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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在医学系别人教我们说,许多人带走的最后图像是急救医生的图像:当我看见 与我对视的那些恐惧的眼睛时.我试图永远记住这话。 一汤姆・沙迪亚克电影飞龙星期二早晨,圣・马太医院“盖洛韦大夫,您迟到 了。”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到。”萨姆一边回答一边扣起大褂的纽扣。 急诊室主任贾妮丝・弗里曼正在分配早晨的任务。这位身材高大的非洲裔美国 人很欣赏萨姆,萨姆也待她很好:“大夫,一管炸药在你脑袋旁边爆炸了还是怎么 着? ”她问萨姆.暗指他那乱蓬蓬的头发。 “我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我为你感到高兴:” “可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萨姆辩解道:“哦! 你不需要辩解:” “好吧.今天我干什么? ” “萨姆.我要和你谈谈:” 就在贾妮丝准备向萨姆透露些什么的时候.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冲进了医院:” 我需要一位医生.快! ” “我来负责。”萨姆说。 “我和你一起来。”贾妮丝提议。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萨姆一边问,一边把孩子安置在一张单架床上。 “这是我儿子迈尔斯。” “他几岁? ” “四岁。我带他上学的时候他的脖子被蜂蜇了一下。” 一只蜂,大冬天的? “夫人,您确定是一只蜂吗? ” “我……我认为是。” 他妈的,真是不分季节了。 为了察看那被蜇的地方,萨姆把迈尔斯的套头衫整个剪开。脖子下面确有一处 明显的肿胀。 见鬼。 “是昆克水肿吗? ”贾妮丝问。 “是的。” “萨姆,要快,他已经停止呼吸了! ” “我来做导管术。” 话音未落,医生朝孩子俯身把一根导管插进气管,就在喉结的下面。然后他接 上了一个注射器以便孩子恢复呼吸。 “我来辅助呼吸。”贾妮丝说。 “注射.300 肾上腺素,400 可溶性甲基强的松龙。”他对一位护士说。 然后转过身对迈尔斯的母亲说:“夫人.一切顺利,您的儿子已经脱离了危险。” 萨姆站在咖啡机前,品尝着今天早晨的第一杯饮料。 一丝满足的微笑让他容光焕发:如此开始一天的工作是他所喜欢的:一次正确 的诊断,一次准确的手术.然后。嘿.挽救了一条生命! “把自己当成上帝让你感 到很刺激是不是? ”过来找他的贾妮丝说。 “向我提愚蠢的问题让你感到很刺激是不是? ”他针锋相对地回答。 “不管怎么说,很漂亮。” “谢谢。给你来一杯咖啡? ” “好吧,让我们疯狂一下.一杯泡沫牛奶咖啡! ” “昨天是你给我的应答机上留下三十六条信息吧? ” “应该说是三万六千条。” “什么事这么急? ”他一边问一边把几枚硬币投进机器。 “萨姆,我们的职业就是一连串的大喜大悲。这话不该我说……” “直说吧,”他一下子不安起来。 “是安吉拉的事。她死了,萨姆。是昨天早晨的事。” “这……这不可能。她的病情是稳定的。” “谁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是突发感染。总之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萨姆完全失去了控制,他离开休息室冲进了走廊。疯狂地按电梯按钮。 他一定要亲自核实。 “盖洛韦大夫.等一等! ” 因为电梯没有来,他冲进了楼梯间.没有听见贾妮丝的呼喊。 他推开房门。床已经铺好.房里已无任何痕迹。萨姆崩溃了。他曾确信可以挽 救她。 贾妮丝来找他。 “她给你留下了这个。”她说着递给萨姆一个文件袋。 萨姆激动地打开文件袋。里面没有信。只是一摞画:粉笔画、水粉画、卡通上 色画。总是这些谜一样的图画,厚重的结构.让他想起妻子的油画。 总是这些血红色和陶土色的抽象图形卷在螺旋线中。 这里有什么深意吗? 