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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狄斯蒙德在午夜被电话惊醒,恰好距离凯西他们从最后一个目的地起飞二十 二个小时,当地政府到那时已绝对确信北极星号失踪了,有可能坠入太平洋海底 了。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丝迹象,也没有一个信号,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 么事情。 “见鬼。”狄斯蒙德召集了每一个人前来帮忙,他们事先已拟定了一个紧急 救险计划,海军部、外国政府、五角大楼都参与进来。北极星所做的飞行是一条 世界性的新闻,现在每一个听说过她的人和每一个没有听说过她的人都想要帮忙 找到她。 在大家确信她坠落的地区附近有一艘航空母舰,他们派遣了四十一架飞机去 寻找她,同时又招来了两艘驱逐舰。这一次的搜索与他们在四年前进行的不一样, 现在他们已经受到过更好的培训,而且装备也更先进。他们竭尽全力地到处寻找 着,并雇用了每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总统亲自给狄斯蒙德打来了电话,然后又给伊利诺斯州的奥玛丽家族打电话。 当奥玛丽一家人听说了凯西坠毁的消息后,他们都处于震惊之中,他们不能相信 他们失去了凯西。 奥娜非常担心帕特的心脏再次发病,但是帕特看起来对这件事情非常平静, 他为他的女儿异常担心,但是他对那些装备齐全的救援力量非常有信心,他只希 望尼克也能在其中帮忙。 搜索进行了几天,范围达几百英里。在此期间,比利与凯西互相鼓励着不让 精神垮下来,他们每日以浆果为食。凯西得了急性痢疾,比利在他们坠毁的那天 下午游过珊瑚礁时,将腿严重地划伤。除此之外,他们的情形还算好,他们在身 边随处都可以找到水果充饥,还有足够的淡水。但是没有人员前来救援他们,没 有飞机,没有轮船,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岛上看不见任何属于人类世界的迹象。这 是因为在坠毁之前,凯西略微改变了航线,而且风又将他们更远地吹离了肮线, 而救援工作却在距离他们坠毁之处五百英里以外的地方进行着。他们的无线电在 坠毁之前就已经失灵了,在飞机爆炸中又遭受到严重的破坏,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而且在这一段时间里,附近也没有船只经过,可以听到他 们发出的信号。他们现在甚至弄不清自己的位置在哪里,而即使他们知道他们也 没有办法通知别人。 在洛杉矶,狄斯蒙德想方设法让救援工作继续进行着,但是新闻界开始质问 搜索的昂贵费用了,并将目光转向狄斯蒙德。搜索工作仍然一无所获,他们有可 能在坠毁时就丢掉了性命,即使没有,到目前为止也可能已经丧生了。搜索工作 全力以赴地进行了十四天,然后断断续续地又进行了一周。在两天以后,他们完 全取消了搜索。这一天距离凯西他们从洛杉矾起飞的那天刚好差一天满一个月。 一切结束了。 “我知道她还活着,”狄斯蒙德向每一个人坚持说,但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她受过良好的训练,我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但是专家推测可能是飞机出了 什么故障,可能是一些不可知的因素,或者是致命的缺点。没有人怀疑凯西的技 术,但是有时候命运或者是运气也是不可或缺的。 当她的父母得知还没有找到凯西与比利就取消了搜索工作,他们感到灾难降 临了,他们几乎不能相信他们又失去了另一个孩子,而且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 她的妈妈整夜醒着,猜测凯西是否在某个地方还活着,只是他们找不到她;而她 的父亲则认为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mpanel(1); 到了感恩节那一天,凯西和比利已经失踪了六个星期了,那一年的感恩节对 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阴郁的节日。奥玛丽一家勉强地举行了庆祝活动,然后他 们在厨房里平静地吃着晚餐。 “我不能相信她已经离开了。”她的妈妈在艾伦的怀里抽噎着,这对他们每 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时刻。 对狄斯蒙德来说,他一生的梦想结束了,他不停地推测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情,这让他感到烦恼,如果他们知道就好了……如果他们能找到一些东西……但 是他们没有找到碎片,没有找到证据,没有找到一丝一毫飞机或者是他们的衣服 留下来的残片,这让狄斯蒙德仍然希望他们在某个地方还活着。