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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奥莉芙狐疑地端详着罗莎。罗莎满面春风,与平日的苍白判若两人。“你看起 来不大一样,”奥莉芜的口气带着谴责,像是不喜欢看到这种情景。 罗莎摇摇头。“没有,一切如常。”有时候,说谎确实比较安全。她担心如果 让奥莉芙知道,她如今已经与逮捕奥莉芙的警官同居,或许会被视为是背叛了她。 “你有没有接到我上星期一传给你的口信?” 奥莉芙全身一副遗遏相,许久未洗的头发凌乱地悬挂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囚袍 上沾了一蛇善茄酱,她的汗臭味在狭小的会客室中令人简直无法忍受。她说话的口 气很冲,眉头一直愤怒地深锁着,罗莎觉得,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没有回 答。 “有什么不对劲吗?”罗莎平静地问道。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罗莎旋转着手中的铅笔。“为什么?” “我不必解释。” “那太没礼貌,”罗莎仍平静地说,“我在你身上已经花了好多时间、精力及 关怀。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奥莉芙撇撇嘴。“朋友,”她鄙夷地闷哼了声。“我们不是朋友。你是尊贵的 大小姐,借着摇笔赚钱,而我则是受你利用的摇钱树。”她双手撑着桌面,准备站 起来。“我不希望你写那本书。” “因为你宁可在这里让人敬畏,也不想出狱让人取笑?”罗莎摇摇头。“你真 傻,奥莉芙。而且是很懦弱。我还以为你很有胆识。” 奥莉芙顿着嘴站起来。“我没听到,”她孩子气地说,“你想使我回心转意。” “那当然。”她一手抚着脸颊说,“不管你希不希望我写,我都会写。我不怕 你,懂吗。你可以找法律顾问来告我,不过他告不成的,因为我可以辩说你是无辜 的,法庭会基于公平正义原则,会支持我出版的权利。” 奥莉芙又缓缓坐了下来。 “我会写信给民权促进会。他们会支持我。” “如果他们知道我是为了让你获释,他们就不会支持你。他们支持的是我。” “那我就找人权法庭。我就说你的行为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 “请便。那只会使我大发利市。每个人都会想买一本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如果闹上法院,无论是哪种法院,我都很确定这次是铁证如山。” “什么铁证?” mpanel(1); “就是你没犯下这件案子的证据。” 奥莉芙重重敲了桌面一拳。“是我做的。” “不是,不是你。” “是我!”奥莉芙大吼。 “不是你,”罗莎说着,眼中冒出怒火。“你要何时才能面对你母亲已被杀害 的事实,你这个蠢女人。”她也不甘示弱地捶了桌面一拳。“她已经不能再照顾你 了,奥莉芙,永远不能照顾你了,不管你藏在这里多久都一样。” 豆大的泪珠由奥莉芙肥胖的脸颊滑落。 “我不喜欢你。” 罗莎仍狠心地说下去:“你回家后,看到你心爱的情人的所作所为,大为震惊。 天啊,也难怪你会震惊。”她将吉宛与琥珀被分尸后所拍摄的照片摆在奥莉英面前。 “你敬爱你母亲,对吧?你一向敬爱那些需要你的人。” 奥莉芙暴跳如雷。“狗屎!全是一派胡言!” 罗莎摇摇头。“我自己也需要你,所以我很清楚。” 奥莉芙的嘴唇颤抖着。“你想知道杀了人是什么感觉,所以你才会需要我。” “错了,”罗莎伸出手,拉起奥莉芙肥胖的手。“我需要有人让我关爱。‘你 很惹人爱怜,奥莉芙。” 奥莉芙将手甩开,捂住脸。 “没有人爱我,”她低声说,“从来没有人爱过我。” “你错了,”罗莎坚决地说,“我就爱你。