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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罗莎心事重重地走回车上。“怎么了?”黑尔问她。 “是他说的几句话。”她将手提袋摆在车顶上,望向远方,想理出个头绪。 “这样不行,我必须再回头看我的笔记。”她将车门打开。“现在怎么办?去报警 吗?”她将另一侧的车门打开,让黑尔也上车坐在她身旁。 “不要。我们会被留置侦讯老半天,而且到头来他们还不见得会采取行动。” 他思索了半晌。“更何况与克鲁先生正面交手对我们不利。如果我们想逮到他,就 得透过司徒华和他的保全公司。” 罗莎畏缩了一下。“我们?听着,霍克斯里,我的头发已经被那头大猩猩扯过 一次。我可不想再来一次。”她可不是说着玩的。 黑尔揽着她的肩头,搂搂她替她打气。“我自己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他可 以闻到她脸上的洗面乳香味,他叹了口气放开她。“不过我们总得设法解决,再这 么下去,我快受不了了。” 她忧心仲仲地问:“受不了什么?” “与你孤男寡女共处在这密闭空间里,”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会心痒难耐, 快受不了了。来吧,我们开始行动。我打电话给乔夫· ;瓦特,看能不能说 服他助我一臂之力,然后我设法将盗猎人餐厅顶让掉。” “逮捕海斯先生的儿子不是更容易?” “什么罪名?” “私闯民宅。” “有什么证据?” “我,”她说,“我可以出面指认。” “他如今应该已经安排妥不在场证明了。”他柔情款款地将她的颊上的发丝拨 开。“我们必须设计诱引克鲁先生露出原形。” 这回换罗莎叹了口气。 “我们都只是在瞎猜,黑尔。克鲁先生可以将盗猎人餐厅发生的事撇得一干二 净。海斯先生喜欢自以为是,让人以为他见多识广。那使他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不过也只有他的说辞最合理。”他抚着下巴,虽然心头仍有疑虑,仍挤出充 满信心的笑容朝她笑了笑。“我的鼻头在痒。那一向是个好兆头。” “什么好兆头?” “我进行的方向正确。” mpanel(1); “如果你错了,盗猎人餐厅也要拱手让人了。” “反正我迟早得卖掉它。”他的手指头在仪表板上敲打着。“走吧,”他突然 说,“我们到市中心去。贝尔街与道林顿上街平行。我们先到最近的电话亭打电话。 沿路留意一下贩售电子器材的店家。” “做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打电话到道林顿分局找乔夫· ;瓦特。“是我,黑尔。”他先默不作 声听对方怒气冲冲地臭骂了他一顿,然后再插嘴。“少说几句吧。我正在设法解决, 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忙。你手边有没有贝尔街的STC 保全公司的资料?不要,我不挂 断等着。”他把话筒夹在下颐,拿出一本笔记簿。“好。姓海斯。陆军退役。身家 清白,没有前科。你确定吗?好。你能否在半小时后在那边与我碰面。”电话另一 头又传来一顿唠叨。“就看在老交情的份上,行吗?不会,你这个老混蛋,我才不 在乎你是否还在拉肚子。至少,你欠我莎莉这份人情。半小时。”他把电话挂上。 罗莎装出漠不关心地看着她的指甲。“谁是莎莉?”她问。 “我前妻。” “你为什么说他欠你莎莉这份人情?” “他和她结婚了。” “天啊!”她没料到会有这种事。 他望着她满脸诧异的表情笑了笑。“其实他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但他自己不知 道。他还以为我是因此忿而离职的。他的道德感很重,遇上这种情况,正好可以利 用他的良心不安。” “太残忍了。” 他扬起一道眉。“当时我也受过伤害。” “对不起,”她歉然说道,“我老是会忘了,我们各有各的伤心往事。” 他搂住她。“当时我的婚姻早已触礁,并不是乔夫横刀夺爱。