他不停地到五角 大楼去请求搜索,但是五角大楼里的人认为搜索已经结束了,他们确信北极星号 不留~丝痕迹地坠毁了,不可能有生还者。 凯西的照片到处都是,在杂志上,在报纸上,即使在他们失踪六个星期以后, 她仿佛仍然像以往一样活在人们的心目中。新闻界向凯西表示哀悼,狄斯蒙德很 恰当地扮演了一个悲痛的鳏夫的角色,那一年他没有过感恩节,而尼克在英格兰 也没有过。 凯西的飞机失踪以后不到一个星期,尼克就知道了凯西的消息。这是一个如 此重大的事件,这条新闻在英国的报纸上都上了头版头条。当尼克看到这条消息 时,他几乎不能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此后他自愿去执行最危险的飞行任务,直到 有人将尼克的情况向司令官做了汇报。 他们给了尼克三天的休假时间,告诉他可以随时离开,显而易见每个人都看 出来有什么事情正在困扰着他,因为他总是甘愿冒更多的风险。尼克想和他们争 论,但是他们不想听他的理由。尼克想到过回家住几天,但是他知道发生了这件 事情以后,他无法面对帕特。他是一个多么盲目的傻瓜,一个胆小的懦夫,他知 道他将为自己没有与她结婚、从而没有保护她远离狄斯蒙德这件事而永远不能原 谅自己。他知道凯西渴望做这场飞行的心情胜过任何事,这是她的选择,而她又 是非常独立的。 但是他认为帕特也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如果他曾经娶了凯西,一切也许都会 不同。 他看到过一幅狄斯蒙德参加纪念凯西活动的照片,他哭丧着脸,手中拿着一 顶高级毡帽。尼克痛恨狄斯蒙德为凯西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和那架飞机来杀死她, 而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是狄斯蒙德将凯西推入到这场危险的飞行中的,只是为了 得到他自己的荣誉。 她应该得到比他们两个人所能提供的更好的东西,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 确信这一点。 而在那座无名的小岛上,在感恩节那一天,凯西为比利拿来了浆果、香蕉、 还有一捧淡水,这就是他们的节日了。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一直靠着同一种食 物生存,这里只偶尔下一场雨,但是他们活下来了。比利的腿在珊瑚礁上严重地 划伤过,现在伤口开始感染了,他一直在发着烧。凯西在急救箱中有几片阿斯匹 林,但是现在早已用完了。 她的身上被蜘蛛咬伤过,也被炎热的阳光烤伤过,但是除了比利的持续的高 烧以外,他们的情形还算可以。 自从他们坠毁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开始记下日期,他们知道这一天是感恩 节。他们谈论起感恩节的火鸡和南瓜馅饼,还有与他们家族的亲属与朋友们到教 堂祈祷的情景。 比利一直担心他的父亲的情况,凯西也不停地想起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姐姐 们,她的姐夫们,和他们的孩子们,她是多么想念他们啊。她谈起了安娜贝尔和 汉弗莱,那两个从英国来的孩子,这让她再一次想起了尼克,她非常想念他,现 在几乎每天都在想起他。 “你认为他们会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她与比利吃着香蕉时,她问。 她注意到比利的脸色又一次红起来,他的眼神看起来很专注,眼窝有一些凹陷。 “我们可能已经死了。”他坦率地说。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他不像过去那样 开那么多的玩笑了。他们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坐在这里,等待着,思索着,每天每 天吃着同一种浆果。在这座岛上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吃,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 捕捉到任何一条鱼,但是他们不会饿死。 两天以后,岛上袭来了风暴,天气看起来似乎比过去冷下来了。凯西仍然穿 着她的飞行服装,但是现在这件服装已经又脏又破了;比利只穿着他的短裤与T 恤衫。凯西注意到在第一次寒流过后的那天早上,比利在阳光下打着寒战。 “你没事吧?”她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像心中感觉到的那样焦虑。 “没事,”他若无其事地说,“我去弄一些香蕉来。”