作为儿科医生,他经常求助绘画帮助孩子表达他们的焦虑 和不安。在孩子身上,这种表达方式比语言更自然。有时萨姆甚至建议那些癌症和 白血病患者描绘肌体免疫系统和疾病的斗争。尽管这种做法不太正规,他却注意到 其结果往往可以让人清楚地诊断疾病的发展。 可是如何解释安吉拉的图画呢? 当贾妮丝请萨姆离开房间回去工作的时候,萨 姆突然想起他昨天和格雷丝・科斯特洛的对话。 “贾妮丝,你有时也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吗? ” “什么问题? ” “你从没有想过他们去哪儿了吗? ” “你是说那些离开我们的患者? ” “是的。” 贾妮丝长叹一声。 “萨姆,他们哪儿也没去,他们死了。” 萨姆一只手拿着三明治,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医院的楼顶平台上踱来踱去。这 里是紧急转运病人或运送器官时用来起降直升飞机的地方。登上屋顶有严格的规定 .一名医生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在这里吃饭休息。但是萨姆钟爱这地方.这里是惟 一一块他可以安静吸烟的地方。他过于喜欢这种自由.以至于同意被关进楼下的房 间.和其他无可救药的吸烟者一起被提起民事诉讼.就像他们是撒旦的帮凶。美国 或许是世界上最容易给自己搞到香烟的地方了.但惟一的问题是你不能再吸。 萨姆利用休息时间给负责朱丽叶案子的律师打电话。年轻女人仍被拘留.律师 对近期获释并不乐观。萨姆声明。无论发生什么.一旦有可能.他负责支付保释金。 为了收集更多的信息.他随后又咨询了法国领事馆.说自己是朱丽叶的未婚夫。人 家把他从一个部门踢到另一个部门。经过漫长的等候之后,那边终于开恩让他和一 个官员通了话。那个官员保证领事已经“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以确保博蒙小姐得 到保护”。 当萨姆追问是哪些措施的时候,对方又三缄其口了。他对朱丽叶的遭遇愤愤不 平,称不能接受热衷于给别人上民主课的法国却置其公民于不顾。 对方吞吞吐吐地暗示他不要兴风作浪。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个对恐怖事件的附会 站不住脚,但在两国因伊拉克问题而发生摩擦后,巴黎试图与华盛顿修好,不希望 因为这点小事而撕破脸皮。 萨姆火了。 “哦,为了卑鄙的政治原因就让贵国公民忍受屈辱,您对此一点也不内疚? ” 就在他继续滔滔不绝地指责法国当局的时候,屋顶的门突然开了,格雷丝・科 斯特洛出现了。她听了好一会儿他的大喊大叫后朝着医生走过去,一把夺走了他的 手机。 “还给我! ” “安静.盖洛韦大夫,您的女朋友最终会获释的。” “毫无疑问,就差您了! 如果您继续跟踪我,我将不得不……” “是您建议我到医院来的! ” 萨姆顶住想再吸一支烟的念头,深吸了一口气。 “好吧,格雷丝,不管你叫什么,今天您要向我宣布什么? 是宣布您刺杀了肯 尼迪吗? ” “您重新考虑我们昨晚所谈的事情了吗? ” “我有别的事要做,如果您想知道。” “您根本不相信我是密使,是不是? ” 萨姆又叹了一口气。格雷丝朝着屋顶的边缘走了几步.看着下面,用吓唬自己 来寻开心。 从这里看城市很激动人心:东河在阳光下闪烁。景色的反差令人震撼:一边是 豪华的摩天大楼,另一边则是昆斯西部的工业荒地。 “不错,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格雷丝走去。“提醒您一下,您在天上 应该习惯了这种俯瞰……” “啊、啊.风景很好! 您从来没有考虑过写几篇散文吗? ” 她敏捷地登上一架铸铁梯子,梯子通向安放着某种天线的狭窄空间。 这是个禁止攀登的危险地带,但是萨姆也跟着爬上去,既是挑战,也是要保护 她,如果她突发跳下去的想法。费德丽卡死后,他看过各处的自杀者。 “大夫,您看起来很暴躁,身体不好吗? ” “不好,我疯了。我所爱的女人在监狱里,我还刚失去了我很珍爱的一个小患 者。” 格雷丝微微摇了摇头。 “是小安吉拉吗? ” “您怎么知道……” “我理解您的悲伤。