他是个正人君子。 他是出于朋友之谊才出面安慰她,结果也日久生情。我是真心感谢他,罗莎,没有 恶意。”他吻吻她鼻头。“可怜的家伙。他不知道自己跟什么样的人结婚了。” “奥莉芙在施法复仇。” 他边拨电话给查号台边蹙眉。“我听不懂。” 罗莎淡然笑了笑。“她在囚房里捏塑人偶,还拿针刺它们。有一次她和我赌气, 就拿针刺我的人偶。我头痛了一个星期。”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喂,”他转向话筒说话,“请查南安普敦市的STC 保全 公司。” “一两星期前。” “一两星期前你被人打了一顿,”他指出。“所以你才会头痛。”他在笔记本 上写下一个号码,然后挂断。 “我前夫,”她也承认。“我告诉奥莉芙,如果我有刀子,或有更好的方法, 我也想杀了他。我气坏了。”她耸耸肩。“然后是你,还有克鲁先生及盗猎人餐厅, 还有乔夫· ;瓦特娶了你老婆,还有她父亲也亡故。所有害她入狱的人都遭 殃了。” 他满脸惊讶。“你不会真的相信这种邪术吧?” 她笑了。“当然不信。”不过她真心相信。只有她自己心里有数,在奥莉芙扭 动那根针时,她的头痛有多严重。 “STC 保全公司,”电话中传来一个妇人清脆的声音。 黑尔边讲电话边望向罗莎。“早。我想与司徒华· ;海斯先生讨论替我 餐厅装设保全系统的事宜。” “他目前恐怕不方便接电话,先生。” “知道是我他就会接了。你告诉他是盗猎人餐厅的黑尔· ;霍克斯里打 来的。” “请稍候。” 过了许久她才再拿起电话。“海斯先生要跟你谈,霍克斯里先生。” 电话中传来亲切的声音。“早,霍克斯里先生,你要我怎么帮你忙?” “你帮不上忙,海斯先生,不过我可以帮你忙。在我到达你公司之前,你还有 机会。我半小时后会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打算卖掉盗猎人餐厅,不过要依我的价码,而且今天就要成交。我不会与 你讨价还价。” 沉默了许久。“我的业务不包括并购餐厅,霍克斯里先生。” “不过克鲁先生会有兴趣,所以我建议你与他聊聊,以免错失良机。” 又沉默了一阵子。“我不认识什么克鲁先生。” 他没理他。 “告诉他,奥莉芙· ;马丁的案子快要翻案了。”他朝罗莎眨眨眼。 “她已经采纳另一个法律顾问的建议,在七天内会提出上诉,以她无罪为由,否决 她父亲的遗嘱内容。克鲁先生要就今天依我的价码将盗猎人餐厅买下来,否则就别 想买。你有半小时的机会,海斯先生。”他挂上电话。 他们到达时乔夫已经在人行道等着。“你没说你会带朋友来,”他狐疑地问着, 俯身由车窗探视。 黑尔向他们相互介绍。“这位是瓦特警官。这位是罗莎琳· ;蕾伊小姐。” “天啊,黑尔,”乔夫不满地叫道, “你为什么要带她来?” “我喜欢她。” 乔夫摇摇头大叫,“你疯了。” 黑尔打开门下车。“我猜你的意思是说我带她来太疯狂了。如果你是说我疯了 才会喜欢她,那我马上扁你。”他隔着车顶看到罗莎也下车了,于是告诉她,“我 想你应该留在车上。” “为什么?” “免得又有人想扯你的头发。” “你自己还不是泥菩萨过江。” ‘ “这是我的战役。” “如果我想让我们的关系长久持续下去,我就要同甘共苦。反正,你会需要我 的。我可以出奇制胜。” “那一套不灵光了。” 罗莎看到乔夫膛目结舌的表情,笑着说:“一定会灵的,信任我。” 黑尔朝乔夫使了个眼色。“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带她来了。” “你们两个都疯了。”乔夫将烟蒂丢在人行道上,以鞋跟踩熄。“你要我帮什 么忙?我应该依法将你逮捕归案才对。”他好奇地望着罗莎。 “我想他应该什么都告诉你了。” “我看不然,”她开心地笑着,绕过车尾走向他们。“我在半小时前才知道他 前妻叫莎莉,以及你娶了她。所以,由此看来,一定还有很多事我还被蒙在鼓里。” “我指的是他扛着一票的罪名,”乔夫没好气地说,“等这场闹剧结束后,我 要带他去坐牢。” “噢,那些罪名,”她若无其事地挥挥手。“只是些八股公文罢了。” 乔夫此时也已经对自己的新婚妻子萌生不满,看着他们两个眉来眼去,在他面 前打情骂俏,不禁懊恼地想着,怎么好康的全被比他玩世不恭的人捷足先登了。