他必须爬到树上去摘 香蕉,但是这一次,他甚至都不能从地上站起来了。他的腿肿得很厉害,不停地 向外流着脓,当他手中拿着一串香蕉蹒跚地走回来时,他跌倒了。 凯西不知道应该为他做些什么,比利的腿伤继续恶化,她知道这正是引起他 高烧的原因。她用盐水为他清洗伤口,但是这根本无济于事,她没有办法可以帮 助他了。那天下午比利睡了很长时间,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的目光看起来更显 得呆滞。凯西将他的头放在她的腿上,抚摸着他的前额,当太阳落下去以后,比 利又开始打起了冷颤。凯西在他的身边躺下来,拥抱着他,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来 温暖他。 “谢谢你,凯丝。”那一夜他在他们黑暗的山洞里对她轻声说着,她一直躺 在他身边,祈祷着会有人发现他们,但是现在看起来,这种情况似乎是不可能发 生的。她不知道他们是否要在这里呆上一年,或者就死在这里,看起来他们似乎 不可能离开这座岛了。 她很清楚到目前为止,搜索工作一定早已取消了,他们被认为已经死去了, 就和在他们之前发生的那些飞行员的情形一样。 这一夜,比利的牙齿不停地打着寒战。到了第二天早上,当凯西用冷水为他 洗脸时,比利开始处于迷狂状态。那一天岛上又下起了暴风雨,凯西喝了很多的 雨水,再一次得了痢疾。这一次她的痢疾发作得更猛烈,在喝水、吃浆果、吃那 些能吃的树叶之外的时间里,她始终被它困扰着。她从穿在身上的变得肥大的飞 行服装上判断,当他们到达这座小岛时,她已经瘦下去很多了。 那一天比利再也没有恢复意识。那天夜里,凯西躺在他身边,拥抱着他,开 始轻轻地啜泣起来。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孤独过,更糟糕的是, 她感觉到自己也发起了高烧。她不知道她是否也感染了某种热带疾病,比利从珊 瑚礁上感染了这种疾病。但是他们现在都已经病得很厉害了。 到了早上,比利的情况看起来又一次好转了,他的神志清醒多了,他坐了起 来,然后在山洞里走来走去。这时他看了她一眼,说他想去游泳。现在外面很冷, 但是他坚持说他热得难受,他突然变得喜欢争辩起来,而且非常有力量,她无法 阻止他。 他跳进了他们的飞机坠毁的水里,飞机的残壳还在水中漂浮着,甚至暴风雨 也没有将它冲走。它漂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无声的谴责,提醒他们曾经拥有的和 已经失去了的东西。 对凯西来说,这是狄斯蒙德最后的遗物。 她注视着比利游过了飞机,然后又游了回来,当他从水里走上岸时,她看到 他又将另一条腿划伤了,但是他看起来似乎没有感觉到伤痛,他坚持说没有什么。 然后她看到他爬上了树,吃了一个香蕉。他看起来似乎具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 但是这种力量是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引起的。从比利所说的话来看,凯西不认为 他现在是正常的,还有他看着她的方式。他现在非常神经质,非常容易暴怒。 夜幕降临时,他躺在他们的山洞里,又开始打起了寒战,他似乎在和某一个 她不认识的人谈论着汽车、蜡烛、和一个小男孩,凯西不知道他正在谈论看什么。 到了深夜,比利用一种非常陌生的眼光望着凯西,凯西不知道这一次比利是否还 能认出她是谁。 “凯丝?” “什么事,比利?”她仍然躺在他的身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她能感觉到 他身上的骨头,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我很累。” “没有关系,睡觉吧。”他们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而且山洞非常黑暗。 “没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闭上你的眼睛……” “闭上了。”他说,但是凯西可以看到比利的眼睛仍然睁着。 “这里非常黑,闭上眼睛吧,明天你就会感觉到好一点。” 他们会感觉到好一点吗,凯西心中怀疑。她感觉到自己烧得更热了,她几乎 像比利一样在打着冷战了。 “我爱你,凯西。”过了一小会儿,比利柔和地说,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 一个孩子。凯西发现自己想起了她的外甥与外甥女们,那些孩子是多么的甜蜜啊, 而她的姐姐们有这么多孩子是多么的幸运。 “我也爱你,比利。”她温柔地说。 当凯西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比利仍然蜷缩在她的手臂里。 凯西的头有些痛,她脖子感到僵硬,她知道她正慢慢地产生和比利一样的症 状。