布里吉修女也爱你。你出狱后,我 们也不会放弃你。你一定要信任我们。”她的潜意识提醒她,别草率做出无法履行 的承诺,以及善意的谎言也会受报应,但她不予理会。“告诉我琥珀的事,”她亲 切地继续说, “告诉我你母亲为什么需要你?” 奥莉芙重重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她一向我行我素,如果不能顺她的意,大 家都会被她搞得日子很难过。她会说谎,说别人如何虐待她,也会散播令人难堪的 谣言,有时甚至还有伤害人。她曾经拿热开水淋我母亲的手臂,借此出气,所以我 们总是顺着她,让日子好过一点。只要大家都顺着她,她就可爱得像个天使。”她 舔掉唇边的泪水。“她做事很不负责任,你懂吗,可是在那孩子出生后,情况越来 越严重。妈说她此后就没再长大。” “是出于自我补偿的心理?” “不是,想替自己找借口。”她的手指在胸前缠绕着。 “小孩子做错事不会受处罚,所以琥珀一直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她怀孕,也从 来没有人责备过她。我们很担心如果骂她,她会有什么反应。”她以手背擦拭着鼻 子。“妈下定决心要带她去找精神科医师。她认为琥珀精神分裂。”她重重叹了口 气。“然后她们就遇害了,有没有病都无关紧要了。” 罗莎递了张面纸给她,等她擤完鼻涕。“她在学校为什么就不会乱来?” “她会,”奥莉芙无精打采地说,“如果有人捉弄她,或没有经过她同意就乱 拿她的东西她就会发脾气。我常常必须怒气冲冲地出面制止她的同学捉弄她,以免 她发脾气。她只要不发脾气,就很可爱。真的,”她信誓旦旦地说,“很可爱。” “双面夏娃。” “妈确实这么想。”她自行取出罗莎公事包中的烟,将包装上的玻璃纸拆掉。 “她没有课时,我总是让她跟在我身旁。她不介意这样安排。年纪较大的女生都拿 她像宠物般呵护,那让她觉得与众不同。她没有和她同年龄的朋友。”她拉出几根 烟到桌面,然后挑出其中一根。 “那她要怎么工作?你又不能到她公司保护她。” “她做不久。她的工作没有一份持续过一个月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陪妈。 她使妈过得苦不堪言。” “那格里吉服饰专柜呢?” 奥莉芙划燃一根火柴点烟。“也是一样。做不到三星期就说要离职了。她和同 事起了冲突。琥珀打了其中一个人还是怎样。我记不大清楚了。反正,妈说不能再 这样下去了,所以打算带她去找精神科医师。” 罗莎默默坐了许久,思索着。 “我知道你的情人是谁,”她突然说,“我也知道你们星期天会到法拉第街的 贝伐德旅馆幽会,你们登记的姓名是路易士夫妇。我已经拿他的照片给旅馆的老板 娘以及威尔斯跑得远快递公司的总机小姐确认过。我猜你生日那天晚上与他到旅馆, 告诉他你打掉了他的孩子,于是他先行离去,到列凡路找吉宛与琥珀算账,因为他 认为是她们害他失去了他一直想要的孩子。我猜当晚你父亲不在家,而且情况一发 不可收拾。我猜你在许久后才回家,发现了尸体,也因为认为都是自己惹出来的, 所以才会慌了手脚。”她再度拉起奥莉芙的手,紧紧握着。 奥莉芙闭上眼睛,轻声饮泣,也抚着罗莎的手。 “不对,”许久后她说着,将手放开。“事情不是这样。我倒希望是这样。至 少那样的话,我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来。”她眼神茫然,像在反观自省。 “我们并没有计划庆生,”她说,“我们没办法。那天不是星期天,而我们只能在 星期天才能相聚。他的嫂嫂在星期天都会去找他太太,他才有机会离开他太太。她 们都以为他是在英国退伍军人协会中打发时间。”她挤出一丝微笑,但毫无笑意。 “可怜的爱德华。他很怕她们发现,将他赶出门。那房子是她的,财产也是她的, 所以他日子过得很悲惨。水草①这个绰号很适合他,尤其在他戴假发时。