他 满腹牢骚地听着黑尔告诉他要如何采取行动。 罗莎原本以为这家公司会和“威尔斯跑得远”快递公司一样简陋,不过一进门 才发现公司内部明亮洁净,气派不凡的柜台后还坐着一个满脸干练的接待小姐。显 然有人投资了不少钱在这家公司。不过,会是谁?钱从哪里来? 黑尔露出最迷人的笑容与那位接待小姐打招呼。“我是黑尔· ;霍克斯 里。海斯先生在等我。” “噢,是的。”她也笑脸相迎。 “他叫我请你直接进去。”她倾身指向走道。“左边第三道门。或许你的朋友 想在这里坐一下?”她指着角落里的椅子。 “谢谢你,小姐,”乔夫说,“我不介意拿这里的椅子。”①他说着,拿起一 张椅子就往里面走。① take a seat here ,直译为拿走这里的一张椅子。 “不是,”她叫了出来,“我的意思不是把椅子拿走。” 他回头朝她笑了笑,这时乔夫与罗莎已经连门也没敲就走入第三道门了,于是 他将椅子摆在那扇门已关上的门外,坐了下来。“坐起来还满舒服的。”他点了根 烟,满脸笑意地看着她气急败坏地打电话。 办公室里,司徒华将话筒放回去。“我们小姐告诉我,你还请了一个人在外头 守候。莫非是个警察?” “没错。” “噢,”他双手摆在桌面,显然不以为意。“请坐。”他朝罗莎笑着,比向一 张椅子。 罗莎看他态度殷勤,于是坐了下来。这个不是想勒死她的那个人。他比较年轻, 更帅气,也和他的声音一样亲切。一定是弟弟,她想起柜子上那张照片。他的笑容 和他父亲神似,很诚恳,也有他父亲那种传统式的古风,若换个场合,她或许会喜 欢上他。惟独他内敛的灰眼珠,显然隐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黑尔仍站着。 两人都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好吧,现在你或许可以解释一下,你在电话里说 的到底是什么。我老实跟你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就不大老实,“我搞不懂自己为 什么要在半小时内,替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人,向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买下他 的餐厅,而原因竟然是一个已经坦承有罪的女凶手想否决她父亲的遗嘱。” 黑尔环视着设备齐全的办公室。“真够气派,”他说,“你和你哥哥做得不错。” 他凝视着海斯。“你父亲还以为你们的业务很惨淡。” 海斯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没答腔。 “以球棒围殴这一出剧,花了克鲁先生多少钱?这种行动太冒险,代价想必不 便宜。” 灰色的眼眸显得有点迷惑。“我还是听得满头雾水。” “你的哥哥很容易辨认,海斯。他的照片就摆在你父亲的柜子上。不过克鲁先 生显然没有向你警告,口风不紧可能会误事。或许应该由你来警告他。他可知道你 们家就住在奥莉芙· ;马丁的隔壁?”他看到海斯满脸困惑的表情,于是指 了指罗莎。“这位小姐正在写关于奥莉芙· ;马丁的一本书。克鲁先生是奥 莉芙的法律顾问,我是前去逮捕她的警察,而你父亲则是她的邻居。蕾伊小姐已经 访谈过我们这些关系人了,她也在你父亲的柜子上摆的照片中认出你哥哥来。这个 世界比你想像的小多了。” 灰眼眸闪过一丝不安。“恐怕是认错人了。这样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只有你的 片面之词,他上个星期都在谢菲尔德市。” 黑尔装作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你的机会泡汤了。我带了一个如假包换的誓官 一起来。”他把双手撑在桌上,咄咄逼人地靠上前。“我猜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 的:克鲁先生一直在利用罗伯· ;马丁的遗产,逢低买进已经倒闭的公司行 号,想待经济复苏后转手图利,不过他的时间有限。