比利已经醒了,凯西想,他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望着她。当凯西意识到 比利的眼睛虽然大睁着,而他的呼吸却已经停止了时,她低声地尖叫起来。他在 昨天夜里就在她的手臂里死去了,她现在完全孤独了。 她坐在那里注视了他很长时间,她在他的身边缩成一团,不知道应该做些什 么,也不想让他离开她。她坐在那里哭泣起来,抱住自己的双膝,前后摇晃着。 她知道她必须为他做些什么,将他带走,将他埋起来,但是她无法忍受比利离开 她。 那天下午,她慢慢地将比利拖出一户山洞,用自己的手指在岩石旁边的厚厚 的沙滩上,为他挖了一个浅浅的沙坑,然后将他放在里面。当她这样做的时候, 她唯一能想起来的事情就是他在不久以前告诉她的,他想要在一座小岛上度过自 己的一生的话语,他做到了。但是这一切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是另一种 生活,在另一个她永远也不会再看一眼的地方。她现在知道,她将要像比利一样 死在这座小岛上了。 她跪在他的身边,低头看着他。比利的眼睛已经闭上了,他消瘦的脸上的雀 斑显得更大了。她最后一次抚摸着他的面颊,为他流理了头发。 “我爱你,比利。”她说,就像她昨天夜里说的一样,但是这一次比利不会 听到了。 她用沙子温柔地将他埋起来,然后离开了他。 那一夜她独自坐在山洞里,又冷又饿,浑身颤抖,她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 她病得太厉害了,根本不想吃东西,她也为比利感到过度的悲伤;她也没有喝一 滴水。到了第二天早晨,她感到自己虚弱而且头脑混乱,她一直以为听到了她妈 妈呼唤她的声音。她正在慢慢地死去,就像比利已经死去了一样,她只是不知道 这会用多少时间。她的生活中已经没有让她活下去的东西了,查尔斯走了……比 利走了……她失去了尼克……她的婚姻结束了……她撞坏了狄斯蒙德的飞机…… 她让每一个人都失望了……她失败了。 她蹒跚着走到海滩上,一路上跌倒许多次,她已经太虚弱了,不能爬到岩石 上去弄些淡水喝,她也不在意了。她面临着重重的困难,几乎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了。她听到很多人在和她谈话,她看到太阳升起来了,她听到了那些人的谈话, 她再次站起来,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艘轮船。这是一艘非常大的船只,它开得 越来越近了,但是这没有什么用,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她。 这艘美国的列克星敦号船只正在它的行驶途中,它定期从这些小岛上经过, 但是它已经有一段时期没有路过这里了,它被指派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是凯西没 有在意,她走回到她的山洞,躺下来。外面太冷了……太冷了……而且那里有太 多的声音…… 列克星敦号继续航行着,身边还跟随着两艘小船,其中一艘小船上的船员发 现了北极星的被烧毁的机壳,它正在距离小岛有半英里远的水中漂浮着。 “那是什么,长官?”他问站在他身边的船长,后者微笑了,“看起来像是 一个稻草人。”从这么远的距离,从任何角度来看,它的确像,它有一部分沉到 水下面去了,还有一部分在水面上漂浮着。船长又向那边望了一眼,然后下达了 一系列命令。 “它有可能是奥玛丽与诺兰驾驶的飞机吗,长官?”大副兴奋地问。 “我不这么认为,他们坠毁的地方距离这里有五百英里,我不认为那是他们 的飞机。 让我们将船开过去仔细看一看。“ 他们慢慢地将船开了过去,有几个男人手中拿着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但是 当他们到达那里时,飞机的残骸消失了,它沉到了水中,然后再一次浮上水面。 但是显而易见,这是一架飞机,驾驶舱还残留着一半,它的一只机翼被炸掉了, 另一只机翼在火中烧熔的变了形。 “这说明了什么?”一个男人向着另一个男人喊叫着。 “现在派一些人到水里去,”船长命令着,“把那个东西拿到甲板上来。” 半个小时以后,北极星号的残骸被放在甲板上了,没有多少东西剩下来,但是只 要有一块残骸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他们发现机身被漆成明亮的绿色与黄色,这正 是凯西的颜色,他们都知道;他们还发现了机身上那个手写体的“星”字。他们 叫来了列克星敦号的船长下来检查一下他们所发现的东西。毫无疑问,船长立刻 意识到他们发现了北极星的残骸。 飞机已经被烧得变了形,显而易见飞机曾发生过剧烈的爆炸。但是到处都看 不到幸存者的迹象,或者是人类的遗物。他们仔细地检查着,但是没有看到凯西 与比利的踪迹。 他们用无线电通知了他们同行的船只,还有附近地区正在行驶的船只。