他看来就 像是一本书中所描写的天堂里的一丛水草,又高又瘦,头发又那么长。”她叹了口 气。“他是想借此乔装,以防被人认出来。在我看来,那种模样很好笑。我比较喜 欢他秃头的模样。”她又叹了口气。 “我和琥珀小时候,最喜欢读《银椅》这本书。” ① 在第14章中,盖里提到送给奥莉芙情书的人署名为‘爱你的P ’,Puddleglum 即为水草之意。 罗莎早就猜出来了。“所以你们投宿‘旅馆时才会以路易士夫妇这个名字登记, 因为那本书的作者就叫做路易士②。你们怕不怕被克拉克太太,或你父母发现?” ② Clive Staples Lewis,英国小说家。 “我们每个人都伯,但特别怕琥珀。她很善妒。” “他知不知道你堕胎的事?” 奥莉芙摇摇头。“只有我母亲知道。我从来没告诉爱德华,当然也没告诉过琥 珀。她是我们家中惟一有资格享受性爱的人。她也纵情于鱼水之欢。一直如此。妈 必须逼她每天晚上服避孕丸,免得她又怀孕了。”她面色凝重地说,“妈发现我怀 孕时气坏了。我们都知道琥珀如果得悉此事,必会大发脾气。” “所以你才堕胎?” “或许吧。那在当时看来,似乎是惟一的明智之举。我如今觉得很后悔。” “你还有机会。” “我怀疑。” “那么,当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静默了一阵子后罗莎又问。 奥莉芙隔着袅袅飘升的烟雾,茫然望着她。“琥珀发现了爱德华送我的生日礼 物。我藏得好好的,但她喜欢乱翻别人的东西。”她噘了噘嘴。“我老是必须将她 拿走的东西放回原位,结果别人以为是我拿的。”她以一手的拇指与食指握住另一 手的手腕。“那是一副手镯,上头有一张小巧可爱的银椅子。还刻着u .r .n . a.r.n .i .a .。你懂吗?就是‘你是Narnia’,也就是‘你是天堂’的意思。” 她羞怯地笑了笑。“我觉得这个礼物很贴心。” “他很喜欢你。”那是肯定句,不是问句。 “我使他再度觉得年轻。”她泪眼婆婆,继续说下去。 “我们其实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只不过是偶尔在星期天幽会,这让我们充满 期盼。”泪水滑落她的面颊。“我如今悔不当初,可是觉得自己与众不同的感觉真 好。我从来没有那种被怜爱的经验,也很嫉妒琥珀。她有好多男朋友。她常带他们 到她卧室。妈很怕她发脾气,所以也不敢说什么。”她大声呜咽。“他们总是笑我。 我真恨老是被人嘲笑。” 这个家庭真可怜,罗莎想,每个人都费尽心机想寻找爱,却一直找不到。如果 他们真的找到了,又能知道那是爱吗?她静静等奥莉芙稍微恢复平静。“你母亲知 道是爱德华吗?” “不知道。我告诉她是公司里的同事。我们一向都很小心。爱德华是我父亲最 要好的朋友。如果被人发现了,所有的人都会吓坏了。”她沉默了下来。“当然, 到最后他们还是被吓坏了。” “他们发现了。” 她悲伤地点点头。“琥珀一看到那个手锡,马上就猜出来了。我早该知道她会 猜出来。银椅,天堂。那手镯一定是水草送的。”她吸了一大口烟。 罗莎凝视了她良久。她等了许久见奥莉芙没再继续说下去,于是问道:“她有 何反应?” “就是她发脾气时的那一套。开始大吵大闹。她一直扯我的头发,这我记得很 清楚。然后高声尖叫。妈和爹赶来将我们拉开。我后来变成拔河的绳子,我父亲拉 着我一只手,琥珀则死命地揪着我的头发往另一头拉。这时简直天崩地裂。她一直 高声嚷着,我和克拉克先生有染。”她黯然望着桌面。“我母亲看来似乎觉得这种 事很恶心――没有人喜欢老牛吃嫩草――贝伐德旅馆那个老板娘眼中就有那种神情。” 她转动着手指间的烟。“不过,你知道,我想那是因为妈知道爱德华与我父亲也在 做那种事。她是因此而觉得恶心。我现在也觉得恶心。” “你当时为什么不否认?” 奥莉芙闷闷不乐地吐着烟。“没有必要。她知道琥珀说的没错。我想那应该算 是她的直觉吧。像是突然间一切谜团都豁然开朗了。