琥珀的孩子不如他想像的那么 难找,而且一旦奥莉芜能在蕾伊小姐协助下洗刷冤情,她便可重获自由。无论是她 或那孩子,都可以要求罗伯· ;马丁的遗嘱执行人,也就是克鲁先生,将遗 产交出来。不过经济萧条的情形比克鲁先生预期的严重,他手中的不动产无法脱手, 到时候他擅自动用那笔遗产的事将会爆发。他必须设法立刻将一些不动产变卖,才 能弥补账面上的亏空。”他扬起一道眉。“温席拉街到底是有什么开发案?超市? 公寓?办公大楼?他必须买下盗猎人餐厅才能配合这个开发案。我可以出个价钱卖 他。今天。” 海斯可不是被吓大的。 “就我所知,霍克斯里先生,你的餐厅反正也快要被勒令停业了。一旦停业, 情况就对你不利了。到时候可不是你爱怎样就怎样,反倒是只要有人肯出价,你就 得卖。” 黑尔笑了笑。“那得看谁捷足先登了。如果在我的盗猎人餐厅被迫停业前,克 鲁先生盗用委托人遗产的事曝光,那他就要身败名裂了。要是克鲁先生认定我一定 会输,那他冒的风险可就大了。”他比了比电话。“他可以今天就将盗猎人餐厅买 下来,借此自保。你告诉他。” 海斯思索了片刻,然后望向罗莎。“我猜你的手提袋内应该有部录音机吧,蕾 伊小姐?能否让我瞧瞧?” 罗莎望向黑尔,他点点头。她于是没好气地将手提袋摔到桌上。 “谢谢你,”海斯仍彬彬有礼地说着。他将手提袋打开,取出录音机,检查过 袋内物品后,再将录音机的退带钮按下,取出录音带。他将带子拉出来,以一把剪 刀剪断,然后站了起来。“你先来,霍克斯里。我们先确定一下没有其他的花招了。” 他熟练地向黑尔搜身,然后再搜罗莎。“好,”搜过身后他比了比门口。“告诉替 你站岗那位朋友,把椅子拿回会客室去,在那边等候。”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等着,黑尔则去与乔夫交涉。几分钟后,他打电话到柜台, 确定乔夫已经不在他门外。 “好了,”他说,“我似乎有好几条路可走。第一条,是接受你的条件。”他 拿起一把塑胶尺,在手中上下扳折着。“我不打算这么做。这六星期来,你都没有 将餐厅顶让,如今却突然主动提出来,让我难免疑神疑鬼。”他停顿了一阵子。 “第二条路,我可以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上法庭,谁赢谁输都在未定之天, 彼得· ;克鲁盗用罗伯· ;马丁遗产的事会在你停业之前曝光的几率, 是百分之五十。”他将尺扳得几乎要断裂,然后再放手让它猛然弹回来。“这条路 我也不想走。百分之五十,太冒险了。”他的神情变凝重了。“第三条路,也是最 吸引人的途径,是期待你们两位发生意外,借此可收一石二鸟之效。”他瞄了罗莎 一眼。 “你一死,蕾伊小姐,你那本书也就无疾而终了,而奥莉芜也别想翻案,至少 暂时休想。至于你,霍克斯里,你一死,盗猎人餐厅毋庸置疑地会被拍卖。这个解 决方案很干净利落,对不对?” “是很干净利落,”黑尔同意。“不过你也不会这么做。毕竟,还有一个孩子 在澳洲。” 海斯淡然一笑。神情酷似父亲。 “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让你如愿以偿。” 黑尔蹙眉。“什么意思?” “就是提供你被人诬赖的证据。”他打开一个抽屉,取出一个透明档案夹,将 夹中的文件――一页印有地址的皱巴巴的文件――抖出在桌上。文件上的地址位于 南安普敦市的精华区,是克鲁先生亲笔写的几行字:事由:盗猎人餐厅花费(英镑) 腐肉、老鼠屎等 1000 后门十潜赴法国费用 1000 卫生局预付款 5000 卫生局起诉 成功后谢金 5000 盗猎人餐厅顶让金额 80000?小计 92000转手金额 750000 扣除 盗猎人餐厅 92000扣除温席拉街一号 60000扣除纽拜公司 73000净利 525000 “如假包换,”海斯看出黑尔仍满脸狐疑,于是说, “克鲁的住处地址,克鲁的笔迹,”他以尺拍拍那份文件, “还有他的指纹,足以让你脱罪,但能否将克鲁绳之以法, 我则不得而知。那是你的问题,与我无关。“ “你是哪里弄来的?” 不过海斯只是笑着摇摇头。