到了 那天下午晚些时候,他们已经穿着救生衣搜索了附近的海域,他们还用无线电通 知了岸上。在洛杉矾,狄斯蒙德比任何人都预先知道了消息,飞机的残骸被找到 了,但是还没有找到幸存者,他们已经失踪了七个星期了,他们不可能还活着。 对奥玛丽与诺兰的搜索工作重新开始了。 登陆小分队被临时组织起来,到岛上寻找幸存者,他们一共是三个人,其中 的两个人体型庞大无比,而另一个人身材瘦小得几乎不可思议。在岛上没有足够 多的植物能让任何人维持一个星期,更不要说维持一个月了,他们都在这么想, 但是船长告诉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搜索一番。然而在岛上的确什么都没有,没有生 命的迹象,没有衣服的残片,没有工具。 当凯西躺在山洞里时,她再次听到了噪音,还有更多的声音,她不知道比利 在临死前是不是也听到了这同样的声音,她忘记了问他了。她听到了口哨声、哨 子声、还有人们的呼喊声,她意识到她就要死了。当一道明亮的光线照耀在她的 脸上时,她再次听到了人们的说话声与呼喊声,那道光线一直射进她的眼睛中。 她翻了一个身,想要再次入睡,听到这么多的声音让她感觉到痛苦。这时她感觉 到似乎有人在移动她,她正被人抱到某个地方去,就像她抱着比利…… “长官!长官!”尖锐的口哨声响了三次,表示求援,有四个人听到口哨声 直接向这边跑过来了。这是一个小小的山洞,一个男人正站在洞口,眼泪从他的 脸上滚落下来。 “我找到她了,长官!……我找到她了……”她几乎失去了知觉,不连贯地 胡言乱语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比利的名字。她异常瘦弱,极度苍白,但是 他们都认识她的红头发和飞行服装。 “哦,我的上帝。”一名船长说,她看起来肮脏不堪,气味难闻,而且病得 很厉害,但是她还活着,虽然已经气息奄奄了。她的脉搏非常微弱,她的心跳没 有力量,她的呼吸时断时续,他不能确定她是否能活下来。他告诉那名年轻的少 尉去发一个寻求帮助的信号,然后他们将她很快地放在小船上,留下三个人继续 在岛上搜索着,他们想要尽快将她送到大船上去进行抢救。 他们向着大船喊着口令,然后她被用一条吊京送到了大船上,他们向列克星 敦号上的医疗队发出了信号,请求他们的帮助。她的脖子上挂着一块身份标签, 这确认她正是凯西。奥玛丽。威廉姆斯。几分钟以后,五角大楼得到了消息,她 被找到了,还活着;但是现在还没有比利。诺兰的迹象。 但是留在岛上的搜查小队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就发现了他,他们也将他 带上了船。这时,凯西已经在列克星敦号上了,虽然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由两 名医生和三名实习医生组成的医疗队正在想方设法地想要救活她,她严重脱水, 处于迷狂状态,还有持续不断的高烧。 “她怎么样?”那天夜里,列克星敦号的船长问一名医生。 “现在还无法确定,”那名医生平静地说,“但是现在病情没有再恶化。” 她的父母接到了海军部打来的电话;之后,狄斯蒙德也接到了电话。一夜之间新 闻界通过无线电波将这个消息传播了出去,这是一个奇迹,全国人民的祈祷终于 得到了回报,凯西。 奥玛丽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的山洞里被找到了,现在正处于危急之中,还 不清楚她是否能活下来。但是他们已经知道比利。诺兰没有活下来,他的父亲在 旧金山接到了电话,听到这个消息,他的精神崩溃了。比利成为了一名英雄,但 是他却死了,他只有二十六岁,他死于他们发现他的一两天前,他们确信事情是 这样子的,虽然奥玛丽小姐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们任何事,她还没有恢复意识。 在奥玛丽一家的房子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奥娜与帕特坐在那里,彼此默 默注视着,几乎不相信他们听到的消息。 凯西还活着,列克星敦号此刻正载着她开往夏威夷。 “哦,帕特……她真是太幸运了,”奥哪几乎透不过气来,“这就像是一个 奇迹… …“她眼睛里含着泪水笑了,默默地为凯西祈祷着,她手中握着念珠,她的 丈夫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 “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们已经失去她一次了,她有可能挺不过来,奥娜。 她已经很长时间不在这里了,你不清楚当他们坠毁时她是什么情形,也许她在那 一刻被严重损伤了,而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他们坠落,她已经 在小岛上呆了七个星期了,对于每天只以雨水与浆果来维持生命的她来说,这时 间已经够长的了。 