反正,他们三人开始数落我, 我母亲是震惊,我父亲是愤怒。”她耸耸肩。· ;“我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 震怒。妈也翻旧账,把我堕胎的事说出来,于是他一直打我耳光,骂我是个臭婊子。 琥珀则一直大叫,说爹是因为他也爱着爱德华,所以在吃醋,情况乱成一团,”她 泪如雨下,“所以我就出门了。然后第二天我回家时,发现到处都是血,而妈与琥 珀也死了。” “你整晚都在外面?” 奥莉芙点点头。“早上也是。” “那好啊,”罗莎倾身向前。“我可以求证。你去哪里?” “我到海边。”她望着她的手。“当时是想自杀。我现在真希望当时真的自杀 了。不过我只是整晚坐在海边,想着这件事。” “有没有人看到你?” “没有。我不想被人看到。天亮后,我一听到有脚步声,就躲到一艘小艇后面。” “你什么时候回家?” “大约中午。我一直没吃东西,肚子很饿。” “你有没有跟什么人交谈?” 奥莉芙疲惫地叹了口气。“没有人看到我。如果有人看到,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你怎么进屋里的?你有钥匙?” “是的。” “怎么会有?”罗莎紧迫钉人地追问,“你说你出门了。我以为你就这么离开 了。” 奥莉芙瞪大了眼睛。“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她咆哮着,“我说真话时, 都没有人相信我。”她再度开始哭泣。 “我相信你,”罗莎语气坚定地说,“我只想确定一下。” “我在出门前先回到我房间,整理我的东西。我出门去是因为他们那时候闹成 一团。”她沮丧地揉着脸。“我父亲在哭。好可怕。” “好,继续讲。你回到家里了。” “我进门后,到厨房想找点东西吃。我踩了满脚的血,才知道满地都是血。” 她望着她母亲的照片,再度痛哭失声。“我真的不希望再去想了。我一想到这件事, 就觉得很恶心。”她的下唇颤抖得很厉害。 “好,”罗莎轻松地说,“我们先来看看其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你 为什么不跑出去,到路上找人帮忙?” 奥莉芙擦擦眼睛。“我动弹不得,”她说,“我想跑出去,可是却动弹不得。 我只想到如果别人看到我母亲没穿衣服,她会觉得多丢脸。”她的下唇仍抖个不停。 “我觉得很不舒服。我想坐下来,可是找不到椅子。”她举起手捂着嘴,困难地咽 口水。“然后克拉克太太开始敲厨房的窗户。她一直高声尖叫,说上帝永远不会原 谅我的滔天大罪,然后巩哩呱啦地大声叫嚷。”她宽大的肩膀颤动着。“我知道我 必须使她闭嘴,因为她使情况越来越糟。所以我就拿起那根擀面棍朝后门跑过去。” 她叹了口气。“不过我摔了一跤,等我再爬起来,她已经不见踪影了。” “你就是这时候打电话报警?” “不是,”她涕泅纵横。“我现在记不大清楚了。我快吓疯了,因为我全身沾 满了她们的血,我想把身上的血弄干净,可是却越擦越脏。”她回想起当时情景, 眼睛也睁得老大。“我一向笨手笨脚的,而且地板又很滑。我一直摔倒在她们身上, 弄乱了她们的尸块,所以我就再将她们的尸块组合回去,身上也沾了更多血。”泪 水再度夺眶而出。“我想,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坐了 好久,因为我一直想吐。” 罗莎困惑地望着她。“不过,你当时为什么不把这个情况告诉警方?” 她泪眼汪汪地望着罗莎。“我本来想讲,不过没有人想与我谈。他们都认为是 我做的,懂吗。我那时候一直在想,这件事会怎么演变,也想到爱德华和我,还有 爱德华和我父亲,还有堕胎,还有琥珀,和她的孩子,我也想到如果我说是我做的, 大家都比较不会那么难堪。” 罗莎设法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你认为是谁做的?” 