨姆仍然在处在震惊中,他四肢颤抖,心跳加快。 谢克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谈论你的这篇《纽约时报》的文章钉在柱子上? 这是给街 区的这些小家伙们看的,告诉他们:‘你们看到的这个成为医生的家伙就出生在这 里。像你们一样,出生在这个街区,在这堆狗屎里。他没有父亲,他的母亲在他出 生的时候就走了。可是他成功了。他成功是因为他有本事,他没有听从让他改变方 向的那些屁话。这家伙叫萨姆・盖洛韦,他是我的朋友。” “谢谢。”萨姆说。 “我们俩都做了我们认为该做的事情。”谢克坚定地说,“我也看不出在这个 世界上我们还欠谁的债。” “欠她,谢克,欠格雷丝・科斯特洛……” 在萨姆的脑袋里,这句话就像对违规行为发出的一个警告。 他看了看手表:格雷丝定的时间是十三点,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得走了。”他匆忙地说。 他跑到了街上。谢克想挽留他。 “你去哪儿? ”他不安地问,“你去找她,是不是? ” 幸好萨姆让那辆出租车等他。他坐到了车的后座上。 “我和你一起去! ”神父决定。 “不,谢克。这次我一个人去! ” 萨姆关上车门,但是摇下了车窗,想要安慰神父:“别担心,我将与你联系。” 汽车鸣着笛朝曼哈顿方向开走了。谢克・鲍威尔站在台阶上,正在琢磨最后这 句话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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