“我是军人出身的。我喜欢预留退路。这么说吧, 这份资料落入我手中,而我知道它的重要性,所以转交给你。” 黑尔暗付着,克鲁不晓得知不知道自己雇了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莫非这份资料 原本是想留着日后向克鲁勒索?“我搞不懂,”他坦率地说,“克鲁一定会来找你 算账。我也会。蕾伊小姐也会。你和你的哥哥不可能这样就逍遥法外的。你为什么 要帮我们的忙?” 海斯没有正面回应。“我是想设法降低我的损失,霍克斯里,也愿把你的餐厅 还你。识相一点。” “识相个屁,”黑尔愤然说着,狐疑地眯起眼睛。“这个并购勾当的幕后黑手 是谁?你还是克鲁?” 一 “没有什么勾当。并购是目前的一种正常现象,”海斯说,“如今只要手边有 点资金,都可以逢低买进房地产。克鲁先生是一个合法企业的成员。不幸,他挪用 了不属于他的钱。” “这么说,那家企业是你在经营的?” 海斯没有回答。 “没有勾当才怪。”黑尔怒不可遏。“盗猎人餐厅根本就没打算要顶让,你却 买下了两旁的店面。” 海斯又在扳扭手中的直尺。 “反正你迟早要出售的。餐饮业很不景气。”他淡然一笑。“如果克鲁沉得住 气,按兵不动等你被法院判刑,想想那会有何下场。”他绷起脸来。“如果我哥哥 告诉我克鲁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想想那会有何下场。你和我或许根本就不会有这 场会谈,原因很简单,你根本就不晓得该找谁谈。” 黑尔听得寒毛直竖。“反正卫生局抽查的那套阴谋你们是十拿九稳了?” 海斯手中的直尺“吧”的一声断裂。他笑了笑。“餐饮业很不景气,”他又说 了一次。“我再重复一次,识相一点。只要你识相,保证盗猎人餐厅生意兴隆。”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守口如瓶,不能泄漏此事与你有关?” “那当然,”他满脸诧异,仿佛这种问题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下一 次失火的不会只是个锅子,而你,”他望向罗莎,“还有你亲爱的女友,就不会那 么幸运了。我哥哥觉得自尊受损。他恨不得立刻找你们两人算账。”他指着那份文 件。“你要怎么对付克鲁悉听尊便。我不欣赏没有原则的人。他身为律师,应该妥 善处理死者的遗产,可是他却滥用职权。” 黑尔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份文件的一角,放入罗莎的手提袋内。“你别五十步笑 百步了,海斯。你们将琥珀孩子的事告诉你父亲,也是滥用职权。要不是他透露, 我们根本想不出是克鲁在陷害我。”.他等着让罗莎先起身走到门口。 “在他被警方逮捕时,我一定会让他知道是你泄密的。” 海斯笑着说:“克鲁不会把我卷进去的。” “他为什么不会拖你下水?” 海斯将手中的断尺在喉咙上比划了一下。“跟你一样,霍克斯里。出于恐惧。” 他不怀好意地望向罗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过克鲁担心的是他心爱的 孙子。” 乔夫跟着他们走到人行道。 “好了,”他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黑尔看着罗莎苍白的脸庞。“我们得先喝一杯。” “休想,”乔夫断然地说,“我该做的都做了,黑尔,也该你来实践诺言了。” 黑尔用力揪住他的手肘,手指都掐入他的肉里了。“小声点,白痴,”他低声 说,“里面那家伙可以将你的肝挖出来,当着你的面生吃下肚,然后再吃你的肾。 而且他还可以边吃边笑。附近哪里有酒吧?” 他们在酒吧里僻静的一隅坐定,身旁的桌子都没有人,黑尔这才开口。他将事 情始末交代清楚,强调克鲁的角色,不过把闯入盗猎人餐厅的蒙面人轻描淡写地说 成是受雇的杀手。他将罗莎的手提袋中那份文件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摆在桌上。 “我要把这个王八蛋移送,乔夫。别让他脱身了。” 