奥莉芙满脸愁容。“这个问题我没有想很久。”她弓起肩头,像是在保护自己。 “我知道是我父亲做的,也知道大家都会认定我有罪,因为惟一能救我的人就是他。” 她咬咬唇。 “然后,我发现只要说出大家要我说出来的话,就可以放下心头的重担。我不 想再回家,懂吗,妈都死了,爱德华又住在隔壁,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我不可 能再回家。” “你怎么知道是你父亲做的?” 奥莉芙的嘴痛苦地扭曲着,像只受伤的野兽。“因为克鲁先生对我那么残酷。” 她泪如泉涌。“他以前有时候会到我们家,他总是会拍拍我肩头说:‘奥莉英,还 好吧?’可是,在警察局时,”――她将脸埋在手中――“他拿了一条手帕捂住嘴, 免得吐出来,然后他远远站在另一头说:”什么都不要告诉我和警察,不然我无法 帮你忙。‘那时我就知道了。“ 罗莎壁眉。“怎么说?我搞不懂。” “因为父亲是惟一知道我不在场的人,可是他一直不曾和克鲁先生谈过,后来 也没有告诉警方。一定是他做的,不然他一定会设法救我。他让我去坐牢,因为他 是个懦夫。”她大声抽噎。 “还有,他死后把钱留给琥珀的孩子,他原本可以留下一封信,说明我是无辜 的。”她捶打着自己的膝盖。“他都要死了,写封信有什么关系?” 罗莎取走奥莉芙手中的烟,竖立在桌上。 “你为什么不告诉警方,你认为是你父亲做的?霍克斯里警官应该会听你的。 他原本就怀疑你父亲涉案。” 奥莉芙望着桌面。“我不想告诉你。” “你一定要讲,奥莉芙。” “你会笑我。” “快讲。” “我当时肚子很饿。” 罗莎迷惑地摇摇头。“我听不懂。” “那个警官拿了个三明治给我,说等我们做完笔录后,就可以吃顿像样的饭了。” 她再度泪如雨下。“我一整天没吃东西,我好饿,”她哀泣着,“我把他们想要我 说的说出来,可以早点做完笔录,然后我可以吃我的晚餐。”她扭绞着双手。“别 人一定会笑我的,对不对?” 罗莎搞不懂,她怎么没想过奥莉芙的贪吃,也可能迫使她认罪。赫伍德太太曾 将她形容成一个大吃大喝时近乎病态的馋鬼,这个可怜的女孩挨饿后,会因过度痛 苦而造成压力。“不会,”她坚决地说,“没有人会笑你。不过你在出庭时为什么 坚持要自诉有罪?你原本可以设法替自己洗清罪名的。你当时应该已经克服了案发 时的惊吓,也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奥莉芙擦擦眼睛。 “太迟了,我都已经俯首认罪了。我无法替自己脱罪,只能要求减刑,可是我 也不想让克鲁先生把我形容成像精神病息者。我恨克鲁先生。” “不过,如果你实话实说,或许有人会相信你。你告诉了我,我也相信你。” 奥莉芙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告诉你,”她说,“每件事都是你自己查出来的。 所以你才会相信。”她再度泪水纵横。“我刚入狱时,的确曾试着把真相说出来。 我告诉牧师,可是他不喜欢我,也认为我在说谎。我已经招供了,懂吗,而且是自 己认罪。精神科医师最可伯。我想,如果我否认犯案,而且毫无悔意,他们会说我 是反社会的变态杀人狂,把我送到看管更严厉的布罗德莫的监狱。” 罗莎同情地望着低垂着头的奥莉芙。奥莉芙真的连替自己脱罪的机会都没有。 到头来,这该怪谁?克鲁先生?罗伯· ;马丁?警方?甚至是可怜的吉宛? 她太依赖女儿,也因而剥夺了奥莉芜过自己生活的权利。麦可· ;杰克森说 得很中肯,“她就是那种你想找人办事时就会想到,而且也会放心地交给她去办的 那种人。”她想,一心想取悦别人的不是琥珀,而是奥莉芙,结果她也因而毫无自 主能力。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做,所以她就选择了阻力最少的途径。 “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接到正式的通知了,不过我不想让你等那么久。