我知道您是一个称职的、十分诚恳的年轻医生。可是您上 学的时候人家忘了教给您一件事。” “什么? ” “对抗现实规律是徒劳的。”言毕她斟酌了一会儿自己的话。 他冷冷地看着她。 “不存在现实规律! 没有任何事是命中注定的。” “我并不是说要听天由命。”她叹了一口气说,“但在某些时候必须懂得放弃 ……” “别指望我这样:放弃就是投降。” 她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人必有一死。就是这样! ” “您怎么知道? ” 他再一次看着她那张越发严厉的面孔。 “因为.我已经死了。” “您疯了! ” 他立即为自己的粗鲁感到后悔。这个女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必须把她当作病 人看待。 “听着,您在一家医院里,为什么不借此机会休息一段时间呢? ” “我不累。” “我可以给您找一间精神病病房。我们有非常称职的专家,他们……” “得啦,对对,您就这样把我当成疯子好啦! 死了并不意味着可以任人侮辱! ” “哦,您还会说是外星人控制了您的头脑……” “对对,您就嘲笑我好啦! ” “就好像这不是您自找的! ” 格雷丝再一次长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们没能够达成一致,她说着站起身来,您说得太多,但是您听得不 够。” 说到这儿,她从枪匣掏出手枪对准了医生。 “活该,这可是您自找的。” 萨姆的办公室是一间临河的简朴屋子。办公桌上的一台金属色笔记本电脑挨着 一个空镜框、一顶纽约扬基队的棒球帽、一个带有签名的纪念版棒球。几幅儿童画 被钉在门对面墙上的软木图板上:格雷丝坐到主人的椅子上.而一直处在武器威9 办下的萨姆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现在。您要认真听我说.别对我说三道四.讽刺挖苦.听明白了吗? ””OK。” 既好奇又恐惧的萨姆回答。 “首先- 我昨晚对您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的确在十年前被打死了。还有, 因为我听不知的原因,我被派回来执行一项任务。” 萨姆为答应不回嘴而后悔了。 “您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 “我能怎么样? ” “那么您认为是怎么回事? ” “我认为您没有被打死。我认为您假装死了。我认为警察为了保护您给您提供 了一个新的身份。” “请问,他们怕谁? ” “我不知道:黑手党、威胁您的一个犯罪团伙……我在电视上看过一个类似的 故事。” 格雷丝仰望天空。 “如果您这样想的话……” 她离开椅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寻找说服医生的论据。突然,她指着放在办公桌 上的那份登有她死讯的报纸。 “按照这篇文章的说法,我死的时候多大? ” “三十八岁,”萨姆核实了一下后回答说。 “您认为这是我的照片吗? ” “也许是您的,也许是某个像您的人的照片。也许是您的姊妹。” “我没有姊妹,您可以查我的档案。” 她走近他。她的举手投足显示出一种天生丽质。 “您能嗅出什么吗? ” “嗅出什么? ” “女人味。” 她手里拿着枪,漫不经心地靠着办公桌朝他俯下身来。这时,她的身上散发出 强烈的性魅力。萨姆明白她在演戏.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您看我有多大岁数? ” “我不知遁。” “说! ” “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谢谢您说我三十岁。其实.我的身体与我死的时候完全一样。对我来说.大 体就像时间停止了十年。您不认为这很奇怪吗? ” 萨姆什么话也没说。格雷丝继续道:“可是,我被认为有多少岁? ” “将近五十岁。” “在您看来,我有五十岁吗? ” “现在,我认识的一些五十岁的女人依靠整容技术仍可以为《花花公子作模特。” 她贴得更近了,撩开头发以便让他看清她的脖子。 “您看见手术的疤痕了吗? ” “没有。”