但是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狄斯蒙德在五角大楼里费尽心机地想要打探一下 细节,但是那里的人也不知道足够多的消息来安慰狄斯蒙德。 然而第二天早上从列克星敦号传来的消息并没有让人感觉到多大的希望,凯 西仍然没有恢复意识,她的高烧也没有消退,情况仍然很复杂。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狄斯蒙德向着他们喊着,“是哪一种复杂情况?” “他们没有告诉我,先生。”电话那端的女人对他非常有礼貌地说。 凯西的高烧让任何一种药物都不起作用,她脱水的程度已经达到了死亡的临 界点,她仍然处于昏乱状态,伴随着严重的痢疾,并开始失血,一名实习医生告 诉一个男人说这是临死前的症状。 “可怜的孩子,”一名海军军官学校的学员说,“她和我的妹妹一样大,然 而她现在甚至不能开汽车了。” “看起来凯西也不能开得那么快了。”一个男人开着玩笑,但是当他说这句 话时,他的眼睛里全都是泪水。整条船上的人都在谈论着凯西,并为她祈祷着, 整个国家,整个世界也都在为她祈祷着。 在英格兰,尼克被叫过了合恩柴斯的司令部,军队中开始到处流传他与凯西。 奥玛丽的关系异常亲密,但是没有人知道具体情况。自从凯西在十月份失踪以后, 尼克的情形变得非常糟糕,但是他们最终还是派遣地去执行飞行任务了。他对他 手下的人非常粗暴,很长时间以来一直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执行异常危险的任务。 “我还不能给你太多的希望,葛文少校,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刚刚听 说他们找到了她。” “找到了谁?”尼克看起来非常迷惑,他连续两个晚上飞往德国执行任务, 刚刚回来,正在床上睡觉,然而他们却在这时叫醒了他。 “我相信奥玛丽女士是你的一个朋友,不是吗?”流言已经在军中传得到处 都是了,司令部办公室也听到了一些。 “凯西?”尼克的样子仿佛突然受到了电击,他意识到了司令在对他说些什 么,“凯西还活着?他们找到了她?” “他们找到了她,她现在的情形很不好,她正在你们的一艘太平洋的战舰上, 从我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她似乎有可能挺不过来,但是如果你愿意,我们会随 时告诉你她的进展情况。” “我非常感谢你,长官。”尼克说,面色看起来很苍白。司令官在一边注视 着他。 “看起来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少校,也许这个时刻正合适,我们根据随后 发生的情况而定吧。”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长官;”尼克坦率地说,他现在不敢回家,对他而 言,回到家里并不能得到什么。凯西将会与狄斯蒙德呆在一起,如果她活下来… …哦,上帝,他希望如此……他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而让凯西活下来,只要她活 下来,他宁愿做任何事……即使是看到她的余生与秋斯蒙德一起度过,这总比听 到她的死讯要好得多,也比他在过去的七个星期里所感受到的恐惧要好得多。在 最后一个月里,他已经放弃了希望,而他们却还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活着,这 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的领航员呢?” 司令官点点头,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失去朋友的打击,但是这仍然是一件痛心 的事情,“他没有活下来,他们发现他在小岛上和她在一起,但是我恐怕不知道 具体情况。” “谢谢你,长官。”尼克站起来想要离开,他看起来精疲力尽,但是充满了 希望,“如果你再听到别的什么消息,你能让我也知道吗?” “只要我们一听到消息,少校,我们立刻通知你。” “谢谢你,长官。”他们互相敬了礼,尼克慢慢走回他的军营,一路上想着 凯西。 他所能想到的,就像他自从五月份以来,已经想过成千上万次的,就是他与 她在那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在那个荒芜的机场度过的那一夜。如果他能紧紧地拥 抱住她,如果他能阻止她离开……如果她能活下来……二十年来第一次,尼克发 现自己正在祈祷,眼泪从他的面颊上滚落下来,他走回到自己的住处。 -------- 坐拥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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