乔夫有点不以为然。“证据还不够充分。” “这份文件就够了。” 乔夫将那份文件夹入他的笔记本中,然后收起来。“那么,STC 保全公司是扮 演什么角色?” “与他们无关。海斯替我拿到了那份文件。他们公司涉入的程度仅止于此。” “十分钟前你还说他会把我的肝生吃了。” “我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乔夫耸耸肩。“你提供的资料太少了。我甚至不能保证你能打赢卫生局起诉的 这场官司。克鲁一定会断然否认的。” 三人相对无言。 “他说得对,”罗莎说着,从手提袋中拿出一个化妆盒。 黑尔抓住她的手,紧紧将她的手压在桌面。 “不行,罗莎,”他柔情款款地说。 “信不信由你,我关心你的程度,远超过盗猎人餐厅或什么空洞的司法正义。” 她点点头。“我知道,霍克斯里,”她与他相视一笑。 “问题是,我也关心你。所以我们如今也算同舟共济。你想救我,而我想救盗 猎人餐厅,这两者如色与熊掌,无法兼得。”她将被他压住的手抽出来。“所以我 们两人只有一个人会赢,而且一定是我赢,因为这与空洞的司法正义无关,只是想 求个心安理得。如果能让海斯身系团圆,我会觉得大快人心。”他再度伸手要按住 她的手,她摇摇头。“我不能因为我而害你损失了你的餐厅,黑尔。你为了这家餐 厅饱受折磨,不能就这么将它拱手让人了。” 不过黑尔可不像鲁伯特,可以任凭罗莎摆布。 “不行,”他说,“这不是谁辩赢、谁辩输的问题。海斯说到做到。他刚才可 不是威胁要杀你,罗莎。他是威胁要让你残废。”他抚了抚她的脸。“像他那种人 不会杀人,因为没有必要。他们只需使人残废或毁容就行了,因为一个活生生、肢 体不全的被害人,比一具死尸更能吓退其他人。” “不过,如果他被关起来――”她说。 “你又在天真了,”他温柔地说,将她脸颊的发丝拨开。“我极为怀疑能将他 绳之以法――陆军退伍、没有前科的初犯、证据全是道听途说的马路消息、克鲁又 坚决否认――他就算必须坐牢,也坐不久。充其量因为诈欺罪判一年,而且只需服 刑半年便可出狱。他更有可能获判缓刑。记得吧,闯入盗猎人餐厅的并不是他,而 是他哥哥,你自己还得出庭替他证明这一点。”他眼神坚定。“我是个实事求是的 人,罗莎。我们针对克鲁开刀就好,设法提出足够证据撤销卫生局的起诉。之后,” 他耸耸肩,“我只能赌一赌,看能否信得过海斯,不会再骚扰盗猎人餐厅。” 她沉默了半响。“如果你不曾遇见我,而且我也没卷入此事,你的应对措施是 否会不一样?别骗我,黑尔,拜托。” 他点点头。“是的,我会采取不同的方式处理。不过你确实已经被卷入了,所 以这种假设性问题根本不存在。” “好,”她笑了笑,被他按住的手也不再用力想挣脱。“谢谢你,我觉得开心 多了。” “那么你是同意了,”他松了口气,按住她的手放松了些,她趁机将被他握住 的那个化妆盒抢回来。 “不,”她说,“我不同意。”她将盒子打开,将上头的纸板移开,然后将盒 子倒过来,拿出一个刚才与黑尔在电子器材行买的袖珍型声控录音机。她转头告诉 乔夫:“如果运气好,这将可以提供足够的证据将海斯绳之以法。我将它的音量开 到最大,而且又是摆在他桌上,所以应该可以录得到他的谈话。” 她将带子倒回去,然后按下放音钮。黑尔的声音因为隔了一段距离面相当模糊,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守口如瓶,不能泄漏此事与你有关?” 海斯的声音响亮得有如洪钟。 “那当然,因为,下一次失火的不会只是个锅子,而你,还有你亲爱的女友, 就不会那么幸运了。我哥哥觉得自尊受损。他恨不得立刻找你们两人算账。” 罗莎按下停止钮,把录音机推到乔夫面前。“这有帮助吗?” “如果带子里还有类似的说辞,当然可以帮助黑尔打赢官司,只要你愿意挺身 作证。” “我愿意。” 他瞄了黑尔一眼,看见他紧绷着脸,于是再望向罗莎。 “不过黑尔说得没错,我们谈的只是空洞的司法正义。”他拿起那个袖珍录音 机。“待他服刑期满――无论他的刑期多长――如果他仍想找你报仇,就一定会动 手。而且警方也爱莫能助,无法保护你。所以呢?你确定要我将他移送法办?” “我确定。” 乔夫再望向黑尔,无奈地耸耸肩。 “抱歉了,老兄。