萨姆承认。 “谢谢您的直率。”她回答,显然对她占了上风表示满意。 “不管怎样,这也不能证明您昨晚的那番话就是事实。说什么每个人的生命 进程都是命中注定的.是在……” 萨姆用手指比划了一对引号。 “……‘命运簿’里。” “您夸大了.但也是这么回事:”格雷丝承认:“荒唐且令人讨厌。如今谁还 相信宿命? ””除非您尊重:这是各种宗教在将近二十个世纪里争论不休的问题・ 我看您也很难在一个下午解决这个问题:” 她坐回到了椅子上.”大夫.请严肃两分钟。我很清楚一生的大事由自己掌控 会更让人愉快:另外在大部分情况下.我们都可以让自己相信这一点:但是还有一 些我们根本不能改变的现实一就拿未丽叶这件事情来说.她应该在这场事故中死去。 原谅我这样说,但是每个人都必须遵循注定属于自己的惟一道路。” “现在又是老和尚念经了! ” “这与佛教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不管您愿不愿意,我都将带走朱丽叶。” “如果不是秘密的话,您打算用什么交通工具回到您的‘天国,去? 用飞毯? ” “说实话.缺的并不是工具。我们两个人用同一条通道。” 她打开便携式计算机,接入互联网,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然后把屏幕转向医生。 从表面看,这是《纽约邮报》的主页。一条醒目的消息在屏幕上方滚动:缆车 惨剧今天白天十二点三十分,罗斯福岛索道的一辆缆车坠入东河,车厢中至少有两 名乘客。 萨姆不明白。他一个小时前在咖啡厅听过简明新闻,据他所知,纽约的缆车没 有发生任何事故。这个女人显然疯了。为了让人相信她的那些模糊理论,她已经到 了制造假“头条”的地步。 “这个事故将发生在下周六。”格雷丝解释说,“而我和朱丽叶都将在这节车 厢里,在她被释放的前提下。” 萨姆被这个古怪的剧情吸引了,差一点反驳说“我不会任您这样做”,但是他 控制着自己并提出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您一定要对我讲这些事呢? ” 格雷丝紧张地看着萨姆。萨姆明白,她准备提出的要求就是她拜访的真正原因。 “我对您讲这些事情是因为我希望您帮助我。” 萨姆紧盯着计算机屏幕:格雷丝严肃地宣布:“事故应该发生在四天之后.十 二时三十分整。朱丽叶信任您:您设法让她上缆车但是不和她一同乘。” “如果您认为我将合谋……” “恐怕您没有其他的选择。” “您在威胁我? ” “这是一种理解方式。” 萨姆的双拳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 “您不仅不正常,而且危险! ” 格雷丝摇摇头。 “我看您一直没有搞明白。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我提前杀死朱丽叶。 正是因为怜悯我才决定给您多留一些时间.因为我理解这对您有多难……” 她把手枪指给他看:¨……可是如果您不帮我.那我就等不到星期六了.您甚 至没有机会再看到心上人了。” “那就让我们走着瞧! ” 他突然站起来像疯子一样朝她扑过去。她朝后跳了一步轻松避开了他:在她的 职业生涯中她制眼过更加难对付的人.但是因为某种倦怠・她的胳膊被他抓住.枪 也被夺走了。 “应该说角色对调啦.”他摇晃着左轮枪羞辱她:他同她保持着距离拿起电话 机:“喂.是保安部吗? 我是盖洛韦大夫.我在我的办公室.赶快过来! 一个女人 带着枪闯入大楼.但我或功地把她制服了。” 他挂上电话禁不住得意地说:“您不那么自以为是了,是不是? ” “如果您以为子弹上膛了。”她耸耸肩说。 萨姆是在一个臭名昭著的街区长大的,对武器有一些了解。他摆弄着枪想确认 枪膛是不是空的。 格雷丝已经打开办公室的门。她在门口转过身,留给萨姆一句类似警告的话: “盖洛韦大夫,我最后一次请您相信我并且帮助我。这对我们两个人都有利。” 说到这儿她闪电一般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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