克鲁先生 目前正交保候传,他被控盗用你父亲的遗产,蓄意诈欺。他也可能被控蓄意杀人。” 过了许久奥莉英才抬起头。 ·; 她眼中再度出现那种“我早就知道”的怪异神情,令罗莎看得寒毛直竖。她想 起布里吉修女曾简明扼要地说出她的真心话:被选中的是你,罗莎,不是我‘。而 奥莉芙的真心话呢?到底哪一个版本才是奥莉芙的真心话? “我已经知道了。”奥莉芙慵懒地从她的胸前抽出一根针。“监狱里的小道消 息,”她解释,“克鲁先生雇用海斯兄弟想利用巧取豪夺侵占霍克斯里警官的餐厅。 你也在场,你和霍克斯里警官被打得很惨。这一点我觉得很遗憾,不过其他的我一 点也不觉得遗憾。我一直不大喜欢海斯先生。他总是对我视若无睹,只和琥珀说话。” 她将针插在桌面上。针的头部仍留有若干已经干了的粘土和蜡。 罗莎望着那根针,扬起一道眉。“那是很荒谬的迷信,奥莉芙。” “你自己也说如果相信了就有作用。” 罗莎耸耸肩。“我只是开开玩笑。” “大英百科全书可不会开玩笑。”奥莉芙像朗诵般地背了出来,“第二十五册, 九十六页,标题:秘术。”她像个孩子般激动地鼓着掌,抬高音量叫道,…巫术在 塞伦地区很有效,因为当地居民相信这种秘术。“她看到罗莎紧张地蹙眉,于是改 口平静地说, ”全是一派胡言。克鲁先生会被判刑吗?“ “我不知道。他声称你父亲授权他担任遗产执行人,让他在找那孩子时,也可 以利用那笔遗产去投资,”她苦笑了一下,“最可恼的一点是,一旦房地产的景气 复苏,他的投资看来获利还满可观的。”至于其他的罪状,只有意图侵占黑尔的盗 猎人餐厅这一点比较有可能成立,因为司徒华· ;海斯的哥哥意志较薄弱, 在接受警方侦讯时被突破心理防线承认犯案。“克鲁先生仍然否认犯案,不过警方 似乎很乐观,他们认为可以将他与海斯兄弟以蓄意伤害的罪名移送法办。我也想告 他在处理你的案件时太过疏忽,有业务过失之嫌。你曾试着告诉他真相吗?” “没有,”奥莉芙懊恼地说,“无此必要。他多年来一直是父亲的法律顾问。 他一定不会相信是我父亲做的。” 罗莎收拾起她的文件资料。“你母亲和妹妹不是你父亲杀的,奥莉芙。他以为 是你杀的。他第二天出门上班时,吉宛与琥珀仍好端端的。对他而言,你的证词是 毋庸置疑的。” “可是,他明知我不在场。” 罗莎摇摇头。“我无法证明,不过我认为他应该不知道你出门了。他睡在楼下 的后厢房,记得吧,我敢打赌,你一定偷偷溜出门,以免被人注意到。如果你当年 答应与他见面,或许就可以解开这个谜团了。”她站了起来。“这原本如举手之劳, 对质后轻易就可以明白真相的。不过你想惩罚他,不与他见面,那也是你不对,奥 莉芜。他和你一样是无辜的。他很爱你,只是不善于表达爱意。我怀疑他所犯的错 是太少去留意女人所穿的衣服。” 奥莉芙摇摇头。“我听不懂。” “他告诉警方,你母亲有一件尼龙罩袍。”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罗莎叹了口气。“我猜是因为他不想承认他很少正眼看她。他并不是坏人,奥 莉芙。他和你我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性别倾向。你们家人最悲哀的一点,是没有 人能将这件事开诚布公地摊开来谈。”她拿起插在桌面上的那根针,将针的头部擦 干净。“我绝不相信他会为了发生这件事而责怪你。他只会怪罪他自己,所以他才 继续留在那栋房子里,那是他的赎罪方式。” 豆大的泪珠滚落奥莉芙的面颊。“他老是喜欢说那句‘太不值得’。”她伸手 拿那根针。“如果我没那么爱他,就不会那么恨他了,现在应该还不会太迟吧?” --------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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