我已经尽力了,不过你这次好像泡上了一头母老虎。” 黑尔畅笑出声。“别再说下去,乔夫,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过乔夫还是说了出来。“你这个臭小子,真是好狗运。” 奥莉芙坐在桌前,埋首捏造一个新的雕像。干面夏娃与她的孩子已经被揉扁了, 只剩下铅笔往上竖着,像是伸出手指向天控诉。牧师望着新的塑像沉思。一个臃肿 的身材,略具人形,面朝上躺着,像是要由基座挣扎出来。真怪,他想,奥莉芙无 师自通,是怎么捏塑出这些人偶的。“你这次做的是什么?” “‘男人’。” 他早该料到她会这么说的,他想。他看到奥莉芙搓出一条有如腊肠卷般的粘土, 直立着竖在小人偶的头上。“是亚当?”他猜着。他觉得她是在跟他玩游戏。他进 她的牢房时,她似乎突然忙了起来,好像她一直静静不动几个小时,在等他到来。 “该隐①。”她挑出另一支铅笔,架在那一长条型的竖立粘土上,与那个横躺 着的人平行。她将笔压在粘土上,让它固定住。“也可能是浮士德。有关系吗?” ① 圣经人物,亚当与夏娃的长子,杀死弟弟亚伯。 “当然有,”他正色说,“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也不是所 有女人都是双面人。” 奥莉芙自顾笑了笑,由一团线球中剪下一段线。她以线的一头做了个套环,再 将另一头绑在铅笔尖,使那条线悬垂在那人偶的头上。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套环套 在一根火柴上。“怎么样?”她问。 牧师壁眉。“我不知道。是绞刑架?” 她让那根火柴左右摆荡。“也可能是达摩克利斯头上的剑①。一旦被魔鬼掌握 了灵魂,下场就和他差不多。” ① Damocles ,传说中锡拉丘兹僧主的朝臣,十分羡慕僧主的荣华富贵,倍主 命其坐在只以一根头发吊着的剑下进食,让其了解当权者如坐针毡。 他靠在桌边,递了根烟给她。“你做的并不是一般的男人,对不对?”他说着, 点燃打火机。 “是某个特定人士,对吧?” “也许。” “谁?” 她由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他将那封只有一页的信摆在桌上阅读。那是 用文书处理机打印在标准信纸上,只有短短几句。 亲爱的马丁小姐: 谨此向你通知,基于无法预见的原因,彼得· ;克 鲁先生必须暂时停业。在他停业期间,他的事务所合 伙人将代理他的职务。请勿挂念,我们仍将继续提供协助。 牧师望向她。“我看不懂。” 奥莉芙深吸一口烟,然后朝那根火柴吐出一团烟雾。火柴剧烈地旋转,然后由 套环中掉出来,撞击在那小人偶的头上。“我的法律顾问被捕了。” 牧师吃了一惊,望向那小人偶。他没浪费时间再追问她是否确定。他和她一样 清楚狱中的耳语消息有多灵通。“为什么被捕?” “为非作歹。”她把香烟塞入粘土中。“‘男人’天生就是会为非作歹。连你 也不例外,牧师。”她瞄着他,看他有何反应。 他笑了笑。“你说得或许没错。不过我已经尽全力克服心中的邪念,你知道;” 她又拿出一根烟。“我会想念你,”她突然冒出一句。 “怎么这么说?” “我获释后会想念你。” 他困惑地笑着望向她。“那还要好久。还有好多年呢。” 不过她摇摇头,将那个小人偶又捏成一团泥。“你一直没问我夏娃是谁?” 又想玩游戏了,他想。“我不用问,奥莉芙,我知道。” 她不屑地笑了笑。“是啊,你一定会知道的,”她斜睇着他。“你是自己想出 来的,还是上帝告诉你的?”她问,“神是不是说,听着,孩子,奥莉芙用粘土捏 了个自己的形象。快去帮她解决她口是心非的问题吧。别担心,等我出狱后,我会 记得你帮过的忙。” 她想要他做什么?替她打气,说她一定会获释,或是将她由谎言中拯救出来? 他暗自叹了口气。真的,如果他喜欢她,或许就好办多了,可是他不喜欢她。那正 是他的罪恶。 -------- 文学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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